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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臥薪嘗膽施瑯計

福州,福建水師提督府。

施瑯手捧著順治皇帝御賜的滾燙圣旨,站在掛著“提督軍門”牌匾的府衙前,心中卻沒有半分初登高位的喜悅。

他的腦海中,只有京師養心殿內,那些滿洲王公貴族們輕蔑的笑聲和無知的狂言。

蠢貨!一群只懂得在馬背上逞威風,對浩瀚汪洋一無所知的蠢貨!

他比這朝堂上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大海,是另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有著另一套殘酷無情的生存法則。

他也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老上司,那個被他們輕蔑地稱為“喪家之犬”的鄭成功,是何等堅韌難纏、百折不撓的海上梟雄。

更何況,如今還多了一個能一舉擊潰荷蘭人的朱慈炯!

作為水師宿將,施瑯曾與荷蘭人的艦隊在海上遠遠地打過照面。

他深知那些紅毛夷的船有多堅固,炮有多兇猛,其組織之嚴密,戰術之刁鉆,絕非尋常水師可比。

能將巴達維亞主力艦隊干凈利落地全殲,這絕非一句輕飄飄的“僥幸”可以解釋。

這背后,絕對代表著一種壓倒性的技術優勢。

而現在,這份恐怖的技術優勢,與鄭成功十五年積攢下來的百戰精兵,合流了。

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

這是一頭本就兇悍無比的猛虎,被裝上了一雙足以翱翔九天的神翼。

不過這也好,只有將這種強力的對手擊敗,才能證明他施瑯的價值,才能爬的更高!

“大人,府內已備好酒宴,為您接風洗塵,眾將官都在等候……”一名新任的副將吳啟小心翼翼地上前稟報道。

“不必了?!笔┈槗]手打斷,聲音冷硬如鐵,不帶一絲感情,

“酒不喝,塵不洗。傳我將令,立刻隨本官巡視船塢與炮臺!”

他沒有踏入那座象征著權力的提督府半步,而是轉身直奔碼頭。

那股不容置疑的雷厲風行,讓身后的一眾將官心中皆是一凜,連忙跟上。

福州船塢的景象,比施瑯預想的還要凄慘。

所謂的“戰船”,大多是些年久失修的舊式沙船和福船,船體上布滿了青苔和藤壺,木板縫隙間甚至能看到斑駁的腐爛痕跡。

甲板上的士兵,三三兩兩地靠在船舷邊,眼神麻木,無精打采,看到新任提督前來巡視,也只是懶洋洋地行個禮,毫無半點軍人該有的精氣神。

施瑯一言不發,只是走上了一艘名義上的“主力戰艦”。

他用手敲了敲主炮的炮身,那聲音沉悶而空洞,炮膛里銹跡斑斑,顯然久未保養。

“這便是福建水師的精銳?”他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副將吳啟。

吳啟滿頭大汗,囁嚅道:“大人,這……鄭逆勢大,我軍屢戰屢敗,士氣……士氣難免受挫。且朝廷撥下的軍費,層層克扣,到了下官手中,已是所剩無幾……”

施瑯沒有再追問,他知道這不是吳啟的錯。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片破敗的景象,將那股滔天的怒火與失望,死死地壓在了心底。

一個時辰后,提督府議事廳。

施瑯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他面前的桌案上,攤著幾份情報。

一份是關于爪哇海戰的詳細描述,一份是鄭氏與新勢力合流的密報,還有一份,是他剛剛拿到的、殘破不堪的福建水師武備冊。

他越看,心越沉。

廳下,福建水師的將領們惴惴不安,正襟危坐。

他們都以為,這位新上任的、以知兵聞名的提督大人,巡視之后,必然是雷霆震怒,然后燒起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整軍備戰,即刻出海,直撲臺灣,以報圣恩。

然而,施瑯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所有人如遭雷擊。

“從今日起,福建水師,轉攻為守?!?

“什么?”一名性急的參將脫口而出,“大人,朝廷命我等剿滅逆賊,我等豈能龜縮不前,坐視賊寇壯大?此乃畏敵之舉?。 ?

“閉嘴!”施瑯猛地一拍桌案,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全場,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殺氣瞬間籠罩了整個議事廳,讓室內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

你是提督,還是我是提督?本官的決策,需要你來質疑嗎?”

那名參將頓時噤若寒蟬,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再不敢言語。

施瑯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海防圖前,聲音冰冷而清晰:

“你們以為,憑我們手上這幾艘連出海都打晃的破船,去和能全殲荷蘭人的艦隊在海上決戰,是勇敢?不!”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那是愚蠢!是拿我們麾下數萬弟兄的性命,去填那無底的深淵!”

“圣上要的是勝利,是那朱三太子和鄭成功的人頭!不是要我們去送死!本官此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一旦首戰慘敗,你我不僅人頭不保,整個福建海疆亦將門戶大開,淪為賊寇的跑馬場!這個天大的責任,你們誰擔得起?!”

他的一番話,如同當頭棒喝,讓在場所有頭腦發熱的將領都冷靜了下來,開始認真思索。

“記住,”施瑯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洞悉戰局的絕對自信,

“他們的長處在海,他們的船堅炮利,天下無雙。但我們的長處,在這片大陸!大海是他們的世界,但這海岸線,是我們的主場!”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重重畫下三道命令,那每一筆,都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

“第一!調整操練,固守海防!本官命令,將水師所有能用的重型火炮,盡數拆下,立刻運往泉州、廈門、福州沿海各處要隘!

本官要你們沿著海岸線,給我構筑起一道世界上最堅固的炮臺防線!每一座炮臺的位置,都要經過精確計算,確?;鹆δ軌蚪徊娓采w,不留任何死角!”

“水師的訓練重點,即刻更改!不再是遠海接舷,而是近海協同作戰!

要與岸防炮臺緊密配合,熟悉每一片礁石,每一股洋流!

他朱慈炯和鄭成功絕對不會固守小小的臺灣島,肯定會想反攻大陸!

本官就敞開大門,請君入甕!讓他們把那些寶貝戰艦開到我們岸炮的射程之內來!本官要讓他們知道,龍游淺水,尚且遭蝦戲,更何況是撞上我們這片由鋼鐵和巖石組成的海岸!”

這番話,將看似怯懦的防守,描繪成了一場運籌帷幄、以逸待勞的誘敵之策,讓眾將領眼前豁然開朗,原本沮喪的士氣,竟被重新點燃了。

“第二!”施瑯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精光,仿佛一條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

“傳本官將令,立刻印刷告示萬份,昭告天下!凡從臺灣來歸我大清者,不論先前是何身份,犯下何等罪過,一概既往不咎!

能帶回軍情機密者,賞銀千兩,賜八品官身,入我提督府親兵衛隊!能

勸降將領、策反船只來投者,賞萬金,封將軍,良田千畝,世襲罔替,本官親自上奏為其請功!”

他冰冷地掃視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本官不信,鄭成功麾下,人人都是不愛榮華富貴、一心赴死的忠臣義士!他能給的,無非是虛無縹緲的大明江山。

而我大清能給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金山銀山,是光宗耀祖的官爵和永世無憂的富貴!

本官要用金子和官帽子,從內部,瓦解他的軍心!讓他們彼此猜忌,讓他們知道,忠誠一文不值,背叛才是唯一出路!”

這狠辣無比的攻心之計,讓在場這些久經沙場的將領們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第三!”施瑯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份關于“暴風”槍和“神威大將軍炮”的情報上,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立刻以提督府的名義,在福建、廣東、江浙三省同時張貼告示,重金征召所有能工巧匠!

無論是佛郎機來的西洋工匠,還是本地最好的船老大、鐵匠、炮匠,有一個算一個,不管他們要多少錢,都要給本官請到福州來!”

“本官要立刻成立軍械局!就算我們造不出和他們一模一樣的神兵利器,但本官必須知道,他們的火槍,到底能打多遠!

他們的開花彈,到底有多大威力!哪怕只是造出個形似的仿品,也能讓我們在未來的戰場上,不至于像個瞎子一樣,任人宰割!知己彼己,方能百戰不殆!”

三道將令,如三記重錘,清晰、果斷,充滿了步步為營的狠辣與算計,徹底打消了眾將官心中所有的疑慮與輕視。

他們終于明白,這位新提督,是真的有幾把刷子。

會議散去,施瑯獨自一人留在空曠的議事廳內。

夜已深,他卻毫無睡意。

副將吳啟端著一碗參湯,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大人,夜深了,您也該歇息了?!?

施瑯沒有回頭,只是指著海防圖上那個形如番薯的島嶼,聲音嘶啞地問道:“吳啟,你、我都是從鄭帥那邊過來的,你說,他會來嗎?”

吳啟沉默片刻,沉聲道:“會。鄭成功此人,傲氣深入骨髓。

他收復臺灣,又與那朱三太子合流,聲勢正如日中天。他絕不會甘心只做一個島主。

更何況,那個朱三太子,聽聞比他更有雄心。他們一定會來?!?

“那就好。”施瑯點了點頭,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

他轉過身,接過參湯,一飲而盡。那雙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賭徒般的光芒。

他走到窗邊,望著遠方被夜色徹底籠罩的、深不見底的臺灣海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野心的弧度。

鄭成功,朱慈炯……你們以為合流之后便可高枕無憂,席卷天下嗎?

你們錯了。

你們面對的,不再是京城里那些對海洋一無所知的愚蠢王爺,而是我,施瑯。

我了解你們的悍勇,也知道你們的根基。

我會在岸上,為你們張開一張用岸炮、金錢和時間編織成的天羅地網。

然后,靜靜地等待。

等著你們這條不可一世的過江猛龍,因為按捺不住反攻大陸的欲望,一頭撞進我的網里。

到那時,你們的鮮血,將染紅我的頂戴花翎。

你們的頭顱,將成為我封侯拜將、光宗耀祖的唯一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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