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傳承發展與中華民族現代文明
- 《文學遺產》編輯部編
- 3031字
- 2025-04-27 17:02:41
擔負起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 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
賡續歷史文脈 譜寫當代華章
王博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以宏大的歷史感和鮮明的時代感,提出在新時代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新的文化使命。“兩個結合”特別是“第二個結合”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提供了根本遵循。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貫通過去、現在和未來,深刻而系統地闡述了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闡述了“兩個結合”尤其是“第二個結合”的重大意義。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既彼此契合,又互相成就,造就了一個有機統一的新的文化生命體。這個文化生命體確立并鞏固了當代中華文化主體性,為中國道路提供了堅實的文化根基,也為理論和制度創新提供了新的文化資源。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第二個結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這次思想解放的核心是堅定的歷史自覺和文化自覺,自覺地貫通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覺地立足中國本土文化資源開創中國式現代化新路,讓中國式現代化成為傳統和現代交融的現代化:一方面促進中華文明形態的現代更新,另一方面不斷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在這個基礎上創造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新文化。
習近平總書記從五個方面刻畫了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即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其中,連續性和創新性一起構成了中華文明守正創新的文化氣質,統一性和包容性則共同呈現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和平性表達的是中華文明尊道貴德的文化價值。
一是守正創新的文化氣質。作為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的文明體,連續性是中外學者共同承認的中華文化的基本特征。“今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就是那創造古老文明的先民之后裔,在這片土地上是同一種文明按照自身的邏輯演進、發展,并一直延續下來。”[1]造成這種連續性的原因有很多,如東亞大陸寬闊而獨立的地理環境、相對穩定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社會結構、眾多的人口和大規模的文明體、大一統的政治形態等,但不容忽視的是守正創新的文化氣質。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連續不是停滯,更不是僵化”,而是守正和創新的辯證統一。創新性構成了連續性的基礎。守正的核心是中華文化主體性的自覺傳承,創新的實質是在守正前提之下對時代問題的回應,從而不斷鞏固和豐富中華文化主體性。中華文化主體性在三代已經初步確立,周初躍動的人文精神和三代一貫的禮樂文明就是最好的證明。孔子對于三代的理解,是“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2],雖然有損益,但其根本的精神和制度卻是一致的,這在考古發現和文獻記載中都可以得到證明。孔子對于古代文化的態度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3],所以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尊崇周公,“游文于六經之中,留意于仁義之際”[4],表現出明確的歷史自覺和文化自覺。其影響所及,漢儒董仲舒“奉天而法古”,宋代儒家追法三代,確立并弘揚道統,維護的都是這種文化主體性。守正并不是一成不變,恰恰相反,只有通過不斷地創新,文化之正才能得到延續和光大。孔子、董仲舒、朱熹都是采取“舊瓶裝新酒”的方式,寓作于述。每當歷史的轉折關頭,中華文化總是表現出巨大的調適能力和創新力量。周秦之變,從封建到郡縣,大一統的趨勢不可逆轉,以董仲舒為代表的漢儒順應這一趨勢,借助于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思想成就,以儒家為主,吸收融匯道家、法家、墨家、陰陽家和名家等的知識資源,構建起一個囊括宇宙、政治、社會、人生的龐大體系,奠定了大一統國家的文化基礎。唐宋之變,從外向到內斂,文化的主體性和民族的凝聚力面臨挑戰。以朱熹為代表的宋儒面對時代提出的問題,上追孔孟,下辟佛老,以理為中心重構儒家的思想體系和經典體系,重新確立了儒家的正統地位,中華文化的發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清末民初之際,中華民族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中華文明面臨存亡絕續的考驗,歷經洋務派、維新派和革命派的失敗后,中國共產黨人找到了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經由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不斷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飛躍,不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守正創新,正是中華文化生生不息、連綿不絕的不二法門。
二是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多元一體是中華民族在歷史實踐中不斷塑造形成的文化格局。從考古學上來看,早在新石器時代,我們的先民就在黃河、長江、遼河等流域創造了豐富多彩的文明,河姆渡文化、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紅山文化、良渚文化、龍山文化等如滿天星斗般散布在中華大地上,經過長期的文化交流融合,逐漸形成了以中原為中心,四通八達、血脈貫通的文化體系。不同地域的文化既呈現出差異性,又具有明顯的相互影響痕跡。夏商周三代統一政治中心的出現,極大促進了不同族群的融合以及經濟和文化的一體化。秦始皇統一度量衡、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政治上的統一促進了文化上的一體。以《史記》為代表,大一統的歷史觀得到確立,各族群源出于一、縱橫疊加,雖有華夷之分,但四海同源之說為天下一統提供了知識支撐,也為各民族大融合提供了知識支撐。這造就了中華文明追求統一性的文化基因。但統一性不是單一性、同質性,中華文明始終以博大的胸襟,在開放交流之中接受、吸收并消化各種外來文化。南北朝的對峙、唐宋之間的割據、元朝和清朝的建立,少數民族逐鹿中原甚至建立政權,都為中華文化增添了新的元素,與作為主體的漢族一起豐富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世界,奠定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基礎。佛教的輸入、西學的引進,與居于主流地位的本土文化相互激蕩,共同塑造了中華民族的精神世界。中華民族立足于文化主體性,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吸收借鑒多元文化因素,始終以多元滋養一體,以一體凝聚多元,極大促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也推動了中華文明的興盛和繁榮。
三是尊道貴德的文化價值。價值是文化的根本,無論是文化的確立還是進步,都離不開價值觀的支撐。周人總結三代文化,提煉出尊天法祖、敬德保民的古典價值,在此基礎上建立禮樂秩序,開辟出“郁郁乎文哉”的文化世界。伴隨著哲學時代的開啟,從戰國百家爭鳴到明清尊崇理學,中華民族的價值世界日益豐富,發展出仁愛、民本、誠信、正義、和合、大同、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價值觀。這些價值觀集中體現在道和德兩種觀念之中。道奠定了最基本的價值原則和方向,德是以道來塑造生命和社會。以儒家為例,仁義是道的核心,是愛和敬、情和理、剛和柔、親親和尊賢、天道和人道的統一,以此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便是明明德,便是親民,便是止于至善。儒家講仁愛,從親親開始,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推至極處,則是宋明時代儒者常常說的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境界。《禮記·禮運》:“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5],就是這種價值理想的具體表達。尊道貴德的價值理想,造就了中華文化尚德不尚力的和平品格,成就了中華民族剛健中正、厚德載物的文化生命。
我們不是在一張白紙上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而是傳承發展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貫通舊邦和新命,在歷史積淀中開創未來,也是當代中國人的使命和責任。了解歷史、尊重歷史并不是回到過去,“對歷史最好的繼承,就是創造新的歷史;對人類文明最大的禮敬,就是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6],新時代的學人應該秉持“守正不守舊,尊古不復古”[7]的態度,賡續歷史文脈,譜寫當代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