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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另一個后代(2)

“我知道。”

“不過并沒……”他突然住口,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餐盤上,“如果這里是貝萊星,我會說這是一片烤豬肉,而且是用花生醬悶烤的。”

“事實上,這是一盤素菜,丹吉。你剛才要說的是家族中并沒有嘉蒂雅這個名字吧。”

“是啊。”丹吉平靜地答道,“有一種說法是潔西——那位本尊潔西——反對這么做,但我并不相信。以利亞的妻子始終沒有到過貝萊星,你知道吧,她甚至從未離開過地球,又怎么可能反對呢?不,我相當肯定,是老祖宗自己不希望再有另一個嘉蒂雅。她不能有仿制品,也不能有分身。嘉蒂雅就只有一個,獨一無二。此外他還要求子孫,不要再出現另一個以利亞。”

嘉蒂雅覺得食不下咽了。“我認為,你的老祖宗后半生都在學著做一個不動感情的人,就像丹尼爾那樣。話說回來,他心里還是藏著浪漫情懷。他大可容許多出現幾個以利亞或嘉蒂雅,我絕對不會介意,而且我想他太太應該也不會介意。”她笑得花枝亂顫。

丹吉說:“不過這些傳說似乎都不太可信。老祖宗幾乎要算是歷史人物了,他去世已有一百六十四年。我是他的第七代子孫,但現在坐在我對面的女士,竟然是他年輕時的朋友。”

“我其實不能算他的朋友。”嘉蒂雅盯著自己的餐盤,“前后七年間,我跟他只有過三次短短的接觸。”

“我知道。老祖宗的兒子,班,替他寫了一本傳記,那是貝萊星的文學經典,連我都讀過呢。”

“是嗎?我倒是沒讀過,甚至不知道有這本書。書里……書里是怎么寫我的?”

丹吉似乎被逗樂了。“把你寫得很好,你絕不會抗議的,但別談這個了。我覺得難以置信的,是我們雖然相隔七代卻能坐在一起。你多大年紀,夫人?問這種問題妥不妥當?”

“我也不知道妥不妥當,但我并不反對。照銀河標準年算來,我今年兩百三十三歲。”

“你看起來絕對不到五十歲。老祖宗去世時七十九歲,已經垂垂老矣。我今年三十九歲,等到我死的時候,你仍舊健在……”

“前提是我不會死于意外。”

“而且或許還能再活五十年。”

“你嫉妒我嗎,丹吉?”嘉蒂雅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悲憤,“我已經比以利亞多活了一百五十幾年,而且恐怕還得再茍活一百年,這會令你嫉妒嗎?”

“我當然嫉妒你。”他從容地答道,“怎么可能不呢?只要不會成為貝萊星上的壞榜樣,我絕不介意活上好幾個世紀。但我可不希望我的同胞普遍活得那么長,否則歷史的腳步和文明的進展會變得太慢,而且在上位的人會掌權太久。貝萊星將會越來越保守,終于走向衰亡——就像你的世界那樣。”

嘉蒂雅揚起尖尖的下巴。“你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奧羅拉欣欣向榮。”

“我說的是你的世界,索拉利。”

嘉蒂雅猶豫了一下,然后堅定地說:“索拉利并不是我的世界。”

丹吉說:“我希望你承認。我來見你,就是因為我相信索拉利是你的世界。”

“如果這就是你來見我的原因,那么你是在浪費時間,年輕人。”

“你生于索拉利,對不對?而且在那里住過好一陣子?”

“我三十歲以前都住在那里——差不多是我一生的八分之一。”

“那么你就是索拉利人,足以幫我完成一件相當重要的大事。”

“不管你有多么重要的事,反正我不是索拉利人。”

“事情關系到了是戰是和——希望你覺得夠重要了。太空族世界和殖民者世界眼看就要開戰,如果真走到這一步,我們大家都要遭殃。能否阻止戰爭確保和平,就在你一念之間了,夫人。”

13

午餐結束了(這并非什么大餐),嘉蒂雅不知不覺開始望著丹吉,并未讓憤怒顯露出來。

過去兩百年來,她遠離塵世的紛擾,過著心如止水的日子。無論是當年在索拉利所受的苦難,或是初到奧羅拉時適應上的困難,都慢慢被她淡忘了。那兩起謀殺帶給她的大慟,以及兩段詭異的戀情——對象分別是機器人和地球人——所帶來的狂喜,她都設法深深埋葬,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她經營了一段為期很長而且平靜無波的婚姻,養育了兩名子女,并繼續投入服裝設計這門應用藝術。后來子女終于自立門戶,接著丈夫又離她而去,而不久之后,或許她也要從工作崗位退休了。

那時,將只剩下一些機器人陪伴她,而她將滿足于——或者應該說認命——讓生命平平靜靜地溜走,直到慢慢抵達那個盡頭——那會是個十分溫和的過程,或許來到盡頭之際,她還根本未曾察覺。

那正是她想要的。

現在——發生了什么事呢?

一切要從昨晚說起,她徒勞地在星空中尋找索拉利的太陽,但它其實尚未出現,即使出現了,她用肉眼也看不到。這個緬懷過去的愚蠢舉動——緬懷一個應該已經永遠埋葬的過去——仿佛刺破了她精心打造的保護膜。

首先,是以利亞·貝萊這個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在她耳畔響起,喚醒了她刻意遺忘的那些大悲大喜的記憶。

然后,她被迫面對一個(錯誤地)自認為是以利亞第五代子孫的人,好不容易把他打發走,卻又來了一個如假包換的第七代子孫。而現在她所面對的問題和責任,居然和當年糾纏以利亞的那些難題出奇地相似。

難道說,自己雖然沒有以利亞的才能,更欠缺他奮不顧身的責任感,卻要扮演他當年的角色?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她感到一股自憐的浪潮壓過了心中的怒火,覺得這種安排對自己太不公平了。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則誰也沒有權利要她承擔任何責任。

她盡力維持聲音的平穩:“我已經說過我不是索拉利人,你為何還要堅持說我是?”

丹吉似乎并不在意她那冷若冰霜的口吻。他手中一直握著一張濕紙巾,那是機器人在餐后遞給他的,當時它的溫度恰到好處,有點燙又不太燙。剛才,他曾模仿嘉蒂雅的動作,仔細擦拭了雙手和嘴巴,然后又將紙巾對折,把胡子也擦了一遍,現在那張紙巾已經開始分解了。

他說:“我想它最后會整個消失吧?”

“會的。”嘉蒂雅早已將自己的紙巾塞進桌上一個容器內。一直抓著紙巾是很不禮貌的舉動,但丹吉當然情有可原,他顯然并不熟悉這些文明禮儀。“有人認為會對空氣造成污染,其實會有一道氣流把分解后的物質帶到上面的濾器內。我可不信這會帶來任何困擾。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先生。”

丹吉將手中的紙巾揉成一團,放到座椅扶手上。在嘉蒂雅迅速而不著痕跡的手勢指引下,一個機器人立刻將它拿走了。

丹吉說:“我不打算回避你的問題,夫人。我并非想要強迫你做索拉利人。我只是指出你生于索拉利,而且在那里生活了幾十年,因此把你視為索拉利人應該還算合理,至少就某個層面而言。你可知道,索拉利被遺棄了?”

“知道,我聽說了。”

“聽到這個消息,你有任何感覺嗎?”

“過去兩百年來,我都是奧羅拉人。”

“這可是牛頭與馬嘴。”

“什么?”她完全聽不懂他說些什么了。

“這件事和我的問題無關。”

“喔,你是說‘牛頭馬嘴’,你的意思是牛頭不對馬嘴。”

丹吉微微一笑。“很好,咱們別再牛頭對馬嘴了。我問你對于索拉利的消亡可有任何感覺,你卻告訴我說你是奧羅拉人。你要繼續堅持這個答案嗎?一個土生土長的奧羅拉人,聽到姐妹世界成了一顆死星,也可能會覺得很傷心。你又有什么感覺呢?”

嘉蒂雅冷冰冰地說:“這點無關緊要。你為何關心這個問題呢?”

“我來解釋一下。我們——我是指殖民者世界的行商——之所以關心索拉利,是因為那里有利可圖,有生意可做,有一顆行星等著我們接收。索拉利已經完成大地改造,是個適宜住人的世界,而你們太空族似乎不需要也不想要它,我們何不移民過去呢?”

“因為它不是你們的。”

“夫人,你為何反對,難道它是你的嗎?奧羅拉比貝萊星更有資格宣示它的主權嗎?一個無人世界,應該屬于有興趣移民其上的人所有,這么說合不合理?”

“你們開始移民了嗎?”

“沒有——因為它并非無人世界。”

“你的意思是,索拉利人并未全部離去?”嘉蒂雅一口氣說。

丹吉再度露出笑容,而且笑得咧開了嘴。“這個消息令你感到興奮——雖然你自稱是奧羅拉人。”

嘉蒂雅立刻眉頭深鎖。“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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