住院的日子過得平靜又微妙。徐行之每天下班都會準時出現在病房，手里不是提著保溫桶就是餐廳打包袋，從不空著手來，卻總擺出一副“例行公事”的表情。

“竹材防滑涂層測試過了，下周量產。”他把一份清淡的菌菇粥放在桌上，語氣平鋪直敘，像在匯報工作，“周姐對接現場，你別瞎操心，養你的傷。”

葉窈靠在床頭，看著他把粥推到自己面前，吸管插得筆直。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深灰色襯衫的袖口，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動作算不上溫柔，卻莫名讓人安心。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觀察他——他會記得她不愛吃香菜，每次帶的粥里都干干凈凈；會提前打電話讓餐廳少放鹽，理由是“病人飲食要清淡”；會在她頭疼皺眉時，默默按下呼叫鈴叫護士，而不是自己動手。

這些細節像小石子，在她心里漾開圈圈漣漪。她看著他冷硬的側臉，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目光總忍不住追著他轉，他皺眉頭時自己會緊張，他偶爾松口說句軟話時，心里會像被暖陽曬過，暖融融的。這種感覺陌生又清晰，讓她心跳亂了節奏——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徐總監，你不用每天跑一趟的，我自己能點外賣。”葉窈攪著粥，聲音有點輕，不敢看他的眼睛。

“點外賣油大鹽多，影響恢復。”他拉開椅子坐下，語氣硬邦邦的，“你是項目核心成員，身體垮了影響進度，公司損失誰賠？”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是關心員工健康，基本操作。”

葉窈忍不住笑了，額頭的紗布扯得有點緊，她“嘶”了一聲。徐行之立刻抬頭，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又怎么了？能不能安生點？”話雖沖，眼神卻掃過她的額頭，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沒事，笑的時候扯到了。”葉窈心里那點悸動又冒了上來，她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輕聲叫他，“徐行之。”

他抬眼，眉峰微挑：“干嘛？”

“沒什么，”她低下頭攪粥，臉頰發燙，“就是想說……謝謝。”

徐行之的耳尖似乎紅了一瞬，他別過臉看向窗外，聲音含糊：“謝什么？公司規定，員工工傷期間享受關懷待遇。”心里卻有點亂——她連名帶姓叫他的時候，尾音輕輕的，像羽毛掃過心尖。

住院第三天，孫靈薇拎著零食來看她，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姐妹！林蔓涼透了！”她把一袋草莓放在桌上，壓低聲音，“監察部收到一堆她刁難人的證據，不僅要被開除，還得賠你醫療費和誤工費呢！我聽寧副總監說，徐總監特意跟監察部強調‘按最高標準賠’，嘖嘖，這口是心非的樣子，誰看不出來他護著你啊？”

葉窈的心跳漏了一拍，偷偷瞥了眼剛從外面進來的徐行之，他手里提著餐廳打包的蔬菜沙拉，正好聽見后半句，冷哼一聲：“孫靈薇，上班時間串崗，這個月全勤獎沒了。”

“徐總監你也太摳了！”孫靈薇做了個鬼臉，“關心同事怎么叫串崗？再說葉窈好了才能帶我們搞項目，你這是關心項目進度！”

徐行之沒接話，把沙拉推給葉窈：“餐廳的，清淡，趕緊吃。”說完就坐在椅子上翻手機，假裝看文件，耳朵卻悄悄紅了。葉窈看著他的側臉，心里那點喜歡的情愫像藤蔓瘋長——他明明在意，卻偏要裝成公事公辦的樣子，這種別扭的關心，比直白的溫柔更讓人心動。

換藥那天，醫生解開紗布，傷口愈合得不錯，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徐行之站在旁邊，雙手插在褲袋里，眉頭皺得很緊，卻沒說什么安慰的話。等醫生走了，他才悶悶地開口：“祛疤藥膏我讓寧晶芯買了，每天記得涂。”

“不用啦，小疤痕而已。”葉窈摸了摸額頭，笑了笑。

“留疤影響形象。”他別過臉，語氣硬邦邦的，“客戶見了會覺得公司員工安全保障不到位，影響項目合作。”葉窈卻從他微顫的指尖看出來，他其實很在意那道疤。

一周后出院，徐行之來接她，手里拎著她的行李箱，背包甩在自己肩上，動作利落得像執行任務。“走了，別磨蹭。”

走出醫院大門，陽光暖融融地落在身上。葉窈深吸一口氣，空氣里都是自由的味道。徐行之打開車門，語氣依舊硬：“安全帶系好，開車了。”

“我們去哪？”葉窈系安全帶時問。

“吃飯。”他發動車子，方向盤打得很穩，“附近有家粵菜館，清淡，適合你現在吃。”

“又出去吃啊？”葉窈看著他的側臉，心里甜甜的。這一周，他每天帶她去不同的清淡餐廳，從粵式粥鋪到日式定食，總能找到合她口味的，卻從沒說過一句“特意為你找的”。

“總吃外賣不行。”他目視前方，語氣理直氣壯，“公司報銷，關心員工伙食是管理層職責。”

葉窈沒戳破他——哪有管理層每天親自陪員工吃飯的？她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又偷偷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分明，陽光落在上面泛著淺淡的光澤。心里的答案越來越清晰：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嘴硬心軟的人了，喜歡他別扭的關心，喜歡他藏在冷硬下的在意，喜歡他提起項目時眼里的光，也喜歡他偶爾泛紅的耳尖。

快到餐廳時，徐行之忽然開口：“等你徹底好了，去竹藝研究所看新材料。他們搞了種竹纖維涂層，防滑耐磨，你之前提過類似想法，去看看能不能用。”

葉窈心里一動，抬頭看他：“好啊。”

他側頭掃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勾了下，又很快恢復冷硬：“項目要用，不是特意帶你去玩。”

“我知道。”葉窈笑著點頭，心里卻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徐行之先下車，繞到副駕這邊開門，動作算不上紳士，卻很自然。“慢點下，別磕著頭。”

葉窈下車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他的肌肉瞬間繃緊，卻沒躲開。她抬頭看他，他別過臉咳嗽一聲：“進去吧，菜涼了。”

走進餐廳的瞬間，葉窈看著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悄悄嘆了口氣——這個嘴硬的人，大概永遠不會說一句溫柔的話。可沒關系，他的關心藏在每天的飯菜里，藏在記得她口味的細節里，藏在那句“關心員工”的借口里，這些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