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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職場第一課

  • 領投人
  • 王強
  • 12191字
  • 2022-04-28 20:09:08

八月一日,清晨五點半,天剛蒙蒙亮,凌世杰已經起床了。其實整整一夜他幾乎沒睡著覺,腦子里不斷勾畫自己光明燦爛的前景。這不是他第一次徹夜失眠,當初去清華入學報到還有乘機飛紐約的前一晚,他也是這樣一宿沒合眼。

沖了澡,凌世杰對著鏡子里帥氣而自信的自己一握拳:“加油!”看時間還早,凌世杰開始整理房間。臺歷上“八月一號”早已用紅筆圈出,他拿起筆在圓圈周圍加上放射線,變成一輪紅紅的太陽,意猶未盡又在太陽旁邊加上個大大的驚嘆號,新的人生注定充滿陽光和精彩。放下臺歷,凌世杰又拿起桌上那本雜志,封面上柯立鋒好像滿眼輕蔑地看著他,凌世杰心頭掠過一道陰影,想起那天柯立鋒最后說的話:“你根本不配干投資這一行!”他盯著封面凝視了幾秒鐘,然后說:“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說完把雜志掖進書柜。

凌世杰打開衣櫥,檢視自己新近從動物園批發市場買來的兩套西裝、一沓襯衫和幾條領帶,挑出淺灰色西裝、淺藍色牛津紡襯衫和深藍色的領帶,比對一下搭配效果,挺滿意。

“咦,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趙雪梅驚訝地發現兒子在廚房里忙活,“還不到七點,高興得睡不著啦?”

“長這么大都是您給我做早飯,今天也讓您嘗嘗我的手藝。”凌世杰先把煎好的荷包蛋裝盤遞給母親,然后從鍋里盛小米粥。

趙雪梅看眼剛烤好的面包片,笑道:“喲,還是中西結合吶,看來我真開始享兒子的福嘍!”

“您別多想,本項福利僅限今天。”凌世杰心知小試牛刀獻殷勤只能偶爾為之,這樣才能既讓老媽有滿足感也讓自己有成就感。

趙雪梅夾起一個荷包蛋,忽然停在嘴邊,盯著椅背上的西裝上衣:“你打算穿這套去上班?”

“怎么了?”

“每天來咱家店里吃飯的有好多程序員,我看他們穿得很隨便,都是牛仔褲Polo衫,從沒見他們穿這么正式。”

“哦……我第一天上班,想給人留個好印象……”凌世杰底氣不足地敷衍。

“這印象能好?只會讓人家覺得你太特殊、不合群。”趙雪梅面色凝重,“兒子,你到公司可得注意跟同事搞好關系,你得入鄉隨俗,只有和同事打成一片,你有困難人家才會幫你,要不然……”

“您打住,我換還不成么?”凌世杰清楚老媽會一直嘮叨到他換身行頭才罷休。

他無奈地搖搖頭,抄起西裝上衣回到自己房間,換成休閑的牛仔褲Polo衫,再偷偷把西裝襯衫和領帶都小心翼翼疊好,塞進雙肩背。

“嗯,這就對了。”趙雪梅挺滿意,放下筷子拉凌世杰走到柜子前,望著凌頌華的遺像。“老凌,咱們兒子今天上班了,在家軟件公司。你放心吧,他往后天天編程序,肯定不跟錢打交道。老凌,兒子已經成人了,我們娘兒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凌世杰望著父親的遺像,又看眼母親花白的頭發和瘦弱的肩膀,鼻子發酸,一股愧疚涌上心頭。

趙雪梅轉過臉:“來,跟你爸說兩句,就說你沒辜負他的遺愿。”

凌世杰有些遲疑,往前蹭一步,躲避著父親的眼睛:“爸,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和媽為我驕傲。”

世貿大廈樓下,凌世杰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穿著程序員的標準工服,低頭走在一群腳步匆匆的西裝革履之中,不敢多看周圍一眼,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

走進寫字樓,凌世杰正四處尋找衛生間,旁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喂,你這是來入職的還是來辭職的呀?”

一扭頭,金曉正好奇而俏皮地看著他。凌世杰一臉尷尬,只可惜大理石地面連條縫都沒有,他趕緊拍拍自己的雙肩背:“我……帶著西裝呢。”

“喲,你還挺講究。”

“不是,地鐵太擠,我怕一出汗……”凌世杰語無倫次地遮掩。

金曉又揶揄:“你確實講究。”

凌世杰在衛生間換好西服,把休閑裝塞進雙肩背,這才坦然走出來,發現金曉還在等他,便昂首挺胸問道:“怎么樣,帥多了吧?”

“帥,真帥,”金曉露出小虎牙壞笑,“長得丑活得久,長得帥老得快。”

進了電梯,凌世杰問:“你怎么沒開車?”

“懶得開。”

凌世杰難得逮住機會反擊,笑道:“你不像是心疼停車費的人嘛,肯定是因為頭一天上班,得低調。”

金曉白他一眼:“你跟我爸一樣煩。”等其他人陸續出了電梯,忽然感慨,“上次坐電梯咱倆還是面試的競爭對手,如今就是單純的朋友,真好。”

凌世杰當即嚴正指出:“不對,我進了黃埔,你進了百川,從今天起咱們才真正成為競爭對手。”金曉見凌世杰煞有介事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一時竟無言以對。正好電梯到了35層,凌世杰朝金曉做個鬼臉:“祝你好運,競爭對手!”

金曉情急之下氣惱地嚷:“競爭對手也得請我吃飯!”

凌世杰沖即將關上的電梯門比劃個OK,轉身輕快地走向黃埔資本前臺。他躊躇滿志看著墻上黃埔資本四個深紅色的隸書,對前臺說:“你好,我是凌世杰,壯志凌云的凌。”

前臺定睛看眼凌世杰,笑了:“是你啊,咱們又見面了。”

“以后啊,咱們天天見。”凌世杰得意地擠下眼睛,“你叫什么?”

“Amy。你是來報到的?HR說今天有兩位新員工入職,原來一位是你呀。”

“另一位是誰?”凌世杰不禁好奇。

話音剛落,有人走近前臺,凌世杰一回頭,與劉家昌四目相對,劉家昌一愣,明顯有些意外。

“果然是你啊。”凌世杰親熱地伸出手,好像見到老朋友,“從今天起咱倆就是同事了。”

劉家昌輕輕和凌世杰握了手,臉頰和嘴角拘謹地動了動。

“喲,你們倆都到啦。”

凌世杰和劉家昌應聲扭頭,是Linda,臉上還是那副職業微笑。

“跟我來吧。”Linda領著兩人走進黃埔資本,一路介紹各個部門,“這片都是基金管理事業部,Michael總的團隊負責新基金募集、客戶服務、維護LP(出資人)關系……這幾個房間屬于風控中心、法務部和財務部,Henry總直接向趙董匯報……這部分區域都歸韋總負責,有公關、行政還有我主管的人力資源……還有就是你們將要入職的投資管理事業部,從投資一部到五部,共五個團隊……”

雖然面試那天凌世杰見過公司的布局,但此時此刻還是覺得一切都那么陌生和新鮮,他興奮而又惴惴地東張西望,似乎害怕遇到那個人又隱隱有些期待。走著走著,凌世杰赫然發現正經過柯立鋒辦公室門前,他不由倒抽一口氣,雙腳像被釘住一樣望著緊閉的房門。

“喂,你是來發呆的么?”Linda在幾米開外不耐煩地沖凌世杰拍手,劉家昌也不解地看著他。

凌世杰如夢方醒,連忙快步跟上。

走進人力資源辦公室,Linda從桌上拿起已經備好的兩張工卡,遞給他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黃埔人了。”

凌世杰鄭重地雙手接過工卡端詳一番,滿心歡喜掛在脖子上,像個大男孩一樣笑起來,“我現在是助理分析師啦。”

劉家昌瞥眼凌世杰,老到地把工卡掖進左上方的衣兜,而凌世杰正仔細地把胸前的工卡擺放端正,生怕被領帶遮住。

Linda將兩人迥異的做派看在眼里,接著說:“劉家昌,你到投資五部,帶你的是五部的投資總監朱敏文。凌世杰,你去投資三部,你的Mentor(導師)是高級投資經理,師婕。”

“真的?!”凌世杰大喜過望。

“你至于這么激動嗎?”Linda莫名其妙。

“不是……”凌世杰也察覺失態,“我……好像剛才沒見到師經理……”

Linda白凌世杰一眼:“你以為所有人都得恭迎你大駕光臨?”

凌世杰紅著臉忙不迭擺手,劉家昌在一旁露出一絲不屑。

達麗國際的辦公區一片忙碌嘈雜,不時有人用閩南一帶的口音大聲喊話,員工們衣著都很隨意,有趿拉人字拖的,有穿寬松圓領衫的,還有像是在夜店工作的。

師婕孤零零坐在一間窄小的會客室里,不時抬手腕看時間,她已經等了足足一個小時。

一個穿黑色超短連衣裙、黑色網眼長筒襪,腳踩至少十公分紅色松糕鞋的粗腿女孩推開門:“師小姐,曹總請您過去。”

師婕起身整理下自己的套裝,跟隨秘書穿過雜亂無章的走廊,來到最里面的辦公室。房間很大,屋頂中央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上面布滿灰塵。清一色高級紅木家具,大班臺足有三米長,旁邊是整面墻的陳列柜,上面擺放著各款達麗女鞋,女鞋中間是個金色的財神坐像,坐像前擺放著香爐和貢品。一套寬大的紅木沙發擺在大班臺對面,上面的黃色坐墊已經污漬斑斑,大茶幾上是一套貴重的花梨木茶盤,滿滿當當放著各種功夫茶具。

一身名牌、一臉橫肉的曹總,好像暴富的武大郎,站在窗邊的風水陣前,操一口濃重的福建普通話頭也不抬對師婕說:“師小姐,你坐。”語氣比硬邦邦的紅木家具還硬。

師婕環顧左右,坐到單人紅木沙發上,沙發大得貼不到后背,師婕只得直挺挺地端坐著,堆起笑臉:“曹總,見您一面真是難啊,我這十幾天一直在不斷……”

“我既沒請你給我打電話也沒請你來,是你不斷地打、幾次三番地來。”曹總走到師婕對面,坐進雙人沙發里,點起一根香煙,仰靠在靠背上,二郎腿懸空吊著。

“曹總,我也不想打擾您,但我怕耽誤你們搭建電商平臺,畢竟柯總已經跟您推進到了簽約階段……”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你聽聽他姓什么?柯!磕磕絆絆的磕,難怪我的事情搞得這么磕磕絆絆!”曹總揮了揮小肉手,黃燦燦的金戒指劃出幾道光,“還有,你們公司叫什么?黃埔!難怪害得我融資差點黃掉!還有那個……對,還有你的名字,也晦氣……”

“我的名字?”師婕一愣。

“師婕,出師未捷!”

師婕簡直哭笑不得:“曹總,您要非這么聯想我也沒辦法,我今天來就是想跟您再次表態,我們公司的誠意沒變、實力沒變。達麗鞋業跟我們合作,后面的路一定越走越順。至于名字嘛,我覺得實質大于形式,您大可不必……”

“錯!名字最重要!你聽聽我們公司的名字:達麗,多好聽多吉利,是我專門去南普陀花大價錢請來的;還有百川,這名字也蠻好,川是什么?水!水是什么?財!”曹總指著窗前的風水陣,“你看我正在擺什么?匯水聚財啊……”

師婕眉頭一緊:“曹總,達麗考慮接受百川注資?已經定了么?”

曹總狠吸一口煙:“定沒定跟你都沒關系啦。”

“曹總,我想您一定很清楚,融資是非常考驗耐心和定力的,企業和投資方需要相互了解磨合,達麗如此倉促改換投資方,是不是太急了?”師婕見曹總不吱聲,繼續勸道,“我知道達麗準備轉型拓展線上渠道,百川肯定會利用你們的急切,下狠手壓低估值,達麗被壓榨走的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曹總啪地狠拍紅木扶手,多虧手上厚厚的肉墊,骨頭與扶手居然都完好無損:“我認了!估值低一點,資金少一點,條款黑一點,我都認了!師小姐,你不要再啰嗦,要怪只能怪你們!”

師婕一臉錯愕:“您怪我們什么?”

“我跟柯立鋒什么都談好了,可他出事了、進去了,你說,我還敢跟你們合作嗎?人家百川最多是要我的股份,你們黃埔呢?是要我的命!”曹總氣呼呼一甩手,大截煙灰抖落到褲子上。

師婕臉色煞白,表情僵硬,捏著皮包帶的手指下意識用力。

凌世杰一臉興奮走到投資三部,朝坐在里面的兩個人躬了下腰:“前輩們好!我是凌世杰,剛被分配到咱們三部,請多關照!”

離得近的一位只抬眼沖凌世杰微微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繼續看電腦。稍遠那位有些過意不去,起身沖凌世杰招下手:“哦,新來的,歡迎啊。我叫馬致遠,叫我老馬就行,他是王廣明。”

“老馬您好。”凌世杰熱情地跟馬致遠握手,然后看向里面稍大些的一張堆滿資料的辦公桌,“師經理不在?HR的于總說師經理是我的mentor……”

王廣明抬頭看馬致遠,兩人會心一笑。“師經理出去談業務了。”馬致遠指著一個工位,“那兒空著,你先坐吧。”

凌世杰走過去把雙肩背放到桌下,發現眼前名副其實“空”著,桌面上既沒有電腦電話也沒有紙筆文具,拉開桌子下面的抽屜柜,同樣空空如也。他偷瞄馬致遠和王廣明,二人已經埋頭工作,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正枯坐著,卻聽不遠處很是熱鬧,凌世杰抻脖子張望,見五部辦公區里劉家昌笑瞇瞇地被幾位同事圍在中間,為首的應該是朱敏文,正熱情介紹他和每個人依次握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凌世杰頓覺三部和五部的氛圍真是天壤之別,他想起老媽早上的叮囑不由苦笑,即便穿著同樣衣服也未必能打成一片,更不敢指望困難時得到幫助。

凌世杰不甘心,湊近馬致遠小聲問:“我聽說咱們三部是由柯總親自帶的,他也沒在公司?”

馬致遠毫無反應,像根本沒聽見。凌世杰正尷尬,一直沒出聲的王廣明卻忽然嘿嘿一笑:“你呀,是在正確的時間來到正確的地點,運氣實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凌世杰忙陪笑以示謙恭,隨即察覺王廣明的腔調有些陰陽怪氣,他一時摸不著頭腦。

見兩人不再搭理他,凌世杰耐不住無聊,走到前臺問道:“Amy,我需要電腦、座機電話,還有文具什么的,應該……?”

Amy一邊飛快地敲擊鍵盤一邊問:“你直接向誰匯報?”

“師婕師經理。”

“哦,那你就向Jessie申請,等她回來批完轉給我們行政還有IT,會盡快配發給你。”

“Jessie?”凌世杰愣了下,眼睛一亮,“師經理的英文名叫Jessie?”

Amy剛想回答,兩個訪客走進來,她連忙站起身打招呼。

連Amy也沒空搭理他,凌世杰臊眉耷眼溜達到旁邊的茶水間,慢條斯理給自己倒杯水,心里有些失落。自己激動得一宿沒睡起個大早,此刻卻躲在茶水間無所事事,雖心知上崗第一天不可能發揮多大作用,卻沒想到竟無任何人任何事需要他,實在太沒存在感也沒歸屬感。

“這叫什么事兒……”Amy嘟囔著走進茶水間,拿出兩只茶杯各放進一個茶包,正要拿托盤才發現角落里的凌世杰正用探詢的目光盯著她,便解釋,“四部季總的客人沒預約就突然過來,偏偏這會兒四部一個人都不在……”

凌世杰隨口說:“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盡管吩咐。”

“你幫我往茶杯里倒熱水吧。”Amy邊說邊在托盤上擺好杯墊和紙巾。

凌世杰樂顛顛遵照Amy的指示倒水泡茶,這可是他加入黃埔后做的第一件事。

Amy道聲謝,把茶杯放到托盤上剛想端出去,前臺電話鈴響起。在餐館歷練多年的凌世杰很有眼力見兒,主動上前接托盤:“我替你送進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外線鈴聲沒完沒了,Amy略一猶豫便把托盤交給凌世杰:“麻煩你啦,右手第一間會客室,謝謝啊。”說完跑向前臺。

凌世杰推門走進會客室,把茶水擺放在兩位客人面前,正要出去,其中一位濃眉大眼的叫住他:“小伙子,等一下。”

凌世杰回過身:“還有什么需要嗎?”

“請問你怎么稱呼?”

“我叫凌世杰。”

兩位客人互相看一眼,另一位花白頭發的問:“凌先生,你知道柯立鋒什么時候能回公司?”

凌世杰納悶他們不是來找季總的么,怎么又打聽柯總?想起剛才柯總辦公室緊閉的門,果然不在公司,凌世杰便回答:“應該很快吧,柯總出去辦事了。”

兩位客人又互相看一眼,都有些詫異,那位濃眉下的大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事情大不大?”

凌世杰順著自己的思路說:“柯總親自辦的事應該不會小。”

花白頭發試探:“柯總大概是哪方面的事情?”

凌世杰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這個我可說不準。柯總除了投資也管黃埔其他業務,前些天校招他還親自面試呢。”

“看來柯立鋒在黃埔果然舉足輕重啊……”濃眉大眼和花白頭發又交換一下眼色,同時站起身,“那……我們還有事,就不等了。”

凌世杰忙拉開門恭送二位走到公司門口,回身見Amy面帶困惑看著他:“咦,他們不等季總了?”

“說有事等不及,”凌世杰滿不在乎地一聳肩,“這倆不速之客,來得快去得也快。”

師婕一臉疲憊低頭走出電梯,Amy笑盈盈招呼:“Jessie回來啦?”

師婕聞聲立刻挺直腰板、打起精神,方才臉上的失落一掃而光,向Amy笑著點頭致意,滿血復活走向投資三部。

呆坐在空桌邊百無聊賴的凌世杰一眼看見師婕,噌地站起身興沖沖迎上去:“師經理,您回來啦!”

師婕冷不丁嚇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是……?”

“我,凌世杰,您忘了?”

師婕定定神這才認出來:“哦,是你。”

“師經理,我是新來的助理分析師。”凌世杰得意地指著胸前的工卡,“于總把我分配到咱們三部,由您當我的mentor,您看我以后叫您師經理還是叫您師父?”

師婕一愣,扭頭看向馬致遠和王廣明,兩人不約而同埋頭研讀資料,都不敢正視師婕。師婕哼一聲,把皮包重重撂在自己桌上,馬王二人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

凌世杰卻依然沉浸在喜悅和興奮之中,全然沒看出師婕的臉色,一個勁套近乎:“師經理,我才知道原來您的英文名是Jessie,我的英文名叫Jesse,就差一個‘i’,您說巧不巧?真是太有緣分了……”

師婕冷冷瞟凌世杰一眼:“我勸你趁早改個名字。”說完便轉身走了,被晾在一邊的凌世杰一頭霧水。

師婕來到人力資源部,門都沒敲,徑直走到Linda面前:“你讓我給那個新來的當mentor,應該事先征求我意見吧?”

Linda趕緊起身堆出笑臉:“哎呀,我剛才找過你,你們三部那兩個人說你去談項目了,我也不好為這事打擾你。我問他倆誰愿意當,結果一個說太忙沒時間傳幫帶,另一個干脆說自己沒耐心、不適合,我也沒辦法,只好派給你啦。說實在的,三部除了你確實沒人能當mentor……”

師婕依舊沉著臉:“你可以派到其他部門,憑什么非塞給三部?”

Linda夸張地擺出一副驚異的樣子:“咦?你是明知故問還是貴人多忘事?當時你明明在場嘛,是柯總明確指示我務必把凌世杰給他招進來。柯總親自相中的人,不放到你們三部,還能放哪兒?”

師婕一時愣住,恍然想起半個月前柯立鋒與凌世杰的那段“淵源”,是啊,如果師父還在,十有八九也會讓她給凌世杰當mentor。一想到柯立鋒,就想到剛才達麗鞋業曹總的那張臉,又想到另外幾個岌岌可危的項目,師婕再無心思跟Linda較勁,扭頭便走。

凌世杰見師婕一回來就打開電腦忙于工作,而馬致遠和王廣明不時瞥他一眼抿嘴竊笑,他心里實在不是滋味。想到Amy講過要先向師婕提出辦公設備申請,這個事由正當且迫切,凌世杰便走到師婕桌旁,鼓起勇氣剛要開口,注意到師婕的電腦屏幕上正設置打印,他的眼力見兒再次發揮作用,立刻朝打印間走去。

一臺打印機正在工作,凌世杰拿起第一頁,上面是“黃埔資本與樂開乳業投資意向書”。劉家昌和朱敏文走進來,朱敏文先指引劉家昌從另一臺打印機里取出已打好的文件,繼而耐心講解:“文件裝訂也有學問,什么性質、什么內容、給什么人看,決定了什么裝訂方式。像這份周報是給咱們五部自己看的,裝訂就很簡單……”

凌世杰豎耳旁聽,有樣學樣剛把投資意向書裝訂好,師婕進來了,發現凌世杰也在不由一愣。凌世杰忙殷勤地把文件雙手呈給師婕,暗想該如何回應師父即將給予的夸獎。

師婕莫名其妙接過文件,瞟一眼便氣不打一處來,立刻沖凌世杰嚷道:“誰讓你動我打印的東西了?!誰讓你裝訂成這樣子?!這么敏感的文件你能隨便動嗎?!一旦出問題,你擔得起責任嗎?!”

凌世杰被這突如其來的連串暴擊打蒙,像被雷劈了似的木然不知所措。

朱敏文向劉家昌和凌世杰使眼色,讓兩人先出去。

劉家昌會意,凌世杰卻沒動腳步,囁嚅道:“對不起,我是想幫……”

“不是幫,是添亂!”師婕繼續揮舞著文件喝斥。

朱敏文走上來拍拍凌世杰的肩膀,凌世杰只得訕訕走出去,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的劉家昌趕緊跟凌世杰保持距離。

打印間只剩下朱敏文和師婕,朱敏文小心察看師婕臉色,關切地問:“你這是怎么了?我還是頭一回見你發這么大火……”朱敏文見師婕緊咬嘴唇不吭聲,又探究道,“遇到什么事了?項目出了問題?”

師婕氣鼓鼓把凌世杰裝訂好的文件拆開,拿來新的文件夾換上:“我忙都忙死了,Linda還把個新人塞給我,你說我心情能好么?”

“嗨,我以為多大事呢,”朱敏文用嘴朝外面努了努,“這不也給我塞了個新人?耐心點兒,慢慢調教就是了。那天面試你我都在,這倆已經算不錯的了……”

師婕剛想再說什么,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咆哮:“你吃飽了撐的?!”

師婕驚愕地看著朱敏文:“誰呀這是?”

朱敏文皺著眉頭:“好像是……老季?”

師婕和朱敏文連忙走出打印間,循聲走回投資三部,只見季曉誠正站在凌世杰面前,一副恨不能撕了他的架勢:“你憑什么在我的客戶面前胡說八道?!”

凌世杰緊張地看著季曉誠,聲音都有些發顫:“您是……?”

“還有臉問我是誰?我倒要問你是誰?新來的?沒人教你規矩嗎?誰讓你碰我的客戶?!”

師婕趕緊走上前:“季總,怎么了?”

季曉誠手指凌世杰,沖師婕瞪著眼睛:“怎么了?你問他!他是你們三部的吧?剛才我客戶來找我,他給送了趟茶,人家就走了!”

“送茶?他是不是說了什么?”

“你問他!”

師婕轉問凌世杰:“你為什么去給季總的客戶送茶?”

“當時四部的人都不在,我看Amy一個人又要送茶又要接電話忙不過來,就幫她……”

“你跟客戶都說什么了?”

凌世杰滿腹委屈:“他們打聽柯總到哪兒去了、是哪方面的事情,我就說柯總去辦事了,還說柯總在黃埔管很多業務,他們就走了……”

師婕扭頭看著季曉誠,板著臉問:“季總,他說的有毛病么?”

“怎么沒毛病?他就不該說!我的客戶輪得到他說話嗎?!”

“你的客戶?”師婕冷笑,“如果他們對你完全信任,還會自己跑黃埔來四處打聽嗎?”

“你……”季曉誠被噎得干瞪眼,氣哼哼抬手指一下師婕,又指一下凌世杰,掉頭而去。

朱敏文湊到師婕身邊,小聲說:“消消氣,為了個新人得罪老人兒,值得么?”

師婕盯著朱敏文:“我這是為了三部!”

朱敏文干笑一下,扭頭走了。師婕鐵青著臉白一眼剛才一直作壁上觀的馬致遠和王廣明,回到椅子上坐下。

凌世杰瑟縮著跟過來,惴惴地說:“對不起,我……”

師婕凜凜的目光盯向凌世杰:“你給我記住,以后別再自作聰明!”

“嗯,記住了……”凌世杰一邊點頭一邊擦前額上的冷汗,卻又不知死地問,“柯總他……”

師婕柳眉倒豎正要發作,整個辦公區忽然騷動起來,有的湊在一起議論有的在屏幕上指指點點。馬致遠驚慌地扭過臉:“Jessie,趕緊看郵件……”

“怎么了?”師婕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華都黃了!”王廣明懊喪地說,“我把鏈接發給你們了。”

師婕吃一驚,趕緊打開郵件點開鏈接,是華都有色股份公司在上交所發布的公告,宣布正式終止并購重組西峰鋰業,現已將全部報審資料撤回,華都有色股票將于翌日復牌。

馬致遠和王廣明面面相覷,又看眼驚魂未定的師婕,憂心忡忡地問:“華都這么大單子沒了,咱們三部今年夠嗆吧?”

王廣明帶著哭腔:“何止三部,整個黃埔都難說。”

凌世杰在一旁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感覺非同小可,想湊近馬致遠的屏幕看一眼,但終究沒敢,只是緊張地望著師婕。

師婕盯著電腦默然不語,她什么都說不出來,也什么都不能說,只有對柯立鋒、對投資三部、對黃埔資本深深的惋惜和擔憂。華都有色這家老牌國企自打上市后一直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抓住西峰鋰業這塊優質資產,打算并購重組后乘著新能源鋰電應用的風口飛一陣,結果重組失敗,股票復牌后不知會有多少個一字跌停,作為投行的黃埔資本聲譽肯定大受影響。如此具有戰略意義的項目黃了,趙董親自交代的達麗鞋業丟了,剩下的還有什么?

師婕靠在椅背上,閉起眼睛。在這多事之夏,面對風雨飄搖的投資三部,她還能做何打算?師婕仔細想了一陣,發現自己其實沒的選擇。她睜開眼,臉上重新現出堅毅和倔強,拿起皮包和文件夾起身向外走。本已漠然從凌世杰面前走過,師婕忽然回過頭說:“你的電腦我已經替你申請了,下午就會來裝好。”

凌世杰剛要張口,師婕已經走出去,他只得嘟囔一句:“謝謝。”

師婕在位于亦莊西北角的一個產業園區門口下了出租車,步履匆匆走進一座辦公小樓,樂開乳業姚總的辦公室在三層。

都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其實房也如其人。儒雅風范之姚總的辦公室更像一個書房,既不浮華也無排場,除了幾件必需的簡約風格的國產辦公家具,最醒目的就是兩面墻的書柜,里面都是各種商業方面的書和人物傳記。

姚總客氣地給師婕斟茶,感慨道:“唉,真是世事無常啊……”

師婕連忙解釋:“姚總,雖然柯總的情況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但黃埔的業務一切照常,請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姚總笑呵呵坐下,“退一萬步說,就算柯總真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也跟黃埔無關嘛。”

師婕心里暖暖的:“姚總您能這么看真是很有見地,我感謝您對黃埔資本的信任。”

姚總口氣一轉:“不過話說回來,眼下跟之前畢竟不一樣了。當初柯總讓我別急,我就耐心等,因為柯總確實幫我們很多,我們也死心塌地只認他。可如今我們也得給其他投資商機會,你們能理解吧?”

“瞧您說的,我們不理解又能怎樣?投資商就是為企業服務的。”師婕無奈笑了笑,“姚總,您有話不妨直說。”

“我們做企業的難啊。樂開融資意在大力拓展奶源,說白了就是跑馬圈地,有多少錢圈多少地。所以不怕師經理見笑,我們當然希望融盡可能多的錢,同時出讓盡可能少的股份,這個你們理解吧?”

“意思是之前您跟柯總商定的條款清單不作數了?”

“哎,怎么能不作數呢?只是……你換到我的位置想一想,如果有家投資商拿著更好的條件找上門,我卻把人家推出去,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也不符合樂開的利益嘛。”

師婕想了想,果斷地說:“姚總,我這就回公司匯報,爭取拿出新方案,讓您看到我們黃埔的實力和誠意。”

“那就太感謝你們啦!”姚總的目光里滿含真誠,“不過我想再冒昧提個懇求,那就是一定要快!”

“謝謝姚總!”師婕綻露出開心的笑容,心說愛看書的人就是比愛看風水的靠得住。

師婕風塵仆仆趕回公司,已將近晚上八點,公司里多數人已經下班,而凌世杰還坐在位子上,師婕不禁奇怪:“咦,你怎么還沒走?頭一天加什么班?”

“反正回家也沒事兒,現在地鐵還擠,不如在公司看看資料。”

“什么資料?”師婕坐下打開電腦,心情好,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不少。

凌世杰忙走過來把資料遞到師婕眼前:“都是幾年前的老項目,應該不敏感吧?”

師婕瞟一眼資料,抬頭見凌世杰怯生生的樣子,一天來終于頭一次對他露出笑容:“這個招才網是我來黃埔參與的第一個案子。”

“真的么?我隨便拿的,沒想到這么巧。”

師婕見凌世杰又蹬鼻子上臉,臉一板:“我要忙了。”

凌世杰知趣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師婕忙了一陣,拉開抽屜拿出零食,剛吃一口,忽然意識到凌世杰也在,便叫道:“哎!”

凌世杰扭過頭:“師經理,您叫我?”

“你吃晚飯了么?”

“吃了。怎么,您還沒吃?”凌世杰立刻站起身,“我去給您買,您想吃什么?”

師婕擺手讓凌世杰坐下,舉起零食袋:“要不要吃點?”

“哦,您吃吧,我不吃零食。對了,您也不要拿零食當飯吃,對身體不好……”

“打住,我就是客氣一下。”師婕可不想聽他嘮叨,繼續埋頭做方案。

凌世杰過一陣忍不住又扭過頭,好奇地看著師婕。

“看我干嘛?”師婕頭也不抬地問。

凌世杰冷不防嚇一跳,趕忙掩飾:“師經理,我想問……除了以前項目的資料,還有什么我應該盡快熟悉的?”

師婕瞟他一眼,繼續操作電腦。凌世杰等了一會兒,有些失望地正要轉回頭,師婕發話了:“剛打出來,你去拿吧。”

凌世杰小跑著去打印間取回一張紙,邊走邊看,到師婕桌前站下:“這是黃埔的組織結構圖,今天HR于總已經給我介紹過了。”

“Linda給你看的圖上有我標注的這些人際關系和個人背景么?”

“哦,那我再仔細看一下。”

“光看不行,背下來!”

“啊?”

師婕這才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對凌世杰嚴肅地說:“必須把這張圖清晰地刻在腦子里,這樣你才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凌世杰打個立正:“保證完成任務!”

“當初我師父教我的第一課就是這個,”師婕的目光投向遠處,“不過那時才十幾號人,如今快一百人了……”

“您也有師父?誰啊?”

“不該問的別問!”師婕白凌世杰一眼,“好奇害死貓,記住沒有?”

“記住了!”凌世杰把圖放在師婕桌上,指著一處,“他……還在公司么?”

師婕定睛一看,凌世杰手指的是“柯立鋒”,立刻抬眼瞪他:“我剛說什么來著?”

凌世杰忙把紙抽回:“好奇害死貓……”

“你趕緊回家,別在這兒煩我。”

凌世杰去洗手間換上程序員工服,回來把西裝領帶妥帖地放在工位,只把襯衫塞進雙肩背。

師婕詫異地看著他:“你這樣換來換去不嫌麻煩?”

“不麻煩,這樣擠公交地鐵也方便。”

“那也不能天天穿一樣的西裝啊……”這一點凌世杰還沒想過,一時被問住,師婕繼續質疑,“試用期也發交通費吧,干嘛不打車?”凌世杰又一愣,尷尬地撓頭。師婕忽然笑了:“嗯,省下車錢買西裝,也對。”說完又埋頭工作。

凌世杰走到三部外面,扒著隔斷擋板鼓起勇氣沖師婕喊:“師父!”

“嗯?”師婕下意識地答應。

凌世杰心花怒放,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回去了,您別熬太晚!”

“走你的吧!真啰嗦!”師婕不耐煩地擺手。

夜深人靜,公司里只有投資三部的燈還亮著。

師婕長舒一口氣,伸個懶腰,站起來活動僵硬的肩頸。她踱到凌世杰桌邊,翻開之前凌世杰看的資料,上面標明的項目負責人是——柯立鋒、師婕。

那是五年前,2002年,師婕剛被柯立鋒忽悠進黃埔跟的第一個項目。項目過會很順利,師婕興奮地要請師父吃飯,柯立鋒淡淡地說:“少見多怪,你很快會習慣這種成功的感覺。”

師婕走到衛生間,用涼水洗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憔悴、疲憊,眼神有些猶疑,遠夠不上堅定。習慣成功的感覺?所有的成功都是因為師父的存在,可如今沒有了柯立鋒,難道自己將不得不開始習慣失敗的感覺?

柯立鋒閉著眼睛,憔悴、疲憊。事由已經清楚,有人舉報他在華都有色并購重組西峰鋰業的過程中利用內幕消息搞老鼠倉,在華都有色對外公告因重大事項臨時停牌的前兩天大量買入華都有色股票,企圖待重組成功股票復牌后的“幾連板”中大賺特賺。柯立鋒的第一反應是哭笑不得,你們這不僅是污蔑我的職業操守,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會干這么沒技術含量的事嗎?用我本人的身份親自操盤,這也太……?我起碼該用查不出與我有任何關聯的人當馬甲吧?

調查人員不為所動:常言道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像你這樣高智商的人往往逆向思維,你當初就已經為自己備下這套說辭了吧,但鐵證如山,所有的開戶記錄和交易記錄擺在這里,你還不認嗎?

柯立鋒很耐心地繼續探討:作為業內人士你們肯定很了解,股票開戶的實名不等于真人,更不等于本人。去年到現在行情火熱,很多人涌進股市,到券商營業部登記才發現早有人冒用自己的身份開過戶了,“僵尸戶”這個詞你們不會沒聽過吧?別人用我的身份開戶建倉再舉報我,然后你們一查證據輕松到手,這也太簡單了太順利了吧?這恰恰證明是有人對我栽贓陷害。至于你們查到的那些通話記錄更不能說明什么,跟各方面人士保持密切聯絡正是我的日常工作,所謂的內幕消息在圈子里其實無人不知,既不是我散播的也不是只有我聽聞,總不能因為我知道內幕消息便認定我利用內幕消息牟利吧……

唇槍舌劍僵持多日,忽然不再來人了,柯立鋒心里反而沒了底。獨自煎熬了幾天,人又來了。面色很溫和,口氣很委婉,甚至有種惺惺相惜的意味:我們該做的工作都已經做了,證據很充分很詳實,都擺在你眼前;能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認不認在你。我們不想繼續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你是個聰明人,兩條路任你選——要么承認下來,接受咱們行業監管部門的處罰;要么繼續拒不承認,我們只好把你移送司法機關刑事立案,今后跟你打交道的就不再是我們,而是公安部證券犯罪偵察局……

柯立鋒的頭皮陣陣發緊,果然最關鍵的并非事由和情節,而在于定性。究竟是違規、違法還是犯罪,這可命運攸關。他不想被對方從眼神中察覺出什么,便閉上眼睛,在腦海里展開一場天人交戰。一旦被移送公安部門就成了犯罪嫌疑人,各種偵察手段都將用上,雖然有一線希望就此洗清搞老鼠倉的污名,卻有更大可能牽扯出別的事,其性質遠比內幕交易嚴重得多,等待自己的將不是違規受罰,而是入獄服刑。兩害相權取其輕,說得容易,事到臨頭方知其難,究竟孰輕孰重?身、名、利三者如何權衡取舍?眼前還是將來?長痛還是短痛?

對方走了,臨出門用心良苦地提醒道:慢慢想,不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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