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

陳風笑

《官仙》是陳風笑連載于起點中文網的一部社會小說，寫了整整8年。全書共4574章，1440萬余字。這是一部史詩級小說，一部現代官場現形記。陳風笑，最初在17K用隨緣·珍重創作了《都市逍遙客》《簡單欲望》，反響強烈，凝聚了一批讀者，后又轉投起點，改筆名為陳風笑，發布《官仙》。

一

作品講述了羅天上仙陳太忠，因為情商過低只知道修煉，在沖擊紫府金仙的緊要關頭時被人暗算，不小心被打得穿越回了童年時代。他痛定思痛，決定去混官場，以鍛煉自己的情商。他的官場經歷，有時痛快得過分，有時操蛋得離譜。但他因體內還有點仙靈之氣，能搞定一些無端闖出的禍事。這么一個怪胎，就這樣橫沖直撞地在官場馳騁。作者以“仙”入“凡”，借仙之名把社會百態串接起來，官場百態、社會百態盡在其中，這是一部社會大百科。

作者嬉笑怒罵，返璞歸真，已臻化境。《官仙》的文風大巧若拙，大智如愚，樸實無華。就敘事風格來講，整部小說幾乎全是第三人稱的敘事，單純的敘事，不加任何評價、任何感情的敘事，一篇純粹敘事的流水賬式的行文，不但不見拖沓單調，反而因為不帶任何作者的主觀評論，給人一種客觀、真實的感覺。雖然它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到最后依然是假的，但是一連串的“假”中，卻又包含了無數的真實。如果說別的小說是在架空歷史，《官仙》就是在架空現實，但沒有脫離現實，比如小說中對現實熱門話題、熱點問題的敘述。

陳太忠是一個被打下凡塵的仙人，一個我行我素的強者。他穿越而來，有歷史的穿越感；同時又以現實社會作為舞臺，許多人物紛紛上場表演，展現社會與人情的千姿百態。作者對于主角的塑造和刻畫有別于其他的任何小說，他不是簡單地用道德標準說他好或者壞，在小說中陳太忠就是一個怪胎。大部分小說的主角都是一個好人，至少作者要一直在旁白里強調主角是個好人、是個圣人，就算作者為了增加代入感，非說主角是個小心眼、報復心重以及不愛寫作業、學習不好、平時不聽老師話、上課做小動作的壞孩子，但是最后還是要讓主角成為一個萬人景仰的大英雄。可《官仙》的主角偏偏就不是。從一開始，主角就不像一個傳統意義的好人，他是個自行我道、我行我素、蠻橫霸道、無視一切規則、絲毫不考慮他人想法的惡人。主角不會在乎世間的一切禮法，從開始對“父母”的不客氣、對女人的強硬，到腳踢擺攤小販的霸道，都能看出這個神仙并不是傳說中那種來拯救世人于苦難的觀音菩薩式的人物。總的來說，開始的陳太忠就是一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誰讓我不爽我就打誰的惡霸，然而值得諷刺的是，這樣一個類似惡霸的人物，居然能時而感慨“居然有這么多人做事比哥們更操蛋”，“為什么我操蛋就被趕下凡，他們做得更過分還沒事？”作者用一個平淡的語氣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世界上生存的大多數人，連這個不講理的孩童都不如。至少陳太忠的不講理，是對所有人都不講理，面對紫微大帝，他照樣該說什么說什么，世上大多數人看似講理，實際上只不過是對比自己強的人講理，遇到比自己弱的，立馬又是另外一副嘴臉。如魯迅先生說過的：“對羊顯兇獸相，對兇獸顯羊相，雖然顯了兇獸相，卻還是卑怯的國民。”隨著時間的推移、入世的加深，陳太忠逐漸開始考慮別人的想法，不再一味地自行我道，而是開始遵循一定規矩辦事。僅僅就這樣，僅僅就只是按規矩辦事，他居然越來越像一個圣人了。這讓人不得不感慨，這官場到底怎么了？陳太忠并沒有大公無私地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僅僅只是照章辦事、規規矩矩，居然與其他官員比較都如圣人一般耀眼。就是這樣一個滿身都是缺點、性格上有很多毛病的人，已經讓世上的大多數人難望其項背。

二

這本書中，你幾乎找不到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君子，從開頭到結尾一個人都沒有——即使是純良的許純良，也依然有挪用公款去投資、利用關系去包高速公路的歷史。也許作者在社會上經歷得太久，見到了太多的陰暗，所以在他的書中，只有壞人和壞得有底線的壞人。與別的書中，配角為了公平與正義、愛與勇氣、抱負與理想、恩情與感激投入主角麾下，然后意志堅定、不怕犧牲相比，本書的配角永遠只是揣測與算計、利益與風險。什么友情、親情在書中基本看不到，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或牢固、或脆弱的利益共同體。所有跟隨陳太忠的配角，無一是為了所謂公平與正義，無一是因為認為陳所做的事情正確而合理，“陳太忠能旺人”“和陳太忠作對下場都不好”，僅此而已。無論是站在天羅上仙身邊，還是與主角為敵，都不過是出于對陳仙人實力或正確或錯誤的評估，出于自己利益考慮的站隊。即使是許純良，如果陳不夠強大，許公子依然不會多看一眼。

本書作者充分地詮釋了什么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個做事從來都照顧著百姓的官員，硬是成了百姓口中的五毒書記；一個出于公正處理城中村問題的做法，被路人拍照抹黑就成了毆打老人；一個為了農民工奔波討債做好事的人，反而要被自己幫助過的人算計隱瞞。陳太忠算不上一個好人，但是絕對是一個好官——為了老百姓做了如此之多的事的好官，卻偏偏得不到老百姓的理解。想必很多人看書的時候，也總因主角的各種遭遇而產生“忠而被謗，信而見疑”的悲哀。在這本書中，民眾幾乎一直是被蒙蔽、被利用的，是簡單、膽小、幼稚的代名詞。民眾在書里，一直是被壓迫、被欺凌、被各種不平等對待的對象。同時，大多數民眾又總是自私、思維簡單，不識好歹地去傷害那些想要幫助他們的上位者。帶領工人爭取權益的人在事后被秋后算賬無人問津，為學校爭取權益的老師如此落魄沒人同情，書中的民眾讓人每每同情他們的遭遇時，又感到一絲可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官仙》里面的女人數量很多，女人與愛情的話題總是在一起，可是和其他小說不同。陳風笑就在這本書里近乎殘酷的用現實把愛情撕得粉碎。在《官仙》之中，愛情不過是一場交易，甚至一場游戲。權利與肉體的交易，金錢與肉體的交易；對于強者的崇拜與臣服，對于欲望的追求與沉迷，這就是《官仙》中的“愛情”。曾記否？我們童年看到的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一句話：“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富貴還是貧窮，都要與對方一生相伴，永不分離。你，能做到嗎？”《官仙》告訴我：我qnmgb（去你媽個逼）貧窮？你配得上紫凌仙子？疾病？你滿足得了林家小姐？沒有官位，得不到權利，吳言不會拿正眼看你。如果陳太忠不露上一手仙術，他也休想進得××號小區的大門。吳言的愛情是一場權力的交易；丁小寧的愛情是一場與力量的交易；將君蓉，她不過是把愛情當作一個游戲。而陳某人無法接受她和別的人去玩一樣的游戲。如果愛情是付出，那么這里的愛情就只是先考慮能得到什么；如果愛情是專一，那么這里的愛情就是無限制的占有；如果愛情是心靈的契合，那么這里的愛情就是強大雄性對更多雌性的占有。在現實面前，至少在這本書中，愛情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為了利益，為了喜愛，為了對強者的追求，甚至是為了新鮮好玩，書中的女人一個個的以各種理由可以背叛她的丈夫、愛人，出賣自己的身體。陳太忠每每赤裸裸地說出：“你跟著我，我罩你，但你以后不準跟別人。如果想離開，事先告訴我，不然殺了你。”是如此殘酷地踐踏著那脆弱的愛情的夢幻。相比于諸多小說中，主角為了自己的花心找遍借口，相比那些所謂的“我對每一個女人都是專一的，我愛每一個人”；相比那虛偽的表白，這樣的踐踏，又顯得無比的真實。

魯迅說，悲劇是把美好的事情毀滅給人看。這本小說，反其道而行之。把丑惡的事情塑造出美好，在絕望中尋找希望，在漆黑中尋找光明。《官仙》中幾乎沒什么好官，只有有手段的官或沒手段的官；大官，小官；成功的官，失敗的官。一個亦正亦邪的仙人，在這片幾乎黑到了頭的官場里打拼、廝殺，堅持了“做一個好官”的本心。陳太忠不是一個好人，卻是一個好官。他可以罔顧倫理道德去上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蒙藝的嫂子，上了女友的母親；他可以利用權力給自己親近的人牟利；他可以暴打老嫗農民，可以用仙力去偷竊電腦城，庇護走私。但是他為官一任，所作所為從來都是利國利民。《官仙》中沒有絕對的好人，卻有絕對的好官。但是做好官很難。作者用平淡的語氣，樸實的文字，讓大家看到了做一個好官有多么艱難。修好一個大壩反而成了錯誤；做好一個科研，反而要被上司發配；處理一個惡少，就能惹到紀檢委來帶人。從開始讀到現在，我在想如果陳太忠不是仙人，怕是已經死了至少20次。連一個神仙想做個好官都如此之難，做一件好事都要付出如此大的努力，受如此大的委屈，甚至運用超自然能力才得以解決。那么我不禁有一種恐懼，現實中還能有好官嗎？

三

這本書中作者的著眼點不像其他官場小說一樣：主要描寫主人公的升官過程（打怪升級），而是著墨于主人公在官場中鍛煉情商的過程中遇見的各種事，書中有些事怎么看都是荒誕不經的，可細細一琢磨，里面的各個細節都完全經得起推敲，荒誕——但符合邏輯，也符合公眾對官員的認知。對鄉（街道）、縣、市（地級）的官場描述極其生動，村、省級的也寫得非常精彩。《官仙》把官場發生的事寫得很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是怎么發生的；讓人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因為主要寫的是在官場里發生的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事件，對細節寫得十分詳細，所以節奏有些緩慢。就像《清明上河圖》生動地記錄了中國12世紀（北宋）城市生活的面貌一樣，《官仙》也生動地記錄了20世紀末21世紀初中國的官場。

看《官仙》的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看了開頭一百來章就把它扔了；另一種則是看過二百來章就再難放下。的確，真正看官場文的可能很難接受前面比較扯淡的內容，不過當陳太忠當上了五毒書記開始大展拳腳后，內容就開始趨近正常的官場文，每一個章節都是一個小場景，都有一個小故事在其中，顯得很獨特。對于官場的理解，作者把個人的看法和認知融合在小說中，比如在官場中，陳太忠的所作所為看似標新立異、特立獨行，但是仔細想來，符合法律與規定。而其他的官呢？拿油漆涂山，租牛來騙投資，一元錢賣廠，這些原本匪夷所思的行為，怎么如今卻讓人覺得越來越正常了呢？甚至反而讓人覺得這才是正常的，這才是官，之前那個較真的才是神經病。民眾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認可了這么一套荒唐的規則？難道為官一任，不該造福一方？而是以升官為最終目的？何以一個區長為了區里的建設放棄升級的機會如此不能讓人理解？何以區長身邊的漂亮女人，大家就默認一定要去陪區長睡覺？最后，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官員影響了社會，還是社會影響了官員。

總之，《官仙》是一本特別的書，一紙樸實的文字。寫的是一個壞人，卻是一個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