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萬嫌實在沒有料到,女廁竟然在排長隊,這么大的樓船,連一個空余的廁位都沒有,她不耐煩地一腳踹開男廁的門,走了進去。
幾位正在放松的男客一見她,都渾身一個激靈,不知該是繼續澆灌,還是該收家伙。
“不用在意我。”
陸萬嫌只是想安撫一下男客的情緒,卻不料她不說還好,一說完,所有人就動作整齊劃一地急忙提了褲子,抓緊自己的褲腰帶,跑了出去,就如一陣風吹過。
仿佛他們生怕被女紈绔抓住,然后玷污他們的“嬌軀”,再把他們蹂躪至死。
陸萬嫌是對路人甲乙丙毫不在意,如果她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定會狂吐一口,大罵他們想得美。畢竟她是顏狗,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就能入眼的好嗎?!
等解決完內急后,陸萬嫌重回座位,卻沒看見繆臨,桌旁只坐著翟不縛,他正在往嘴里扔花生米。
“繆臨呢?”陸萬嫌不解。
“我有禮物送給你,”翟不縛起了身,將一個物件塞入陸萬嫌手心,“喏,放在這間房里,你拿好鑰匙。”
陸萬嫌低頭一看,鑰匙上還連著一個掛牌,上書三字——“春風醉”。
“???”
見陸萬嫌不動,翟不縛拉起她的手腕,直接上了三樓,領著她來到一個雅間前。而門牌上正好寫著“春風醉”。
這里是掌柜的專門為陸萬嫌預留的房間,生怕她何時來訪沒了房,會將他的樓船鑿出個洞來。陸萬嫌當然知道“春風醉”,她只是不明白翟不縛為何突然做出這種奇怪的行為。
翟不縛用下巴指了指她手心的鑰匙,說道:“開門,進去吧。”
陸萬嫌問:“你這是干嘛?”
“何必明知故問,我把繆臨放倒了,他就在房間里面,任你處置。”
陸萬嫌沒喝多,但覺得大腦一時有點暈,感覺傳入耳朵的話里,到處都是知識盲區。
“你神經病啊?!”
“我看你對那些王族公卿的子弟都沒什么興趣,對那些低賤的小白臉也沒個常性,唯獨對繆臨很上心,總是對他翻白眼。”
總和對方過不去就是想和對方過下去的意思,翟不縛今日才將將勘破。
作為阿嫌的心腹和好友,只要阿嫌高興,他愿意為她做一切事情,包括出賣繆大人的貞潔。
陸萬嫌無辜的都快要泣血了,她吼道:“我那是翻白眼而不是拋媚眼啊兄弟!你快去找神醫看看你的腦子吧,求求了!”
“別解釋那么多。”翟不縛索性拿過她手心的鑰匙,將門打開,又推了她一把,“上吧,阿嫌。”
陸萬嫌:“……”
講道理,這個時候若是轉身就跑,今后她在兄弟面前的威信何在?她的臉面何在?
房中不過是繆臨而已,又能怎樣?
她才不怕的,只需走走形式,就能輕而易舉解決此事。
心中是如此作想,但她邁入門中的那一步,明顯帶著點虛浮,要不是翟不縛伸手扶了她一把,陸萬嫌可能在沒睡到人之前,就先給人跪了。
翟不縛側頭:“你慌什么?”
陸萬嫌道:“我慌了嗎?”
翟不縛垂眸盯著他們肌膚相觸的地方,陸萬嫌也低頭看去。
原來在他扶住她的那一霎,他的大拇指已經非常干脆利落地搭在了她的脈門,順便……就給她把了個脈。
“跳很快。”他道。
陸萬嫌一把將他掀遠:“你好煩。”
她背著手在房間內轉了一圈,原本打算找一些諸如房間擺設氣質與她不符讓人生不出興致的借口,然后叫醒繆臨,自己閃人。
卻不承想,觀賞完房間,她就語噎了。
“春風醉”這雅間不僅名兒取得好,也非常的名副其實,萬物擺設皆以碧綠色為主,四處洋溢著春的氣息。
綠得情真,綠得意切,綠得別具一格,令人心折。
身著綠衫的陸萬嫌身處其中,恍然間覺得到了自己的主場。
陸萬嫌秀眉一蹙,眸光流轉望向了里間掛著綠色薄紗的床榻,繆臨此時平躺在床上,她的視線掃過他的長腿、細腰、寬闊的胸膛,不禁感慨起他這冷白皮,牛奶肌,保養得倒是不錯……接著她的視線又落在了他被捆縛在床頭的雙手上……
這雙手如玉制般骨節分明,白皙修長,一看便知是個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公子。
不不不,不應該往這兒看!
陸萬嫌搖了搖頭,視線定格在繆臨手腕系著的麻繩上。
看來翟不縛是非常了解強搶民女民男的步驟,一點都沒出錯。就是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麻繩,難道一直隨身攜帶,隨時準備搞大事么。
“你給他下藥了?”陸萬嫌問。
“哪能啊,別看他外表文質彬彬,其實內里精得跟猴一樣,我就算下藥,他也不能上當。”翟不縛很自豪地笑了笑,“我給他灌酒了。”
陸萬嫌很疑惑:“繆臨不是號稱不飲酒的嗎?”
翟不縛理所當然道:“我叫掌柜的取來了你的存酒,就是上回你在這兒和人掐,最終賭氣花了高價拍下的那壇富陽春,我剛講了一下那酒背后的故事,繆臨就說他要嘗一嘗。”
那是酒嗎?那是她的嫁妝啊!!!
她還打算有朝一日帶心上人來此一起暢飲玩樂,結果翟不縛不打招呼就開了她的酒!
她痛徹心扉,她痛斷肝腸,簡直想痛哭一場。
“這下我終于知道繆臨不飲酒的原因了,這家伙,三杯就倒,說明什么?說明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翟不縛拍了拍陸萬嫌的肩頭,鼓勵道,“阿嫌,不必多慮,盡管上吧。”
說罷,翟不縛轉身離去,還非常利索地關了門,生怕打擾房中的好事一樣。
陸萬嫌走進床榻,嘆了一口氣,伸手去解繩索。
天怒人怨翟不縛,這小王八羔子竟然還系得是死扣!他腦殼里裝的是烤腦花嗎?!系這么緊怎么解,綁架和情趣都搞不清楚嗎?!
由于專注力全放在了解繩上,陸萬嫌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和繆臨貼得是那么近。
乃至于繆臨一出聲,她一低頭,就對上了繆臨還略帶迷蒙的雙眼。
他們呼吸相聞,氣氛一時凝滯。
“嫌兒……”
他的聲音很小,但陸萬嫌卻精準地捕捉到了這兩個字。她猛地起身,退下床,所有描述驚訝的詞語都無法正確形容她內心現在的震動。
“你叫誰呢???”
嫌兒是什么鬼?真是想要嚇破她的膽。
繩索已經松了,繆臨輕輕一掙,便也坐了起來。他眼眸轉動,看向四周,半天才回過神來,重新看向陸萬嫌。
良久,才從嗓子眼里吐出三個字:“陸典簿。”
不知為何,陸萬嫌的腦子里想起看過的一出戲,里面那位大哥的女人,淚泣著控訴著渣男:“你昨天還叫人家小甜甜,現在就叫人家牛夫人了?”
陸萬嫌瞇起雙眼,震驚之情漸漸褪去,反而有些想笑,她吐槽道:“繆大人,你這一會兒‘嫌兒’一會兒‘陸典簿’的,好生善變啊。”
“抱歉,是繆某唐突了。”
繆臨用手揉向太陽穴,微微搖晃了一下頭,像是真的有些不清醒,正在極力清醒中。這姿態竟有幾分我見猶憐,仿佛剛剛從魔窟中被解救出來,還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陸萬嫌撇開目光,遙望窗外天際,以免自己春心抽動。天知道,她最受不了這種畫面,即便那人是繆臨,她也能抽。
稍微歇息了片刻,繆臨終于可以順暢思考,第一個發問就直奔主題——
“我為什么被綁在床上?”
陸萬嫌干咳一聲,替自己辯解道:“我提前說好啊,這可不是我的主意。灌醉你的是翟不縛,綁你的也是翟不縛。我剛才只是想替你解開繩索,沒想干什么其他的。”
“翟不縛?”繆臨的語氣平緩,但依舊能聽出來他的不信任,“他為何要這么做?”
繆臨就差將“你是幕后主使者,一定是你讓翟不縛做這等混賬事的”這句話刻在臉上,他肯定認為她才是滿肚子壞水的那個,而翟不縛腦仁兒不好,充其量只能做馬仔。
陸萬嫌閉了閉眼,略一沉思,隨即睜開雙眸,眼里盡是精光。
她將實話說得像假話一樣:“翟不縛以為我覬覦你,所以才總對你翻白眼,他說這就是愛而不得從粉轉黑了。我好說歹說他都不聽,非讓我把你睡一睡,把心結解了。”
漫長的沉默。
許久后,繆臨才莫名輕笑一聲,問道:“那你怎么不睡?”
“我不敢。”
多么真摯又卑微的三個字,完完全全不該是一個汴梁紈绔該說的詞。但她說了,說得義無反顧,沒有回頭路。
繆臨點了點頭,竟然還有一絲贊賞:“我還以為你總是不成體統、為所欲為,不料,卻也懂得懸崖勒馬,孺子可教。”
他這屁話一套一套的,陸萬嫌見過那么多煩人的嘴,還是要屬繆臨最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