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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國內外研究現狀

一 國外研究現狀及趨勢

鮑德溫公開聲明,他遭受的打擊源于三個方面:黑人,長相丑陋,同性戀。這自然不可避免地在他的作品中得以藝術化的再現。同時,鮑德溫傳奇般的宗教經歷和黑人音樂的比喻渲染,使得美國學界的批評主要瞄準了其作品中的種族政治、同性戀、音樂和宗教的藝術表現。

美國的鮑德溫研究可謂異彩紛呈,因資料龐雜,要做全面的觀照,困難可想而知,因此,對國外成果的綜述難免有疏漏之憾。評論界對鮑德溫及其文學成就各抒己見,但普遍認為鮑德溫是美國文學歷史長河中不可或缺的一位重量級作家。因其散文的布道口吻和振聾發聵的激情以及他在民權運動中的積極響應,鮑德溫被稱為“黑人耶利米”,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的代言人。他與理查德·賴特的分歧被視為沽名釣譽、忘恩負義之舉,成為史上“文學弒父”的典型。鮑德溫的確因此引起了更多關注,其實認為他出于一己之利而以怨報德之評判沒有從社會歷史的角度出發,故不能捕捉到內在的深層動因,未免武斷膚淺,有失客觀公允。

國外有關鮑德溫的研究成果就研究范疇而言,大致有三種情形。首先,從生平、言論和思想對鮑德溫及其作品的總體研究,如Daniel Quentin Miller主編的《再論詹姆斯·鮑德溫:未曾見之事》(2000);其次,就一部或多部作品作分別、具體的個案研究,如Trudier Harris主編的《〈向蒼天呼吁〉 新論》(1996);最后,將之與其他作家的對比研究,如Lovalerie King與Lynn Orilla Scott主編的《詹姆斯·鮑德溫與托尼·莫里森對比研究》(2009)。相較于其他黑人作家,有關鮑德溫的比較研究在數量上無出其右者。總體而言,這些研究主要側重于其主題思想和敘事特點。前者如Dorothy H.Lee的文章《苦難之橋》(1983),后者如Sydney Onyeberechi的文章《論 〈下一次將是烈火〉 中的直白諷刺》(1990)。就批評方法而言,當屬后殖民主義,如Brian Norman的文章《詹姆斯·鮑德溫在 〈比爾街情仇〉 中與美帝國主義的交鋒》(2007);女性主義,如Trudier Harris之著作《詹姆斯·鮑德溫小說中的黑人女性》(1985);文化研究,如Gerald Byron Johnson的博士學位論文《鮑德溫雌雄同體的布魯斯:黑人音樂、雌雄同體與詹姆斯·鮑德溫的小說》(1993);存在主義,如 Elizabeth Roosevelt Moore的博士學位論文《理查德·賴特、拉爾夫·艾立森與詹姆斯·鮑德溫作品中的存在主義》(2001)和性批評等。[14]

眾所周知,鮑德溫在濃厚的宗教氛圍中長大,做過三年童子布道者。因此,他深諳欽定版《圣經》,基督教思想的影響根深蒂固。后因不滿教會的腐敗退出教壇,但宗教意識潛移默化,滲透其創作的自覺,“上帝救我”成了意蘊別樣的口頭禪。然而學界鮮有持續關注宗教對其生活與創作之影響者,將批評的觸角深入與鮑德溫關系甚密的“五旬節”教派的學者更是罕見。鮑德溫在文集《下一次將是烈火》(1963)中酣暢淋漓、一針見血地對基督教會發起猛攻,其宗教觀也因之立刻明朗化。學界評論也隨之深入、客觀。第一部小說《向蒼天呼吁》(1953)問世之初,以Richard K.Barksdale和Caroline Bloomfield為代表的評論家將其視為以約翰·格萊姆斯的皈依之路為線索,意在強調格萊姆斯一家通過基督教會實現自救的決心。而Granville Hicks雖注意到小說中的宗教暴力,但依然認為宣揚基督教的正能量是小說的主旋律。即使在《喬萬尼的房間》(1956)和《另一個國家》(1962)相繼出版后,對鮑德溫小說中宗教主題的批評,正面積極的姿態仍是大勢所趨。這與此前文學評論界對《向蒼天呼吁》之宗教情懷的肯定基調所造成的思維定式密不可分。《下一次將是烈火》將鮑德溫對基督教會的義憤填膺公之于眾后,評論界開始重新審視鮑德溫的小說,剝去鮑德溫虔誠溫和的面具,看到了他對基督教“更激進、否定”的一面,呈現出一位“憤怒的社會抗議者”。[15]例如Garry Willis和John Lash從《下一次將是烈火》《向蒼天呼吁》《喬萬尼的房間》和《另一個國家》中洞察到鮑德溫對基督徒和基督教會的鞭撻。Stanley Macebuh認為,與其說《向蒼天呼吁》是肯定基督教的救贖,不如說是對基督教會的反駁聲討。至此,《下一次將是烈火》成為評判鮑德溫宗教觀的轉折點,學界不再簡單停留于作品表面的宗教意象而妄下斷言,將鮑德溫視為虔誠的基督認同者。批評的視角逐步深入,洞察幽微,相對客觀地還原鮑德溫宗教觀。

Michael Lynch是當代關注鮑德溫神學思想的僅有幾位評論家當中頗值一提的一位。他反復指出,盡管鮑德溫作品中的《圣經》典故、宗教象征和宗教主題比比皆是,遺憾的是,學界除了浮光掠影地提及其作品中相關意象所表現出的基督教內容外,對他的宗教或神學思想卻未曾做過系統的研究。[16]美國學界就此爭論的焦點是鮑德溫是否為宗教作家。對于外界公認的身份——同性戀、黑人、國外流亡者、社會活動家——鮑德溫都不屑一顧,始終以“見證者”自居。Gayle Pemberton認為,這個詞本質上是宗教性的。[17]言外之意,Gayle認為,鮑德溫是以“見證者”向世人宣告了其宗教性。其實,在公開場合,鮑德溫也表明了自己的宗教立場。在跟人類學家Margaret Mead的交談中,鮑德溫不但承認宗教總是令其神魂顛倒,而且不反對Mead稱為基督徒。

據統計,在諸多詳細研究鮑德溫的論著中,僅有兩本視其為宗教作家。[18]此外,認同鮑德溫宗教寫作的人亦不在少數。Sondra O' Neale認為鮑德溫是將黑人與基督教的關系作為一個重要主題進行探討的最后一位黑人作家。[19]Mani Sinha 博士認為鮑德溫乃不折不扣的“宗教狂熱者”。[20]詹姆斯·康貝爾認為,盡管鮑德溫“離開了教會,但教會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他”。[21]這是對鮑德溫與基督教藕斷絲連,“斬不斷,理還亂”之錯綜糾結關系的簡約而真實的概括。其實,鮑德溫雖然離開了教會,但他心里始終有一座“隱形的”教堂,他一直在默默地與上帝對話,將神的話語創造性地改寫,貫穿到其文學創作中,以另類的方式傳遞著“福音”。

Douglas Field認為鮑德溫的宗教思想是一貫的。他的前兩部作品,小說《向蒼天呼吁》(1953)和戲劇《阿門角》(1954)以基督教為背景,明顯延續了美國黑人文學的敘事傳統。然而,即使在《未見之事的證據》這樣的“世俗”文本中鮑德溫對宗教的癡迷依然可見。[22]在《五旬節派與爵士樂:追蹤鮑德溫之宗教思想》一文中Douglas比較客觀深入地探討了鮑德溫的宗教思想,將鮑德溫的宗教思想研究向前推進了一步,是這一領域的新成果。Douglas注意到了鮑德溫對基督教會的否定與鞭撻,將鮑德溫的宗教背景追溯到五旬節派,探討了爵士樂與宗教的關系,認為鮑德溫的宗教是以愛為基本原則的“新教”(new religion)。[23]這種建立在理解彼此苦難基礎之上的愛(而不是上帝),才是獲得拯救的源泉。

Derek Cyril Bowe的博士學位論文《去見上帝:詹姆斯·鮑德溫在小說與戲劇中與教會的爭執》(1998)從鮑德溫的宗教生涯入手,以作品時間順序將六部長篇和兩部戲劇按主題歸類,從身份、愛與性等方面探討了鮑德溫宗教思想的變遷與反復。Fontella White的博士學位論文《詹姆斯·鮑德溫的“圣經”》(2009)指出,在鮑德溫看來,苦難,尤其是精神上的創傷是確立美國黑人社會身份的必經之路,是彼此溝通協調的關鍵,[24]并強調了磨難在黑人經歷與《圣經》互文中的橋梁作用。鮑德溫的“圣經”之核心思想乃是“罪”“受難”和“毀滅”,而布魯斯音樂則是表現這些宗教主題的重要介質。Clarence E.Hardy 的專著《詹姆斯·鮑德溫的上帝:性、希望與黑人神圣文化的危機》(2003)將鮑德溫的宗教觀置于黑人神圣文化的背景下,結合鮑德溫自身的生命原則,探討鮑德溫與黑人教會的復雜關系,是目前較為深入地研究鮑德溫宗教思想的力作。

鮑德溫就像一個多面體。有人肯定了其宗教的一面,也有人關注的焦點不在于此,即淡化甚至否認了他的宗教情愫。Harold Broom認為鮑德溫屬于“后基督教作家”,他的先知立場與其說是宗教性的,倒不如說是審美性的。[25]黑人宗教對其語言節奏顯而易見的影響往往被簡單地視為他的文體風格而已。Cornel West雖沒有否認鮑德溫的宗教道德,但更愿意從美學層面關注鮑德溫的語言形式。[26]鑒于鮑德溫在《下一次將是烈火》和《告訴我火車開走多久了》中對教會的虛偽和政治上的不作為進行了無情攻擊,Melvin Dixon 指出,鮑德溫已棄教從文,以小說與散文取代布道,由虔誠的信徒搖身變為尖酸刻薄的懷疑論者。[27]Craig Werner認為,面對種族壓迫,鮑德溫后期的作品摒棄了純粹精神的處事方式,轉而強調社會行動的功效。[28]凡此種種說明,學界注意到了鮑德溫作品中的世俗化傾向,但往往停留在現象表面。Douglas則作了深入的挖掘,認為鮑德溫雖然對基督教的批評一直都沒有停止過,但其作品中的精神升華卻是一以貫之的重心。這種靈魂上的超越不是發生于教堂之內,而是在教堂之外朋友或情人之間在欣賞音樂或做愛的過程中實現的。這看似荒誕的異端行為卻被賦予了神圣的色彩。換言之,此世俗化實為鮑德溫宗教思想在現實語境中的延伸與升華,是對基督教教義所做的實用主義改寫。

總之,美國學界對鮑德溫宗教思想的研究,成果載體既有期刊文章,更不乏博士學位論文和專著。要么是對單部作品的個案研究,[29]要么是對多部代表作品的集中研究,探討其內在的傳承與超越,[30]也有將其小說、散文和戲劇全部納入批評視野的宏大敘事研究。[31]

大多數學者意識到了鮑德溫與宗教的一貫聯系卻未能作深入的探討,僅僅停留在宗教對鮑德溫生活與創作的影響這一層面,對于全面客觀地展示鮑德溫的宗教思想,都表現出或多或少的缺憾。有的聚焦于作品中的《圣經》意象,挖掘其敘事結構,探討的只是作品與《圣經》的互文關系。[32]有的著眼于鮑德溫對基督教的攻擊,將其簡單定位為懷疑論者,扣上叛教的罪名,[33]雖然捕捉到了作品表面的世俗化傾向大肆渲染,卻忽略了其對宗教虛偽與狂熱的修正和超越,由此陷入膚淺的泥沼而不能捕捉到鮑德溫宗教思想的獨特性。同時,學界也往往把鮑德溫作品中的布魯斯音樂跟福音音樂的交替視為宗教世俗化的表征。[34]

多數研究往往局限于其長篇和戲劇,而將相關散文和諸多優秀的短篇擋在門外。這對于把握鮑德溫宗教思想內在的一貫稟性不能不說是一個漏洞。然而,即使能填補這一空白者也不盡如人意。一方面,沒能將所謂的“世俗化”小說囊括在內;另一方面,缺乏系統性和高度的抽象與概括性,只是分別探討了其散文、長篇、短篇和戲劇中的宗教意蘊而不能打破體裁的局限,從中縷述作者宗教思想的特征和表現。

由是觀之,鮑德溫宗教思想研究依舊是一個有意義的話題,仍有很大的挖掘空間:即使在鮑德溫土生土長的美國,學界也沒有還原出他與基督教關系的真實面目,未曾挖掘出鮑德溫與基督教關系的特殊性。恰如Van Heusen 的博士學位論文《詹姆斯·鮑德溫作品之宗教意蘊》(1980)所言,鮑德溫的宗教心路歷程是不爭的事實,然而要充分地體現這一經歷卻絕非易事,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能夠奏效的。鮑德溫的宗教經歷深邃神秘,但并非不可言傳,是傾其畢生精力所孜孜以求的“啟示錄”。是故,用“虔誠”與“背叛”這類非此即彼的絕對標簽來標識鮑德溫的宗教倫理實乃蒼白乏力,難中肯綮,未免有失公允,不乏顧此失彼之憾。

美國學界可能因為身處基督教文化的氛圍內而喪失了對鮑德溫作品中宗教情懷的敏感性,對于散見于其中的宗教意象采取了想當然的態度。相反,由于對種族政治的敏感性,[35]毋寧說對非裔作品的思維定式,評論界往往聚焦于作品中的意識形態問題而忽略了鮑德溫文學之真正的靈魂所在,即錯綜復雜的宗教糾結。這顯然無法將鮑德溫的宗教世界淋漓盡致地由幕后推向前臺,也就不能從根本上呈現其人其作的“全景圖”。

二 國內研究現狀及趨勢

國內黑人文學的譯介始于20世紀30年代,關注的焦點是種族政治關系。[36]托尼·莫里森于1993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之后,不但在西方讀者和評論界引起轟動,國內的關注也隨之升溫,與之相關的專著、論文如雨后春筍般大量涌現,研究逐步深入。黑人文學研究的內容、視角和方法均隨之表現出多樣化的特征,[37]已呈蔚為大觀之勢。不過,國內學界對黑人男性作家的研究遠不及對以艾麗斯·沃克、尼爾·赫斯頓和托尼·莫里森為代表的黑人女性作家的研究。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女性研究理論和研究范式的體系化”。[38]相較于莫里森研究的熱鬧情景,對莫里森的精神生活和文學創作產生過的重要影響的鮑德溫,國內的關注確實顯現得有些稀疏冷清。

國內關于鮑德溫的研究肇始于20世紀80年代,即始于作家人生暮年,遠遠滯后于國外。國人初識詹姆士·鮑德溫緣于董鼎山先生刊發于《讀書》雜志上的《美國黑人作家的出版近況》(1981)一文。在雨后春筍般的黑人新秀中,鮑德溫被視為黑人民權運動的“非正式代言人”,[39]是最能有力地表達黑人潛意識的出色代表。他在60年代名噪一時,榮登大雅之堂得益于如火如荼的民權運動,乃時勢造英雄的結果。由此鮑德溫便以政治文學家的身份被定格于中國讀者的印象中,而他的宗教情懷和藝術追求則拋于腦后。其次是吳冰教授刊登在《外國文學》上的《詹姆士·鮑德溫》(1985),對其人生和創作進行了較為全面客觀的評介,乃國內迄今所能讀到的比較系統地介紹鮑德溫的最早文獻。

截至目前,鮑德溫的長篇小說僅有三部譯成中文,分別是《向蒼天呼吁》(霽虹、宏前譯,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比爾街情仇》(苗正民、劉維萍譯,蘭州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和《另一個國家》(張和龍譯,譯林出版社2002年版)。眾多短篇中,只有《在荒野上》(郭鳳高譯)和《生命的較量》(譚惠娟、詹春花譯)全文發表在《外國文學》1984年第12期和2007年第3期。另外,《酸奶里的一只蒼蠅》(節選)(佳寧譯)發表于《中國翻譯》1989年第4期。而其戲劇、散文和詩歌至今未有中譯本問世。

鮑德溫研究的升溫始見于21世紀初,以其為題材的期刊文章、碩士學位論文與日俱增,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也呈多元化趨勢。截至目前,國內收集到的相關期刊文章40余篇,碩士學位論文20余篇,與之相關的博士學位論文僅有4篇,其中以其為題材的博士學位論文3篇(包括中國臺灣的一篇),以宗教為視角的博士學位論文仍為空白(2014)。相較于國外研究,國內的相關成果乃滄海一粟。就研究對象而言,往往僅聚焦于其第一部小說《向蒼天呼吁》,從研究視角對身份探尋、父子關系、女性主義、文化批評、后殖民主義、生態主義等進行了探討。其中,陳世丹的《〈向蒼天呼吁〉:走向一種生態社會》(《山東外語教學》2011年第4期)從社會生態學的角度作了新的解讀,此乃將生態主義引入黑人文學研究的鼻祖,開國內黑人文學生態研究之先河;焦小婷與吳倩倩的《〈向蒼天呼吁〉中的狂歡化特質闡釋》(《外國語文》2013年第1期)從狂歡詩學的視角對其進行觀照,揭示黑人渴望人格尊嚴與種族平等的生命訴求。另外,羅虹與張兵三的《試論鮑德溫 〈比爾街情仇〉 的后人道主義價值觀》(《武漢紡織大學學報》2014年第2期)則在后人道主義的視域內探討了當代黑人的價值取向。俞睿的《詹姆士·鮑德溫的跨空間寫作》(《揚州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1期)從空間理論的視角審視鮑德溫的“邊緣”身份,強調了跨空間寫作對其從自我、種族和文化層面進行身份認同的特殊意義。這些都是國內鮑德溫研究的新進展,標志著國內黑人文學研究范圍的橫向拓展和研究方法逐步向縱深發展的新動向。

國內有關鮑德溫文學的宗教思想研究,主要表現在以下四方面。

第一,對鮑德溫“愛”之思想的多角度探討。余小玲(2010)以《向蒼天呼吁》為例,聚焦于鮑德溫愛的潛在力量,認為鮑德溫立足黑人的文化傳統,擺脫種族羈絆,把愛作為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橋梁。毛燕安(2005)從鮑德溫性愛觀對《另一個國家》進行文化解讀,指出求同存異,勇于擔當的愛乃是救贖的終極力量。彭秀峰(2004)認為,鮑德溫的《向蒼天呼吁》《另一個國家》和《喬萬尼的房間》三部長篇表明基督教所宣揚的愛是引領其一生的精神旗幟,是人類共同的文化家園,消融了人與人之間的壁壘與孤獨。以上研究均認識到了鮑德溫所宣揚的愛之終極價值,卻未論及這種主張的時代局限性,同時愛之宗教淵源的認知有待深入。

第二,從父子關系的角度觀照鮑德溫的宗教思想。李鴻雁(2008)以《向蒼天呼吁》《阿門角》和《假如比爾街能夠說話》為例,對鮑德溫作品中的父親形象進行分析歸類,探討了文本與《圣經》間的互文關系,認為各類父親形象的塑造抒發了鮑德溫內心對父愛的渴求。但從作品中父親形象與《圣經》原型的對應中不難看出有附會之嫌。另外,李鴻雁(2006)提出,戲劇《阿門角》是對鮑德溫在《向蒼天呼吁》中開始的宗教批判的延續,通過塑造一個雖不完美但富有激情與愛心的父親形象來表達對自己與已故繼父之間緊張關系的遺憾,以及對繼父的諒解。衡學民(2008)則以《向蒼天呼吁》為藍本,通過分析畸形的父子關系探討了主人公約翰在宗教壓迫之下的身份建構。

第三,從身份構建的角度,剖析宗教“結構”與“解構”的兩面性。焦洪亮的碩士學位論文《〈向蒼天呼吁〉 中宗教象征體現的心理狀態》(2004)聚焦于小說中大量的《圣經》隱喻和基督教儀式,揭示宗教象征主義在主人公人格獨立過程中的作用。吳杰文在《從基督教的原罪觀試論〈向蒼天呼吁〉 中的罪感意識》(2009)一文中,通過《向蒼天呼吁》中幾個典型人物,透析了原罪觀帶來的罪感意識,揭示了罪感意識所導致的人性扭曲和人格分裂,指出罪感意識乃是身份認同和解決種族關系的內在障礙。與之相關的還有許玉軍的碩士學位論文《宗教世界里的身份訴求:〈向蒼天呼吁〉 的宗教解讀》(2007)。該研究認為小說主人公約翰·格萊姆斯對上帝神圣的向往和敬畏與世俗快樂的吸引之間形成的對立加重了其皈依基督教的痛苦體驗,從而推廣到整個美國黑人社會在宗教世界中的信仰困惑以及身份訴求的危機。

第四,關注鮑德溫宗教思想的世俗化傾向。國內部分學者認為鮑德溫宗教情感的真實面目是一個波浪式的動態過程,世俗化傾向比較明顯。宓芬芳和譚惠娟在《沒有宗教的宗教——論詹姆斯·鮑德溫對宗教的解構與回歸》(2012)一文中指出,鮑德溫的宗教糾葛經歷了從信仰到背叛再到回歸的過程,其宗教觀與德里達的“沒有宗教的宗教”有異曲同工之妙。認為鮑德溫對上帝愛恨交加的矛盾情感,是由其社會歷史背景、個人心理發展,以及20世紀美國黑人文學走出自然主義抗議文學窠臼、走向以黑人文化為基礎的新型現代黑人文學的發展趨勢所決定的。該研究將鮑德溫的宗教思想與文學思潮聯系在一起,相較于同類研究顯得更有深度。

俞睿在《從“上帝”之愛到“人間”之愛——論鮑德溫作品中的宗教觀》(2010)一文中,分析了鮑德溫小說中的宗教元素和鮑德溫由上帝之愛向人間之愛的轉變及其意義,認為鮑德溫的宗教觀并不囿于宗教所倡導的盲目的贖罪之心,而是以冷靜和寬容的人間之愛對抗美國的種族仇恨,使非裔美國人真正擺脫內心的困惑,更有尊嚴地融入美國社會。李鴻雁在《圣徒的覺醒——鮑德溫的戲劇 〈阿門角〉 主題淺析》(2006)一文中指出,鮑德溫的戲劇《阿門角》將反宗教意識與愛兩大主題完美地結合起來,把摒棄宗教、珍惜關愛作為該劇的主旋律。劇中的藝術家充滿愛心、富于社會責任感和抗爭精神,對同胞懷有濃厚的人文關懷。李麗程的碩士學位論文《教堂之外:論詹姆斯·鮑德溫小說中的世俗化傾向》(2008)認為鮑德溫小說中存在一種世俗化傾向,作者意欲否認世俗與神圣的二元對立,力圖在世俗世界中實現基督教精神。宓芬芳的碩士學位論文《黑人宗教、性神話、音樂——詹姆斯·鮑德溫文學作品研究》(2008)揭示了鮑德溫怎樣通過文學創作來批判黑人教堂里丑惡的上帝形象,并且追求理想博愛的民間上帝,認為鮑德溫心目中的那個理想的、慈愛的、公平的上帝不在黑人教堂,而在家庭的親情、情人的性愛和團體的關愛中。

綜上所述,國內學界透過個別的文獻作品,意識到了鮑德溫濃濃的宗教情懷,從不同的角度做了相應的探究,但目前的研究還不能對鮑德溫的宗教文學思想給出一個相對客觀全面的回應,缺乏對其作品的整體把握,不免有以偏概全、管窺蠡測之憾。盡管鮑德溫的宗教思想是貫穿始終的主要線索,但就此所做的研究卻不在多數,以宗教為參照將其長篇、戲劇、文集和代表性短篇納入敘事范圍的系統研究尚未有先例。此即本課題的努力方向。

由是觀之,以宗教的視角觀照鮑德溫的散文、戲劇、小說以及詩歌,同時兼顧黑人音樂在主題表達中的渲染作用,乃是客觀真實地反映其宗教倫理思想之務實有效的途徑,避免了顧此失彼的遺憾。同時以宗教為主線勾畫出的鮑德溫文學思想全景圖,對于全面了解黑人文化思想不無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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