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風大浪大，等這些話傳入維斯耳中，已經逐漸模糊不清。他用望遠鏡看了會兒納森排成一字長蛇陣的五艘船，又不自信地看了看身旁的五級艦君臨號，詫異地問身旁查拉梅，道：

“他剛才說，要擊沉我們？”

“好像是的，”

查拉梅的臉色也很扭曲，“我很好奇他哪兒來的自信。就因為他船多？”

維斯輕笑兩聲，道：“也許是我給他的。這么多年，納森在伯克納的經營根深蒂固，我不想和他在島上開戰，又擔心納森害怕君臨號不敢追出海來，所以給了他一點甜頭。不過不知道是喬納斯表現太差，還是我看低了納森，他好像來得有些太快了?！?

風聲持續不斷的把納森勸降和嘲諷威脅的吼聲傳來，查拉梅聽到喬納斯的失敗和瑞馬克總督被囚，也明白了維斯所指的甜頭是什么東西。

隨著敵船迫近，維斯收起望遠鏡，臉色逐漸嚴肅起來。他解下外袍丟給水手，朗聲下令道：“全體人員，準備戰斗！今天，就讓我們把納森和他的傲慢一同沉到海底去！

寂靜號，側舷迎敵！”

清晨破曉，霞光鋪滿海面。粼粼波光，像碎成一片一片的鏡子。

“側舷迎敵！側舷迎敵！側舷迎敵！”查拉梅大步走過甲板，同時高聲傳令。

一張張水手期待的茫然面孔望著，看著，一直在等候命令。這時便紛紛麻溜地忙碌起來。水手們爬上爬下，拉動繩索，牽動帆布，升起三角帆。看不見的海風鼓滿帆布，在調轉船舵后，整艘船也就緩慢地開始轉向。

與之同時，船上的武器被分發下去，醫生卡列寧在醫療艙擺開桌子，準備醫療器械準備救治傷員，炮手們裝填彈藥伸出炮口。

等到寂靜號橫過來，側對敵人時，差不多所有人也都準備完畢。

維斯站在船頭，仍持續觀察著對方的動向。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雙方船隊的距離，敵人已經進入射程之內，同樣在忙著調轉側舷應對寂靜號的攻勢，但尚且還未完成。

這種技術上的差異在平時差一點好像沒什么，這時候卻會成為致命的差距！

“開炮！”

維斯高聲下令。

“開炮！”

查拉梅傳達。

下一刻，炮手牽動燧發器，‘轟’的一聲巨響，大炮向后退縮，寂靜號隨之晃蕩。船只傾斜，露出吃水線下方的船體。硝煙彌散之間，一顆顆炮彈飛出，呼嘯著襲向敵人的首船。維斯移動望遠鏡緊追不舍，看著炮彈結結實實地砸進敵人的船體，哪怕不知道有沒有造成傷亡，也讓維斯覺得莫名爽快。

“很好！干得漂亮！告訴兄弟們，等回到伯克納島，我請大家喝酒！”

這個時候，喝酒意外的有效果。炮手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快速擦拭干凈燃燒不充分的炮管。二號炮手組的人立刻補上空缺，往里面塞炮彈后快速用包布頭的木棍往里捅。這個反復撞擊的動作非常傷關節，但這種緊急情況，腎上腺素會幫助炮手忘記痛苦。哪怕是汗水浸濕了黝黑沾灰的臉，他們也顧不上擦一下。最后炮手組長負責校準方向和角度，再次瞄準敵人。

納森船隊的船到這時猶自沒有調轉過方向。

維斯可不是什么不鼓不列的大善人，正是因為敵人無能，才能更好的減輕自己的損失。只要能夠，維斯更寧愿讓納森品嘗到被輕易碾碎的挫折和絕望的滋味。

“開炮！”

高聲喝令。

第二輪火炮齊射，呼嘯著飛向對方的船只，砸了個正中靶心。而對面的船這時也終于是轉了過來。就像是為了報復寂靜號的攻擊，飛蛇號尖銳咆哮，數顆炮彈凌空襲來。就那么看著黝黑的炮彈高速飛向自己，有一種別樣的感受。炮彈橫掃，砸壞船舷，撞飛倒霉的水手，但實際效果寥寥。

維斯快速大致估算了一下，從炮彈數量推斷敵船飛蛇號在之前的兩輪炮轟中大概損失了四五門火炮，這對載炮數量本就沒有多少的武裝商船更是雪上加霜。

一開始，當納森船隊沖向寂靜號時，他們排成了一條長蛇。寂靜號側舷開炮后，首船的飛蛇號為了優勢側舷火力，也隨之調轉了船頭。季風從側后方吹來，納森船隊算是處于上風口。為了避免撞上前方的飛蛇號，后面的船隊紛紛向兩側躲避。海上操船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納森的船隊因此七零八落散開。

維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號，讓君臨號趁此機會從側翼快速逼近敵人，集中優勢火力進行打擊，并準備追擊可能逃亡的敵人。

寂靜號的旗桿上很快升起信號旗。

這一操作同樣被正用望遠鏡觀測寂靜號的納森看得清清楚楚。納森心里陡然生起一股無名之火。

“那混蛋真他媽太狂了，”納森破口怒罵，“從老子認識他第一天起，他就好像對所有事情勝券在握！操他媽的！老子今天非得干沉寂靜號，讓這莎比跪在老子面前給我磕頭道歉！”

站在納森身旁的幾人不理解船長的怒火。他們也同樣不知道維斯所用的旗幟信號，是黑金商會通用的那套。這就意味著，納森也能看懂寂靜號的命令，維斯是在明牌進行這場戰斗。這種行徑對氣勢如虹的納森而言，是毫無疑問的挑釁。

“給我沖上去！”

納森陡然拔高了聲調，額頭的青筋根根繃起劇烈跳動，“讓蛇牙號，毒蛇號，杰弗里號，去給我攔住那艘五級艦！給老子跳幫占領他！”

旗幟很快升起，同樣是維斯能夠看懂的黑金商會旗語。但維斯對此的反應就冷淡多了，納森的行為大致都在他的預料范圍之內。

三艘船穩定方向后，很快就脫離納森船隊，朝著逼近的君臨號進發。負責指揮君臨號的馬爾特抱手站在船頭，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他扭頭問身旁大副：“都做好戰斗準備了嗎？”

大副諾蘭興奮的搓著手，露出一口金牙，殘忍地笑道：“早就準備好了，船長！我早就等不及干碎這些混蛋了！”

“嗯?！?

馬爾特點點頭，并不多言。習慣了馬爾特沉默的諾蘭明白自己該做什么，大步離開。

很快雙方船只逼近。君臨號直接一頭插入了敵船空隙之中。雙方貼近到不過幾十米，君臨號隨后火炮齊發，十幾門十八磅炮的轟鳴如同驚雷炸響。一門門射出，硝煙彌散間，也就那么幾個呼吸的功夫。不幸的蛇牙號就被射了個對穿，像個孤兒一樣停在原地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