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

莫頓的馬廄解散了，馬廄里那些忠心耿耿的馬夫也隨著解散了。年邁終于讓威廉斯付出了代價，讓他完全不行了。心口疼痛，加上經常氣喘和腿腳不靈，他于是退休了，得到一筆養老金，回到他自己那座舒適的村舍；整個冬天都在那里咳嗽、嘟囔，夏天則在他那侍弄得整整齊齊的小花園里，膝頭裹著毯子坐在椅子上，郁郁不樂地一袋又一袋抽著煙斗。

“真是作踐人，”他現在老是這樣說，“再說她打起獵來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呀！”

隨后他漸漸就回想起往日的光榮，他也就為菲力普爵士傷心起來。他還要哭一小會兒，因為他仍然愛那位爵士，這時他太太就得給他送一杯釅茶來。

“得啦，得啦，阿瑟，你很快就要去會老爺啦；俺們都老了，俺和你——現在不會很長了。”

威廉斯聽到這些總是瞪著眼說：“俺可不想上天堂——天堂里像是沒馬——俺倒想讓老爺下到俺這兒馬房來；上帝心里明白，他們還缺個老爺！”

因為現在除了安娜那幾匹駕轅拉車的馬，往日那些講究的馬廄里只剩下了四匹馬：拉夫特里和菲力普爵士那匹年輕挺拔的栗色馬，叫作詹姆斯的那匹短腿馬，還有那匹老柯林斯，他年老力衰已經養成惡習，而且一直非要吃自己的墊草不可。

安娜十分平靜地同意了這種劇烈的改變，正如她現在許多事都同意一樣。這些日子在牽涉到莫頓的事情上，她很少反對她女兒。但是安排賣馬的重擔都由斯蒂芬承當；她一匹匹地對那些獵馬說再見，望著他們一匹匹地給牽出場院，嗓子眼里好像堵了什么東西，簡直憋得喘不過氣來，他們都走了以后，她轉過身來向拉夫特里尋求安慰。

“啊，拉夫特里，我真是罪孽深重呀——看著他們走，我心里簡直難受死了！我們不要再去看他們那些一格格的馬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