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了讓她崩潰的內(nèi)在混亂

好閨密艾莉給了她蘇青的聯(lián)系方式之后，易晴來到了這間山中小屋。原本熱燙燙的盛夏驕陽仿佛被滿山的綠意馴服了，即使仍是一片燦爛金光，原本張牙舞爪的溫度卻明顯收斂，降低了幾度。拂面的干凈山風(fēng)更讓難耐的酷暑多了幾分讓人喘息的溫柔。

這段時間還好有蘇青，某種程度上安頓了幾乎讓她崩潰的內(nèi)在混亂。第一次見到蘇青那天，易晴一開始還嘗試用穩(wěn)妥、合宜的寒暄方式跟蘇青說話。可是后來，就像艾莉跟她說的：“蘇青有一種奇妙的魔力，會讓你忍不住說出心底的話。”

蘇青看著眼前的易晴緩緩地敘說著自己，她的聲音輕柔溫和，但是從她不斷交錯的雙手中，蘇青覺察到了在那看似平靜安好的面容下，藏著不安與混亂。她是怎么長大的？她為什么不能允許自己混亂慌張？她為什么需要如此安穩(wěn)自己？她需要承擔(dān)什么？蘇青不禁在心底好奇。

果真如艾莉所說，不久之后，易晴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吐露這段時間真實的自己：越來越嚴(yán)重的失眠讓她身心俱疲，每天撐著疲憊的身體，打起精神面對工作和生活，可是她的耐心似乎越來越少了——在公司的時候，面對老是嘮叨的老板，她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壓住想要起身摔門而出的沖動；回到家里，面對志遠(yuǎn)也就算了，但她忍不住用不耐煩的語氣回應(yīng)小蝴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她討厭也責(zé)怪這樣的自己。但深深的自責(zé)似乎讓一切進(jìn)入負(fù)向循環(huán)，不只是心情，連身體也拉響了警報。一再復(fù)發(fā)的扁桃體發(fā)炎讓她喉嚨腫痛得說不出話來，頻繁的胸悶更是讓她不時停下來深呼吸，或是起身到公司茶水間旁的小陽臺喘口氣。

“而且，最近我的幽閉恐懼癥越來越嚴(yán)重了。”低下頭，易晴輕聲地說，“我開始害怕待在密閉的電梯里，也怕太擁擠的車廂，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突然喘不過氣來。”

“你擔(dān)心自己的這些外在癥狀——行為的、身體健康的，但是孩子，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們會把內(nèi)在的沖突轉(zhuǎn)化為對外在的恐懼或者身體的各種癥狀。因為這樣我們就不用面對內(nèi)在的沖突和焦慮了。”停頓了一下，蘇青接住了易晴望過來的驚訝又疑惑的眼神，接著說，“其實身體的癥狀往往是自我發(fā)出的警報，它是在跟我們說：‘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我會變得這么混亂，這么容易失控。”易晴的語氣從不安轉(zhuǎn)成了煩躁，“為什么我不能像以前一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

蘇青沒有被她的混亂影響，她聲音很輕，但同時帶著一股穩(wěn)定的力量：“我更關(guān)心的是，你把日子過成什么樣了，讓你非得失控不可；我更關(guān)心的是，如果不失控，你會怎么樣。”

易晴微微愣住，隨著蘇青的探問，她開始停頓、思索、感受。眼淚開始慢慢地在她的眼眶里如霧般地輕輕泛起，她說：“我——會撐不住，會崩潰……”

“所以，也許我們該談?wù)劦模皇悄愕氖Э兀悄莻€長久以來，讓你撐了那么久、那么久，如果再繼續(xù)下去就會讓你崩潰的生活。”

“孩子，對于失控，我們都感到害怕；對于混亂，我們都渴望趕快擺脫。但是親愛的，別怕失控與混亂。其實，它們是讓我們不至于崩潰的引路天使，引領(lǐng)我們開啟一場關(guān)于改變以及全新創(chuàng)造的心旅行。”

“來，心情亂的時候，就出去散散步吧！最近有一個心理學(xué)研究證實，散步三十分鐘能夠帶給身心等同鎮(zhèn)靜劑的功效！走吧，別再待著了，我們出去散散步！”手上拿起兩頂寬邊遮陽草帽，蘇青站起來對易晴說。

原本還陷在自己思緒中的易晴被這個聲音拉了回來。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蘇青，她穿著一身寬松的淡灰綠色亞麻長衫，像一座秀麗的山一樣，散發(fā)著怡然又安定的力量感。一股腦地站起來，易晴才接過蘇青遞過來的草帽，大黃狗波波早已開心地沖到前方。

出發(fā)了！

開啟心旅行

一起在山路上散步，聽了易晴訴說更多關(guān)于生活中的煩惱、沖突和困惑之后，蘇青開口說道：“聽起來，你跟人互動有一個模式——你‘都知道’別人怎么想、‘都知道’別人怎么期待，所以常常主動給出你覺得別人要的，然后放棄自己的需要或渴望。”

“嗯，這是我的模式嗎？我沒有想過。但好像是這樣沒錯。”

“而且，通常最后是用‘再也受不了的大爆炸’收尾？”

刷的一下，易晴臉紅了。

“不用不好意思啊，其實我們很多人都是用這樣的方式在給出愛。”蘇青一彎腰，采了一朵粉紫紅色的酢漿草花遞給易晴，“你說你總是‘努力地’和他人靠近，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正是這個‘努力’讓你感覺辛苦。于是你不自覺地渴望離開他人，因為當(dāng)你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就不用照顧別人了。所以，想和別人親密的是你，想和別人疏離的也是你。”

像是內(nèi)心突然被什么打中了，易晴停住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她才匆匆地往前走，趕上蘇青。

“天啊！我怎么像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焦慮和煩躁全部擠進(jìn)易晴皺緊的眉頭里，“我總是搞不定我自己，也總是讓身邊的人搞不懂我。”易晴邊說，邊一腳把路上的小石子踢得老遠(yuǎn)。

蘇青看起來一點都不擔(dān)憂，甚至還面帶微笑：“其實很多人跟你一樣，都為自己內(nèi)在的矛盾和對立而心苦。”

“真的嗎？我一直以為只有我這么難搞！”

“別擔(dān)心，你并不孤單啊，我陪伴過太多的人，他們和你一樣，在看似平順甚至幸福的過往生命里，其實都存在著許許多多自己不曾看清的糾結(jié)和混亂。就像是一個個未解的謎團(tuán)，讓你們在心里存在著疲憊和兩難。或者，也像是一個個還沒有被搬開的大石頭，擋住了你們和真實的自己以及他人之間的連接。甚至……”蘇青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要恭喜你！因為現(xiàn)在你的混亂正在跟你說：‘來吧，該上路了！屬于你的心旅行時刻到了！’”

“心旅行？你是說，就像艾莉走過的心旅行？她說你帶她走了一趟好長好美的心旅行。”

“是，也不是。因為每一個人的心旅行都是獨特而奇妙的。這次屬于你的心旅行，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一看，那些讓你矛盾、拉扯的處于對立兩極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時候在你的生命中形成的，究竟你的生命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哪些事情，讓你對這些兩極有了選擇也有了丟棄。這樣吧，如果你有興趣，下周上山來找我，也許我們可以試試讓你對立的兩極性格，比如你的‘親密和孤獨’相遇、對話。”蘇青微笑著邀請。

“讓我的兩極性格相遇、對話？聽起來好像很有趣但又很玄。但是，到底要怎么對話呢？”

“別急，就帶著好奇來吧，你的心會體驗到所有的一切。今天回去之后，你先為自己的兩極對立性格各想一個合適的比喻，可以是動物、植物、顏色，任何你覺得適合、貼切的都可以。下次見面，我們就一起啟程上路吧！”

看著蘇青豁達(dá)又溫暖的笑容，易晴心中原本不斷冒出的一個個問號泡泡開始漸漸消失，困惑和焦慮逐漸退場，換上的是越來越多的好奇泡泡。

“這到底會是一段什么樣的旅程呢？”易晴不由得期待了起來。

心底緊繃的弦啵的一聲松開了

在一片參天的綠色大樹下，陽光被擋在一層又一層密密的樹葉之外，只剩下金色的光點跳躍在蜿蜒清澈的小水道上，讓小水道顯得波光粼粼。

“蘇青說得沒錯，這真是安定身心最棒的秘密基地。”易晴享用著蘇青準(zhǔn)備的三明治，配上冰涼的甘菊茶，耳畔不時傳來潺潺的水流與婉轉(zhuǎn)鳥鳴的清新合奏，她逐漸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心一點一點地放松了。

“上次提到，替你的兩種對立性格各想一個比喻，你想到了嗎？”蘇青問。

“想到了！本來一開始覺得好難啊，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就跑出來綿羊和獵豹這兩種動物。后來想想，好像真的很符合我常常感覺到的兩種矛盾對立的性格。比如說綿羊喜歡群居，獵豹喜歡獨來獨往；綿羊善良溫和，獵豹精準(zhǔn)冷靜。”

“嗯，的確是兩個很清楚的意象，那現(xiàn)在，你準(zhǔn)備好和它們相遇了嗎？”蘇青臉上掛著一抹安然的微笑，既是邀請也是等待。

盡管心中對這未知的旅程感到些許疑惑和不安，易晴還是勇敢地點了點頭。

蘇青給出了指令：“現(xiàn)在，看看四周，去找兩樣?xùn)|西，分別來代表你的綿羊和獵豹。不過請記住，這是一個游戲，不是一場考試，因此也就沒有對錯好壞，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不需要用大腦思考，就只讓直覺帶領(lǐng)你就好。”

“是游戲，不是考試。”蘇青的這句話讓易晴心底緊繃的弦啵的一聲松開了。

“是呀，我干嗎這么認(rèn)真，就是個游戲嘛！”這樣一想，易晴開始像個孩子一樣，將好奇的視線投向四周，開始尋找起來。

綠色大樹環(huán)繞著一張小巧石桌，石桌四邊各有一墩石凳，陽光透過樹葉，散成千點濃淡綠光。只見蘇青安適地坐在其中一墩石凳上，微仰著頭，閉眼享受鳥鳴與清風(fēng)。

“好了，好了，我找到了！”易晴在不遠(yuǎn)處一邊高喊著，一邊揚揚手上的東西向蘇青走過來。蘇青睜開眼，帶著好奇的笑意迎接易晴。

“來，現(xiàn)在你是‘主人’。”蘇青引領(lǐng)易晴站在一墩石凳前，接著指著左右兩邊的石凳對易晴說，“這兩個位子分別是你的綿羊和獵豹的。你可以把代表它們的象征物放在上面。”

一朵白色雞蛋花被放在左邊，一條原本系在易晴頸間的豹紋絲巾被放在右邊。

“現(xiàn)在，我要邀請你代表它們，分別和我對話，你想先從哪邊開始？”蘇青問。

“嗯，那先從善良的綿羊開始好了。”易晴帶著好奇又困惑的心情，依著蘇青的引領(lǐng)，把雞蛋花拿在手上，在左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跟我介紹一下你自己？你是易晴的……”

“呃……我是易晴的善良的綿羊。”

“綿羊你好，可以多說一些你自己，讓我認(rèn)識你嗎？”

“嗯，我就像這朵白色雞蛋花一樣，很單純、很善良、很溫和。而且啊，你注意到這朵花的花心是黃色的嗎？我就像它一樣，心是很溫暖的！”

“通常你都是自己一個人嗎？”

“不是啊！我不是只有自己，我們是一群綿羊，我們?nèi)壕釉谝黄稹Ｄ憧次业木d羊朋友們就在旁邊，在溫馴地吃草。”

“你覺得你的主人易晴喜歡你嗎？”

“當(dāng)然啦，她非常喜歡我！她常常摸我的頭，跟我說我很乖、很棒。我也常常出來陪易晴。”

“你呢？你也喜歡她嗎？”

“嗯嗯！易晴是我最喜歡的人了！我愿意為她做所有的事情，我希望她快樂！因為她是我最好最好的主人！”

“是嗎？那你都怎么幫她呢？”

“很多啊！我?guī)退⒁鈩e人有什么需要，我?guī)退腿丝拷規(guī)退蝗讼矚g。你知道嗎？有了我的陪伴，易晴總是可以得到很多稱贊和喜歡。這些會讓她覺得很安全、很開心。而且啊，每一年時間到的時候，我就會讓主人把我雪白又溫暖的羊毛剃下來，剃下的羊毛可以做成衣服、圍巾、手套等各種摸起來細(xì)軟舒服的衣物，讓易晴拿去送給很多人。”

“哦？為什么需要把羊毛給別人？”

“咦，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樣做很奇怪嗎？把自己潔白柔軟的羊毛給別人，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我們綿羊不都是這樣的嗎？它們都是這樣的啊！”

“它們是誰？”

“嗯，就像我媽媽啊，我媽媽也是這樣的呀！”

“把自己的羊毛剃下來給別人，你不會傷心或者生氣嗎？”

“生氣？你在說什么啊？你好奇怪！能把羊毛給別人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嗎？而且，反正我的羊毛剃掉了，過一段時間又會長出來了呀！所以我不會生氣，也不會傷心！”

“你覺得你的主人易晴也喜歡這樣嗎？”

“嗯，我覺得我的主人易晴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她才會這么喜歡我。她一直覺得我很懂她，她也喜歡我的陪伴。我喜歡這種被喜歡的感覺。”

“你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好像都是很開心的樣子，我有點好奇，有沒有什么事會讓你傷心呢？”

“嗯，其實都還好。可是，如果真要說，嗯，就是，你知道，有一種人啊，拿我們的羊毛拿得理直氣壯、理所當(dāng)然，遇到這種人，我會覺得很傷心，也會有點生氣。”

“為什么呢？”

“因為，其實剃毛也會痛，不是完全沒有感覺。雖然不是劇痛，但是我全身皮膚都是會刺痛的！”

“你這么說的時候，你的眼里好像有一點眼淚？”

“嗯，沒有啦。”

“你為什么立刻擦掉眼淚呢？”

“因為我不想讓易晴擔(dān)心。”

“為了不讓易晴擔(dān)心，你會……”

“我會把傷心藏起來。”

“你知道對面的那只精準(zhǔn)獵豹嗎？”

“我知道它，我也知道我的主人易晴不喜歡它，所以老是把它關(guān)在籠子里。我覺得它很可憐，可是沒辦法，易晴擔(dān)心它會傷害別人。所以總是我出去陪易晴。”

“現(xiàn)在，我們一起來聽聽獵豹會說些什么，好嗎？”

“好，它很可憐，一直被易晴關(guān)在籠子里，你能去幫幫它就太好了。”

蘇青請易晴坐到右邊的石凳上，同樣讓她把放在石凳上的東西——豹紋絲巾——放在手上。

隨著蘇青溫柔聲音的引領(lǐng)，易晴的獵豹開始說話。

“我是易晴的精準(zhǔn)的獵豹。我一直被易晴關(guān)在籠子里，她很少讓我出去。”

“為什么？因為她不喜歡我。她覺得我會傷人，她覺得我的爪子太銳利，她覺得我的速度太快，她覺得我太喜歡獨處、不合群。”

“總之，她不喜歡我的一切。”

“你問我的感覺？我當(dāng)然覺得很悶、很不快樂，也很……很傷心。”

“我被關(guān)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

“我曾經(jīng)傷過人嗎？”

“其實也沒有，但我嚇到她了。”

“她小學(xué)的時候我還出來過，那時候我一起跑就跑得飛快。她其實很開心，她喜歡那種速度感，喜歡風(fēng)從她身邊呼嘯而過的感覺，喜歡那種向著目標(biāo)直沖而去的過癮的感覺。可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她身邊很空曠，她往后看，才發(fā)現(xiàn)大家怎么都落后她那么多！”

“她真的嚇到了。”

“她太善良了，她不想傷害別人，可是她發(fā)現(xiàn)，就算她不攻擊別人，她光是一跑，就比別人快那么多這件事，就會傷害到別人。”

“我知道，那時候的易晴其實一點都不開心，她很傷心，她不喜歡別人因為她受傷。”

“你問我，有什么話想跟易晴說嗎？”

“嗯……我想跟她說，我可以帶她像飛一樣地奔跑，她明明也喜歡這樣的速度。”

“我想跟她說，請不要一直把我關(guān)在籠子里，我不會傷害別人，因為……因為我是她的精準(zhǔn)的獵豹，我是她的有著綿羊心的獵豹（哽咽）。”

在蘇青的引領(lǐng)與提問下，這些話一一從口中說出，驚奇的表情出現(xiàn)在易晴的臉上。

“這些話很觸動你？”蘇青問。

“嗯嗯，我沒有想到它被我關(guān)起來那么久了！我也沒有想到它這么愛我，這么了解我，這么想幫我！”

“我看到你的眼眶紅了，好像還沒說完？”

易晴哽咽地說：“我沒有想到，它是一只有著綿羊心的獵豹！”

“這個新的看見，對你有什么影響？”

“我覺得我對自己的獵豹感到有點愧疚，覺得對不起它，原來長久以來，我都誤解它了！”抬起頭，望著蘇青雙眼里透出的慈愛和溫暖，易晴忍不住又哭又笑地說，“原來，我擁有的是這么特別的一只獵豹啊！”

回程的路上，易晴不由得從心底發(fā)出輕嘆：“綿羊和獵豹……今天的歷程真的好奇妙！是啊！就像這山上的午后雷陣雨，一陣驕陽，一陣?yán)子辍＿@既是大自然的奧妙，也是我們的人生。”

易晴看著望向遠(yuǎn)方一片雨后清透綠意的蘇青，那干凈的綠意仿佛倒映入蘇青的瞳孔，漾起了溫柔的光亮。“但愿有一天，我的眼神里也能有這片溫柔的光亮。”易晴在心中暗暗地對自己說。

多了一份安心的感覺

回到蘇青的山中小屋時，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下來，像是有一層網(wǎng)紗阻隔了一整天的喧囂與悶熱。

“那天你說有很多人跟我一樣，為內(nèi)在兩極的矛盾和對立而心苦。你也是嗎？你也像我今天一樣經(jīng)歷過這樣的兩極嗎？你為自己找到的兩極象征又是什么呢？”經(jīng)歷一天奇妙歷程的易晴忍不住滿心好奇地向蘇青提出一連串問題。

“它們是聽得懂人話的小鹿和金色翅膀老鷹。”

“聽得懂人話的小鹿？金色翅膀老鷹？哇，都是好特別的動物！你一定很喜歡它們吧？”易晴驚嘆道。

蘇青搖搖頭，苦笑著說：“其實跟你有點像，原本我也很討厭我的金色翅膀老鷹，它也被我關(guān)起來很久很久。我還記得，那次在兩極整合工作坊，最后老師讓我披上我所選的老鷹象征物——一條淡金色絲巾，要我以金色翅膀老鷹的身份走向大家。”

蘇青的眼神帶著朦朧，像是墜入了回憶之中……

年輕的蘇青肩上披了一條淡金色絲巾，遠(yuǎn)遠(yuǎn)退到空間的一端，面對前方在地板上坐成半圓形的伙伴們，她的表情看起來遲疑又膽怯。

“你想走向他們嗎？”老師問。

“想，可是我的腳動不了……”

“你在擔(dān)心什么嗎？”

“我很怕，我怕傷到他們。”

“那你跟他們核對啊！問問他們會不會被你傷害。”

遲疑了好一會兒，年輕的蘇青才怯怯地開口：“如果我靠近你們，你們會受傷嗎？”

“不會呀，有些金色很刺眼，但是你的金色很溫暖、很舒服，反而讓我很想靠近。”一個臉上笑起來有淺淺酒窩的女孩溫柔地說。

年輕的蘇青眼里閃過一絲訝異，臉部肌肉微微放松了一些。

接著，另一個留著利落短發(fā)、戴著眼鏡的伙伴冷酷地開口了：“不會，而且如果真的太亮，我會自己戴上太陽眼鏡！”

更大的訝異清楚地寫在年輕蘇青的臉上，她隨后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新鮮的氧氣進(jìn)入她的身體。她的眼睛發(fā)亮，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靜靜聽完這段故事，易晴看著眼前的蘇青，蘇青的臉上似乎仍然變換著當(dāng)時的表情——訝異、放松，以及隨之而來的喜悅，就像湖面上慢慢漾開的美麗漣漪，一圈又一圈，安靜而動人……

“原來，我現(xiàn)在走的路，蘇青也走過啊！”原本對于才起步的整合之旅感到有點慌張不安的易晴，此刻看著蘇青宛如前行者的身影，心底突然多了一份安心的感覺。

易晴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剛回程時在車上的那一幕：“恭喜你，開始走上兩極整合的心旅行了。雖然只是起步，但是今天我們一起看見的內(nèi)心風(fēng)景是如此珍貴、美麗！歡迎你為了自己繼續(xù)心旅行，持續(xù)看見更多的心風(fēng)景。”襯著車窗外斜照進(jìn)來的夕陽余暉，蘇青話里的暖意和臉上的笑容，一起在易晴心里印成了一幅難忘的美麗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