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歸心:曾仕強說修己安人之道
- 曾仕強
- 1496字
- 2025-01-21 16:33:08
“管人”不妥,“理人”不夠,唯有“安人”
孔子的中心思想是仁,仁即愛。義是仁的顯現,仁是義的基礎,所以“敬人”必須出乎愛心。上司禮敬部屬,如果一心一意期待其正當的回報,便是基于“利”的“私心”;上司愛護部屬(是珍惜、關懷,而不是溺愛、施恩),只因為自己既然為人長上,理應如此,則是不溺于利欲的“公心”,事實上也才合“義”。仁應該是自己做出來的(為仁由己),并不是存心做給別人看,而有所企求的。“敬人”者一味等待適當的回“敬”,自身已經“失敬”,難怪會得不到想象中的效果。
出于這個緣故,孔子主張“仁以安人”。他認為管理者的責任,首先在修正自己,并且使所接觸的人安適(修己以安人)。孔子十分尊崇堯舜,卻也不客氣地指出“修正自己,并且使百姓安樂”這件事,恐怕堯舜也難以做到。
有一天,孔子和顏淵、子路兩位弟子隨興交談。子路提起他的抱負說:“我愿意把我的車、馬、衣、裘和朋友共同享用,就是用壞了,我也不怨恨!”(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則說:“我希望能不矜夸自己的好處,不把繁難的事情推到別人頭上!”(愿無伐善,無施勞。)他們兩人,都警覺到“敬人”的重要,只是子路的想法,似乎偏向于經濟物質層面,比較粗淺;顏淵則不專重于物質,而兼顧精神層面,境界較高。
后來子路建議孔子也談一談自己的心愿,想不到孔子僅僅簡要地說:“我要使老年人覺得安穩,朋友們對我信賴,年輕人得到關懷!”(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關懷別人,要使對方不承受任何壓力,輕松愉快地受到關懷,是安人的最高境界。中國人生怕欠人家的情,甚至為了怕承受太多的情而故意“不領情”。你敬他,他不免提高警覺:“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戰國初期的吳起將軍對部屬愛護備至,他為了替一個長腫包的士兵除毒,親自用嘴巴去吸吮那個腫包里的膿。消息傳到那個士兵的母親那里,她竟情不自禁地大哭起來,因為她知道,將軍的“愛”使得她的兒子不能不舍命死戰。想到兒子必死,做母親的當然非常悲傷。這種“士為知己者死”的精神,使得中國人處處謹慎,時時提防,不忘“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上司選擇部屬,部屬也考驗上司,自古已然。現代組織嚴密,人浮于事,但是中國人向來“能忍耐,不死心”。他忍著不說,不抗爭,也不表現不滿,而對于“希望有一天能夠幸遇明主,為他拼命”的信念,卻永不絕望。
對待中國員工,管他,他偏不服;理他,他又將信將疑。最好的辦法,便是“安他”。管理的“安人之道”,乃是居于人所固有的一顆愛心,愛人如己,把人我之見,消除到最低限度。你理他,他不理你,是由于他“患不安”,一旦“安”了,自然會有正當的反應,因為這才是人之常情。
員工的不安,不外乎不會做、不肯做、不敢做、不多做、不當做。不會做的不安,是由于能力不足、技術欠佳、過程不明了,或者標準不確定,所以必須“教他”;不肯做的不安,乃是由于待遇低、工作多,同仁之間相處不愉快,因此要“知他”;不敢做的不安,表現在怕做錯,怕挨罵受罰,務必要“諒他”;不多做的不安,則是內心恐懼,生怕功高震主,就應該“信他”;至于不當做的不安,無非已經做錯了事,唯恐從此不再受到信任,所以應該“用他”。這“教他”“知他”“諒他”“信他”“用他”,一以“誠”為本,即“仁者無敵”的“安人之道”,如圖1-1所示。

圖1-1 安人之道與誠的對應關系
中國人最喜歡“自動自發”,他之所以表現得被動、保守、消極、不長進,乃是歷來教育的偏失、環境的誤導所造成的。對待中國員工,唯有從管人(消極約束)導入理人(積極領導),然后安人(自動自發),由“管”邁向“不管之管”,亦即“有為”而“無為”,才是光明有效的坦途,如圖1-2所示。

圖1-2 從管人到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