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禮議:嘉靖帝的禮制改革與皇權重塑
- 尤淑君
- 5905字
- 2025-04-29 10:26:48
三、左順門事件
嘉靖元年三月十五日(壬戌),嘉靖皇帝下詔:“大禮”議定,不得爭論。(180)并賞賜定策、迎立及興藩隨行諸臣,封閣臣楊廷和、蔣冕、毛紀為伯爵。(181)可是,楊廷和等人有感于“英主恩誼詎易消受,況群怨日眈眈其側”(182),堅拒恩典,否則將辭官避位。(183)嘉靖皇帝無奈,收回成命,改封賞為蔭子。這時,“大禮議”似已圓滿落幕,君臣關系又恢復融洽的狀態。實則不然。“大禮”引發的風波還未結束,嘉靖初年的政局暗潮洶涌。從下列的事例來看,嘉靖君臣因“大禮議”留下的心結沒有解開。(184)
例一,嘉靖元年三月三日,禮部請求上興獻帝冊寶時不用樂,以別皇帝謚冊典禮。(185)嘉靖皇帝答應禮部,但要求“興獻帝冊文還宜稱孝子”(186)。楊廷和率閣臣上疏:冊文已清楚表明嘉靖皇帝是興獻帝親子,不須再特別指出?;噬弦牙^統孝宗,不宜再對本生父親稱“孝子”,避免二父之嫌。嘉靖皇帝扣留此疏,不作回應。(187)
例二,據《皇明嘉隆兩朝聞見紀》記載,嘉靖皇帝曾私下派出太常寺丞周璧(原興藩的典儀副)前往南京,轉告張璁“詔雖下,圣心未慊也”(188),暗示張璁等待時機,再議“大禮”。史料闕漏,無從判定真偽,卻顯示嘉靖皇帝并非真心接受“濮議論”。同時,支持張璁論點的官員也越來越多。例如,巡撫湖廣右副都御史席書、吏部員外郎方獻夫(?—1544)皆曾具疏支持“人情論”(189),但擔心被言官彈劾,只能靜待“大禮”再起之時機。(190)
例三,嘉靖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南京禮部尚書楊廉(1452—1525)等人上疏,勸嘉靖皇帝趕緊選擇興獻帝的嗣子人選,主持興獻帝的祭祀典禮,申明“大禮”,平息眾議。嘉靖皇帝不置可否,奏疏留中,命禮部商議。(191)
例四,嘉靖元年十一月十八日,壽安皇太后邵氏病死。為讓祖母邵太后能風光入殮,嘉靖皇帝命禮部擬定徽號,舉行隆重的喪禮,堅持讓邵太后入葬茂陵,與憲宗成化皇帝合葬。禮部尚書毛澄不敢力爭,交由內閣處理。楊廷和等人則大力反對,說明邵太后本是憲宗之妃,并非皇后身份,自然不得歸葬茂陵。若欲歸葬,將驚動憲宗神靈,破壞祖墳,應葬于皇太妃原葬地橡子嶺。(192)嘉靖皇帝不予理睬,無視明朝一帝二后墓葬禮制(193),堅持歸葬茂陵,為祖母爭一份死后的尊崇,使她擁有皇太后的實質身份,成為憲宗的第三位皇后,無形中讓興獻王的政治身份升高到“皇后之子”和“憲宗嫡子”的地位。
例五,嘉靖二年(1523)四月,宦官蔣榮(原興藩人馬)奉命掌管興獻帝陵祭,上疏請禮部擇定祭品及樂舞規格。禮部據鳳陽祖陵之例,用籩豆十二,不設樂舞,并請選宗室親王主祭。嘉靖皇帝四次駁回禮部方案(194),直接下詔讓興獻帝家廟“樂用八佾”?!鞍速笔翘熳訉S玫臉肺鑳x式。嘉靖皇帝親定樂舞儀式的目的即排除禮部,直采八佾之樂,讓興獻帝享用天子祭禮之殊榮。(195)
嘉靖二年是言官交相攻擊、風言聞事的一年。(196)科道之風盛行,顯示了內閣首輔楊廷和再也無法控制言路,言官們鋒芒大露。(197)科道之風,始于兵部給事中史道(正德十二年進士)私怨楊廷和,因而借“大禮”為由,上疏彈劾楊廷和欺罔,欲陷皇帝于不孝之名。(198)這道彈劾奏疏引起眾怒,“一時大小臣僚無不為楊疏辨”。(199)嘉靖皇帝懷疑朝臣黨附于楊廷和,開始猜忌楊廷和的忠誠。
兵部尚書彭澤(弘治三年進士)也挺身而出,為楊廷和辯駁,指責史道無的放矢。未料卻引起言官們的不滿,紛紛批評彭澤堵塞言路,企圖遮蔽皇上的耳目。(200)御史曹嘉(正德十二年進士)也抨擊楊廷和閣權太重(201),“能擅威權,以移主柄”(202),揭露正德朝的施政過失(203),讓嘉靖皇帝更懷疑楊廷和實有私心,欲借“大禮”竊奪皇權。換言之,言官們展開了喋喋不休的批評,內閣與六部尚書紛紛稱疾不出,以示清白,朝政頓時停擺,引起嘉靖皇帝的不滿。不久后,言官們又把矛頭轉向皇帝,要求疏遠佞臣崔文,立即罷斥;又指責嘉靖皇帝迷信方術,不應在宮中舉行齋祀。(204)言官多有過激,嘉靖皇帝雖不加罪,但逐漸失去了包容言官的耐心。(205)
從這些沖突來看,嘉靖皇帝越來越不滿楊廷和,也越來越厭煩言官們無止境的諫言(206),于是對朝廷重臣們的態度大為轉變。凡有人提出請辭(207),嘉靖皇帝便準許他們退休回鄉,不再苦苦挽留。楊廷和由于一直堅持“濮議論”,與嘉靖皇帝之間的芥蒂越來越深,又頻勸嘉靖皇帝不可篤信齋醮,語多沖撞,讓嘉靖皇帝“忽忽有所恨”。(208)事隔不久,楊廷和又因添派織造太監事,發動公論(209),希望借輿論壓力,讓嘉靖皇帝再次撤銷命令。但嘉靖皇帝堅持己見,不予理會。朝廷里的氣氛轉為緊張。
正在這敏感的時刻,南京刑部主事桂萼因常與張璁私下討論“大禮”,揣測嘉靖皇帝的心意,實不愿接受“濮議論”,因而請求重議“大禮”。桂萼重申“人情論”,主張應稱興獻帝為皇考,改興獻后為圣母,稱孝宗為皇伯考,稱昭圣皇太后為皇伯母,并在皇宮里為興獻帝立家廟祭祀,直接由嘉靖皇帝親自祭祀,始符合人情。(210)桂萼擔心自己勢單力薄,不足以撼動朝廷,于是將南京兵部右侍郎席書及兵部員外郎方獻夫先前未上的奏疏,一并附于奏疏之末,希望得到嘉靖皇帝的重視。同時,“人情論”的提出者張璁,也跟著桂萼上疏,請求再議“大禮”。嘉靖皇帝十分高興,越發想重議“大禮”,提高興獻帝的地位,于是將張璁、桂萼等人的奏疏交給禮部商議。
嘉靖皇帝重議“大禮”的舉動,讓楊廷和心灰意冷,不得不下臺求去。(211)嘉靖皇帝不但不挽留,還召回張璁、桂萼、席書等人,希望借由他們的支持,駁倒“濮議論”。嘉靖皇帝為興獻后蔣氏祝壽時,特別把壽宴辦得十分盛大,卻對昭圣皇太后的壽辰不聞不問,甚至以懿旨有命為由,免除百官朝賀。嘉靖皇帝厚此薄彼的做法,引起言官的不滿,言官屢有進諫。嘉靖皇帝大怒,下令錦衣衛逮捕這些言官,予以拷問,開嘉靖朝杖責言官之劣風。(212)
楊廷和致仕后,蔣冕繼任首輔,與禮部尚書汪俊、吏部尚書喬宇等人成為“濮議論”的中堅分子。(213)嘉靖三年二月十三日(戊申),禮部尚書汪俊會同朝臣二百五十余人重申“濮議論”,抨擊張璁、桂萼狂妄,“故繼主于大義,所生存乎至情”。(214)嘉靖皇帝不予理會,反而命張璁等人盡快進京,以便商議“大禮”。
綜合嘉靖皇帝的舉動及前后種種跡象,嘉靖皇帝非爭“大禮”不可的意圖顯現。(215)不久后(三月一日),嘉靖皇帝便以孝心未盡為由,重議“大禮”,要求禮部加稱尊號,“興獻帝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興國太后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216),并命宦官前往安陸興藩,迎興獻帝神主,欲在皇宮內院的奉先殿側建觀德殿,充當家廟,以便祭祀。(217)這項命令一出,朝議嘩然,眾臣紛紛上諫勸誡。(218)但嘉靖皇帝皆不理會,將上諫者停俸,同時也下令禮部,改興獻帝陵墓為“顯陵”,祭祀儀制抬高為天子之祭。(219)
禮部尚書汪俊為維護“濮議論”的基本立場,又見嘉靖皇帝將重議“大禮”,因而召集群臣,請與嘉靖皇帝妥協,讓興獻帝尊號加稱“皇”字,希望能滿足嘉靖皇帝,不再堅持稱興獻帝為“本生皇考”。(220)嘉靖皇帝本想作罷,不再多生事端,但此時又接獲張璁的奏疏,疏中分析“加稱不在皇不皇,實在考與不考”(221),表示不與“濮議論”妥協的立場,力勸嘉靖皇帝拒絕禮部的方案。對此,嘉靖皇帝深以為然,立刻表明不愿接受汪俊的提議,直接下詔決定“興獻帝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興國太后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222)張璁、桂萼又上疏,請去“本生”字樣:興獻帝的尊稱雖有“本生皇考”,但仍無法表明興獻帝的身份,“曾有一人兩考之禮乎”。(223)若不去掉“本生”二字,興獻帝仍會被視為“皇叔”,而非“皇考”。(224)禮部尚書汪俊受挫后,便因反對觀德殿的興建遭到罷免,使主張“濮議論”的一方元氣大傷。
尤有甚者,嘉靖皇帝不理會吏部的廷推結果,特旨授命南京兵部右侍郎席書擔任禮部尚書,使主張“人情論”的一派實力大增,可以左右禮部廷議的結果。盡管如此,持“濮議論”的人士,如吏部尚書喬宇、九卿與言官群體,批評張璁、桂萼等人的攻勢仍舊猛烈,頻頻上疏論辯,并會同群臣上奏《建室議》,反對建觀德殿,要求懲處張璁等人。面對眾多朝臣的反對意見,嘉靖皇帝先是婉轉述說自己只是想盡孝道,請言官們不要為難。但言官仍不為所動,繼續彈劾張璁等人,讓嘉靖皇帝越來越無法忍受,君臣關系惡化,沖突日益尖銳。
到了五月,首輔蔣冕以老病乞休為由,試圖勸阻“大禮”之議。嘉靖皇帝大怒,立刻罷免蔣冕,還責罵他多次乞休的行為“非大臣事君之義”。(225)又親下手詔,破格任命張璁、桂萼為翰林學士,方獻夫為侍講學士。這項特殊的任命,引起翰林院諸臣極度不滿。特別是楊廷和之子、翰林院修撰楊慎更為憤怒,于是鼓動三十六名翰林學士,聯名上奏,表示翰林院眾官羞于與張、桂等人為伍,愿請辭官回鄉。同時,翰林院修撰呂柟(1479—1542)、編修鄒守益(1491—1562)亦上疏力諫,請罷興獻帝稱考與大內立廟二事。(226)嘉靖皇帝十分氣憤,令錦衣衛逮捕呂柟與鄒守益二人,嚴刑拷打,謫降邊地。(227)
吏科都給事中李學曾(弘治十五年進士)等二十九人、河南道監察御史吉棠(正德九年進士)等四十五人則代表言官意志,聯合上疏“萼等皆曲學偏見,紊亂典章”(228),請求嘉靖皇帝予以懲罰。御史段續(嘉靖二年進士)、陳相(正德十二年進士)“極論席書及萼等罪狀,請正典刑”。(229)面對雪片般涌入的彈劾奏疏,嘉靖皇帝不再容忍,怒責言官,命他們申辯己罪,還以欺罔妒賢的名義,逮捕段續與陳相二人,交由北鎮撫司拷問。吏部員外郎薛蕙(正德九年進士)更為激烈,上《為人后解》二篇,明言大宗小宗之別,再作《為人后辯》一篇,說明“大宗不可絕”的理由——“繼祖體而承適統,合于為人后之義,坦然明白”(230),規勸嘉靖皇帝接受自己的嗣子身份,不要再議“大禮”,破壞國家禮法。(231)后又有鴻臚寺右少卿胡侍(正德十二年進士)等人彈劾張璁為奸邪小人,必須罷劾。嘉靖皇帝不聽,反而處罰這些言官,皆予謫官奪俸。
從這一連串的沖突來看,可知嘉靖皇帝的態度日益固執,張璁、桂萼等人與“濮議論”的支持者之間,對立也越來越分明,讓“大禮”日趨激烈,進而升級為君臣間的政治斗爭。到了七月,“大禮議”已達白熱化,進而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史稱為左順門事件。(232)
七月十二日(乙亥),嘉靖皇帝下諭禮部:“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更定尊號,曰圣母章圣皇太后,于七月十六日恭上冊文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233)內閣大學士毛紀、費宏接到詔令后,大驚失色,紛紛表示反對,并向皇帝諫言,“本生二字,上干宗廟,內干宮闈,事體重大”(234),希望嘉靖皇帝收回詔令。朝廷官員也紛紛上疏,勸阻皇帝,甚至表示不愿參加冊封典禮(235),堅持去“本生”二字。但張璁和桂萼兩人卻一同上疏,列舉禮官欺罔十三事(236),批評支持“濮議論”的朝臣是朋黨、是小人,應予以治罪。嘉靖皇帝不愿意引起朝政動蕩,留中所有的奏疏。
七月十五日(戊寅),按例于奉天門召開早朝。吏部左侍郎何孟春(1474—1536)見嘉靖皇帝留中所有奏疏,惶惶不安,欲趁早朝議事的機會,襲用成化朝的故事(237),制造輿論壓力,讓嘉靖皇帝收回旨意。于是翰林院檢討王元正(正德六年進士)及張翀(正德六年進士)等人在金水橋攔住剛下早朝的官員們,振臂大喊:“萬世瞻仰,在此一舉,今日有不力爭者,當共擊之。”(238)素有清望的楊慎也呼吁:“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239)在楊慎等人的鼓動下,共召集了二百二十多位大臣伏跪左順門外,欲行哭諫,甚至還高呼“高皇帝”“孝宗皇帝”的名號,群情激動。嘉靖皇帝不得不軟化態度,數次派出司禮監太監安撫伏闕諸臣的情緒,命他們先行退去,否則將處違反朝儀之罪??墒欠I諸臣不聽,還要求閣臣毛紀等人一同在左順門跪伏。內閣首輔毛紀聽到消息后,便帶頭跪伏,試圖挽回皇帝的心意。直到中午,整個跪伏行動持續擴大,氣氛更為昂揚,反而聚集了更多的官員。

被群臣拒絕的嘉靖皇帝感到非常難堪,認為朝臣的集體跪伏是要挾手段,也是對皇帝權威的反抗,于是改采強行鎮壓的手段。先命司禮監太監記下伏闕諸臣的姓名,再派遣錦衣衛逮捕伏闕行動的首謀者,翰林學士豐熙(弘治十二年進士),給事中張翀,御史余翱(正德六年進士),郎中余寬(正德六年進士)、黃待顯、陶滋(正德九年進士)、相世芳(正德九年進士)及大理寺正毋德純(正德十二年進士)等八人皆收押入獄。(240)楊慎等人見狀,十分憤慨,不禁用力拍打左順門的大門,放聲大哭,哭聲竟震動宮廷,場面失去控制。嘉靖皇帝聽到楊慎等人的哭喊聲,更加震怒,再命錦衣衛強制驅離左順門的群臣,并逮捕馬理等一百三十四人,將之下獄,勒令四品以上的八十六名官員在家待罪、聽候發落。
面對嘉靖皇帝的雷霆之怒,吏部左侍郎何孟春仍想挽回劣勢,借助通政司官員的協助,再度上疏反駁張璁的《正典禮第七》(241),辨明自己和伏闕諸臣并非朋黨,請嘉靖皇帝勿信讒言。何孟春求助通政司的舉動,不只犯下偷窺奏疏之罪(242),也讓嘉靖皇帝怒責何孟春:“結眾口為朋儔,因私忿而傷大體,豈大臣事君之道。”(243)他更懷疑伏闕諸臣的動機,認為朝廷之內必有朋黨,企圖干預皇權的獨斷。并申誡通政司,不得再讓他人窺探奏疏,違者嚴懲不貸。(244)經過這次事件,嘉靖皇帝外放何孟春為南京工部左侍郎,切斷其人事紐帶,淪為贅員(245),使其不得再爭論“大禮”。七月二十日(癸未),嘉靖皇帝讓錦衣衛立即審訊,指責伏闕諸臣“以忠愛為由,實為欺黨,私朕沖年,任意妄為”(246),并流放豐熙等八名伏闕領袖,四品以上官員停薪,其余一百八十多位官員遭杖刑,翰林修撰王相(正德三年進士)、王思(正德六年進士)等十七人慘遭杖死。(247)嘉靖皇帝仍沒有消氣,特別下令將楊慎、王元正及給事中劉濟流放充軍,安盤等人俱削籍為民,主張“濮議論”的骨干成員幾乎被罷斥殆盡,奠下“人情論”獲勝之基礎。
何孟春等人被外放后,張璁、桂萼等人開始得勢,一面大力鼓吹“人情論”,屢次建議改稱孝宗皇帝為“皇伯考”,以正獻皇帝“皇考”之名;一面尋求支持己方的勢力,暗中結交武定侯郭勛,給事中陳洸、史道,以及御史曹嘉等人,借他們打擊“濮議論”的勢力。(248)同是“人情論”支持者的霍韜、席書及方獻夫等人,也先后上言:“三代之法,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人無二本。孝宗,伯也,宜稱曰皇伯考;昭圣,伯母也,宜稱曰皇伯母;獻皇帝主,別立禰室,不入太廟,尊尊親親,兩不悖矣。”(249)
然而,朝堂上仍有不少“濮議論”的支持者,如吏部侍郎汪偉(弘治九年進士)、兵部右侍郎鄭岳(1468—1539)、大理寺左少卿徐文華(正德三年進士)等人。同樣主張“濮議論”,但立場較不明顯者,如大學士費宏、石珤等人也公開反對嘉靖皇帝。(250)但“濮議論”已成強弩之末,發揮不了作用。武定侯郭勛則公開支持張璁等人,禮部尚書席書更加露骨地說“人臣事君,當將順其美”(251),終于讓“大禮”拍板定案。嘉靖三年九月五日(丙寅),嘉靖皇帝獨斷“大禮”,不顧反對輿論,直接下詔“稱孝宗敬皇帝曰皇伯考,昭圣皇太后曰皇伯母,恭穆獻皇帝曰皇考,章圣皇太后曰圣母”。(252)九月十五日(丙子),頒布天下。(253)大禮議的第一階段,即興獻王尊稱之爭,終畫下句點,結束長達三年的“大禮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