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路途遇險

羅四姐跟著茍子、羅富幾位挑腳的伙計們早起夜宿，現在離潮州還有一半行程。

斜陽即將落下，眾挑腳漢子們為了趕到鎮上借宿，他們一個個都加快了腳步。前面有兩條通往小鎮的路，從大路走還有二十多里的路程，從山林小路，越過山林，便可以少走四五里路的行程趕到小鎮。羅富為了趕時間，他選擇了走小路。

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比昨天遠了十多里路，羅四姐追著挑腳的漢子們，已經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沒有息腳了，她感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了，她開始在茍子的前面追著羅富勁走，現在卻落在茍子的后面緊走快趕也很難追上他的腳步了。她見自己和他們的距離越拉越遠，便使出全身力氣追趕，可跑了一段路程，她因太累不得不停了下來。茍子挑著擔子在前面走，一時沒有顧得上回頭看她，四姐卻已經和他拉開了一段很長的距離了。剛剛繞過一個山頭，羅四姐悶熱難耐，她揭下頭上戴著的藍布帽子，并脫下了穿在外面的男裝，露出了女性的裝束，汗水早已打濕了她身上的衣服，一路上要不是為了遮住自己最敏感的特殊部位，她真的想和茍子他們只穿一條短褲衩，光著膀子趕路那多爽快呀！可是自己是女性姑娘，她不敢這么做的，不說路上往來的行人會說自己不守婦道，就是帶著自己下潮州的這些挑腳大哥們也會認為自己沒有禮儀廉恥！因此，她只好任由身上的汗水往下淌。太陽快要下山時候，四姐和茍子他們不知拉開多長的距離了，當茍子挑著擔子回頭看四姐時，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茍子大聲催促：“四弟，加油呀！太陽快下山了?！?

“茍子哥，你盡管走吧，我會跟上你們的。”羅四姐雖然沒見到茍子的身影，但聽到了他的喊叫聲，她只好邁著沉重的步子回答說。

后來，當羅富與茍子他們走到山彎處時，樹林中突然沖出一伙蒙面強人，攔住了眾挑腳漢們的路，說：“要命的留下擔子，不要命的就過來受死！”

眾挑腳漢子放下擔子，羅富冷靜地說：“各位好漢，我們都是為人挑腳的窮漢子，與你們無冤無仇，請各位英雄好漢放過我們。”

“你們哪里是挑腳的人？我們已經跟了你們好幾天了，你們一路唱一路笑的，還帶了一個姻花女子，弟兄們給我上！”蒙面人沖上來搶了他們的擔子。

茍子顧不了那么多了，東張西望卻不見羅四姐的影子，他以為四小姐被強人搶走了，當即吩咐挑腳的伙計們說：“羅大哥，四小姐不見了，肯定被他們搶走了，我跟他們拼了！”說時遲那時快，羅富、寧榮、秋發、旺才、茍子各人操上扁擔立即與蒙面強人打了起來。

茍子以一當十，羅富來兩頂仨，一個個奮力搏斗，蒙面強人一個個招架不住，丟下財物四處逃散了。

茍子與羅富等眾挑腳漢子們雖然打走了強人，卻仍然不見羅四姐，他大聲呼喚著：“四弟！——四弟你在哪呀！”

羅四姐因趕路疲勞，落下了一大段路程，她根本不知道茍子與羅富他們與強人打斗的情景?，F在卻聽到茍子的叫喊聲，她一邊跑著一邊應道：“茍子哥我來啦！”

茍子往回尋找了一段路程。終于見到羅四姐脫下了男裝匆匆趕來，當四姐走近茍子眼前時，借著落日的霞光，把四姐映照成了一個下凡的仙女一樣，茍子望著四姐胸前隆隆挺起的兩座仙峰，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他吃驚地疑問:“你怎么把男裝也脫了？”

“我不脫的話，會熱死的。”四姐見茍子盯看她的胸脯發呆，當即便羞紅了臉，好在余霞掛在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她只覺得臉上在發燒，卻不知道茍子哥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茍子轉移了視線，告訴說:“四小姐，好在剛才你不在場，好險啦?！?

“發生什么事啦？”四姐回過神來驚問。茍子趕緊告訴四姐剛才他們與強人打斗的情景，羅四姐聽了感覺心驚肉跳的，她再也不敢掉隊了。

“四小姐，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搶去了呢?！逼堊诱f。

四小姐愧疚地說：“茍子哥，我讓你們擔憂了，以后我一定趕上你們?！?

茍子帶著羅四姐追上了伙計們。羅富說：“今天也怪我沒有把路程安排好，現在我們再也無法趕路去住店鋪了?！?

“天馬上就黑了，看不清路，我們沒法走。今晚我們只好在山里過夜了。唉，全怪這伙強人，害得我們前不巴村后不著店的?！?

秋發和旺才也走近他們，寧榮說：“羅大哥，這山里蚊蟲多，我們露宿都不打緊，可四小姐她一個千金之身怎么辦？”

“各位大哥，不要管我，更何況這么多天的行程，我也磨煉得差不多了，苦點累點算不了什么的?！绷_四姐堅強地說。

羅富歉疚地說：“四小姐，跟著我們讓你遭罪了?！?

“羅富大哥，你就別說見外話了，你們不說我拖累，我就感激不盡了。今生今世，我羅四姐能夠結識各位大哥，我心里很知足了。”羅四姐感慨地說。

茍子見天已黑透，趁著天上星星隱約的光，說：“羅大哥，我們還是選一塊平坦地方折些樹枝柴草墊上坐下來說吧。跑了一天的路程大伙也累了。”

“對對，茍子說得對，大家分頭去折一些樹枝來吧?！?

羅富選了一塊平坦地塊，茍子、寧榮、旺才他們各人折了一大把樹枝墊在地上，大家圍坐樹枝上休息養神。

秋天的蚊子特別歷害，眾挑腳漢子們跑了一天的路，他們都赤膊露胸，剛剛坐下，蚊子便“嗡嗡嗡”地向他們襲來，每叮一口，便是一塊瘋皮。

羅四姐雖然穿著一層薄薄的衣裳，隔著皮肉，但蚊子的針尖居然可以扎過衣裳叮入人的皮膚。她“哎喲”一聲，順手拍了一掌，蚊子打死了，手上卻沾了自己的血漿。面對嗡嗡襲來的蚊子，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她折了一枝樹杈朝自己身上摔打著蚊蟲，這也真奏效，蚊子趕跑了許多。羅富、茍子他們也學著羅四姐的方法折了樹枝趕打蚊子。

坐了好一陣，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羅富提議說：“大家這樣坐著等天亮，蚊子又毒，實在難受，我看大家還是講講故事來聽吧?！?

“好呀，茍子哥，你先講吧。你肯定有很多故事的?！绷_四姐興奮地鼓勵說。

茍子沒有推辭，說：“那我就講一個《害人害己》的故事吧?！?

“有一年的夏天，兩個多月沒有下過一滴雨，窮苦人家叫苦連天，只好四處逃荒要飯，有個挑腳漢到廣東連州買米，回家時走到半路，天色已晚，她在一個木匠家里借宿，木匠是衡州人，生有一個兒子不務正業，經常賭錢打牌，這時正好不在家里，因此，木匠便把挑腳漢安排在他兒子的廂房里睡下。挑腳漢因一路勞頓，為了早點休息，便去打水洗澡。不料這時，他卻聽到木匠對老婆說：把這挑腳漢殺了，人不知鬼不覺，這擔米夠我們吃上兩個月?！?

“木匠老婆說：‘殺不得的，害人害己呢！’”

“挑腳漢聽了木匠的話，心里嚇得發抖，后來又聽到了磨刀聲，更加膽顫心驚，他為了活命，沒有辦法，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

挑腳漢沒有洗完澡便趕緊吹滅了燈。假裝睡覺，而后偷偷挑起米離開了木匠的家。

挑腳漢走后不久，木匠的兒子回來了，因為幾天幾夜賭博，他一進門便上床睡下了。

大約到了三更時分，木匠手持利斧，摸到了廂房，他走近床邊，朝睡在床上的人砍去。快刀斬亂麻，木匠兒子的腦殼與身體當即分了家。木匠趕緊去對老婆說：“挑腳漢殺了，你去提腦殼，我拖身體，我們把他埋了。”

木匠的老婆聽丈夫這么講，便點了燈到床邊去照看。原來殺死的卻是自己的兒子，木匠和老婆眼前一黑，急得在房里亂竄。燈掉在床上，屋子也著了火，最后，木匠夫妻雙雙被大火活活燒死了?！?

“茍子哥，這故事聽了真叫人寒心呀。”羅四姐聽完故事，評論說。

“四小姐，你也講一個來聽吧?！绷_富提議說。

羅四姐推辭說：“羅大哥，講故事我不會，你講完了我就唱個長歌給你們聽吧。”

秋發說：“那我講一個笑話給大伙聽吧?！?

秋發咳了兩聲，說道：“從前，有個道師老夸自己的道法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的靈。有一次，他出去做道場，回家時，天色已晚，走了一陣，突然發現前面有個又大又胖的黑影擋在路上，道師想：不好！遇上鬼了?！?

道師趕緊停下腳步，當即拿起銅鈸：慶慶慶……銅鈸敲得山響，慶了不知多久，那鬼卻還是沒有退。

道師震怒了，便用銅鈸向鬼砸去。兩面銅鈸全砸出去了，那鬼還是一動不動。道師慌了，便拔出斬妖銅劍來向鬼猛投過去，只聽得“嗖”的一聲，他想這下鬼總該嚇跑了吧?？墒潜犙垡豢?，鬼還擋在那里，道師怕起來了，趕緊轉回做道場的家里。

第二天，天剛亮，道師麻起膽子，向有鬼的地方去看究竟，卻原來那鬼是一座泥人，是人們故意嚇唬道師的。

“四小姐，這下該唱歌了吧？”旺才說。

羅四姐說：“我唱首長歌給大哥們聽吧，這首長歌說的是一段愛情故事?！?

“那好呀，你趕緊唱吧！”羅富拍手稱贊說。

羅四姐清了清嗓子，唱道：

日頭出來曬高樓，照見情妹早起首。

一手打開紅羅帳，十指尖尖抽褲頭。

油壺掛在金鉤上，口咬紅繩水沾油。

大鏡照了小鏡照，照見情哥在后頭。

兩邊梳起盤龍髻，中間梳起插花頭。

哥一行來妹一行，帶起情哥進茶房。

一杯濃茶漱干口，二杯濃茶止口干。

三杯濃茶吃完了，帶起情哥進衣房。

你要帽子蘇州買，你要衣服開籠箱。

長長短短隨你要，青布鞋子隨哥穿。

哥一行來妹一行，帶起情哥進繡房。

心里有事心在驚，心想戀哥又怕難。

帶起情哥繡房躲，恐怕婆婆早燒香。

帶起情哥豬欄躲，又怕嫂嫂喂豬羊。

帶起情哥書房躲，又怕弟弟寫文章。

帶起情哥樓上躲，腳踩樓板響叮當。

哥哥話說有強盜，嫂嫂說有野男人。

堂堂大村來傳令，麻繩捆住野男人。

后生說話要打死，老人說話送官廳。

送官送到五里亭，情哥眼里黑沉沉。

情哥眼睛不要黑，大小事情妹擔承。

哥十八來不討親，妹十八來不嫁人。

如果妹妹嫁了人，產前產后產本身。

送官送到大堂上，捆在大堂打一輪。

棍棍打在哥身上，陣陣痛在妹的心。

妹咬牙關割心痛，麻起膽子闖衙門。

雙腳跪在大堂上，要與大人說分明。

哪條塍頭不漏水，哪條大路不過人？

哪座深山沒野村？哪個女兒冒男人？

皇帝養女招附馬，千金小姐要嫁人。

我今說話說得硬，請你老爺做媒人。

若還媒人做成了，養出娃子報你恩。

羅四姐哀怨激奮悠揚清麗的歌聲，唱得如泣如訴，聽得眾挑腳漢子們忘了蚊叮蟲咬，忘了疲憊瞌睡，一個個都夸四小姐不愧為女中豪杰。

第二十四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