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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導讀 民族精神的時代展開——陳來先生學術研究略記

陳來先生,1952年生于北京,祖籍浙江溫州。1969年春天,離開母校北京三十五中學,奔赴內蒙古西部的烏蘭布和沙漠,參加剛剛組建的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1973年,先生入中南礦冶學院(現中南大學)地質系。1978年,先生被錄取為北京大學“文化大革命”后首屆研究生,進入北京大學著名的中國哲學史專業學習。1981年,研究生畢業留校任教。1982年,考取北京大學首屆文科博士生,師從張岱年先生。1985年獲哲學博士學位。同年開始任馮友蘭先生助手。1986年破格升任北京大學哲學系副教授,1990年破格升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1991年被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國家教委授予“有突出貢獻的中國博士學位獲得者”。1992年被國家授予“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并獲發“政府特殊津貼”。1993年被國務院學位辦評定為博士生導師。曾任北京大學儒學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學哲學系學術委員會主任、中國哲學教研室主任。2009年轉任清華大學,現任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校學術委員會副主任。

四十年來,先生著作等身,著有論著四十多部,論文四百多篇,而這些研究和成果都是圍繞一個主題展開的,那就是儒學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先生的著述始終代表了本學科的前沿,因其卓越的學術成就,近年來先后獲思勉原創獎(2015)、孔子文化獎(2015)、張世英美學哲學學術獎(2017)、湯用彤學術獎(2020)、教育部人文社科一等獎(2020)、全球華人國學終身成就獎(2020),等等。四十年來,先生自覺地、始終不渝地以儒者的人文情懷和價值關懷從事儒學研究,其人其學,沉潛、剛健、中正、平和、直率、明達。據說,先生早年電腦上貼有八字,一側曰“剛健不陷”,另一側曰“敬慎不敗”。這兩句話分別出自《周易》需卦彖辭、九三爻小象辭。這可謂先生獨到的修養工夫。我們知道程朱特別強調“敬”的工夫,先生之主“敬慎”,于程朱有承焉。近代以來,熊十力對“剛健”一詞的本體論意義有特別發揮,而先生于熊氏哲學也深有契焉。先生明通粹和,中立不倚,不將不迎,為而不爭,可謂一代儒宗!

本書節選即突顯了先生對以儒學為主干的中國哲學精神與境界的闡釋。開篇所論中華文明的哲學基礎、世界觀、價值觀,主要是依于儒家思想所作的展開。之后論孔孟、宋明理學、近現代儒學和依于仁學談論的儒學之現代價值,基本上按照時間順序來展開,從中可以窺探先生對儒學與中國哲學內在價值的傳承和發展,先生的這些探索也有力推動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1978年,改革開放的大門逐步打開,思想大解放,正常的學術活動與學術研究得以展開,儒學與中華文化固有的生命力開始復蘇。馮友蘭、張岱年等學界前輩也開始反思自己在極左意識形態下的學術研究,重新延續自己內心固有的學術思考。先生于20世紀70年代后期入北大,就得以承接馮先生、張先生20世紀三四十年代以來的學脈真精神。先生的學術研究開始于1978年,政治上、思想上、文化上都是一個“一元復始”、生意盎然、充滿力量的年代。先生的學術研究從治朱子學始。朱子是宋明以來影響最大的思想家,近代以來其思想又遭到猛烈抨擊。如何認識評價朱子,這在當時顯然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學術研究。近代以來的儒學大家,主要任務是在思想上回應西學,提煉儒學的哲學思想與普遍性價值,激發儒學常新之道。由于當時的民族危機、思想危機,故而現代新儒家有著一種普遍性的孤憤、沉痛、緊迫之情,同時也有著一種承續民族文化慧命的強烈使命感,要使儒學與中華文化在思想上重新發光出彩。與現代新儒家相比,先生治學時所處的年代雖在大背景上,政治上、思想上、學術上都是“撥亂反正”的時代,但中華民族早已堅挺地屹立在世界的東方,而且在政治格局上總體上是穩定的,精神風氣上是勃勃向上的。這就提供了一個非常從容的學術大環境,先生治朱子學,很突出的一個特征就是扎實的文獻根基,先生對朱子書信作通盤考證系年(《朱子書信編年考證》),朱子重要著作語錄了然在胸。就對朱子文獻的全面了解與熟悉程度而言,近代以來,罕見其匹。當然,這并不是目的,先生要以這些文獻來呈現、構建朱子理學思想的演變脈絡,顯然這又需要很強的思想分析與邏輯思辨能力。達到這些也還只是一般的專家學者。先生還同時是一位自覺的儒者,故在朱子研究中,在文獻梳理、思想辨析中最為重要的還是要呈現出朱子思想的價值世界。故而先生的朱子學研究是文獻、思想與價值的統一,因此其《朱子哲學研究》贏得了廣泛稱譽,使先生一出道,即蜚聲海內外漢學界。

與現代新儒家一樣,先生是有使命與擔當精神的,一方面不斷拓展自己的學術研究,另一方面同時思考儒學的現代價值。學術上,先生一直努力對儒學有個通貫的了解與全面的認知,儒學不能限于朱子學。故而其后來的學術研究,上通三代東周,溯源儒學之根與魂;下貫陽明、船山,一直到現代新儒家。近代以來的儒學發展,在兩個維度上同時展開,一是要返本開新,一是要綜合創新,不同的學者雖在這兩個方面可能有所側重,但實際上這兩個方面是不可分離的,創新離不開綜合,也離不開返本。先生的儒學研究正是在這兩個維度上同時展開。在返本開新上,先生對儒學的根源及其形成有非常深刻的考察,而這種考察同時又融入了現代多學科的視域與方法。在思想上,儒學研究固然以哲學的方式為主,但儒學同時又有綜合性,需要社會學、政治學、宗教學、人類學等多學科的融入,特別是對早期儒學的起源問題上,上溯三代文化,又離不開考古。先生綜合運用這些學科視域對早期儒學的起源與形成,特別是其思想價值系統,作了立體而且非常富有說服力的呈現,廓清了晚清近代以來一些“原儒”研究的迷霧與迷思,可以說以堅實、開闊的現代學術精神,真正樹立了儒學的大本大源(見先生之《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許多珍貴簡帛文獻的不斷出土,簡帛學興起,先生與李學勤、龐樸等先生一道深度參與了早期的簡帛學研究與相關討論。先生以其獨到的儒學視野與眼光,借助簡帛文獻,對先秦儒學,特別是戰國時期儒學的發展作了深入刻畫,與相關同行一道推進了對戰國儒學的敘述與研究(見先生之《竹帛五行與簡帛研究》)。先生無論在先秦儒學的整體刻畫上,還是在孔子、孟子、荀子等最為重要的標志新人物的個案研究上(參見先生之《孔子·孟子·荀子》),都有獨到的把握與突出的學術貢獻。欲開新,必返其本,“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只有把握了大本大源、源頭活水,才能談得上進行真正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先生的先秦儒學研究就代表了一種返本開新的維度,當然這種返本開新,同時也是一種有綜合性的創新。

宋明理學是中國哲學的研究重鎮,也是儒學發展最具哲學性的時代。先生的儒學研究在宋明理學研究領域最具功力。朱子、陽明、船山是宋明理學領域最具代表性的三位大儒,而先生關于他們的研究與代表著作(《朱子哲學研究》《有無之境》《詮釋與重建》等)在這一領域有著不可繞過的權威性。除朱子、陽明、船山三大家外,先生對宋明理學的所有重要人物皆有涉獵和重要論述,這些體現在《宋明理學》《宋元明哲學史教程》《中國近世思想史》《宋明儒學論》等著述及系列學術論文中。《宋明理學》作為研究生專業課程教材廣為使用。先生與日本、韓國的儒學研究者接觸也較早,作為宋明理學的延伸,先生對東亞儒學也早有關注和較為深入的研究,并撰寫了系列論文,這些集中體現在《東亞儒學九論》《近世東亞儒學研究》等書中。現代新儒家馮友蘭、牟宗三、唐君毅等人的宋明理學研究都有著明顯的以論帶史的色彩,他們或偏向理學,或偏向心學。與他們的研究有所不同的是,先生是本著張岱年先生“好學深思,心知其意”的治學精神,順著宋明理學本然的精神與思想脈絡作了內在化、客觀化的立體呈現,對宋明理學的各派各系總體上均能予以相應的同情的理解。先生雖在朱子哲學研究上用力最深,而且在精神上傾心朱子;但先生又說《有無之境:王陽明的哲學精神》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書。如果說《朱子哲學研究》體現了學術研究的厚重性,那么《有無之境》應該說又透出了一種精神境界,兩書皆能深契朱子、陽明哲學之精神。《有無之境》一定程度上借助了一些西方哲學的資源,可以幫助我們在現代思想文化的視野里更好地理解陽明學的精神,但這些西方資源只是一種“鏡鑒”,是“客”,并未喧賓奪主,先生非常審慎地使用這些資源,絕非隨意或刻意比附,因此不至于模糊掉陽明學作為東方哲學的獨特魅力。與《朱子哲學研究》的厚重性、《有無之境》的靈動性相比,《詮釋與重建:王船山的哲學精神》則更多體現出一種思想的深邃性。《詮釋與重建》略人之所詳、詳人之所略,探賾索隱,發微顯幽,深入船山思想世界的根與魂,特別是對其神化論與生死論的闡發,刷新了近代以來的船山學研究。

先生儒學學術研究的第三個重鎮就是關于現代新儒家的研究。一定意義上來說,先生即是現代新儒家的傳人,先生親炙于馮友蘭先生,是馮先生晚年的重要學術助手,先生之學識、見地深得馮先生稱許。馮先生基于程朱理學創建新理學,陳先生的學術也是由朱子學起家,深得朱子學之精髓,這大概是晚年馮先生欣賞陳先生的一個重要原因。然而,陳先生既治朱子學,也攻陽明學,有綜合貫通之氣象。先生雖與馮先生有“法緣”,但對熊十力、梁漱溟也非常推崇,對兩人均有深入的研究;先生在文章中多次表現出對兩人智慧的欽佩。先生這方面的研究集中體現在《現代中國哲學的追尋:新理學與新心學》一書中,當然,在《仁學本體論》中對熊十力的仁學思想也多有討論、稱贊。在現代新儒家中,先生特尊熊十力、梁漱溟、馮友蘭,對馬一浮也有相當深入的了解。先生與牟宗三的不少弟子也很有交情。這些都顯示出先生的開放胸懷。

先生三為“祭酒”(連任三屆中國哲學史學會會長),先生之中國哲學研究是自覺地以儒學為主體、主線,上通下貫,把儒學作為一個整體來考察,不限于一宗一派,以孔子為宗,會通孟荀,綜合程、朱、陸、王,整合現代新儒家之理學、心學,結合新時代,以開儒學新慧明。先生之儒學研究以文獻為基礎,以思想為血脈,以價值為靈魂,注重歷史,著眼未來,堅持中國主體,又不失世界眼光,可謂推陳出新,繼往開來!先生為張岱年先生之嫡傳,深得張先生治學精神,那就是“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先生也曾自稱為張先生門下之“心知其意”派;張先生主張綜合創新,實際上在綜合創新上,也取得了突出成就。同時,先生在傳統文化之轉化創新上,也做出了很大的推動工作。從“心知其意”,到“綜合創新”,再到“轉化創新”,就是儒學與傳統文化傳承發展之路。馮友蘭先生為先生命字“又新”,對先生寄予殷切希望。先生四十年來的學術成就與貢獻,可謂不負馮先生之厚望!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先生站在儒學與傳統文化價值立場上,就傳統與現代、儒學與現代社會等相關主題持續發聲,先生立言旗幟鮮明,鏗鏘有力,是堅守中華文化立場的重要代表。先生的總體意思是,在現代多元社會中,特別是在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征程中,儒學有其不可忽視的重要意義。我們無須像傳統社會那樣,要求儒學為社會發展提供全方位的價值支撐,儒學也不應該有這樣的訴求。我們今天不需要用儒學去開出什么科學、民主等現代價值,這些都是現代社會已經很成熟的普遍共識和強大力量,我們只需要說明儒學與這些現代價值不矛盾,可以有機結合即可。現代社會如果只有經濟繁榮、科技發達、政治民主、人民自由等也是不夠的,還需要倫理道德、思想文化、禮俗信仰等精神與心靈價值系統的支撐。這些正是儒學可以發揮其長處的領域。特別是對中華民族這樣有著五千年文明傳統的古老而又常新的偉大民族,雖然在歷史上也有外來宗教與思想文化對中華文化與中國人的心靈世界有著一定或較大的影響,但就總體而言,中國社會的禮俗文化、做人準則、倫理秩序、道德修養、精神信仰等主體上是由儒家的價值系統在支撐。再者,外來宗教與思想文化在中國發生影響,甚至有的也融入了中華文明的有機體,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儒學的影響。當然,儒學在歷史發展中,也或被動或主動地吸收了外來宗教與思想文化的合理因素,從而保持了其生生不息的思想活力。孔子儒學是中國之所以為中國的重要標識。如果中國人的人生哲學、精神生活、心靈信仰,中國社會的倫理規范、風俗禮儀、價值秩序,總體上由一種非儒學或與儒學對立的另一種價值系統來指導,這是不可想象的。完全拋棄傳統、背離傳統的現代只能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這在實際上也是不可能的。當然,儒學為中國社會提供精神價值支撐時,其本身也需要自我調適、自我革新、吐故納新,揚棄其非本質的不合時宜的價值因素,同時積極廣納一切思想的合理因素來豐富自己的價值內涵,有能力較為廣泛地回應現代社會中一些新問題和困境,并積極開出化解之方,提供解決方案,以資社會參考。應該說,先生在這些方向上作出了很多富有建設性意義的思考,在《傳統與現代:人文主義的視界》一書中有集中體現。

進入21世紀,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在政治上越來越重視傳統文化的現代意義,儒學與傳統文化的發展也迎來一個新的歷史機遇。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反傳統的勢力還是比較大的,那時先生為傳統文化的價值進行辯護,還是面臨著較大的思想壓力。在新的歷史時期,傳統文化的重要意義無論是在民間還是在官方都得到越來越多的肯定與認可。先生在這一時期也更加活躍,有學者用大陸新儒學來敘述改革開放以來儒學的發展,那么,在這一時期,先生無疑成為大陸新儒學的重要代表人物和中堅力量。先生不激不隨,持論中正,既深諳儒學與傳統文化的內在義理價值,又以寬闊的學術視野與開放的現代意識,對儒學與傳統文化進行了很好的再詮釋,有力地推動了以儒學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先生生長于北京,長期在北京大學學習工作,身處思想文化的中心與重鎮,有著強烈的愛國主義與民族文化情結,民族自尊、文化自信、文化自覺的意識在先生心里根深蒂固,有著很強的振興民族文化的使命感與責任感。儒學有著很強的民族性、社會性與政治性,特殊的處境與身份也使得先生自然而然地從政治文化的角度思考儒學在當下中國的建構,推動儒家話語參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建構。同時,先生也站在民族文化的整體性角度,對以儒學為中心的國學、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與現代意義有深入思考。這些探索也集中體現在《孔夫子與現代中國》《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國學散論》等書中。

在四十年來儒學與中華文化艱難曲折的復興歷程中,梁漱溟、馮友蘭、張岱年等前輩都是突出的代表性人物,這些前輩先后在20世紀末或21世紀初謝世。他們一方面在儒學與傳統文化領域有自己專精的專業研究,另一方面有堅定的傳統文化價值信念,以自己的學術專長在社會文化層面為傳統文化發聲、吶喊,并努力推動傳統文化的傳播推廣與現代轉化。先生承前啟后,與這些前輩相比,先生的儒家色彩、儒家精神、儒家立場要更強,四十年來的研究總體上不離一個“儒”字,在對兩千多年儒學發展的全面理解與深入把握上,先生也有超越前輩之處。當然,這四十年里,與先生同輩的學人,也有不少在儒學研究與傳播方面做了很大貢獻,近些年來以“儒生”自稱的新生代知識分子或民間學人也蔚然成林。總體上來看,先生是四十年來儒學發展的中堅力量,發揮了重要引領作用。

在通貫而深厚的儒學研究基礎上,進入21世紀,先生也在努力探索儒學理論的建構,2014年出版的《仁學本體論》和2019年出版的《儒學美德論》,代表了這方面的突出成就。“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概念和最具標志性的范疇,一部儒學發展史,一定意義上可以說就是仁學的發展史。先生抓住儒學這一根本范疇,通古貫今,回應時代,在世界哲學與思想文化視野中為儒學的再發展植根立本,為新時代儒學發展奠定理論基礎。如果說,《仁學本體論》有著儒家哲學的本體論意義,是道體,那么,《儒學美德論》就有著實踐應用向度的現實意義,兩書也可謂體現了道為體、德為用的思想。儒家的社會性突出體現在倫理性上,這也是儒學影響中國社會至今最為深刻的地方,近代以來,儒家倫理在遭遇批判中也在自我反思、自我調適。先生在近三十年世界范圍內美德倫理運動的背景下,對儒家的美德論作了現代性闡釋,強調了私德、品格、人格乃至境界論在儒家美德修養中的重要意義。對比馮友蘭先生的“貞元六書”,先生關于儒學發展理論性創作也有六部:“新原儒”:《古代宗教與倫理——儒家思想的根源》;“新原統”:《傳統與現代》;“新明道”:《現代中國哲學的追尋:新理學和新心學》;“新世論”:《孔夫子與現代世界》;“新原仁”:《仁學本體論》;“新原德”:《儒學美德論》。我曾經認為先生此六書為“元亨六書”,為儒學從“元”走向“亨”的階段的重要標志性成果。現在我可能更傾向于用“乾元六書”來表述先生的這六部具有時代標識意義的代表作,也代表了這一時期民族精神的新展開。

翟奎鳳

2023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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