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朱由檢接過錦衣衛(wèi)遞來的腰牌，指尖摩挲著“周廷章”三字，眉頭緊鎖。此人曾是兵部一名低級文吏，數(shù)月前因貪墨案被革職查辦，后不知所蹤。如今竟在廢棄驛站中暴斃，且隨身攜帶的密信內(nèi)容模糊不清，唯有一處地名——“南陽府鄧州”。

“鄧州？”朱由檢低聲重復，心中浮起一絲不安。

王承恩站在一旁，輕聲道：“陛下，若此人身負細作之責，那這‘鄧州’二字，恐怕不是無心之舉。”

朱由檢緩緩點頭，目光落在案上那份剛從河南送來的軍報上。根據(jù)情報，李自成已率主力向汝寧以南轉移，意圖繞開明軍防線，直取信陽。而孫傳庭正奉命前往該地設伏，若這份情報屬實，明軍將占據(jù)先機。

可眼下，這具尸體與“鄧州”的出現(xiàn)，卻令他心中泛起疑云。

翌日辰時，乾清宮議事廳內(nèi)，眾將再次列席。朱由檢面色冷峻，將腰牌與密信置于案前，目光掃過眾人。

“諸卿可知此人？”

眾人紛紛搖頭，唯有洪承疇略顯遲疑：“臣曾在兵部見過此人，似乎與義軍并無干系。”

“無干系？”朱由檢冷笑，“可他死在城外驛站，手中握著一份指向鄧州的密信。你們說，這是巧合？”

殿中氣氛頓時凝重。

袁崇煥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若義軍真有細作潛入京城，那這份情報極有可能是刻意放出，為的是誤導我軍布防。”

“正是如此。”朱由檢沉聲道，“朕已下令徹查京城內(nèi)外可疑之人，但戰(zhàn)事不等人。眼下，我們必須決定是否按原計劃調(diào)兵汝寧。”

陳演皺眉道：“若放棄原有部署，恐貽誤戰(zhàn)機；若繼續(xù)執(zhí)行，則可能落入圈套。”

“那就賭一把。”孫傳庭忽然開口，語氣堅定，“臣愿親自前往汝寧，若發(fā)現(xiàn)異常，立即回撤，另尋對策。”

朱由檢沉吟片刻，終是點頭：“準奏。但你須得加倍小心，若有異動，即刻回報。”

孫傳庭領命而去。

數(shù)日后，前線傳來急報：義軍果然出現(xiàn)在汝寧以南，明軍迅速展開圍剿。初戰(zhàn)告捷，義軍被迫退守山林。然而不過兩日，形勢突變——另一支義軍主力悄然繞過明軍防線，直撲鄧州！

消息傳至京城時，已是深夜。

朱由檢披衣起身，神色陰沉。他拿起那份剛剛送達的情報，只見上面赫然寫著：“鄧州失守，城門洞開，義軍已入城！”

“好一個聲東擊西！”朱由檢怒極反笑，手指重重拍在案上。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是否立刻調(diào)兵增援鄧州？”

“來不及了。”朱由檢搖頭，“鄧州既破，義軍便可順勢南下，威脅襄陽。朕必須查明，這份假情報究竟從何而來！”

他隨即召見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養(yǎng)性：“朕要你徹查此事，務必找出泄密之人。”

駱養(yǎng)性躬身應命，轉身離去。

接下來數(shù)日，京城風聲鶴唳。兵部、工部、禮部皆被嚴密排查，凡與前線情報有關之人，一律隔離審訊。然而線索斷斷續(xù)續(xù)，始終無法鎖定幕后黑手。

與此同時，前線戰(zhàn)局愈發(fā)嚴峻。義軍攻占鄧州后并未停留，而是分兵兩路，一路南下直逼襄陽，另一路則折返北上，意圖切斷明軍補給線。

明軍措手不及，接連失利。數(shù)座關隘被破，糧草盡失，士氣大挫。

朱由檢坐于御書房內(nèi)，案頭堆滿前線急報。他雙目微閉，神情疲憊，卻始終不肯合眼。每一份戰(zhàn)報，都是一記沉重的打擊。

“陛下，孫將軍急報。”王承恩捧著一封密函走進來，聲音低沉，“義軍主力已突破襄河防線，前鋒距襄陽僅三十里。”

朱由檢猛然睜開雙眼，接過密函，快速瀏覽一遍，臉色越發(fā)難看。

“他們?yōu)楹文苋绱司珳实乇荛_我軍布防？”他喃喃自語，忽而抬頭，“駱養(yǎng)性可有新進展？”

“尚未有確切結果。”王承恩答道，“但他查到，近幾日進出兵部的一份密信副本，被人替換過。”

“替換？”朱由檢眼中寒光一閃，“換成了什么？”

“一份偽造的《行軍圖》，標注的路線正是汝寧方向。”

“果真是陷阱。”朱由檢咬牙切齒，“有人故意引導我們往錯誤的方向調(diào)兵，只為讓鄧州空虛。”

“陛下……”王承恩欲言又止。

“說吧。”朱由檢淡淡道。

“臣懷疑，兵部之中，恐有內(nèi)奸。”

朱由檢沉默良久，終是緩緩點頭：“傳旨，封鎖兵部所有出入，任何人不得擅自離京。另，命駱養(yǎng)性徹查所有接觸過那份密信的人。”

王承恩領命而去。

夜深人靜，朱由檢獨自立于御花園中，望著天邊殘月，思緒翻涌。

他想起那日在乾清宮，袁崇煥曾提醒：“真正的殺招，往往藏在最不起眼之處。”

如今看來，這一刀，已經(jīng)割破了他的防線。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陛下！”一名錦衣衛(wèi)匆匆趕來，“我們在兵部庫房暗格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封未寄出的密信。”

朱由檢接過密信，拆開一看，臉色驟變。

信上只寫了一句：“火器圖錄，已在途中。”

他猛地攥緊信紙，指節(jié)發(fā)白。

“傳我命令，立刻封鎖京城各處關口，嚴查所有出城人員，尤其是攜帶有金屬箱匣者。”

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似有火藥炸裂之聲。

朱由檢猛然回頭，望向京城西南方向，那里，正是火器研究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