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緞里,長錦,永新,都不要。”鈺謹道,看壺中茶水煮沸了,眼疾手快,先提起來給楚慕云斟上。
“那你打算如何?”楚慕云問。
鈺謹仿佛絲毫不氣餒,瞟了一眼楚慕云,答:“我對我自己有信心,他們不要我的貨,斷不是我的問題。只能說,渠道不對,我可能本就不該指望他們?!?
楚慕云笑了笑,道:“繡坊生意,我不懂?!?
鈺謹湊上前問:“你做藥材生意,是如何與奉年這么多大藥房搭上線的?藥房的伙計都說,若論藥材商,除開本朝采藥的山戶,走馬的販子,就只西域楚家最大了,東海倒是也有,可他們不常來奉年?!?
楚慕云笑道:“藥材與衣裳不可比,藥材自有其稀缺性,如你為別人尋過的川貝母,只得西域才有,連叵羅,東海也都要依托西域的供應。”
鈺謹想了想,點點頭表示同意,又道:“川貝母不只有稀缺性,還有必要性。得了巧姑丈夫那樣的肺病,不服用川貝母的話,就會沒命。而衣服穿什么樣的,都能過。我的設計品類獨特,雖是有稀缺性,卻沒有必要性,量又太小,城中的大繡坊渠道太大,的確不搭配??磥砦疫€是另找門路的好?!?
楚慕云點頭笑問:“我看你消瘦了些,是為這件事發愁?這幾日可有好好用飯了?”
鈺謹毫不客氣地順桿往上爬:“飯倒是好好吃了,就是睡眠不好,你是大夫,給我看看?”
楚慕云示意鈺謹把手放在桌上,把袖子淺撩起,輕輕搭上鈺謹的手腕。
他的手指微熱,鈺謹忍不住偷偷瞟過去,他正側身專注地感受自己脈搏的跳動,幾只手指時松時緊地按下,神色平靜。
“號脈要這么久?難道我得了什么疑難雜癥?”鈺謹打趣道。
楚慕云片刻才收回手,又命鈺謹吐舌看了看她的舌苔才笑道:“疑難雜癥倒是沒有,就是睡眠不足,還有些積食了?!?
“還不是你總要陶謙上些好吃的,我作為客人,不響應主人的熱情款待可怎么行!”
楚慕云笑意更深。
大渠道指望不上,鈺謹橫下心打算自己做。接下來的幾個月,又和巧姑連商量,帶試驗,終于趕在八月十五前制出一件黃羅銷金裙,一塊月白色方心曲領。所需銀錢也細細盤算了一下,撥出足夠的量,打算把剩下的先還了。鈺謹又在巧姑的指導下,繡了一方男子用的錦帕,打算給楚慕云還回剩余銀票的時候送給他。
這幾個月,鈺謹每到心煩意亂,親手撕毀自己畫的一件件圖樣時,都會不請自來到漠園去做客,毫不客氣地打秋風嘗嘗西域的金絲紅雪茶,而楚慕云每次都微笑著熱情招待,不厭其煩地聽她講述創作上遇到的瓶頸,偶爾借給她一些書籍,跟她描述一些西域流行的男子女子打扮。她私心仗著楚慕云說過,自己是他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而一步步試探著他對自己容忍的底線。鈺謹深諳面對心愛之人要不怕虧欠的心理,刻意保持著在他面前出現的頻率,同時警惕著他身邊其他的女人出現的頻率,并時時口出狂言,看楚慕云又驚又無奈的樣子。好在,這些天來,除了自己,他身邊并無其他女人的蹤跡,鈺謹對于自己掌握的主動權很滿意,她也和巧姑確認過,女子給男子送親手繡的帕子,的確是向男子表述心意的意思。做到這個份上,鈺謹自信滿滿。她覺得,自己漂亮,熱情,聰明,會撩有分寸,而楚慕云從不厭煩,永遠溫柔,一定喜歡自己。而兩個人之間,總要有人先邁出一步,鈺謹享受掌握人生主動權的感覺,不介意自己是走出第一步的人,覺得是時候開始真正的試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