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燕趙烽火(一)
- 弘光月明
- 燕雨禾
- 1839字
- 2025-05-14 23:59:50
范文程冷眼瞄了剛才打斷他的譚泰一眼,這才聲音平靜道:
“如今我等首要政策,先穩住直隸即可。
“豫郡王,英郡王以及平西王的軍隊足以追殺瞎賊殘軍。
“但是漢人有句古話,窮寇莫追。
“應該遣將告知三王,最多追到山西即可,其后應還兵守直隸。”
范文程言罷,眼神直直地看著譚泰。
多爾袞略一思索,便點頭道:
“如此甚好,譚泰,你率本部人馬速去援助三王,就按范大學士的話轉告。”
譚泰剛入京享受了幾天清凈日子,身子已經被新納的幾房妻妾熬得黑眼圈都出來了,聞聽攝政王此言,心中咯噔一聲,又不能違令,只好拱手道:
“得令!末將這就去。”
五月初八清晨,北直隸,慶都城東。
大順數十萬軍民已經晝夜不息行軍旬日了。
李自成龍輦的馬蹄踏碎京西官道的浮土。
二十萬軍民踩出的煙塵遮蔽了朝陽。
沿途病倒、餓畢的難民尸體堆積成了小山。
北方傳來幾縷煙塵,自小及大,很快變成了沙塵暴。
“韃子來了!”
大順士卒和百姓盡皆慌亂不堪,數十萬的人群開始爭相奔走,踩踏產生的慌亂使得整個隊伍開始騷動了起來。
“都給我靜下來!
“張能,止住潰卒!
“張鼐,快去通知闖王,韃子追了上來。”
張鼐扶了扶腦上歪斜的頭盔,騎馬奔向了李自成的龍輦。
“啟奏陛下,清軍追了上來!”
李自成身著龍袍,臉色黯淡無光,思索著下一步計劃。
忽聽得張鼐這一聲凄厲的吼叫,順帝被驚得心中一顫。
掀開了門簾,對著張鼐道:
“傳我軍令!
“劉宗敏是不是還躺著?
“那就讓李友、田虎督率親軍加快行軍速度,迅速前往真定。
“李過、張能督率后營護送百姓,與羅戴恩一道保護輜重!
“至于清軍,讓谷英、左光先、白鴆鶴領著前營兩萬人殿后!”
言罷,李自成閉上了窗簾。
張鼐對著自己的幾名親衛吩咐之后,立刻調轉馬頭朝著谷英的旗幟走去。
“蘄侯!陛下有令!讓你領兩萬前營精兵殿后!”
“得令,有勞張將軍了。”
谷英語氣冷靜,只拱手言了八個字,便一言不發,勒馬撤出了隊伍。
“蘄侯,您多保重!末將復陛下令去了!”
張鼐頭盔下,充滿汗珠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忍之色。
誰也不知道此番清軍到底出動了多少軍馬。
以山海關的戰力估算,闖營老軍步兵的戰力與八旗伯仲之間,騎兵則不如八旗。
前營兩萬士卒恐怕要折在此處了......
谷英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他摘下護頸鐵環,讓仲春燥熱的風灌進鎖子甲縫隙,眼神黯淡無光,目光掃過逶迤十里的隊伍。
千萬士卒的馬蹄揚起的塵土之中,扛著米袋的孩兒兵嘴唇干裂,支撐著最后一口氣往前狂奔,裹腳老嫗坐在驢車上縮成一團。
運糧車上一個獨臂漢子滾落車板,懷中從明廷順走的御用鎏金酒壺“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引起一陣哄搶。
李過率領后營士卒一邊撤退,一邊維持闖軍和難民之間的紀律。
待遠遠地看見路邊的谷英后,李過立刻勒馬停下,高叫道:
“谷兄弟!聽說你要殿后?”
谷英堅毅的面龐上露出一抹凄涼的笑容,他薅下汗巾,慘然道:
“我拼光了手下這兩萬弟兄也要為闖王拖夠幾天時間。
“秦人的骨頭就算折了,也要把韃子戳出個窟窿!”
谷英身旁的左光先的鎖子甲嘩啦作響,拱手道:
“李將軍安心護送闖王南下,末將帶榆林子弟守左翼!”
白鴆鶴也看向了李過:
“綿侯放心,末將守右翼!”
李過眼睛泛紅,拔出寶劍。
殿后的三人會意,齊唰唰拔出腰間兵器與李過一一碰撞。
迸濺出的火星之中,李過哽咽道:
“谷兄弟,左兄弟,白兄弟,咱們就此別過!多保重!”
谷英聲音厚重,沉聲道:
“李將軍!后會有期!”
李過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后領著后營士卒往南繼續逃命。
奉命殿后的兩萬前營士卒,盡皆雙眼泛紅,既是對自己拼死前的激勵,又是不知道能否活著逃命的悲痛。
許多闖營老兵拿刀的手已經抖了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是對血和辮子兵頭顱的渴望。
谷英率軍進入慶都城后,已經是晌午了,仲春午時的日頭毒得能烤熟麥粒,闖軍士卒紛紛拿起醪糟酒大口地灌了起來。
谷英雙眼緊貼著城墻箭垛,瞳孔里映出遠處沙塵之中奔襲而來的遼清聯軍。
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和清軍先鋒合兵一處追奔了過來。
剛剃完頭的上萬遼軍正眼神凌冽地盯著遠處慶都城上自己的同袍。
剃頭絕對是清軍讓漢人自我奴役的絕佳辦法。
一旦一個人剃了頭,他的立場已經不言而喻。而人總是不愿意虛心承認自己的錯誤,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便會瘋狂地攻擊自己的同胞。
漢軍之旁,滿清的先鋒軍也在布陣。
八旗子弟個個金貴無比,只作騎兵沖殺,亦或是操作火炮,是不用參加攻城戰的。
固山額真準塔的炮兵在架設虎蹲炮。
護軍統領德爾德赫的馬隊沿河灘撒開扇形陣;
護軍統領哈寧噶的護軍營重甲在沙塵中泛著冷光。
“吳三桂率漢軍攻城,其余人嚴陣以待。
“瞎賊那邊有英郡王。
“待城下之后,與他合兵真定。”
多鐸身穿明光鎧打馬向前,聲音冰冷的下達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