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謝元,只能靜靜地看著婁儀再次開口……
“紀(jì)大人說的沒錯,一國之母要注意儀容儀態(tài),但是身為天越第一大學(xué)士的紀(jì)樊紀(jì)大人,難道不懂尊卑有序嗎?”話音剛落,婁怡猛地一抬手,松開了紀(jì)樊的胡子,只聽到紀(jì)樊小老頭吃痛地“啊”的大叫一聲。身后的文官連忙上前扶住紀(jì)樊晃動的老骨頭。
還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只見婁怡凌厲的目光再次向著群臣一掃,明明距離很近,婁怡的個子也不高,但是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感覺。
掃過一圈后,婁怡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眼前的紀(jì)樊身上。剎那間嚇得紀(jì)樊立馬握住了自己的胡子。
只見她盯著眼前的紀(jì)樊道:“如今,我是君,你是臣,如何尊卑有序,還要本宮親自教你嗎?”
一語落,眾人皆驚……
這個皇后,竟然自稱為君!
驚悸的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皇上,這等事情,畢竟是天子,天子不言,臣子也不敢輕易說什么。
可是皇上好似一副尚未動怒的模樣,表情僵硬,不出一言,只是高高的坐在龍椅上俯視著一切,目光復(fù)雜,看不出怒與悲。
皇帝這般,臣子們就更是不敢多言,整件事情看似簡單,但是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無論惹了哪一頭兒,都是何等的得不償失。
這時候,只見婁怡‘嚯’地一下轉(zhuǎn)過身來,走上朝堂階梯,屈膝行禮道:“請皇上贖臣妾僭越之罪,不過臣妾乃一國之母,幫皇上分憂也是應(yīng)該的。”聲音嬌媚柔軟,與剛剛的豁然怒斥簡直判若兩人。
一語剛落,婁怡便又轉(zhuǎn)過身來,凌厲的眼神再次俯視著掃過腳下群臣,正言道:“皇上年紀(jì)尚輕,應(yīng)勵精圖治,治國愛民,不應(yīng)沉迷于美色。后宮乃是本宮的管轄之處,雖說皇家開枝散葉也算是頭等大事,但是也未必要急于一時,因此,本宮認(rèn)為……”說著,婁怡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三年后舉行大選,廣納嬪妃,填充后宮!”
婁怡言畢,朝堂下一陣唏噓聲。
“臣認(rèn)為皇后娘娘說的也有道理。”細(xì)細(xì)碎碎的唏噓聲中,有一個支持皇后的聲音挺出,將朝堂又拉回了沉靜的氣氛。
說話的人,正是三年前的武狀元,如今的先鋒將軍,田錚。
“臣贊同皇后娘娘的看法,皇上正直少年,實(shí)在不宜貪戀美色。何況先帝太后駕鶴不久,在這時候大選,也不太合適。”田錚繼續(xù)道。
“既然如此,選秀一事就這樣定了,三年后大選,期間再有人提,殺無赦!退朝。”婁儀的臉上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冷笑,接著起身離去。
謝元在群臣的注視下,一言不發(fā),擺擺手,示意身邊太監(jiān),宣布退朝。
這次,又有不少老臣開始搖頭嘆息,皇后朝堂上無法無天,皇帝龍坐上不敢出一言,這是要翻天啊!
謝元徑直回到了御書房,一進(jìn)門便看到婁儀立于書案前的背影,華麗的風(fēng)袍,煢煢的身姿,卻給人一種危險地壓迫感。
婁儀好似察覺到了剛剛進(jìn)門的謝元,一轉(zhuǎn)身,漏出一副盈盈含笑的表情,剛好撞上此刻謝元滿眼充斥的怒火。
婁儀又一次端上了一盞茶,徑直地送到謝元面前。
只見謝元一抬手打翻了婁怡手中的茶盞,茶水灑了滿地。下一刻,剛剛打翻茶盞的那只手掐住的婁怡的脖頸,婁怡只覺得嗓子一緊伴著生痛,說話都覺得艱難。
但是她還是抱著謝元掐著脖子的手,用盡力氣,從嗓子里擠出:“呃……皇上要?dú)⒘顺兼獑幔縿倓偦噬献约喊呀馑帩娏耍馈瓪⒘顺兼删驮僖舱也坏浇馑幜耍馈噬想y道想一直失聲嗎?”
謝元的手有力地捏著婁怡的脖頸,冷寂的空氣中,隱隱地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對于婁怡來說,這是邁向死神的腳步聲。
好在謝元松開了手,那個邁向死神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留下婁怡癱軟在地上,一陣咳嗽……
婁怡從身上掏出了兩粒藥丸,謝元服下,終于可以開口了。
“婁怡,你要是不想填充后宮,朕可以暫時依你,但是你竟敢給朕下毒……你……”謝元的每個字都滲著怒火,像是蔓延到眼睛里,每一絲目光仿佛都恨不得把眼前的婁怡燒成灰燼。
“皇上息怒啊,臣妾也是怕皇上著了別有用心的人的道兒,才出此下策啊。”
謝元一時氣的不知該說些什么,便任由婁怡解釋下去。
“臣妾明白,皇上是忘不了月兒,如今娶了臣妾,已經(jīng)是萬分苦楚,要是真的聽從秦楚的建議選秀,恐怕,陛下會覺得更加對不起月兒吧。”
謝元不覺間放下了勾起的冷笑,月兒,一直都會擊中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他靜靜地俯視著婁怡,心里的這個永恒的坎兒,就像卡在喉嚨里的魚刺,久久的讓人泛著疼,作著嘔。
只聽婁怡繼續(xù)道:“不過,這只是其一。”說著,她緩緩地抬起了眼眸,似笑不笑地仰著頭看著謝元。
“其實(shí),臣妾知道皇上明白的。今日秦楚的主張,最重要的一點(diǎn)其實(shí)是為了在后宮安插瑞王的人,有事傳消息,無事枕邊風(fēng)。”
“所以,皇后就理應(yīng)給朕下藥,讓朕于朝堂之上一言不發(fā),看著你雜耍?”此刻的謝元的耐心總是會消耗的很快,他切實(shí)地想著讓婁怡盡快直奔主題,不用再繞彎子。
“就臣妾下藥一事,在做法上確實(shí)既欠妥當(dāng),但是如果皇上能明白臣妾的苦心,臣妾愿意與陛下約個期限。”
“什么期限?”謝元眉頭一皺,不覺間嘴角又垂下的一分,面對著婁怡,哪怕是跪在他面前的婁怡,都免不了讓他有一種防御心理。
“一個相信臣妾,與臣妾同心同德的期限。”說著婁怡頓了頓,繼續(xù)道:“只要三年。”
“呵,為什么?就因?yàn)槟闶悄负鬄殡捱x定的荒唐皇后?”聽到婁怡講的期限,謝元不禁冷笑。
婁怡眨了幾下眼,淡淡地看著謝元不語,好像在思索這什么。
這般少有的淡然的神情,反而讓謝元感到一絲不安……
“憑什么?”謝元瞪圓了眼睛,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婁怡追問道,他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婁怡越是一言不發(fā),他就越是有些緊張。不得不承認(rèn),婁怡有一種獨(dú)到的氣場,那種讓人緊張不安的奇怪氣場。
突然,眼前的婁怡勾起嘴角,依然目光淡淡,卻多了一絲悠然與釋懷的感覺,緩緩地說:“若是陛下今日答應(yīng)了臣妾,臣妾三年后愿意為月兒殉葬!”
殉葬……?
“哈哈哈……”謝元一驚,仰頭一笑。
“如若皇上不答應(yīng),也可以,怡兒總會有辦法達(dá)到目的,今天就是個例子啊。”
“你在威脅朕……”
“算是吧……”
“哈哈哈……”謝元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隱藏著多少無奈與憤恨,可下一刻,他便收起了笑容,緊緊地盯著婁儀的雙眼,答道:“好啊。”
她自己說的要殉葬,他怎么會不樂意!
經(jīng)過了婁怡在朝堂上這么一鬧,好多人對自己的處境都有了新的看法。
首先就是野心昭昭的瑞王,那日朝堂上的一幕也算是讓他長了見識。不過驚嚇歸驚嚇,卻意外地讓自己十分放心,這個太后選出的新后如此之彪,絲毫不見國母的雍容大氣。還有他親愛的皇帝弟弟,對于皇后在朝堂上的胡鬧竟然聽之任之,也是毫無帝王之霸氣。
“呵,懦夫配潑婦,看來之前的擔(dān)憂實(shí)屬多余。”瑞王品著茶盞中的苦丁銘茶,隨著苦丁的余香縈繞在唇齒舌尖,思緒也漸漸地變得平靜悠然。
然后是謝元,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再加上婁怡畢恭畢敬地給自己的承諾。他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對婁怡的反感雖然不增不減,不得不承認(rèn),母后為他選的皇后確實(shí)有一些經(jīng)緯之才。
還有一點(diǎn),謝元隱約地感受到,但是卻不愿承認(rèn):當(dāng)婁怡承諾三年后為月兒殉葬的那一刻,他的心為什么會有一絲顫抖?是不舍嗎?才不是,一定不是,謝元想著。
再然后就是晴久公主,聽說這個新嫂子在朝堂上這么不給他的皇帝哥哥面子,直接不準(zhǔn)他納妃。還真當(dāng)她皇家沒人了不是?
這日,晴久一大早就來御書房找謝元,信誓旦旦地說:“這個世上竟然有人對皇兄這般不敬,皇兄心地善良溫潤能忍,晴久可不能忍。今天晴久一定要為皇兄會會這個刁蠻不可一世的皇嫂!”
聽到晴久義憤填膺的說辭后,謝元微微一笑,未加阻攔。
雖然與婁怡已有三年之約,但是如果有能給婁怡添堵的事,謝元依然會覺得有勝于無,或者說特別樂于饒有興致地看熱鬧。還有就是,晴久這丫頭太過嬌慣,這次她偏偏往婁怡這個瘋女人的槍口上撞,若是能給她點(diǎn)教訓(xùn),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溪兒聽著兩人的對話,眼珠在眼眶里轉(zhuǎn)啊轉(zhuǎn)啊,終于借著晴久在御書房與謝元喝茶的功夫,消消地出去方便了一下……
承澤殿門口,看門的宮女一臉為難地追著晴久地身后,用同樣為難而又不敢言重的語氣念叨著:“公主殿下,請容奴婢通報一下,您這樣闖進(jìn)去,皇后娘娘會怪罪奴婢的……”
晴久腳下生風(fēng),根本不理會身后萬般為難的宮女,幾步就闖入了內(nèi)室,看到婁怡一身鳳冠華服坐于書案一側(cè),帶著鑲有珍珠的金甲的芊芊素手執(zhí)筆輕輕地點(diǎn)畫著淡黃色的宣紙,不知在寫些什么。
等到晴久氣勢洶洶地站定于婁怡的面前,只見婁怡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溫潤,巧笑嫣然。映得妖艷的裝束徒增了幾分俏皮,完全沒有往日逼人的凌厲氣勢。
婁怡看了一眼眼前仰頭叉腰的晴久,輕輕地用一個眼神示意身后追著要通報的宮女退。
看著眼前的小姑子并沒有要對她這個皇嫂行禮的意思,婁怡也懶得計(jì)較這個,直接先發(fā)制人地問道:“公主大駕光臨本宮的承澤殿,怎么不事先叫人打聲招呼,本宮也好備下公主喜歡的吃食玩物,如今這里本宮什么也沒準(zhǔn)備,公主可別怪皇嫂照顧不周啊。”
看著眼前皇嫂隨和可親的樣子,晴久竟然一時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