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圍靜悄悄的，似乎較剛才安靜了許多！”

老頭低語，摸了摸絡腮胡，透過古舊的木窗沿向外張望了許久！

夜色朦朧，黑暗的世界仿佛被墨色聚攏，連同著遠處的森林和雪山也變得虛幻起來！

天邊的一角，一抹蔚藍正在悄然升騰，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撕扯著暮色，從雪山頂上露出頭來！

先是蔚藍，然后是淡金，緊接著是橘紅色，竟像是有一抹日頭從密布的云層中露出頭來，要知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暗灰色的朦朧一片啊，還未曾見過有如此壯觀和絢麗的色彩！

老人被遠方的一幕驚的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子略微佝僂起來，厚重的軍大衣向里緊了緊，似乎要摟住什么！

“克蘭爺爺。。。”

一聲呢喃從身下響起，伴隨著一陣艱難的蠕動，老人那略微破舊的灰綠色大衣，一顆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

小家伙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卻見老人低下頭，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老人眉角微皺，歉意中帶著一絲憐憫的對孩子搖了搖頭！

于是孩子明白似的捂住了嘴巴，只留下一縷縷呼出的熱氣在暮色中飄散如煙。

老人名叫克蘭，是這黑色大地上的活人，孩子名為莫璃，是老人自戰亂以來身邊唯一的慰藉，雖然他們并無血緣關系！

但是克蘭一直視莫璃如己出，所以才冒著巨大的風險在這片黑色的土地上照看著身下的這個孩子！

當然莫璃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為克蘭就是他真正的爺爺，因為自打記事以來，他就從來沒有問過克蘭，有關于自己的一切，他的想法相當的單純。

因為他們生活在這個被戰爭迷霧籠罩著的慘淡世界！

盯著窗外良久，克蘭皺巴巴的臉上閃現出一絲驚疑不定，緊接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喜悅從心底劃過，如流星炸裂一般，迅速占據了他的意識，要知道這可是太陽啊，這可是這二十三年以來第一次見到啊！

克蘭身體顫抖，雖然天邊只是漏出一小片的蔚藍，但是太陽卻是從那一小片的蔚藍中漏出了一角。

“那可是真正的太陽！”

克蘭眼角濕潤，留下身下的莫璃不解的望著他。

莫璃心底甚至有些抽痛，是什么讓這個流血不流淚的爺爺情緒如此的波動！

“天啊，爺爺你怎么流淚了？”莫璃下意識的抬手想去擦拭老人的面頰。

“我單純的孩子啊！”

老人一把抱住身下的莫璃，隨即順勢將他孱弱的身子從軍大衣中抱了起來，激動的說道：“是太陽！這是生命的源泉啊！”

一邊說著，克蘭一邊指向遠方山巔，在那里，大片潔白的覆蓋著晶瑩雪花的巖石，在光束的照耀下折射出奇幻而迷離的光芒！

莫璃就這么在克蘭絢爛的目光中望向遠方。

果然，在遠處那原本黑色的巨大穹頂之上，一小片蔚藍，透過重重灰霧投射下來，蔚藍中一縷金光剛好直直照耀在那座漆黑的雪山山巔上，是如此的好看！

莫璃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遠方，嘴里喃喃：“這就是太陽嘛，真好看！”

說這話，莫璃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在這之前他從未見過陽光，他今年七歲，自出生之日起，便是在黑暗中生長，他習慣了黑暗的山，黑暗的水，甚至是“黑暗”的生活，突然看到這絢爛的光芒，他覺得有點睜不開眼睛！

那束光是如此的刺眼，像是要射穿眼眸的利劍直勾勾的朝莫璃的面門刺來。

雖然它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

克蘭沒有停歇，思忖了片刻，輕輕的抱著莫璃走出屋子，站在門前的石碣上眺望！

“孩子，你站在石碣上別亂跑，我去摘點漿果回來！”

克蘭叮囑道，小心翼翼的將莫璃瘦小的身材放下，讓他站在門邊，自己則是朝屋子一側走去，在那里似乎有藍色的光芒閃爍。

不一會克蘭捧著十幾顆棗兒大小莫名果子回來，果子乘暗黑色，也不知是光線的原因還是怎么滴，品相耐人尋味，但是莫璃卻不介意，伸出小手接過三四顆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模樣甚是開心。

克蘭搖頭，卻不知怎地心情低落了下來！

“爺爺你怎么不吃？”

莫璃吃了一顆，這才反應過來，看向爺爺捧著漿果兒的手僵在眼前輕聲疑惑。

克蘭搖頭，緩緩的說道：“我剛吃過了！”

事實上克蘭的確吃了幾顆，不過也就幾顆，相對于他的身材，實在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莫璃點頭，將手里的果子都吃了后，又心滿意足的從爺爺手里取過剩下的果子塞到口袋里，邊吃著果子邊搖晃腦袋，嘴里還哼哼著克蘭教他的曲子，歌詞大概是：

離別之日即將到來

我穿上軍裝

騎上白馬

踏上未知的方向

哪怕前方道路崎嶇坎坷

哪怕等待我的是赴死刑場

我亦挺胸抬頭

不負生的希望

啊～

奈何人生路漫長

不負生的希望

啊～

奈何人生路漫長

我亦不負理想

只是嘴中塞滿漿果兒，唱到后來，莫璃也只能哼哼曲調，嘴里的歌詞已然聽不清楚。

不過歌曲抑揚，婉轉動聽。

也不知道這歌是誰寫的，聽歌詞有著難以言明的悲壯，卻又氣勢雄渾，仿佛即使赴死也要大義凜然。

莫璃曾問過克蘭爺爺，可是他也不甚清楚。

“孩子。。。”克蘭爺爺猶豫的說：“孩子，準備準備，我們該出發了。”

“去哪？”

莫璃的歌聲戛然而止，側歪著腦袋看向克蘭爺爺，緊接著又說到：“這里有漿果又有干凈的水源，這里已經很好了，偶爾還有白白胖胖的田鼠。。。”

不過話沒說完便被克蘭情緒激動的打斷：“單純！”

克蘭大大咧咧叫到，使勁捏了捏莫璃的臉頰，發現他鼓鼓的腮幫還在咀嚼剛才的漿果。

意識到自己說話聲音有點大，克蘭態度略微緩和了一點，說到：“你看看我們瘦成什么樣了，在不找到好的蛋白質來源，天天吃漿果，我們就得成為怪物們的口糧了！”

爺孫兩大眼瞪小眼，瞅著彼此日漸消瘦的身軀，忽然凌亂在了風中，彼此心意相連般，自心底涌出了最后一絲酸楚。

良久，莫璃輕聲道：“那我們準備準備吧。”

莫璃很快妥協。

同意了克蘭的說法后，二人匆忙的收拾了一下漆黑的屋子，克蘭找到了僅有的一把匕首配戴在腰間，收拾好最后幾件完整的衣服背在背上，二人便順著那縷光芒，摸索著道路，朝著雪山的方向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