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夢婷低著頭，身邊的小雅看著常虹的背影，有點委屈：“好心當作驢肝肺，冒著高溫來慰問，這么兇干嗎，再說了，關愛受侵害的婦女兒童和弱勢群體，本來就是我們基金會的宗旨嘛！”

黃夢婷嘆了口氣，忍不住望了眼警戒線內正在勘察的刑警們，眼神充滿焦慮。

常虹剛剛穿過了一群記者，抬頭環顧四周，轉身回頭，忽然，他看到高架橋上有個染了一撮黃頭毛，穿著花襯衫，戴著墨鏡的男子，探著身子在向下張望，并且扶著高架橋路沿來回走動，探頭探腦。

常虹身后的馬龍和徐勇也都抬頭看到了這一幕。

馬龍：“難道是……兇手重回現場？”

徐勇：“倒是挺符合兇手的變態犯罪心理。”

常虹目光尖銳，緊緊鎖定高架橋上的黃毛男子。

高架上，黃毛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忽然退后，離開了常虹的視野。

常虹急聲說：“走，去看看。”

黃毛男子，三十多歲，油頭粉面，一身名牌，手里拿著一個LV的拉鏈手包，在高架路上走走停停，時不時向下窺探。

忽然，馬龍和徐勇從高架橋的下閘道跑上來，向黃毛男子沖了過去。

黃毛男子愣了一下，有點疑惑但也沒多細想，轉身就跑。

然而，他剛轉身跑了幾步，發現前方又站著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子，黃毛男子不禁緊張起來，退了幾步，把手包夾在腋下，雙手握拳，做出了防御姿態。

常虹、馬龍和徐勇從兩邊包夾，將黃毛男子圍在中間。

黃毛男子：“光天化日，你們干嗎？”

馬龍吼道：“你跑什么？”

黃毛男子：“別鬧，你們是干什么的？”

徐勇：“警察辦案！想襲警啊？老實點！”

黃毛男子扒拉下墨鏡，打量著他們三人，隨即放松了防御姿勢，拿出腋下夾著的手包。

黃毛男子：“嗨，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你們也沒穿警服啊……不早說！”

常虹沒說話，表情嚴肅，上下打量著黃毛男子。

只見他，額發挑染了一撮黃毛，在陽光下十分扎眼，穿著花襯衫，脖子上還掛著一條很粗的金項鏈，下身白色西裝短褲，腳蹬花紋精致的布洛克鞋，手里的手包也露出LV的大LOGO，一副紈绔子弟派頭，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名警察。

黃毛男子眼神輕佻，忽然拉開手包，把手伸了進去。

常虹十分警覺，緊緊盯著他的手和手包，立刻喝止：“不要動，雙手抱頭，蹲下！”

黃毛男子也愣了，但隨即露出輕浮的笑容：“都是哥們兒，至于嘛！”

“再說一遍，不要動，雙手抱頭，蹲下！”常虹再次警告，提高了聲音。

黃毛男子不以為然，繼續伸手從包里面掏出什么東西來。

“嘿！”

電光火石之間，常虹眼疾手快，瞬間出手，將他伸向手包的手臂反向一扭。

黃毛男子反應也不慢，側步轉身，另一只手猛甩手包，試圖掙脫常虹的控制。

常虹力大勢沉，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將他的手反背縛住，同時腳下使絆撂，剎那間，便將他撂倒在地，并順勢用膝蓋頂住男子的脖子，死死摁住。

黃毛男子感覺被一座大山壓住，呼吸困難，渾身酸痛，趕緊艱難討饒：“痛……痛……放、放手……”

黃毛男子的手包也應聲落地，里面摔出一個精致的金屬煙盒，香煙散落了一地。

常虹給馬龍和徐勇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馬上會意，馬龍立刻撿起手包，仔細地檢查起來，徐勇則對他進行了系統性搜身。

馬龍：“常支，沒有發現武器、證件。”

常虹一聽，意識到緊張過度，稍許放松了束縛。

黃毛男子終于長出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發煙！都是，都是同志，快放了，我，脖子，脖子斷了……”

馬龍：“少來這套！回答，你在高架上做什么？”

徐勇：“你多次向下窺探警方查案現場，什么目的？”

黃毛男子被常虹壓在身下面紅耳赤，一臉無奈：“嗯……我也是刑警！”

“刑警？”馬龍和徐勇不屑地一笑，“呵呵。”

常虹：“你哪個單位的？”

黃毛男子，得意道：“說出來嚇死你！我，我刑偵總隊重案支隊的！”

“哈哈哈”馬龍和徐勇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常虹不禁搖頭，一臉識破的無奈笑容，膝蓋又重重地壓了下去。

“唉呦、唉呦。”黃毛男子疼得身體向上挺起。

常虹眼神銳利，擲地有聲：“小子，聽好了，我叫常虹，刑偵總隊重案支隊的副支隊長！”

黃毛男子被壓得渾身不自在，眼珠打轉，說話更結巴了：“我、我、我叫包德榮，我是新來的……探員！你、你是副的，當然沒見過我，我只見過一把手支隊長！”

馬龍和徐勇忍不住翻白眼，嘲笑他的狡辯。

常虹：“你形跡可疑，假冒刑警，現在懷疑你跟拋尸案有關，請你配合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常虹迅速給包德榮戴上了手銬，不由分說一把他從地上拉起，并示意他往前走。

包德榮：“干嗎你們？怎么不講道理！我要見你們隊長孟根山！”

“少廢話，走！”徐勇從后面推了他一把。

常虹、馬龍和徐勇都不搭理包德榮，任由他嘟嘟囔囔。

常虹人高腿長率先走下了高架橋，來到了孟根山身邊，馬龍和徐勇夾著包德榮緊隨其后。

常虹：“孟支，發現一名可疑男子，剛才在上面窺探我們勘察辦案，還假冒刑警。”

包德榮透過人群隱約看到了孟根山，隔著老遠就喊起來：“孟支！孟支！我，我是小包啊！”

包德榮一邊喊，一邊掙扎，馬龍和徐勇不敢怠慢，將他雙臂向后使勁一扳。

馬龍：“吵什么，老實點！”

孟根山循聲望去，看到了包德榮的一小撮黃毛，然后是包德榮委屈的臉，連忙走了過去：“放開，放開，干嗎呢你們！這是新調來的同事！”

馬龍和徐勇面面相覷，常虹使了眼色，馬龍和徐勇趕緊打開了包德榮的手銬。

“是不是？是不是！”包德榮狠狠地瞪了一眼常虹，氣呼呼地說道，“不信我！都說了自己人嘛！發型都被你們搞亂了……”

包德榮一邊捋了捋頭發，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土，表情十分委屈。

“不好意思，是誤會。”常虹真誠地向包德榮伸出了手，“現在襲警的惡性案子實在太多了，請多包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馬龍和徐勇也附和道。

“我是要發煙。”包德榮敷衍的握了一下常虹的手。

孟根山質問道：“不是讓你在辦公室等著嗎？你來干嗎……”

包德榮苦著個臉說道：“我在辦公室閑著也是閑著，就想來現場學習學習，問那個留守的小妹妹要了案發現場的地址……”

數小時前。

重案支隊樓道。

孟根山換上了便裝，風急火燎地趕著出現場，重案支隊的刑警們也陸陸續續小跑著往外趕。

這時，政治處朱科長帶著包德榮迎面走來，包德榮一身便服，看刑警們陸續跑出，充滿了好奇。

孟根山看到了朱科長，放慢了腳步，熱情握手，笑著說：“朱科長，到我們支隊有何指示啊。”

“指示不敢當。孟支，介紹一下，這是從東海市第二監獄調到你們重案支隊的包德榮同志，今天來報道。”朱科長說著轉向包德榮，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重案支隊的支隊長孟根山同志。”

包德榮連忙上前，謙虛鞠躬：“領導好！叫我小包就行。”

孟根山愣了一下，打量著他的裝束打扮，神情不悅，但還是向他點頭示意。

朱科長看出孟根山心思：“又有任務？”

孟根山：“對，西郊區出了個妖怪案子。”

朱科長：“那行！人我已經帶到了，接下來就由您給他派任務了。我先走了，你們忙。”

朱科長說罷，再次和孟根山握手，輕輕拍了拍包德榮的肩膀，轉身離開。

包德榮微笑看著孟根山，很是殷勤：“領導，什么妖怪案子？我也去……”

孟根山點點頭，但還是急著往外走，包德榮緊緊跟在他身后。

孟根山忽然站定、仔細看了看包德榮，神情嚴肅：“你有空還是先把自己的妝容整理一下。等開案情分析會的時候，人都到齊了再一起介紹。”

“好的，領導。”

孟根山輕輕撩了一下包德榮頭頂那撮黃毛，快步走出了辦公樓。

包德榮愣在原地，嘴巴向上吹了吹那撮小黃毛。

重案支隊的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只留下包德榮和高一萌。

包德榮在一張空桌前坐著，手包放在桌上，他百無聊賴地轉動著香煙盒。

另一邊，高一萌在自己位置上，時不時打量著包德榮，一臉嫌棄。

包德榮一回頭，注意到了高一萌在看他，朝高一萌投去了標準的職場假笑。

高一萌一個白眼，完全不予理睬。

包德榮想了想，拿起他的手包，走向了高一萌的辦公桌：“小美女，你貴姓，怎么稱呼？”

高一萌緊張起來，皺著眉、努著嘴，雙手噼里啪啦，假裝專注打字。

包德榮不禁一笑，化解尷尬：“小姑娘還認生……我叫包德榮，剛從監獄那邊調來，今天第一天！”

高一萌雙手暫停，瞥了一眼包德榮：“傳說的那個獄偵專家，原來就是你啊！”

“正是陛下。哦，不對，鄙人。”

包德榮油膩地一笑，拉開手包，從里面掏出了一根士力架，放在高一萌桌上。

高一萌瞥了一眼，朝包德榮投去匪夷所思又嫌棄的眼神：“拿走，減肥！”

包德榮：“留著吧，餓的時候補充能量……說正經的，咱們同事都去哪兒了？出什么妖怪案子了？”

高一萌完全不看他，漫不經心地回復：“西郊區的高架路下面發現一具全裸的女尸，孟支帶隊去勘查現場了。”

“全裸！”包德榮瞪大眼睛，興致來了，默默點頭，忽然意識到什么，“那你怎么沒去？”

高一萌雙手暫停，狠狠瞪了他一眼。

包德榮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伸手假裝打自己嘴巴子，又從手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但一捏，竟然是軟的，抱歉地說：“天太熱、有點兒化了，禮輕情意重。”

高一萌沒搭理他，自顧自打字。

包德榮：“要不我們加個微信，你把案發地址發給我，我去現場看看學習學習。”

高一萌眼珠一轉，瞪了包德榮一眼：“就在西郊區，你就沿著出城方向的高架路一直開，我們重案支隊勘查現場，那么多人一看就知道了。”

說著，高一萌把桌面上的手機放進了辦公桌抽屜里，繼續看著屏幕打字辦公。

“謝謝啊。”包德榮無奈搖頭，走出了辦公室。

“油膩！”高一萌看著他的背影，一臉嫌棄地說道。

通往西郊區的高架路上。

包德榮坐在車后座，扒著前排座椅，時不時向四周觀望，神情焦急：“師傅你慢點開，好好找找！”

“高架正常開60，我現在車速20，要吃罰單的！”司機不耐煩地說道。

“警察辦案，不要怕，這里這么偏，沒有監控，有單子我幫你處理。”

包德榮往窗外探望，遠遠看到了前方高架橋下，有數量警車和圍觀的群眾，興奮地喊道：“就這兒、就這兒……師傅快給我繞下去吧！”

“快不了，要繞好大一圈才能過去。”司機長嘆一口氣。

“停停停，那就這兒吧。”包德榮突然發現了一個捷徑，只要翻到高架橋對面車道，從那邊的下匝道直接走下去，就是最快的方式。

“這里很危險的，你注意安全。”司機無奈的停下了車，停表、拉單子、收現金。

包德榮走下出租車，高架橋上一股熱浪襲來，他戴上墨鏡，伸手遮擋太陽。

車門剛一關上的瞬間，“吱”的一聲，出租車加速揚長而去。

包德榮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搖頭嘀咕：“浮躁！”

說著，包德榮翻到對面車道，走到高架橋沿邊，向下探視……

中心現場警戒線外圍。

“行了，都是誤會。”孟根山看著包德榮，向常虹介紹，“包德榮同志是東海市第二監獄的優秀獄警，因為搞‘獄偵’工作成績出色，顧長青總隊長欽點他到重案支隊。他對我們支隊的業務流程還不熟悉，就先跟著你吧，你多帶帶他。”

“是。”常虹無奈，只好點頭答應。

包德榮：“常副支隊長，我能看看現場嗎？”

孟根山：“你帶著看看吧。”

常虹瞥了一眼包德榮，又看了眼馬龍：“給他個鞋套……”

常虹帶隊往里走，周睿迎面而來，兩名法醫抬著裹尸袋跟著。

周睿：“常支，我們把尸體帶回尸檢所，做進一步的解剖。”

常虹：“辛苦了，大睿。”

兩人說話間，包德榮已經走到周睿身后，盯著黑色的裹尸袋有點好奇。

周睿看到包德榮也很好奇，給常虹弩了弩嘴。

“之前說要從監獄調來的新同事，就是他！”常虹說著轉向包德榮，“這是總隊現場勘查組組長，刑技中心法醫室主任周睿。”

包德榮聞聲走過來，殷勤地伸出雙手，卻發現周睿的橡膠手套上還沾著血跡，瞬間猶豫了。

周睿跟他點頭示意：“抱歉，剛檢查尸體，不太方便……”

包德榮點頭，表情認真且嚴肅，眉頭緊皺，大腦飛速旋轉：“周組長，能不能看一下尸體……”

周睿和常虹默契對視了一眼，又看向包德榮。

周睿：“確定？”

包德榮面容淡定自信，他走到裹尸袋前，伸手示意拉開。

周睿緊跟其后，拉開了裹尸袋的拉鏈，瞬間，一股濃烈的尸臭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噴薄而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包德榮。

包德榮大驚失色。

緊接著，他感覺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熱流從口鼻噴射而出。

搞得兩個抬尸體的法醫一身穢物。

周睿連忙拉上拉鏈，和常虹互相對視，輕輕搖頭，心中默念：銀樣镴槍頭。

包德榮身后，馬龍和徐勇忍不住竊笑，嚴啟成在一旁也露出了鄙視的神情。

周睿和兩個法醫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離開了，包德榮扶著旁邊的一棵小樹，不斷的干嘔，把膽汁都快吐出來。

常虹掏出紙巾，走過去遞給他，幫他輕拍后背：“第一次見尸體吧，不適應很正常，以后多出現場，就習慣了。”

“抱歉、抱歉，這是極品，沒控制住。”包德榮直不起腰，還在干嘔，勉強揮揮手包向常虹致謝。

常虹看向遠處，說道：“好了就跟上，我們去附近村莊看看。”

說罷，常虹、馬龍和徐勇先行向外走去，包德榮連忙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