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 宮中另一室

（克柳葩、查迷艷、亞勒薩、伊拉絲上。）

克柳葩　安東尼在哪里？

查迷艷　我沒有看到他。

克柳葩　（對亞勒薩）去看看他在哪里，和誰在一起，在做什么。不要說是我叫你去的。要是你看見他悶悶不樂，就說我在跳舞；要是他快活呢，就說我忽然得病了。快去快來。

（亞勒薩下。）

查迷艷　娘娘，我看要是你真心愛他，就不要用這種方法對他了，免得他也同樣對你。

克柳葩　我有什么方法沒有用過呢？

查迷艷　凡事讓他三分，不要和他作對。

克柳葩　這是傻瓜說的話，照你說的去做，怎能不失掉他呢？

查迷艷　試探不能走得太遠，我希望你能適可而止。讓他害怕可能會使他覺得討厭。

（安東尼上。）

說到安東尼，安東尼就來了。

克柳葩　我不舒服，非常難受。

安東尼　對不起，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克柳葩　扶我走吧，好查迷艷，我怕要暈倒了，腰身支持不住啦。

安東尼　啊，我親愛的女王——

克柳葩　請你離我遠一點。

安東尼　出了什么事了？

克柳葩　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得到了什么好消息。怎么？你的老婆說你可以回去了？要是她早就不允許你來多好！千萬別讓她說是我把你留在這里的。我對你哪有那么大的力量！

安東尼　那天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克柳葩　唉！哪個女王受過這樣大的騙！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看出種下了禍根。

安東尼　克柳葩！

克柳葩　我怎么會相信你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呢？——雖然你發的誓，連高高在上的天神聽了都會動搖，你不是也騙過富薇亞嗎？我真是傻得發瘋了，居然被信口編造的誓言蒙在鼓里！其實，謊言一離嘴，就化為泡沫了！

安東尼　最可愛的女王——

克柳葩　要走就走，不要咬文嚼字來掩飾了；若是要留下來，那時你再字斟句酌吧。你不是說過嗎：我的眼睛和嘴唇都閃耀著永不消失的光輝，我彎彎的眉毛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幸福，我一舉手一投足都繼承了女神的仙姿？我現在并沒有改變，而你這個世上最偉大的英雄卻搖身一變，成了說謊不臉紅的大騙子。

安東尼　怎么啦，我的貴人？

克柳葩　要是我有你那樣魁偉的身軀，你就會發現：埃及女王的雄心比起你來并無愧色。

安東尼　聽我說，女王，時代的強烈需要使我不得不暫時去完成我的使命，但是我整個心靈還是留在你身邊的。我的祖國正在閃爍著內戰的刀光劍影，小龐貝已經兵臨羅馬的海港，而奧大維和雷必達雙方又在進行勢均力敵的自相殘殺。當年遭到憎恨的第三方卻在逐漸贏得愛戴：受過責備的小龐貝繼承了他父親的威望，迅速進入了權力的爭奪戰，他們人多勢眾，要清洗這日久生厭的太平世界，可能不擇手段、不顧死活地來改變現狀。和我特別相關，對你也大有影響，使我不得不去羅馬的，是富薇亞死了。

克柳葩　年齡使我不再胡思亂想，難道還會相信富薇亞真的死了？

安東尼　真的死了，我的女王。如果你愿意親眼看看這封信，信中就談到了她引起的騷亂，以及最后的消息：她在什么時間、什么地方離開了人世。

克柳葩　啊！虛偽的愛情！你存放淚珠的水壺丟到哪里去了？現在我知道，從富薇亞的死，我可以預見到我死后你會怎么樣。

安東尼　不要再爭論了，請聽聽我的想法：我可以去，也可以留，一切以你的意見為準。在照耀著尼羅河岸的陽光之下，我現在發誓：離開你去打仗也好，講和也好，我都是唯你之命是聽的戰士。

克柳葩　解開我的衣帶，查迷艷，趕快！讓它松開！我的病也像安東尼的愛情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安東尼　我的心肝寶貝，我的女王，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的愛情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

克柳葩　富薇亞的死已經告訴了我。我勸你回過頭去為她痛哭，再來和我告別，說這些眼淚都是為埃及而流的吧。好了，再演一出絕妙的假戲，讓它看起來是真情實意的流露如何？

安東尼　你不會再氣得我血涌上來了。

克柳葩　你可以表演得更好一些，但就這樣也可以了。

安東尼　現在，我用寶劍起誓——

克柳葩　還有盾牌。——他演得越來越認真了，不過，這還沒有到頭。瞧，查迷艷，這位頂天立地的羅馬英雄是怎樣泄氣的。

安東尼　我要告辭了，女王。

克柳葩　彬彬有禮的將軍，不要說客套話，你和我要分別了——不是這樣說的，你和我相愛過——這也不是我要說的，你知道我要說什么。我要說的是：啊，我的記性也成了一個安東尼，他把我完全忘掉了。

安東尼　假如你不是高貴的女王，我就要以為你是在無事生非，夸夸其談了。

克柳葩　這樣的夸夸其談壓在我的心上，壓得我汗流如雨，簡直受不了啰。不過，將軍，原諒我吧，既然我的性情似乎不討你喜歡，天下大事又在召喚你回羅馬，那就不必理會我這微不足道的癡心妄想吧。但愿天神保佑你的寶刀永遠為你贏得勝利的桂冠，鮮花盛開的陽關大道永遠伸展在你一帆風順的腳下！

安東尼　我們走吧。我們的別離難舍難分，你雖然身在埃及，心卻隨我去了羅馬；我雖然要漂洋過海，卻永遠也離不了你。走吧！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