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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深谷回聲

溫泉廳有四個主要出口,除了他們進來的通道外,還有三條不同方向的路徑。經過簡短討論,他們決定首先探索看起來最為寬敞的東向通道。

馬庫斯在每個關鍵位置留下彩色標記,確保能夠找回返程路線。他小心地取出一支特制熒光筆,在巖壁上畫下明亮的箭頭——這是他作為節目制作人一直隨身攜帶的道具,沒想到在這種環境下如此實用。

“不要擔心環境污染,”他注意到佩德森審視的目光,解釋道,“這種標記是生物降解的,最多幾個月就會自然消失。”

東向通道的性質與之前略有不同——冰層逐漸被巖石結構所取代,表明他們可能正接近冰層與巖石層的交界處。

空間時而開闊時而狹窄,但整體呈現下行趨勢,似乎在引導他們深入地下。溫度也隨著深入而略微升高,空氣中的礦物質氣味更加明顯,伴隨著一種微妙的金屬味,像是鐵銹與硫磺的混合。

沿途,佩德森不時停下記錄溫度變化和巖層特性。“這種巖石構成非常獨特,”他輕聲說道,指向一處閃爍著微光的墻面,“含有大量火山噴發物和特殊晶體結構。這區域的地質活動比目前記錄的要活躍得多。”

行走約十五分鐘后,通道突然打開,他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懸崖邊緣,面對著一個令人窒息的景觀——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寬闊到手電筒的光束無法照到對岸,深不見底,上方的頂部也隱沒在黑暗中。

洞穴的墻壁已經完全是巖石構成,偶爾點綴著冰晶,遠處似乎有水流的聲音回蕩,伴隨著奇特的回聲,仿佛空間遠比視線所及更加廣闊。

當他們的呼吸在寒冷空氣中形成白霧時,沃爾夫注意到這些霧氣不是平緩散去,而是被某種微弱但穩定的氣流拉向洞穴深處,暗示著與更大系統的連通。

“這……超出了我的預期,”佩德森罕見地流露出純粹的驚訝,聲音因震撼而微微顫抖,“這種規模的地下空間……我從未在南極見過類似報告。按照常規理論,這里根本不應該存在這么巨大的結構。”

沃爾夫站在崖邊,感到一種近乎宗教般的敬畏。這不僅僅是對自然力量的驚嘆,還有一種預感——他們正站在重大發現的邊緣,不管這發現最終是純粹的自然奇觀還是會證實他那遭人嘲笑的理論。

他俯身向黑暗中丟下一塊小石子,等待著回聲。奇怪的是,他們聽到的不僅是預期的撞擊聲,還有一種液體的濺落聲,暗示下方可能存在水體。

“有下去的路嗎?”馬庫斯問道,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他緊握著相機,仿佛這神秘景象隨時可能消失。

船長小心地檢查崖邊,用手電照向兩側:“看起來這里有一條自然形成的斜坡,但沒有足夠的光線確認它的安全性和終點。在沒有適當裝備的情況下貿然下降太危險了。更何況——”他抬起手表檢查時間,“我們已經探索了將近一小時,應該考慮返回了。”

“我同意,”佩德森說,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什么,“我們已經發現了超出預期的巨大洞穴系統。明智的做法是返回溫泉廳,建立更穩固的營地,然后在休息和準備充分后再進行深入探索。”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冷靜,但眼中依然閃爍著科學家面對未知時特有的興奮光芒。

盡管內心急切想要繼續,沃爾夫也不得不接受這個合理的建議。直覺告訴他,這個巨大空洞深處藏著某種重要發現,但生存經驗也提醒他不應冒險。他們的處境依然危險,生存仍然是首要任務,比起冒險的探索,確保基本安全更為重要。

“你們是對的,”他最終承認,盡管語氣中藏著一絲不舍,“我們應該返回,建立更完善的營地。今天已經發現了足夠驚人的景象。”轉身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深邃黑暗,仿佛它正向他發出無聲的召喚。

返回溫泉廳的路程比預期要迅速。馬庫斯的標記清晰可見,指引他們穿過蜿蜒的通道。到達后,他們決定立即著手將主要營地從入口處轉移至此,利用溫泉提供的熱量和更為廣闊的空間。

“如果要在這里長期生存,我們需要解決幾個基本問題,”船長列出計劃,一邊在臨時搭建的石臺上展開一張繪有簡易地圖的紙張,“穩定的飲用水源、足夠的熱量保持體溫、信號裝置嘗試聯系外界,以及可能的食物來源。”

“水源有溫泉,雖然需要凈化,”佩德森分析道,小心地從求生包取出一組試管和試劑,“溫泉水中的礦物質含量很高,但通過簡單的過濾和沉淀,可以獲得飲用水。熱量已經有保障,信號裝置是最大挑戰——如果磁場干擾持續存在,無線電可能依然無法使用。至于食物……”他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嚴肅,“這可能是最大的問題了,我們的干糧還夠兩周多,還需要食物就只能尋找藻類或者想辦法捕魚了。”

馬庫斯突然興奮地插話:“等等,我剛才注意到溫泉邊緣有一些綠色生長物!”他指向水池一側半隱蔽的區域,那里確實有一片微微發亮的綠色物質附著在巖石上。

佩德森立即走過去檢查,取樣后簡單觀察:“這是一種嗜熱藍綠藻,可能是這個地下生態系統的初級生產者。理論上它們富含蛋白質和維生素,完全可以食用。”

“還有一件事,”沃爾夫補充,取出筆記本開始繪制他所見的空間結構,“我們需要更詳細地記錄和測繪這個洞穴系統。如果——當我們獲救時,這將是極其寶貴的科學資料。”他的手在紙上快速移動,勾勒出地下空間的輪廓,標注各個通道的位置和特征。

他刻意沒有提及可能的人為痕跡和自己的納粹理論。現在最重要的是團隊的凝聚力和生存希望,而不是可能引起分歧的假設。

夜幕降臨時,四人已經在溫泉廳建立了一個相對舒適的營地。利用溫泉散發的熱量,他們創造了一個溫暖區域,足以在沒有額外加熱的情況下度過南極的夜晚。他們用救生艇的帆布搭建了一個半圓形屏障,巧妙地引導熱氣流向休息區,創造出一個溫度穩定的小型環境。

船長成功地過濾了一些溫泉水,經過簡單處理后成為可飲用的清水。他使用的是救生包中的多層過濾系統和一些活性炭,這些原本是為了在海上求生時凈化海水準備的,現在卻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用場。

“比我預想的要好,”他啜飲著第一杯凈化水評價道,“幾乎嘗不出礦物質的味道了。”

佩德森則忙于記錄各種環境數據和繪制初步地圖。他的筆記本已經填滿了密密麻麻的觀察記錄、計算和草圖,偶爾會停下來調整他的便攜氣象儀,測量洞穴內的溫度變化和氣流模式。“如果我的推測正確,”他對沃爾夫說,“這整個系統可能有多個與外界連通的通道,形成了一個復雜的自然通風網絡。”

馬庫斯顯得比幾天來任何時候都要放松,甚至嘗試用幾塊冰塊和小石頭擺出一個簡易棋盤,邀請大家下棋消磨時間。

“在極端環境下保持精神活動非常重要,”他解釋道,擺放棋子的手勢意外地專業,“我在準備一檔關于極地探險的節目時采訪過心理學家,他們都強調了心理健康與生存幾率的緊密關系。”

沃爾夫坐在溫泉邊緣,手中捧著熱水,看著水面升起的蒸汽在空中形成的圖案。今天的發現遠超他的預期,但同時也帶來更多疑問。

這個洞穴系統如此完美地符合他理論中描述的環境——地熱溫泉提供熱量和水源,寬敞的空間足以容納相當數量的人員和設備,多條通道提供安全進出和隱蔽,甚至還有更深處的巨大洞穴可能連接到更廣闊的網絡。他在呼吸間仿佛能感受到歷史的重量,七十多年前的秘密可能就潛伏在這些巖壁之后。

如果他是一群需要完全隱蔽的逃亡者,這里確實是近乎最佳的避難所選擇。

但科學家的謹慎本能提醒他不要被證實偏見所誤導——目前他們發現的一切都可以用純粹的自然現象解釋,沒有決定性的人為痕跡。那些地面上的磨損可能真的只是某種未知地質過程的結果。身為學者,他必須保持開放的態度,無論最終結果是證實還是推翻他的理論。

“在想什么,教授?”船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沃爾夫抬頭,看見船長正在測試一個自制的信號裝置——用救生艇上的無線電零件和簡易天線組合出的設備,希望能夠穿透冰層發送緊急信號。

“我在想……我們有多幸運,”沃爾夫誠實地回答,凝視著溫泉水中自己的倒影,“如果不是這個洞穴系統,我們可能已經……”

“是的,我們確實很幸運,”船長點頭,聲音平靜而堅定,手上繼續調整著電路,“但更重要的是,你的研究指引我們找到了這里。無論你的完整理論是否正確,這一部分已經挽救了我們的生命。”

沃爾夫感到一陣意外的情緒涌上心頭。在學術界的幾十年里,他習慣了懷疑和諷刺,很少有人真誠地肯定他的工作價值。即使是最接近的同事也常常對他那些“極端理論”保持距離。此刻,船長的肯定幾乎讓他眼眶濕潤。

“謝謝,”他輕聲說,聲音比預期的要嘶啞一些,喉嚨因情緒波動而收緊。

“不過,如果你的其他理論也是正確的,”船長猶豫了一下,放低聲音,頭部微微傾向沃爾夫,“如果這里真的曾經是……某個組織的秘密基地,你認為我們會找到什么?”

沃爾夫謹慎地環顧四周,確保佩德森和馬庫斯因為棋局而分心,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如果——這是個很大的如果——如果這里真的曾是納粹的南極基地的一部分,我們可能會發現更深層的人造結構,可能是金屬門、機械部件、電力系統的殘留。七十多年后,大部分設施應該已經腐蝕嚴重,但某些德國工程可能依然保存完好。”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描繪著水面的漣漪,仿佛在勾勒某種隱藏的圖案。

“你真的相信他們可能在這里建立了自給自足的地下社會?”船長問道,聲音中既有懷疑也有好奇,一邊放下了手中的電路板。

“理論上這并非不可能,雖然要維持一個完全隔離的生態圈非常困難,”沃爾夫輕聲回答,眼神變得專注而遙遠,仿佛看到了七十年前可能發生的一切,“但如果有足夠的準備和資源,地熱能源可以提供電力和熱量,地下水系統可以支持基本農業和漁業,甚至可以通過藻類或電解法創造氧氣。德國當時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潛艇技術,可以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運送物資和人員。他們也確實在研究如何在封閉環境中延長潛艇的續航能力,這對南極生存也非常有用。”

船長陷入沉思,手指輕輕敲擊著信號裝置的外殼:“聽起來像科幻小說,但人類在極端環境中的適應能力確實不容小看。南極科考站也很隔離,但它們能夠長期運行。如果有足夠的決心和技術支持……”他的目光越過沃爾夫肩膀,看向通往大型洞穴的通道入口,仿佛那里可能隱藏著他們談論的一切。

“無論如何,”沃爾夫打斷了這個假設,感到這種討論可能過早,同時也勾起了他那難以抑制的學術好奇心,“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生存和獲救。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他直起身,舒展因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僵硬的肩膀。

“同意,”船長點頭,繼續搗鼓他的信號裝置,金屬零件在他指間閃爍著微光,“不過,明天的探索會很有趣。”他眼中閃過一絲沃爾夫熟悉的探索欲望,那是每個真正的探險者面對未知時共有的神情。

夜幕完全籠罩時,洞穴系統變得更加神秘。溫泉的蒸汽在冰墻上形成復雜的冰晶圖案,如同自然雕琢的藝術品。手電筒的光束在半透明的冰層中穿梭,創造出夢幻般的光影效果,時而猶如北極光般舞動,時而如深海生物般神秘浮動。四人圍坐在溫泉周圍,享受相對的溫暖和難得的安全感。

“我從沒想過今天會這樣結束,”馬庫斯突然說道,打破了舒適的沉默,用手指撥弄著一顆作為棋子的小石頭,“我們上周才認識,本來應該在船上錄制這周的節目,結果現在卻在南極冰層下的秘密洞穴里同生共死。”他的語氣中有種超脫現實的平靜,仿佛這一切發生在別人身上。

“還不是結束,”佩德森堅定地說,從他的實驗裝置中抬起頭,眼鏡反射著溫泉的微光,“只是一段意外的插曲。科學探險中常有突發狀況,適應和解決問題是探險的本質。”

“不管怎樣,”馬庫斯繼續道,“我想說,我很高興能與你們三位一起經歷這一切。考慮到環境,我們可能是有史以來組合最奇怪的南極探險隊。”他舉起一杯熱水,做出敬酒的姿勢,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微笑。

“還不是最奇怪的,”沃爾夫微笑道,決定稍微放松一下沉重的氣氛,接過這個話題,“1912年的日本南極探險隊帶了一對雪橇犬,據說其中一只曾走失幾周,后來被發現生活在一個天然冰洞里,靠捕食雪地渡鴉生存。”他語氣中帶著講故事的節奏感,仿佛回到了他在大學講堂的狀態。

“你編的吧?”馬庫斯懷疑地問,眉毛高高挑起。

“不完全是,”沃爾夫承認,“只是把幾個真實故事混合了一下。”

所有人都笑了,這種輕松瞬間在極端環境中顯得格外珍貴,笑聲在洞穴中回蕩,短暫地驅散了未知的陰影。

“我們應該休息了,”看了看手表,船長最終宣布道,“明天將是重要的一天。我們需要更全面地探索那個大型洞穴,可能需要組裝一種安全的緩降工具。”

每個人都回到各自的睡袋區域,準備休息。沃爾夫躺下來,看著洞頂的冰層,透過某些薄弱處可以隱約看到暗淡的藍光,極晝中太陽的余暉穿透數米冰層投下的微光。

這片透明的天花板下,他的思緒再次回到那個大型洞穴——那個比預期更大、更神秘的地下空間。明天的探索可能會徹底改變一切,無論是證實他那爭議性的理論,還是僅僅發現另一個自然奇觀。三十年的學術生涯或許就在明天迎來轉折點。

就在他即將入睡時,一陣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傳來,伴隨著遠處傳來的低沉聲響,像是某種機械運轉的回聲,有節奏的“嗡嗡”聲混合著金屬摩擦的輕響。聲音雖然微弱,但在寂靜的洞穴中清晰可辨。

沃爾夫猛地睜開眼睛,支起身體傾聽,全身的感官瞬間警覺起來,但聲音已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可能只是冰層移動的自然聲響,或者遠處巖石崩落的回音,他試圖理性地對自己說。

又或者,他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可能是某種更加不尋常的聲響——一個被遺忘世界的回聲,一個等待被發現的秘密。

沃爾夫再次躺下,閉上眼睛,讓溫泉的溫暖和潺潺水聲帶他進入夢鄉。而遠處,隱約傳來一種奇異的機械聲響,仿佛在呼喚著他穿越時間的深淵,去揭開被冰層封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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