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來了!”
柏木洋二發泄了不滿之后,生氣地關上了玄關門。他偶爾來看望姐姐,卻總是被舅母當作壞人。
庭院至大門的圍墻前有一棵高大的銀桂樹。洋二滿懷著對舅母的不滿,拽住一根粗枝使勁地搖晃。
“洋二,別搖了!”姐姐尖銳的聲音傳來。雪子穿著庭院專用拖鞋走了過來,悲傷地說:“這樣花不就落得到處都是了嗎?”
洋二看著那滿地凋零的白色小花,一時無語。接著,他問雪子:“姐姐,舅母對你好嗎?”
“……”
“那就好,只要姐姐覺得好就行。我再也不來了!”
“稍等一下,我送你去車站,順便還要去個地方?!毖┳臃祷丶抑校弥粋€用白色的紙包著的東西走了出來。
二人走了一會兒,洋二回頭望了望舅舅家說:“要是姐姐不在……”他沒說出口的是“就要揍她一頓”。
大約在一年前,洋二和不良青年吵架時,奪過對方手持的刀刺傷了其手臂,因此被高等學校勒令退學。后來,他就被趕出了舅舅家。現在的他住在新宿的酒吧里,學做調酒師。
“因為他們對母親和姐姐都不錯,所以我才一直忍著。舅舅從事著不法勾當,賺著不義之財。他們就只是養著妹妹和外甥女而已,至于那么……”
“洋二,別說了!”雪子嚴厲地瞪了一眼洋二。
洋二畏縮了,他快要崩潰了。轉眼看見雪子手里拿著的白色包裝,便問道:“那是什么?如果你想從舅母那里拿東西給我,我可不要。”
“這個……”雪子的嘴角突然浮現出了羞澀的微笑,瞳孔也閃爍起來。
洋二又換了話題,問道:“你見哥哥了嗎?”
“洋二,別再說哥哥了!”雪子激烈地回應道。
“為什么?”
“哥哥是魔鬼!”
“……”
“魔鬼!”
洋二好像很久沒見自己的異母哥哥敏高了。
洋二和雪子的母親幸枝再嫁給了帶著一個男孩的柏木洋造,洋造在洋二上小學時去世了。洋造死后不到一年,幸枝發了瘋,住進了精神病院,如今在伊豆療養。洋造與前妻的兒子敏高,在父親去世時已經從藝術大學音樂相關專業畢業,成了一名年輕的鋼琴藝術家,因此只有雪子和洋二姐弟倆被幸枝的哥嫂收養。敏高和舅舅、舅母沒有血緣關系,幾乎沒有來往;和妹妹、弟弟異母,大概也不想扯上關系。
“你說他是魔鬼,因為他拋棄了我們嗎?”
“不是!”雪子搖了搖頭。
在田園調布車站附近的坡道上,洋二與雪子分道揚鑣。洋二走到站前的噴泉池時,看了看手表——要去店里還早。他惦記著姐姐,于是又原路返回,打算尾隨雪子。
黃色的銀杏行道樹在地上拖著斜影,午后的陽光已經有了冬日的氣息。洋二尚未穿大衣,而是穿著一件單薄的、近乎白色的淺綠色西裝上衣。那是一位沉迷于他的美貌、時不時光顧酒吧照顧他生意的貴婦人為他量身定做的。
順坡而上,洋二猶豫了一剎那,又匆忙走了起來。他看見了姐姐若有所思、腳步沉重的背影。只見她經過了舅舅家門前。對了,她說要順便去什么地方一下——洋二想起來。她要去哪兒呢?
剛才舅母說雪子遺傳了母親,精神也有些不正常,不讓她這時候外出。這句話也是洋二生氣的原因之一。然而,姐姐的背影里確實有某種令洋二不安的東西。洋二漸漸縮短了與姐姐之間的距離。雪子既沒有回頭看,也沒有左右張望。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在某個地方停下了,可又像是在忌憚什么,小心翼翼地把那包白色的東西托舉在大門上。大門很高,洋二看了看,想去幫她,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待回過神來,他已經駐足靠在了面前的圍墻一角。
這時,只見雪子逃也似的匆忙走來。
“姐姐?!?
“哎呀,洋二!”雪子松了口氣似的放松了肩膀,“你怎么了?沒回去?”
“倒是姐姐你怎么了?剛才那是怎么回事?”
“快點!”雪子抓著洋二就跑。
“你去那兒干什么?”
洋二被雪子拉著迅速離去,時不時回頭看放在大門上的白色包裹。
“我把收到的東西還回去而已。我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收下,所以來還的。”
“誰給你的?”
“那家的小姐。我非常喜歡她,可能是在發呆的時候收下的?!?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沒打開看。”
“放在大門上面不奇怪嗎?”
“我收下的時候才奇怪呢?!毖┳臃路鹪诜词∽约?,眼眸沉了下來,“敏高哥……”她還沒說完就住了口,因為她看見敏高正在和五月的母親一起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