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窈再次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額頭的疼痛減輕了些，但腦袋還是昏沉沉的，一睜眼就看到趴在床邊的徐行之。他大概是守了很久，深灰色襯衫的領口有些皺，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平時冷硬的側臉此刻柔和了許多。

她動了動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徐行之猛地驚醒，眼里的睡意瞬間褪去，只剩下焦灼：“醒了？頭還疼嗎？要不要叫醫生？”

葉窈搖搖頭，聲音沙啞：“不疼了……徐總監，你怎么沒回去？”

“等你醒。”他起身倒了杯溫水，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墊了個枕頭在她背后，“醫生說你可能會惡心，先少喝點水。”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她，指尖碰到她肩膀時，還下意識頓了頓。

看著他笨拙卻細心的樣子，葉窈心里暖融融的，輕聲說：“徐總監，能不能……別告訴我爸媽？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擔心得連夜趕過來。”她爸媽在老家，身體不好，經不起驚嚇。

徐行之握著水杯的手頓了頓，看著她帶著懇求的眼神，心里一軟。他本想說“應該告訴家人”，話到嘴邊卻變成：“好，我不告訴他們。但你得好好養傷，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訴我，不準硬撐。”他的語氣依舊有點硬，眼底卻藏著妥協。

葉窈笑了笑，額頭的紗布扯得有點疼，她下意識皺了皺眉。徐行之立刻注意到，伸手想碰又收回：“是不是扯到傷口了？我叫護士來看看。”

“不用，就是笑的時候有點緊。”葉窈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很燙，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徐總監，謝謝你。”

徐行之的耳尖微微發燙，抽回手摸了摸鼻尖：“謝我什么？這是我該做的。”心里卻在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被她拉了下手，心跳就亂了節奏。他看著她額頭上滲著血絲的紗布，心里的怒火又竄了上來：如果不是自己沒提前排查好工地隱患，如果不是沒盯緊現場，她根本不會受這種罪。這份自責像細針，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這時，寧晶芯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個文件袋：“查到點東西。”她沖葉窈揚了揚下巴，“丫頭氣色好多了，看來徐總監照顧得不錯。”

徐行之瞪了她一眼，接過文件袋：“什么證據？”

“安保部在露臺欄桿內側找到了一小塊布料纖維，顏色和林蔓今天穿的淺藍色工裝襯衫完全一致。”寧晶芯拿出檢測報告，“還在掉落金屬料的位置附近，找到了一把帶她指紋的扳手——說是早上落在那里的，可工人說那片區域上午沒人用扳手。”

葉窈聽得愣住了，沒想到會是林蔓。徐行之捏著檢測報告的手指泛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心里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他早該想到是她，從她處處刁難開始，就該提防她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更氣自己，明明察覺到林蔓的敵意，卻沒及時護住葉窈。

“證據夠了嗎？”徐行之的聲音冷得像冰，“監察部那邊能處理嗎？”

“纖維、指紋加上之前的刁難記錄，足夠讓監察部介入調查了。”寧晶芯嘆了口氣，“不過按公司規定，得先正式問話，固定證據鏈。”

徐行之沉默了片刻，抬頭看向寧晶芯，眼神異常堅定：“聯系監察部，現在就去公司問話。”

寧晶芯愣了一下：“現在？會不會太急了？她可能會有防備……”

“急？”徐行之猛地提高聲音，又怕吵到葉窈，立刻壓低了音量，眼底的怒火卻藏不住，“她傷的是葉窈的頭！多拖一秒都是對惡人的縱容。”他看向床上的葉窈，她正睜大眼睛看著他，眼里帶著驚訝，“葉窈，這事我和監察部來處理，一定給你個交代。”

葉窈看著他眼里的堅定，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她知道徐行之從不說空話，他既然說了要處理，就絕不會不了了之。

徐行之的心定了些，摸了摸她的頭發，動作自然得不像他：“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說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監察部總監的電話，聲音沉穩有力地說明情況，每一個字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證據我讓寧晶芯送過去，現在安排人給林蔓做正式問話，全程錄音錄像，別給她任何串供的機會。”

掛了電話，他坐在床邊，看著葉窈蒼白的臉，心里五味雜陳。他后悔自己沒早點察覺林蔓的惡意，后悔沒保護好她，但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把她護在身后，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這種沖動比任何項目的勝負欲都要強烈，讓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總是倔強又認真的女孩，早已在他心里占據了特殊的位置。

寧晶芯看著他小心翼翼給葉窈掖被角的樣子，搖了搖頭，拿起文件袋：“我先回公司送證據，監察部問話有結果了給你發消息。”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徐行之，別太擔心，監察部老李是出了名的鐵面，不會讓她鉆空子的。”

病房里只剩下葉窈和徐行之。窗外的月光透進來，落在他身上，給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光。葉窈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輕聲說：“徐總監，謝謝你這么幫我。”

“不是幫你。”他轉頭看她，眼神認真，“是我該做的。保護自己的人，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他沒說“自己的員工”，而是說“自己的人”，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一下。

葉窈的臉頰瞬間發燙，連忙移開目光，假裝看窗外的月亮。徐行之也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你好好休息，我在這守著，監察部那邊有消息了我告訴你。”

他沒有離開，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拿出手機處理工作消息，卻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生怕她有不舒服。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平時冷硬的線條柔和了許多，葉窈看著他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漸漸散去。

凌晨時分，寧晶芯發來消息：【監察部問話結束，林蔓承認在露臺碰掉過工具，但咬死說是意外。不過證據鏈完整，加上惡意刁難記錄，監察部建議即刻停職，后續按公司規定解除勞動合同，并追究安全事故責任。】

徐行之看著消息，眉頭舒展了些，給寧晶芯回了句【按建議處理】。他抬頭看向葉窈，她已經睡著了，眉頭卻微微皺著，像是還在疼。他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的眉頭，心里默念：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了。

窗外的月光越來越亮，照亮了病房的一角，也照亮了兩個悄然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