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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1990(1)

不管笑與悲

卡拉永遠(yuǎn)OK

傷心到半死

卡拉也會OK

高聲唱盡心中滋味

自己安慰自己

——《卡拉永遠(yuǎn)OK》譚詠麟1990

陳家貴來找陳永明打麻將,陳永明掙錢了就開始作妖,自己不上牌桌,喊了三個年輕女人跟陳家貴打。

“好好打,誰贏了我就親誰一口。”陳永明拿出一沓錢放在牌桌上。

“誰要你親。”穿紅裙子的女人嬌嗔著捶陳永明胸口。

“就是屁話多,真讓你做什么你又不行了。”大波浪卷發(fā)的女人朝陳永明晃晃手指,陳永明立馬熟練地給她點了支煙。

“是是是,看到您老人家,我陳永明啊就忍不住想跪下給您嗑一個。”陳永明最近跑北方跑得多,普通話還沒講清楚,又帶上了兒化音。

穿白衣服的女人什么也不說,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桌上的錢。

若是以前,陳家貴覺得只要是個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潑的、膽小的,各個都是好的,哪怕是潑辣的,霸道的,也是香噴噴的,比滿身汗味的臭男人要好。可那天驚鴻一瞥后,陳家貴腦海里飄來飄去都是那個霧氣朦朧里的身影,眼前這幾人便都成了庸脂俗粉。

麻將噼里啪啦打了一會,有人在外面敲院門,陳永明出去領(lǐng)進(jìn)來兩人,金花紡織廠的人事經(jīng)理王明,和讓陳家貴魂牽夢繞的吳麗君。

“喲,我是不是打擾了?”王明說道。

陳家貴本來癱在座位上,看到吳麗君,噌一下站起來,“沒有,沒有,隨便玩玩。”

“陳總,是這樣的,這一批的工人著實不錯,我們還想再招一批,你看上次的人頭獎勵是不是先不釋放,這一批招完再一起給。”吳麗君說道。

陳永明面露難色,資金緊缺什么的拉扯了一陣,最后看在合作了蠻長一段時間又同意了。之后王明和吳麗君又談了一些別的事才告辭離開。

“要不要一起打一會?”陳家貴直勾勾地看著吳麗君說道。

“謝謝,我不喜歡打麻將。”吳麗君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你喜歡什么?大家一起玩唄。”陳家貴又說道。

“看書。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吳麗君說著已經(jīng)跨出了門。

“看書。”陳永明推推陳家貴,陰陽怪氣地說道:“你看得懂嗎?”

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回去了。”陳家貴提腳就走。

“回去干嘛啊?別開不起玩笑啊。”陳永明對著陳家貴的背影喊道。

“看書。”陳家貴說道。

“哈哈哈!”

陳家貴來到富貴錄像廳的時候,和明朗在畫林青霞,“小和,你說怎么跟愛看書的女孩相處?”

和明朗正描頭發(fā)絲,頭也不抬地說道:“你也看唄。”

陳家貴嘆了一口氣說道:“無聊死了,每個字都認(rèn)識,連起來像蜜蜂圍著我轉(zhuǎn)圈,腦袋嗡嗡疼。”

和明朗停下筆,拿出自己的幾本雜志給陳家貴:“怎么可能呢,明明很好看啊。”

陳家貴決定試試,五分鐘后趴在桌上睡著了,睡得還挺好,口水都把紙洇濕了。

陳家貴書看不下去,吳麗君還是想認(rèn)識,最后思前想后決定投其所好。他讓和明朗推薦了幾本書,什么《紅高粱》、《海子的詩》、《圍城》,統(tǒng)統(tǒng)揣在包里,借工作之便跑到金花紡織廠找吳麗君。吳麗君看到書名眼睛一亮,陳家貴還以為自己得逞了,沒想到人紅著臉又拒絕了。陳家貴急脾氣上來,把書放在桌上就走,吳麗君做不出追著陳家貴跑的行為,讓他愣是把禮物送出去了。

第二天,吳麗君找到富貴錄像廳,目光避開墻上熱辣的海報,把書放桌上,并感謝陳家貴的好意,表示無功不受祿,希望陳家貴不要再找他,免得給她帶來比較多困擾。

如果吳麗君欣然收下禮物,陳家貴可能就消停了。無奈陳家貴是個貓兒性格,吳麗君越不理他,他越來勁,就像逗貓的玩具,輕易得到很快就扔一邊去了,反而是越夠不到的,越叫人心癢難耐,欲罷不能。

好在幾天后,陳家貴又得前往中西部腹地。拜陳永明所賜,陳家貴成年以來就沒有見過如此貧瘠的地方。

這個名為“大王家寨”的村莊隱于深山,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接近五六十度的陡坡,陳家貴只能像動物一樣雙手雙腳弓腰往上爬。

幾近太陽落山才到地點,陳家貴拍拍泥土,借著霞光,舉目望去,這是個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原始村落。泥巴混合麥秸桿建成的小矮屋,平頂連著平頂,門窗挨著門窗,依山而建,向上蔓延,最終消失在遠(yuǎn)處的郁郁蔥蔥之中。

看到陳家貴、陳永明和肖彬彬三人,一個滿臉溝壑的小老頭從馬扎上起身,深陷的小眼睛泛著光,踮著小碎步朝這邊走過來。

“你們就是馬縣長介紹過來,幫我們脫貧的大好人吧。辛苦了,辛苦了,我姓孫,是這里的村長,我們早準(zhǔn)備好了。”

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干癟的小老頭矯健地爬上巨石,雙手?jǐn)n在嘴邊,喊了起來:“阿表哥,阿表妹,城里有人來招工了,想吃白米飯的動下些,趕早不趕晚咯……”

小老頭瘦如枯木,聲音卻響如鐘罄,很快傳遍整個村莊。然后陳家貴就聽到家家大門打開,男男女女舉著火把出門,在主路上匯聚成一條長龍,發(fā)出隆隆悶響。

眾人圍過來,火把將陳家貴幾人的臉照得發(fā)光發(fā)亮。想來基本的情況小老頭已經(jīng)介紹過,眾人七嘴八舌問的都是工資待遇。

“喔唷,我沒有初中文憑也能去嗎?工錢會不會區(qū)別對待?”

“沒有人教?收學(xué)費嗎?”

“萬一干不下去,手續(xù)費能退嗎?提前回來扣錢嗎?”

問題如潮水般涌來,幾人逐一作答,差不多到八點,小老頭讓大家回去考慮,然后帶著三人住進(jìn)自己家。

這里哪怕是村長家,也不過一進(jìn)院落,低矮的屋門,陳家貴要彎腰才能進(jìn)去,簡陋的床上只有一張篾席和一張棉被。

陳家貴道過晚安后關(guān)門,發(fā)現(xiàn)根本沒鎖,他一個男的沒什么好怕的,于是拿根棍子頂住就爬床上去了。

床太硬,被子很薄,外面蟋蟀蟲鳴一聲大過一聲,但陳家貴折騰一天實在太累了,頭碰到枕頭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過了多久,陳家貴迷蒙之中聽到銀鈴輕響,一股溫?zé)岬臍庀⒒\罩下來,帶著點野花野草的清新,輕撫他疲憊無力的身軀。

陳家貴無意識地回應(yīng)著這種舒服的感覺,突然一個細(xì)膩光滑的物體朝他傾覆下來,陳家貴猛地驚醒,睜開眼睛,一個年輕女孩身無寸縷趴在他的身上。

陳家貴嚇得彈坐起來,把被子拋在來人身上,靠著床沿大喘氣:“你,你,你,你為什么在這里?嚇?biāo)牢伊恕!?

年輕女孩抓著被子問:“我來找你。”

“找我干嘛?”

“我來嫁給你,你把我?guī)ё甙桑 ?

“啊?”

“難道你不喜歡我?”

“癡線,我都不認(rèn)識你,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大半夜的你到底來干嘛?”陳家貴回到正題。

“我就是來問問,你們說的外面真的那么好嗎?”

“你把衣服快點收拾好,我再話給你知。”

陳家貴背對著年輕女孩,一陣窸窸窣窣后,聽到她說好了。

“外面當(dāng)然好啊,掙錢還能不好,你還想知道什么?問完趕緊走。”陳家貴說道。

“你昨天晚上說外面的工廠干多少,就得多少?干得越多,得到越多。”年輕女孩問。

“那肯定的啊,不然誰愿意多干。計件,計件知道嗎?你做一個玩具得一塊錢,做一百個就是一百塊,一千個就是一千塊。”陳家貴說道。

“我是女的,我能去嗎?”

“昨天不是說了,男女不限,想去的早上來登記啊,你急什么,天沒亮跑我這。”陳家貴說道。

“我阿爸阿媽不讓我去,怕我出去心野了,不聽家里話了。”

“這種事你得回去跟父母商量,做人兒女,不好一聲不吭走了,否則去到深圳,地方那么大,他們都找不到你。”

“找不到?那太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真是個好人。”年輕女孩湊過來親了陳家貴一口,然后翻窗出去了。

陳家貴起身把窗戶關(guān)緊:“好人?知道什么了啊知道?太大意了,居然忘記關(guān)窗。這地方真的是,怎么翻窗進(jìn)出呢。”

陳家貴被驚嚇一陣,徹底睡不著了,天亮后頂著黑眼圈忙來忙去,還被陳永明和肖彬彬嘲笑晚上偷雞摸狗。

一周后,陳家貴完成了三十人的招工任務(wù),山路崎嶇,車進(jìn)不了,和大家說好出發(fā)那天上午九點到山腳集合。

等載人的大巴車開動后,陳家貴再次點名,總數(shù)變成三十一人,多了一人。

陳家貴核對名單,對到最后一排,一個眉眼彎彎,長發(fā)及腰的女孩在對他笑。

“我叫龍玉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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