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出師北伐(6)

這讓本來焦慮的馬遵更惶恐。

他在冀城和上邽之間的傳舍停下來,召集隨從聚會商討,這些從行的人員有功曹梁緒、主簿尹賞、主記梁虔……還有中郎姜維,那一雙雙眼睛像鋒利的鉆子般扎疼了他,他不禁懷疑起來,這幫下屬會不會也有蜀軍的內線呢?人心叵測,忠心像變幻的云彩,沒有永恒固定的模樣。

“現在怎么辦?”他無措地問。

“要不,遣人去冀城打聽消息。”功曹梁緒說。

馬遵煩躁地擺擺手:“不用,冀城一定被蜀軍占領了!”他說得毋庸置疑,他是個武斷的脾氣,面上雖然優柔寡斷,其實心里很執拗。

“去向郭刺史求救。”梁虔提議道,他是梁緒的弟弟,兩兄弟長得很像,都是甘涼漢子的模樣,粗粗爽爽,仿佛用石炭在羊皮卷上勾出的素描。

馬遵仍是搖頭:“長安懸于千里外,從此馳東求救,再等其遣兵救援,亦不知需多少年月,還來得及么?再說,前日收到的州中兵報,說蜀軍在郿縣出沒,這次忽又在天水出現,卻不知這兩支蜀軍孰為真假。上司至今未曾傳來敵軍戰報,倉促間去長安求援,長安若也身陷戰事,如何騰得出手來?”

眾人又說了幾種可能,不是被否決,便是被辭以當三思,倒讓眾人沒轍了。

馬遵見得眾人皆沒主意,焦煩地說:“罷了罷了,莫若先東去上邽,總之西邊是去不得了!”

“還是回冀城去吧。”一直悶聲不吭的姜維說,他在天水郡公門的地位并不高,郡府僚屬論事,他要么沉默寡言,要么根本被上司遺忘,待眾人皆一一各抒己見,輪到他暢談所懷時,公門會議已結束了。

馬遵掃了他一眼:“回冀城?冀城可在蜀軍手里!”

姜維安靜地說:“我們一路行來,諸般聞說多為謠傳,如今既是真假不明,莫如回去看個究竟,也比如今在此忙亂無措要好……”

“兒戲!”馬遵不等姜維說完話,劈頭便罵過去。

姜維還是溫吞的表情,那不容情的斥罵像掠過臉的灰塵:“大魏律法,守城擅棄者夷三族。明府既身為天水郡守,若貿然棄郡而東走,他日蜀軍退卻,朝廷按律怪罪下來,明府擔不起罪責。故而維以為當復返郡治案行實情,若當真已被蜀軍占領,或遣兵重奪,若不能克之,當奔他城而起兵退敵。倘依此而行,按照魏律,迫不得已而棄城者,當量權而比輕罪。”

姜維的侃侃而談卻沒讓馬遵動心,馬遵從骨子里瞧不起姜維,一個寒微的遺孤,不過因為父親曾戰死的烈功,沒在前朝獲恩賜,卻為著本朝的優渥,承著恩蔭賺得了官身,幾年來戰功少立,又不會結交上官,天生一只不開竅的悶葫蘆。有部分下屬說是他英俊之士,該當重用,可馬遵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姜維有何過人之處,活脫脫庸人一個,當他腌菜般曬一邊兒,不冷不熱,不咸不淡。偶爾想起來,便提溜出來冷嘲熱諷一番,偏姜維又是個不發火的悶脾氣,任你如何踢打,他一概像溫吞水。

“回去……”馬遵冷淡地說,“伯約以為當復返冀城探究竟,若身犯險境,既不能收復,又為蜀軍所擒,爾以為如何?”

姜維在言辭上總像是磨豆漿,人家已刀砍斧鑿,他還在一顆一顆地擇豆子,不等他說話,梁緒說道:“其實伯約所言,明府可慎思之,大魏嚴法,不當不遵。”

又一個勸自己回去的下屬!馬遵忽然就懷疑起來,越看這幫下屬越覺得可疑,莫不是賺他回去,好獻給蜀軍當肴饌,為自己在敵國謀個好前程,以逞逞這些年來自己壓制他們的怨氣。

“明府,請聽屬下一言。”姜維終于把豆子篩了出來。

馬遵掃視了眾人一眼,恍惚又想起,這些人的家眷都在冀城,便是為了妻小也不會肯和自己投東,他們若投降蜀漢,又保得妻小平安,又能賺來比現在更高的祿位,可謂一舉多得,誰不做這穩賺的買賣呢?倒是自己,在這場骯臟的變節交易里是穩賠的棒槌。

“你們總勸我回去,是什么意思?”馬遵陰著臉道。

這一次,姜維回答得很快:“為明府所念,亦為天水百姓所念。”

馬遵在心里呸了一聲,他是口號喊得響亮,還沒交鋒便自挫了銳氣的蔫種,姜維卻是沉悶不做聲,到危難時肯別了腦袋往上沖的犟種,兩人天生便不能和睦相處。

他很想立刻扔下這群心懷叵測的下屬,卻又怕當眾撕破臉,招來不可預想的禍事,不免要耍一下手段:“容我想想,明日再議!”

他不肯再說了,心里卻謀定了陰事兒,狠抓著手掌心,把不可告人都隱入了不見光的臟腑里。

春色像嫩潤的水,在隴右的蒼涼間漲起來,翻過了崔巍山峰,越過了關城要隘,一徑里潑出去,填滿了世界空寂的面孔。

勝利也像潑辣辣的春色般越漲越高,蜀軍一出祁山,起初預想過的北伐困難都像一觸可碰的透明泡沫,不經意就碎了。

最先崩潰的是南安、天水、安定三郡,郡轄的數十縣像劈竹子般一節一節迎鋒而倒,堅固的城池像泥糊的一般軟綿,風一吹,扛不住地垮下來。

蜀軍最早占領的城池是天水郡的西縣,還沒攻城,守縣的魏軍便逃了個精光。蜀軍兵不血刃地進了城,有魏國百姓剛打聽到蜀國犯境了,出趟門打探消息,外邊的世界已換了天。

投降的衰敗情緒正在魏國的土地上綿延生長,蜀軍在等待下一次奇跡,勝利像舉手摘來的一片樹葉,輕易得讓喜悅也變得單薄。

正是晨光微曦時,西縣的城門開了,諸葛喬策馬緩緩跑過了城關,身后是一輛輛堆得老高的糧車。昨夜下了一場雨,地上泥濘不堪,糧車左右顛簸地碾過坑坑洼洼的泥淖,兩三輛糧車的轱轆攪動泥漿陷入水坑里,甩鞭子趕馬抽不出力氣來。諸葛喬聽見后邊喧嘩,一骨碌跳下馬來,挽起袖子和押糧的士兵將糧車推出來,倒濺得一頭一臉的泥水。

他也不顧自己渾身狼狽,招呼士兵將糧草送去倉曹,自己則策馬趕到西縣的中軍行營,正瞧見楊儀抱著一卷文書大踏步地走過來,后邊是兩個持刀的士兵,中央夾著一個滿臉驚恐的男人,瞧那一身行頭,似是曹魏官吏。

“公子!”楊儀老遠就看見他,熱情地招呼道。

諸葛喬縱身下馬,得體地行了一禮。

“公子要去見丞相么,我正好也去見丞相,咱們同路。”

“不,”諸葛喬禮貌地說,“我得先去見倉官,待不多久,一會兒還得趕往陽平關,那兒還囤著糧谷,最遲在半個月內當運至隴右。”

楊儀贊嘆說:“公子當真是公義先行,令人欽佩!……只是如今屯兵西縣,暫消戰事,公子與丞相父子相隔咫尺,公務之余也可闊敘親情。”

諸葛喬很平靜:“丞相若是公務暫歇,我或能一見,權宜而行吧。”他又行了一禮,自與楊儀背道而行。

楊儀望著諸葛喬的背影目送,才發現諸葛喬的半身都濺滿了泥點子,像跳進泥水里撲過浪,他詫異了一陣,卻想不透那是什么原因,只是奇怪地感覺諸葛喬的背影像諸葛亮。哦,不僅僅如此,連他剛才說話的語氣、行事的方式也像從諸葛亮的魂里摳出來的影子,莫非真是父子血脈一體么?可其實他們并不是親生父子,說是叔侄更貼切。

也許,離諸葛亮太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著他的影響吧,丞相府的僚屬各自都帶著諸葛亮的烙印,蔣琬有諸葛亮的沉穩容讓,馬謖有諸葛亮的干識睿達,張裔有諸葛亮的機捷敏銳,向朗有諸葛亮的循循雅量……有人玩笑,說諸葛亮把自己分成無數瓣,一位丞相府僚屬分一點,想認識諸葛亮,只需將丞相府的各要吏合起來,便大致知道諸葛亮是個什么樣的人。

楊儀默想著心事,領著士兵和魏國官吏拐進西縣公署。到得正堂上,堂中散亂著敞開的箱子、凌亂的竹簡,還有橫倒的刀劍,有一撥士兵正在有條不紊地打掃,諸葛亮卻和馬謖、修遠在一邊說話。

他把懷里的文書遞過去:“丞相,西縣士民簿。”

諸葛亮接過來看了看,又遞還給他,轉臉對馬謖道:“小小西縣竟有千戶人家,不簡單呢。”

馬謖道:“隴右地廣,豐畜牧,勤稼穡,自然人煙蕃息。”

諸葛亮款款道:“當年先帝與曹操爭漢中,曹操將武都氐人五萬余遷入扶風、天水,募民廣開水田,而乃倉庫盈溢,家家豐足。”

馬謖點首:“若能長據隴右,不僅能得民力,還能折斷曹魏右臂,掃清西線敵兵,為日后定鼎中原保證西線太平。”

諸葛亮無聲一笑,似乎隨口地說:“俗語說,關東出相,關西出將,隴右自古出良將,若能在此地尋得一二良將,亦是大功一件!”

他瞇著眼睛看見楊儀身后的魏國官吏,楊儀時時都觀察著諸葛亮的眼神,立即說道:“這是剛抓到的曹魏官吏,他躲在糧倉里,被邏卒揪出來了,我特意審過,他不是西縣官吏,是曹魏派來隴右案行春耕的大司農屬吏,還算是朝官呢!”

諸葛亮聽說是曹魏朝官,不免多看了那官吏幾眼,那官吏一直發著抖,只把頭耷拉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抽搐著。

“你叫什么名字?”諸葛亮的語氣很溫和。

那官吏卻道諸葛亮要砍他的腦袋。他已知眼前這個是蜀漢丞相,自己落在敵國之相手里,自然兇多吉少,渾身上下不停顫抖,哪兒還有力氣發出聲音。

楊儀只得代他說道:“聽西縣的官吏稱,他喚作杜莊。”

諸葛亮一笑:“不用怕,我們不會為難你。”

杜莊怯怯地抬起半個額頭,目光一半往上挑,一半往下壓。諸葛亮的許諾沒讓他徹底卸下恐懼,他不太相信敵人會善待敵人。

“你是從洛陽來?”諸葛亮緩和地問。

“是,是……”

“案行隴右春耕?”

“是……”

“這么說,你知道隴右民戶數及農田墾耕數?”

“知道……”杜莊蚊子似的哼哼,又覺得自己不夠坦白,“也不全知道……”

諸葛亮莞爾,他心里已決定讓這杜莊為蜀軍勾畫出隴右農田分布,若要在隴右做長期屯守之計,這是必要掌握的資源情況。他又隨口道:“你們這次派來多少人?”

“派來隴右的有三人,我案行天水,”杜莊儼然是個老實人,撒謊也不會,潑水似的倒了出來,“徐庶去隴西……”

“誰?”諸葛亮的心咔地響了一聲。

“徐、徐庶……”杜莊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諸葛亮捏緊了羽扇:“是潁川徐元直么?”

“是……”杜莊磕巴著,他好奇起來,“你認識他?”

元直……久違的稱呼,親切得讓人的靈魂暖意沸騰,出乎意料的感覺讓諸葛亮忽而便歡喜起來,孩童似的快樂在平靜的面孔下奔流,可更深的傷感卻很快把歡樂淹沒了。歡樂是瞬間的感悟,悲傷卻是永恒的宿命。

“他在你們那兒做什么官?”諸葛亮語氣沉沉地問。

“右中郎將。”

諸葛亮惋惜地嘆道:“屈才了,難道魏國人才很多么,元直腹有經綸,何以仕祿如此?”

杜莊半懵懂半清醒,他想諸葛亮也許認識徐庶吧,不是熟人,怎么會用“元直”去稱呼一個敵國臣僚?是呢,諸葛亮稱呼“元直”自然得像念一句極熟稔的習語,那像藏在心底一輩子的念想。

諸葛亮在想,徐庶也有五十多了,也不知是個什么模樣,還會仗劍披發快意恩仇么?沒人知道諸葛亮有多懷念那個任俠仗義的青年,那是他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即便遠隔天涯,從此再不能相見,這種互認知己的感覺也不會改變。他甚至相信,徐庶也會堅守他們永不謀面的友誼。

知己,并不因時間的流逝而生疏,并不因距離的遙遠而遺忘,有些珍貴的感情,像封在琥珀里的透明眼淚,原本具有永恒的價值。

沒人能體會諸葛亮那聲嘆息背后的復雜感情,即使曾領略過諸葛亮過去的馬謖也只能隱隱摸出個囫圇邊兒,直到杜莊退下,諸葛亮也沒有再提起徐庶。

“趙云將軍昨日飛書,稱曹真率五萬大軍屯守郿縣,但隴右戰事一起,邊報定會飛抵洛陽,斜谷的疑兵不能做長久阻礙。”諸葛亮迅速地轉換了話題。

馬謖道琢磨道:“我想最遲到本月底,曹魏便會馳援隴右。”

諸葛亮點頭:“嗯,要早做準備,在曹魏馳援前在隴右站住腳。”

“天水、南安、安定三郡軍心搖動,可不戰而降,”馬謖道,“謖以為唯隴西、廣魏二郡難下,我軍應乘勝追鋒,拔下二郡,輒隴右一臂已斷。”

諸葛亮因見士兵已將堂上清掃干凈,便吩咐修遠把輿圖掛在墻上,他舉手用扇柄在隴右五郡間劃過去:“天水三郡若能不戰而降,則撕開了隴右五郡腹心,隴西、廣魏倘無外援,庶幾亦無憂也。”

馬謖接著諸葛亮的話頭說:“故而封住援軍進抵隴右之路,乃最要緊事。”

諸葛亮凝視著隴右各郡之間的諸個險關:“守關隘,封援路,乃本次北伐決勝關鍵,需遣良將擔之。”

這話像一枚忽然落下的石子,在馬謖的心里激出旋渦,他動了動嘴皮,想說什么還是咽下了,可有一種渴慕卻從此種下了根。

諸葛亮沉默許久,忽而說道:“聽說太守馬遵案行,冀城已為無主之城,當輕騎馳奔,掩其不備!”他揮起羽扇,敲在“冀城”上。

“派誰去?”

“張鉞。”

上邽城上像黑云般壓下來的羽箭,瞬間便奪走了數人的生命,血像開花兒一般噴向天空,終于讓姜維相信太守馬遵拋棄他們了。

馬遵是在他們睡夢中悄悄離去的,待他們醒來時,已是人跡渺茫。諸人登時都蒙了,有人慌亂,有人咒罵,有人奔家,有人投蜀,諸人頃刻作鳥獸散,唯有姜維等十數人奔去上邽追尋馬遵,上百里路狂奔如逃亡,耗盡體力抵達上邽,卻是城門緊閉。眾人在城下喊了幾遭,起初沒有回應,后來便箭如飛蝗,有人還在城上厲聲喊話:“叛國賊子,竟敢做狂吠,莫不是為蜀軍做斥候?”

姜維等莫可奈何,馬遵既是認定他們是叛徒,分辯抗爭都毫無作用,還會白白犧牲性命。不得已揣著莫大的冤屈西奔冀城,一路顛簸,最后只剩下五六騎。

可不等他們進入冀城,卻遠遠望見蜀軍的旗幟裹在連天的黃塵中,像殺出血路的蒼色刀鋒。

“怎么辦?”諸人慌得臉色大變。

姜維看了一眼身后近在咫尺的冀城,有人奔去城下大喊著開城門,城上的守軍眼見蜀漢大軍壓境,這當口放人進城,豈不是把敵人也放進去了么?再說,誰知道這幾個歸城的人是不是蜀軍的細作,豈能冒這風險?因此都縮著頭不動,任憑城下咒罵連連,一概裝聾作啞。

姜維轉過臉,他想了一想,忽地抽出佩劍,一道青光劈開他臉上慣常的漠然。那一瞬,他像視死如歸的勇士般沖入了迎面襲來的行陣中。

他從此沒有回頭。

姜伯約服順漢丞相 諸葛喬殉難陽平道

帶著幽香的春風吹過冀城,卻再也尋不到舊模樣,城上的旗幟已換了,碩大的“漢”字旗飛揚在冀城的譙樓上,戳開了天空的一個角。

蜀軍攻占冀城的捷報插著春風的翅膀,很快飛入了蜀軍中軍行營,充任先鋒隊的飛軍將領張鉞親自帶著捷報回到中軍。

張鉞把兜鍪一摘,額上本被壓住的傷口噴出一線血來,嚇得修遠險些失態捂住眼睛,忙不迭地遞過去一塊手巾。

張鉞不在乎地用手巾抹去血:“不用管!皮外傷,死不了!”

他嘻嘻笑了一下,因見諸葛亮正關切地看著他,咧咧道:“丞相,那小子太厲害了,上百人都拿他沒轍,若不是我們車輪戰,又仗著人多,憑單打獨斗,沒一個是他對手!幸而生擒了他,我們綁著他去冀城下喊話,守冀城的軟蛋都嚇破了膽,他也算立功了不是?”

“你如何不放箭?”諸葛亮靜靜地問。

張鉞由衷地贊道:“佩服他是英雄,不舍得取走他的性命……”

“啪!”諸葛亮手中握著的文書摔在案上,把張鉞后邊的話拍滅了:“為你這不舍得,致上百士兵受傷,此為小不忍,非大仁也。他的命是命,我漢軍將士的命不是命?”

張鉞被訓得低了頭:“丞相,末將服罪。”

諸葛亮默然地看他一眼,鎧甲上滿是血污,額上的傷口仍在翻出淺淺的血線,活脫脫一副慘勝的悲烈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幸而冀城不戰而降,不然為一人貽誤攻城大計,豈非得不償失?”

“丞相訓誡的是,張鉞以后不敢擅自行事。”張鉞誠懇地說。

主站蜘蛛池模板: 津南区| 南皮县| 乌拉特中旗| 庐江县| 孝感市| 广元市| 馆陶县| 额尔古纳市| 额尔古纳市| 濉溪县| 许昌县| 金乡县| 滨州市| 湘乡市| 古田县| 周口市| 云南省| 阆中市| 塔城市| 贡山| 沅陵县| 长泰县| 昌图县| 金乡县| 边坝县| 会东县| 卢湾区| 马边| 嘉黎县| 石狮市| 绩溪县| 呈贡县| 保定市| 淮安市| 吉木萨尔县| 江安县| 通州区| 桂平市| 武安市| 延津县| 祁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