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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真實的西非奴隸

西非如何用奴隸換取玉米和木薯

拉·柏林格勒在非洲西海岸用美洲黑人的食物招待米歇爾·雅約勒·德·拉·柯爾柏先生(1686年6月)

米歇爾·雅約勒·德·拉·柯爾柏先生在阿爾布雷達的一個小州——紐米州的交易站花了一上午時間選購奴隸,這個交易站位于岡比亞河的北部沿岸。身為法屬印度公司的總管,拉·柯爾柏管理著法國在圣路易斯沿海的殖民地。經過了一段駛向上游的長途旅行,他度過了一個非常難受的夜晚,雷聲隆隆,孑孓如云。他一大早就起床去拜訪村長,村長在八點準時抵達了交易站。這兩位男士一起喝了當地的飲料——正如英國駐紐米大使所言,“不喝白蘭地,甭想做生意。”——之后,非洲人檢查了拉·柯爾柏用來付款的象牙。他們對奴隸的單價達成了一致意見,一個個俘虜被帶到這位法國奴隸貿易主面前展示。他退回了那些他認為有瑕疵的,并花錢買下了他選中的那些。交易達成,拉·柯爾柏被帶到了隔壁村子。無花果樹下有張大墊子是為他鋪的,所有的女人們都過來盯著他看,有一群音樂家在演奏管樂器、敲鼓,供他欣賞。

然后他被帶去會見一個塞內岡比亞1奴隸貿易中的重要人物。拉·柏林格勒(la Belinguere)是紐米前任長官的女兒,她魅力非凡,高大美麗,令拉·柯爾柏神魂顛倒。她穿著一件葡萄牙風格的小束身衣,貼身穿的“講究的男士襯衣”和一件漂亮的非洲華服若隱若現。她舉止得體,落落大方,言談自信,夾雜著葡萄牙語、法語和英語。顯然,這個法國人在他對這次會面的敘述里強調了,她已經習慣于和不同國家的男人做生意了。她住在一個葡萄牙式的四方院里,不是圓的,這家的泥墻涂著石灰。拉·柏林格勒說,西非沿海的文化交流是在17世紀末和18世紀初發生的。她這種混合了多種習俗的風格,表明她是連接歐洲、非洲和美洲的大西洋貿易的產物。

這個法國人和他的非洲女主人坐在拉·柏林格勒家的游廊上,底下鋪著墊子,吃著大雜燴,這一道道風味食物都非常有趣,許多道菜都是拉·柯爾柏頭一次見到。在紐米,大部分人只在慶祝場合吃得起肉,這頓飯每道菜都有肉,肉的數量表現出拉·柏林格勒的上流地位。他們吃了兩道煮雞肉,還有一道精心制作的拌雞肉末,它們被重新塞到雞皮里,看起來像一只完整的雞。拉·柯爾柏對這道“陷阱”的創意印象不深,反倒是對他之前沒吃過的菜印象深刻。他對那道小的圓的平的用小米做的蛋糕,所謂的“餑糖哥”(botangue)的評價是“味道還不賴”。這道菜是塞內岡比亞獨有的,因為小米是當地的主要作物。讓人更加驚訝的是,有一盤米飯是用很多辣椒調制的。大米是非洲的另一種主要作物,但是辣椒來自美洲,拉·柯爾柏對此很陌生,他向讀者描述,它們是“綠色或紅色的水果,看起來像黃瓜,吃起來像胡椒”。西非本地的胡椒調料是馬拉蓋塔椒——中世紀的歐洲人熟知的“天堂椒”——但是美洲辣椒在西非的氣候里像野草一樣瘋長,紐米人民很愛吃。直到今天,岡比亞燉菜作為歐洲大陸最為火熱的食物,已經聲名遠播。

拉·柯爾柏和拉·柏林格勒用來做甜點吃的香蕉,到了17世紀已經在非洲生長得很好了,雖然它們最初來源于東亞。這個法國人形容它們“很甜,相當好吃”,但是當他第一次吃到另一種美洲“入侵者”——菠蘿時,比吃到香蕉還要興奮。他們吃菠蘿的時候,佐以酒和糖,以中和它在胃里產生的腐蝕反應,而且拉·柯爾柏認為它比“某些裹著糖漿的蘋果”更美味。拉·柏林格勒為表禮貌,也嘗了拉·柯爾柏送給她的禮物:白蘭地。

拉·柯爾柏說的那盤米飯聽起來像“醬飯” 。如今所有西非人都吃,辣的煙熏魚可能最初產自種植稻米的塞內岡比亞。在它的現代化身里,這種米被放在西紅柿湯底的燉菜里,經常和紅燈籠椒放在一起,但是因為這些新世界的食物比辣椒更晚涌進并融入非洲的烹飪里,拉·柏林格勒的那道拌雞肉末里可能不包括它們。

醬飯2

原料

三百五十克長粒米,洗凈并浸泡

七百克新鮮西紅柿,切丁

兩個大的紅椒,切丁

一個燈籠椒,切丁(也可以用其他紅辣椒,但是因為燈籠椒非常辣,如果用其他的辣椒,你得多用幾個)

兩個大洋蔥,一個切丁,一個切片

一茶匙煙熏紅辣椒粉

三十克新鮮生姜,磨碎

一瓣蒜,壓碎

四茶匙花生油

四茶匙西紅柿濃湯

一個綠辣椒,切丁

五個塞勒姆或幾內亞辣椒梗(用黑椒,如果沒有,就用一點兒肉豆蔻)十五克新鮮百里香或其他提味或提辣的綠色香草

一百五十毫升雞湯

把米洗凈,浸泡至少十五分鐘,然后瀝干。把西紅柿、紅辣椒、燈籠椒和洋蔥丁、一茶匙煙熏紅辣椒粉、生姜和大蒜混合拌在一起。用花生油煎洋蔥片,放在底料豐富的燉鍋里,不斷攪拌。加西紅柿,再煎三分鐘。加一茶匙煙熏紅辣椒,煎一分鐘。加綠辣椒丁,再煎一分鐘。加拌好的西紅柿濃湯,文火慢燉,直到湯汁變濃;這會用大約四十分鐘—四十五分鐘。加塞勒姆辣椒梗,新鮮的香草、鹽、辣椒,然后攪拌。加洗凈并泡好的米,攪拌,直到所有的辣椒梗都沾上調料。加雞湯。改小火慢燉,蓋上烘焙紙或者錫箔紙,包住燉鍋。小火慢燉二十分鐘—二十二分鐘,直到米飯松軟。關火,讓它繼續蒸上七分鐘—八分鐘。

離開拉·柏林格勒家后,拉·柯爾柏又前往了吉爾弗洛伊德(珠富雷),他在那里參觀了英國貿易站。在這里,在非洲大地上發生的文化交流也十分明顯。這是個葡萄牙風格的貿易站,四周環繞著一個菜園,英國人在里面種了歐洲白菜和花椰菜;熱帶蔬菜如山藥;還有新世界的作物,比如木薯和土豆。拉·柯爾柏說土豆吃起來像煮過的板栗。這個法國人在這里觀察了神奇的菠蘿樹的種植,巨大的果實結在樹干上,像從刺人的薊狀葉子編成的花環里冒出來的薊。拉·柏林格勒請拉·柯爾柏品嘗了一種甜甜的、讓人微醺的非洲酒,這是用棕櫚樹的汁液做成的,然后英國人用潘趣酒向這位訪客表達了祝愿他身體健康的祝福。潘趣酒用白蘭地、糖和酸橙汁做成,而且——還加了一點兒西印度群島東部的東西混合而成——用肉豆蔻調制而成。

17世紀中葉,法國人和英國人開始抵達西非沿岸,他們的船只滿載著槍支、棉花、酒精、玻璃用具、鐵棒和銅碗,他們用這些進行奴隸貿易。打通非洲通向歐洲海岸線的是葡萄牙人,他們發現了如何應對連續不斷的東南季風,這風把船只吹離海岸,吹進大西洋。1434年,他們成功繞過波加多角,十年之后他們發現,如果在返程路上,他們一反常態,先在西北方向起航,然后利用季風,這樣就會直接把他們吹回歐洲大陸。葡萄牙人本來是要尋找獲得非洲金礦的方法的,但是很快就開始涉及西非的奴隸貿易。1434年他們把第一批委托販賣的黑奴運抵歐洲,通過航運回到了里斯本。他們在航海上的進步讓大西洋向歐洲水手們敞開,最后促成了美洲的大發現。葡萄牙人把糖引入了巴西,并開始運輸黑奴,跨越大西洋,讓他們到種植園里工作。17世紀中葉,其他歐洲國家——法國、普魯士、丹麥、瑞典、荷蘭以及英國——加入葡萄牙紛紛抵達西非海岸,都想要從有利可圖的黑奴貿易里分一杯羹。

非洲黑奴市場已經向北美的煙草和大米種植園開放,但是歐洲對西印度群島的蔗糖的需求日益高漲,這在最大程度上促進了英國貫穿18世紀的奴隸貿易的發展。大部分從非洲沿海帶上英國船只的這些人都被帶到了西印度群島。島上的條件極其惡劣,以至于黑奴們在島上只能活七年。因此,種植園需要非洲不斷地供應黑奴。

在塞內岡比亞,法國人和英國人彼此競爭,一直試圖劃分各自的商業輻射區域。但是歐洲人在非洲的權力比在美洲有更多的限制,歐洲人在美洲統領并殺害了他們碰到的土著。即使在1800年,經過三百年的相互作用,歐洲在西非的存在也僅僅局限于分布在長達三千英里海岸線上的六十多座堡壘和工廠。年久失修,無法抵御進攻,由一群紀律散漫的士兵組成的烏合之眾站崗,在面臨有預謀的進攻時,這些駐點經常無法防守。歐洲商人經常受到當地統治者的恐嚇,偶爾還會遭遇謀殺。除了幾個沿河而建的貿易站點之外,歐洲人很難進入大陸內部。

拉·柏林格勒和拉·柯爾柏吃這頓飯的目的就是為了促進貿易關系。這個法國人意識到,他在一個不可信任的世界里行動,一方經常很少理解另一方的動機,因此彼此的關系也不穩定,隨情況而變。盡管他的確認為與他進餐的這位同伴非常迷人,但他也知道,她是潛在的敵人,很容易就會選擇在他背后策劃陰謀。實際上,他形容她是“讓許多男性白人翻船的暗礁”。當他吃完離開的時候,他送給她珊瑚和琥珀作為禮物,他把自己比作逃離喀耳刻3的奧德修斯。

如果拉·柏林格勒讓英國人失望或厭惡而歸的話,她的處境會很危險——幾個月之后,她便會失寵。拉·柏林格勒受邀去一個英國駐地參加派對,該駐地位于岡比亞河入口的詹姆斯島上。當晚爆發了一場斗爭,她被科尼利厄斯·霍奇斯(Cornelius Hodges)上校用刀子刺傷,這是一個殘暴而令人惡心的人。(據說當他的非洲情婦生下一個黑人嬰兒時,他為了控訴她的不忠貞,把嬰兒搗碎了喂狗。)紐米的長官耶能·吳冷·宋闊(Jenung Wuleng Sonko)因為此事勃然大怒,綁架了英國駐珠富雷的大使,沒收了他的貿易商品。當英國駐詹姆斯島的頭兒試圖和宋闊協商的時候,他也被綁架了。與此同時,拉·柏林格勒同法國人一起參加了戰斗,她開始招募一系列商人,打破了英國人在上游的黑奴貿易的壟斷地位。最后,隔壁的一位非洲首領從中斡旋,雙方達成了和解。英國人必須用二百根鐵棒贖回他們不幸的同胞。這件事表現出了非洲人的權力,他們能夠利用歐洲人之間的矛盾,借力打力。

為了參與黑奴貿易,歐洲人采用了非洲人的貿易方法。獲得奴隸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和一個非洲首領建立保人—客戶的關系。英國人每年給紐米首領二十加侖的朗姆酒,就是為了在他每次賣奴隸的時候獲得第一選擇的權利。但是當葡萄牙人在15世紀抵達西非海岸,他們發現促進這種保人—客戶關系的最佳方式是貿易者娶首領家族里的女性。通過這種方法,他們借由血緣紐帶成為他家族的一員,并受到格外的優待。聯姻的女性是“女士”。她們不只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也經常積極參與丈夫的事務,為他們翻譯或者做調停工作。丈夫們不僅對非洲語言一無所知,而且對非洲政策和雙方文化之間的細微差別也不了解。

到了17世紀,這些姻親已經發展為了沿海或者沿岸貿易的葡語非洲人群體。他們取葡萄牙名字,自稱是天主教徒,住在葡萄牙風格的房子里,穿著歐洲人的衣服,操著一口葡萄牙克里奧爾語。這個混合的群體充當了英國人、法國人和塞內岡比亞統治者之間的文化經紀人。英國在詹姆斯島駐地的總賬上列出了三十一名男性和幾個女性(英國人熟知的“太太們”),他們有葡萄牙語名字,英國人通過他們做生意。根據拉·柯爾柏的敘述,葡語非洲人的“太太們”控制了“幾乎塞內加爾的所有貿易。她們有女性黑奴,并派她們到其他地方買棉布、糧食以及其他食物。她們頂在頭上的東西有超過十五種……低價買進,然后匯總在一起,再到駐點乘船帶回這些貨物”。拉·柏林格勒曾經就從事這個。這位首領的女兒嫁了幾任葡語非洲人貿易商,變得非常富有而且很有權勢。據說她的財富價值四萬金里弗爾4

因此歐洲人所見的非洲并不是他們僅憑強加意志就能了解的內陸非洲。當他們抵達此地尋找黑奴時,就涉及了一種業已形成的貿易。實際上,奴隸制是構成非洲社會的一部分,奴隸不一定非得僅僅被當作財產對待。通常他們是在一次偷襲中被捕,然后被送去為種植園的貴族們種植作物,挖金礦,沿著貿易線運輸貨物,紡織布匹,磨碎小米和做飯。但是他們在非洲王室和貴族的家里也被委以重任,擔任管家、侍衛和士兵。在村里,他們經常被群體同化,照顧小孩,干農活,在主人家自由的女性旁邊加工或者準備食物。英國人在18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駐扎在岡比亞河口的戈雷島,這標志著他們“根本無法區別(黑奴)和自由人”。

“奴隸貿易”。這幅圖片底下寫著一行字:“瞧,這個可憐的俘虜精神渙散,擁抱的時候看到了他親愛的同伴被撕裂的背部。另一個船長買了他的妻兒,他靈魂上的這種罪惡什么時候才會消除呢?”

那些過剩的奴隸自12世紀以來就跨越撒哈拉沙漠被運輸到地中海沿岸的伊斯蘭世界。如今為了填滿歐洲奴隸船對痛苦的俘虜穩定的、無法遏制的需求,促進了新市場的產生,一千二百萬到一千五百萬的非洲人的命運被卷入到了大西洋黑奴貿易中。隨著歐洲人的不斷抵達,西非已經不可阻擋地卷進了大西洋經濟中。

大西洋黑奴貿易給西非的農業帶來了巨大壓力。損失了上千萬的精壯男女勞動力,每個六十歲到八十歲的工人的受撫養人比例上升。沿海地區對食物的需求非常大。被賣給歐洲人的男女黑奴通常都是在內陸被捕的。在塞內加爾,他們在三百英里的上游被購買,乘船到了沿海。在雨季時節,那里的水位非常高。接著他們要在那里滯留好幾個月,直到天氣和季風有利于船只越洋遠行。沿海的農業轉向養活大量等著前往美洲的奴隸。一旦船只抵達,雖然他們供應了愛爾蘭腌牛肉和黃油、奶酪和硬面餅,但是他們還得依靠足夠的其他食物,好讓黑奴們撐過跨越大西洋的中間階段。雖然歐洲人并不知道向奴隸貿易的工作供應食物的重要性,但17世紀和18世紀在西非發展起來的食物市場鞏固了大西洋貿易。

當饑荒來襲,便波及了奴隸貿易。在18世紀,西非遭受了長期的干旱和周期性洪水,這讓食物價格飛漲。1726年,圣路易斯的法國公司里的一個雇員抱怨,一桶小米一般要四個鐵里弗爾,如今要三十個到三十五個珊瑚里弗爾。英國長官約翰·希平斯利在1766年寫到,饑荒導致黃金海岸的玉米價格“漲到了往年的六倍”。如果歐洲人自己儲備了足夠多的食物,饑荒可以勉強度過。奴隸主會遣散養不活的奴隸,而絕望的人們把自己賣給別人以免死于饑餓。1715年8月到1716年2月,塞內加爾遭遇了饑荒,法國人在五艘船上裝載了一千一百九十個奴隸。但是當他們的食物儲備變少的時候,這些歐洲人便陷入了困境。1750年,法國人被迫把五百名等待運往南美洲的奴隸從圣路易斯駐點趕出,因為他們無法養活這些奴隸了。

令人驚訝的是,人口統計表明,盡管西非的人口在過去三百年的黑奴貿易里沒有增長,但它卻是保持穩定。該地成功地通過阻止販賣黑人女性以維持人口:運往南美洲的黑奴里,只有四分之一是女性。這并不是因為新世界對男性黑奴需求更大,而是因為非洲不愿意售賣女性。女性黑奴被視為情婦,因此他們允許離開非洲的男人在最大程度上繁衍后代。他們通過這種方式來彌補失去年輕人的損失。黑奴的出生率很低,女性黑奴因為其繁殖能力而價值很低,因為非洲的食物產出依靠的是她們的勞動力。傳統上男人開墾土地,但是一旦砍了樹,挖出麻煩的樹根之后,準備耕地、播種、除草、收割并加工作物的都是女人。塞內岡比亞成了非洲第一批向歐洲人供應奴隸的地區之一,而在18世紀后半葉,這個地區成了更重要的食物供應區。

增加食物產量的唯一方法是培育新土地,雇用更多奴隸耕種、照料和收割作物。實際上,18世紀上半葉,塞內岡比亞進口的奴隸可能比出口的還要多。他們聚集在貿易站附近,在田地里勞作。拉·柯爾柏曾目睹一個非洲貴族站在“他的地中間,身上別著劍,手上拿著矛”,監視新抓來的一批連衣衫都沒穿的黑奴干活,他們揮舞著鐵鋤,好像踩著“六個格里奧人的富有力量的音樂”的節奏,他們敲著鑼鼓唱著歌”。毫無疑問,這個地區的農業生產也通過用奴隸換鐵鋤而得到了發展,鐵匠工人把鐵鋤改良成了鋤頭和彎刀。

他們種的小米賣給了歐洲商人,隨著歐洲人在沿海不斷移動,其他地區也加入了食物供應鏈。在如今位于尼日利亞東南部的地區,山藥種植規模擴大了。船長在中短航程不喜歡用山藥當食物,因為它們體積很大,太占地方,還容易腐爛。但是來自貝寧灣的非洲人最喜歡山藥,而且當歐洲人給了黑奴他們不熟悉的食物,還逼迫他們至少吃一些的時候,他們就會生病而且拒絕食用。

非洲—美洲航海路線憑借著美洲植物和食物進入西非農業而開辟了一條航道。不只上流社會種菠蘿,吃辣椒,普通的非洲農民也能吃到一些美洲作物。讓他們能夠挺過干旱并在農業人手短缺的情況下維持下來的兩樣食物是玉米和木薯(樹薯)。

最早提及西非出現玉米的文獻可以上溯到1534年,一份葡萄牙文件列出了它,它作為供應品裝在圣多美的奴隸船上。似乎這個葡萄牙島離海岸并不遠,它是許多美洲作物進入西非大陸的登陸平臺。15世紀70年代,葡萄牙人在那里種植甘蔗,后來他們引進了一系列美洲食物供應給在種植園干活的黑奴。從16世紀到17世紀,玉米在整個黃金海岸蔓延,它被稱為“印度高粱”或“白人的糧食”。兩種玉米作物可以與一種高粱在同時段生長,因為它成熟得更快,當人們開始吃去年儲備的糧食而木薯和高粱還沒收獲的時候,它可以撐過整個饑餓時期。玉米不及木薯有營養,但是它更容易儲存。因此在運送奴隸跨越大西洋到美洲的時候,它是一種非常有用的食物。

玉米從來沒有取代塞內岡比亞人民對小米的熱愛:那個地區的農民種植玉米,賣給歐洲黑奴船。但是,在貝寧、加納、尼日利亞、多哥、安哥拉和喀麥隆,它最終取代了高粱和小米。加納的阿坎族有一句諺語形容玉米是“食物之王”,而在尼日利亞的約魯巴民間故事中塑造了神奇的玉米形象,而且用一種特別的“玉米圓輪”裝飾陶器。如今玉米已經深入到了非洲文化,以至于村民一直都認為它是本土的“傳統”作物,是非洲大陸的一部分,當得知它是最近才被引入大陸時,他們感到非常驚訝。

1594年,一艘英國私掠船攔截了一艘葡萄牙奴隸船,這艘奴隸船在從巴西回到圭亞那沿岸的路上,裝了一箱木薯或樹薯作為奴隸的食物。葡萄牙人學會了如何在巴西殖民地上種植這種美洲印第安人的植物。它很耐旱、高產,也不需要很多精力培育,最大的缺點是加工過程需要相當多的勞力。首先,根部要浸泡在水里三天,然后表皮才會脫落。非洲黑奴有時候會略過這個環節,導致生產出的是又黑又苦的粉。表皮剝落后,根部還要在水里浸泡二十四小時,直到它變得足夠軟,可以撕掉硬絲。接著磨碎它們,擠出果肉里的毒汁。一旦完成了這個環節,只需把它放在太陽底下曬干,最后磨成粉。木薯容易運輸,而且如果保存妥當,可以好幾個月不變質。

玉米被葡萄牙人引進貝寧和比亞法拉以及中非西部,他們在18世紀的奴隸貿易主要集中在這些地區的沿海。在貝寧灣的維達,國內的奴隸種植木薯,然后加工成粉賣給奴隸船。在中非西部,玉米沿著奴隸貿易的路線生長。19世紀,在扎伊爾河旅行的歐洲人受到了沿河怪異的全是女性的殖民地的襲擊,目之所及沒有一個男人和小孩。這些奴隸村都種了要供應給奴隸船的木薯。

非洲人用玉米抗旱,實際上,玉米不受蝗蟲災害的影響,因為它很容易儲存,成熟的根部可以放在地上長達兩年不變質。除了非常適合非洲的生態之外,軟質玉米和木薯粉也適合當地的烹飪。高粱和小米可以做成面包、粥或玉米糊狀的硬面糊糊。玉米也可以這樣做。在英國位于黃金海岸艾爾米娜堡的駐地,奴隸們會浸泡干玉米,然后再磨碎。接著他們會往玉米糊里摻一點兒水,讓它發酵。這個軟面糊可以用光滑的葉子包起來,然后烘烤。做出來的“肯科面包”(kenkey)很快就成了黃金海岸的主食,工人們把他們的薪酬稱為“肯科面包貨幣”(canky-money)。到了18世紀末,在西非的大部分地區,玉米已經取代大部分的本土作物。為了避免小米滅絕,達荷美國王儲存了小米為皇室用,并因此希望把小米消費變成國家級別的行為。

讓女性黑人種植玉米和木薯,使得西非的農民持續不斷地增加了食物供應需要的卡路里數量。這意味著,西非除了能夠供應大西洋黑奴貿易之外,還能養育足夠的男人和女人以及小孩來維持人口數量。但是拿奴隸換玉米會出現一些嚴重的后果。舊世界的人們知道如何把玉米加工成可以吃的食物。但是在玉米引進非洲的時候,人們沒有可以充分利用它潛在營養的技術,這是不好的一面。玉米里的蛋白質和維生素B以一種格外難以消化的形式出現。中美洲的人們已經學會分解玉米,通過把玉米放在加有石灰的水里煮熟來分解這些營養。只有把它放在這種混合液體里浸泡一到兩天,再把它磨成粉,它才會變成營養豐富的食物。早在1600年,在黃金海岸旅游的一個荷蘭人注意到,那些以玉米為主食的人長了“瘡和疥……而且忍受著大膿包的折磨”,患上了糙皮癥或者缺少鹽酸。西非的兒童斷奶后如果只吃玉米粥,會明顯吃很多,但是反應冷淡,而且容易發怒,他們的母親把這種病癥叫作“夸休可爾癥”(即營養不良癥)。如今我們知道這是因為缺少蛋白質而導致的一種疾病。因此,奴隸貿易給非洲遺留了一種隱形的營養不良,讓非洲大陸在接下來幾個世紀都遭受它的折磨。


1.指今西非塞內加爾和岡比亞地區,兩國曾在20世紀80年代組成塞內岡比亞聯邦建國。

2.一種用米飯、辣椒、肉或魚制成的西非燉肉。

3.希臘神話中住在艾尤島上的一位令人畏懼的女神,古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女兒,善于運用魔藥,并經常以此使她的敵人以及反抗她的人變成怪物。

4.法國的古代貨幣單位名稱之一,又譯作“鋰”“法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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