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范60年音樂文論選(套裝共2冊)
- 薛范
- 9378字
- 2022-03-22 15:23:47
“二戰”時期的歐美歌曲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人類遭到的一場空前的浩劫,同時也是人類領受的一次偉大的洗禮。這場反法西斯戰爭結束已有半個世紀,至今留給我們警世的意義,而戰時誕生的那些歌曲,同樣至今留給我們醒世的作用。

德國作家埃利絮·魏納爾特(1890~1953)

德國作曲家漢斯·艾斯勒(1898~1962)

德國戲劇家兼詩人布萊希特(1898~1956)
第二次世界大戰,在歐美,通常以納粹德國入侵波蘭、英法對德宣戰的1939年9月作為起始。然而說及反法西斯歌曲,還應上溯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期。二三十年代,西方爆發了世界性的經濟危機,工人大批失業,社會動蕩。在這種情勢下,各國的工人運動蓬勃開展,同時,某些國家(如意大利、德國)的法西斯運動也甚囂塵上,他們以蠱惑性的言論煽動和爭取群眾。與此針鋒相對,許多進步人士,如德國詩人魏納爾特(Erich Weinert)和作曲家漢斯·艾斯勒(Hanns Eisler)于1929年寫成的《紅色威丁區》(Roter Wedding),作曲家艾斯勒和德國著名戲劇家兼詩人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于1934年創作的《統一戰線之歌》(Einheitsfront)等,呼吁勞動者結成統一戰線,反對法西斯主義,反對暴政。這些歌曲不久在德國就遭禁,但它在歐洲其他各國卻廣泛流傳開來。
1936年,西班牙的佛朗哥將軍在德、意法西斯的支持下發動了軍事叛亂。當時世界各國的進步力量紛紛聲援西班牙共和國。在第三國際的號召下,54國的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志愿組成“國際縱隊”去和西班牙人民并肩戰斗,有一萬余名國際人士血灑在西班牙土地上。各國志愿者參加戰斗,帶去了本民族的歌曲,如德國的《國際縱隊之歌》(Lied der Internationalen Brigaden)(魏納爾特詞、帕拉西奧曲,Carlos Palacio)、《臺爾曼縱隊之歌》(Die Th?lmann-Kolonne bzw.)(佚名詞、德騷曲,Paul Dessau)加拿大和英國的《哈拉瑪》(Jarama)(以加拿大民歌《紅河谷》改編及填詞)和法國的《縱隊之歌》(魯巴基納詞、科恩曲)等等。這些歌曲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打倒法西斯”口號。

國際縱隊戰士在死難烈士墓前宣誓
在法西斯運動還未形成大氣候,在大多數人渾渾噩噩還未意識到法西斯主義的危害的三十年代,上面提及的那些歌曲已經在呼喚民眾的覺醒,公開揭露法西斯主義的罪惡目的,號召人民結成統一戰線反法西斯專政,成了反法西斯歌曲的先聲!
1933年,希特勒上臺不到兩個月,便建起了達豪集中營,以后逐年增加,形成以達豪(1933年3月建)、扎赫森豪森(1936年建)和布痕伐爾德(1937年建)為三大中心的集中營群。希特勒發動侵略戰爭以后,集中營增至三十余座,另有一千多個拘留營和滅絕營。納粹把大批進步人士、持不同政見者、戰俘、猶太人、吉卜賽人和外國公民投入集中營,奴役、虐待和屠殺。被囚禁的人數估計約有700~1100萬人被殺害于集中營。
在集中營(在納粹德國宣傳中,美其名曰“國家勞動改造營”),囚徒們被迫從事沉重的苦役,經常受到嚴刑拷打和殘酷迫害。在這種恐怖的環境中,不準說笑,不準歌唱。不甘屈服的囚徒們也進行著各種形式的斗爭,包括用歌曲來宣泄壓抑的憤怒和反抗的意志,激勵難友們求生的信念。現今存留下來的歌曲,著名的有《沼澤士兵之歌》(作者佚名)、《達豪之歌》(索伊菲爾詞、齊佩爾曲)、《扎赫森豪森之歌》(Sachsenhausenlied)(作者佚名)和《布痕伐爾德之歌》(Buchenwaldlied) (弗利茨·婁納-貝達詞、赫爾曼·雷奧波爾迪曲,Fritz L?hner-Beda und Herman Leopoldi)等。事實上,幾乎所有的集中營,甚至包括后來在荷蘭的韋斯特博克轉運營、在奧地利的毛特豪森集中營、在捷克斯洛伐克的泰瑞津集中營、在波蘭的奧斯威辛滅絕營等,都有各自的囚徒之歌在偷偷流傳,只是由于當時的環境險惡,一批又一批囚徒遭到殺戮,致使很少有幸存者生還,許多歌曲大多自生自滅了。

納粹集中營

德國演員兼歌手布施(1900~1980)
上述集中營歌曲中最早出現的是《沼澤士兵之歌》(Moorsoldaten),它 是1933年夏,在德國漢諾斯威附近的貝格爾沼澤營里傳唱出來的。歌中唱道:“哨兵持槍來回巡邏,碉堡森嚴難逃脫,逃亡的弟兄們斷送了性命,呼嘯的槍彈穿胸過!我們絕不哀嘆失望,冬天過去是春光??傆幸惶熳杂蓙淼?,我們又能回家鄉!”這首歌后來得以廣泛傳播,得力于德國的一位著名話劇演員兼歌手恩斯特·布施(Ernst Busch)。布施早年曾參加左翼文藝活動,希特勒上臺之后,他流亡國外,僑居莫斯科。1937年春,參加“國際縱隊”支持西班牙人民的斗爭。共和國被顛覆后,布施在逃亡法國的途中被蓋世太保抓住,投入集中營,經歷九死一生,直到柏林解放,他才重見天日。戰后,布施重登舞臺,他請好友——作曲家艾斯勒把他從集中營聽來的這首《沼澤士兵之歌》予以加工改編后,作為自己的演出曲目在各種場合演唱,用以告誡世人。這首歌由此也被譯成各種語言文字在世界各地傳唱。
上述集中營歌曲的作者中,有當代著名的指揮家、前不久去世的赫伯特·齊佩爾(Herbert Zipper),他是位出生于奧地利的猶太作曲家、鋼琴家和指揮家。1938年3月12日,納粹德國兼并了奧地利。同年5月27日,齊佩爾被投入達豪集中營,他最初萬念俱灰,但他很快擺脫了心理的恐懼和絕望,決心堅持活下去,不向那些野蠻人屈服。他和另14位難友組成了一支樂隊,以自制的簡陋的樂器,躲過看守們的眼睛,在尚未啟用的廁所里為難友們舉行“音樂會”。1938年9月的一個下午,囚徒們出工后返回營地時,見到大門口新刷上的標語“勞動會給你自由”。齊佩爾對身邊的一位難友——猶太詩人、共產黨人朱拉·索伊菲爾(Jura Soyfer,1912~1939)說:“這可以用來寫成一支歌曲?!睅滋旌?,他們二人合作的歌曲《達豪之歌》(Dachaulied)(原題《勞動會給你自由》Arbeit macht frei)就在集中營里傳開了。齊佩爾于1939年2月20日經多方營救而獲釋,隨即流亡美國,加入美國籍,并積極投身于世界反法西斯斗爭的行列。

德國音樂家赫伯特·齊佩爾(1904~1997)
1938年4月,納粹德國吞并了奧地利;1939年3月,又進占了整個的捷克斯洛伐克領土;同年9月1日,大舉進攻波蘭,由此引發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在此以前,在張伯倫擔任英國首相期間,英國力主對德、意的侵略活動采取綏靖政策。當時甚至有過禁令,禁止英國報刊發表嘲弄希特勒的政治笑話和諷刺歌曲(例如當時有首歌曲《希特勒也有個媽媽》),唯恐觸犯希特勒。英國對德宣戰之后,上述禁令自然就自行解除了,然而余風猶存。評論家后來評論道:“二戰期間,英國因此幾乎拿不出一首打擊敵人的歌曲廣泛流行?!?/p>
不過,對于宣揚國威、倡導樂觀,英國政府倒是一直持鼓勵態度。例如,政府頒布過這樣一句口號:“你的勇敢、你的愉快、你的堅定會帶給你們勝利!”
據“英國金曲榜”和倫敦出版的《“二戰”時期金曲集》記載,戰爭之初,在英倫三島最膾炙人口的是羅斯·帕科和休·恰爾斯(Ross Parker & Hughie Charles)創作的《這里永遠是英格蘭》(There’ll Always Be an England):“起來,起來,英格蘭,我們都信賴你,自由永存,沒有任何力量能把它折斷!”這首進行曲風的愛國歌曲由當時最走紅的英國影歌雙棲明星薇拉·林恩首唱,11月份進入暢銷榜的第一名,唱片售出20萬張,對當時的全國征兵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大大鼓舞了英國軍民的士氣。薇拉·林恩首唱的歌曲還有《我們會重相見》《夜鶯在伯克雷廣場歌唱》等,在“二戰”期間影響極大、流傳很廣,因而她后來獲得“軍隊的甜心”的美譽。

英國音樂人羅斯·帕科(1914~1974)

英國歌星和影星薇拉·林恩(1917~ )
英國遠征軍——第一批空軍和海軍于10月中旬赴法國里爾參戰。自此之后,以別離為題材的歌曲如雨后春筍,尤其是大戰后期,大批將士渡海遠征北非和南歐。抒發兩地相思的代表性的作品有1939年的《我將為你祈禱》(I’ll Pray for You)(羅伊·金和斯丹雷·黑爾詞曲,Roy King & Stanly Hill)、1940年的《夜鶯在伯克雷廣場歌唱》(A Nightingale Sang in Berkeley Square)(埃律克·瑪什維茲詞、曼寧·謝爾文曲,Eric Maschwitz & Manning Sherwin)、1941年的《那個可愛的周末》(That Lovely Weekend)(莫拉和泰德·希士詞曲,Moira & Ted Heath),但流傳最廣、最受人歡迎的則是1939年的《我們會重相見》(We’ll Meet Again)(帕科和恰爾斯詞曲)——即將踏上征途的將士對自己的親人深情地唱道:“你要永遠含著笑,直到烏云消散。雖然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在哪一天,但我知道一定會重逢在艷陽天!”有位記者后來回憶道:“我在達特佛德站寫東西,身邊帶著小女兒。當時實行燈火管制,大家情緒低沉,我那個4歲小女兒在黑暗中仍奶聲奶氣地唱起《我們會重相見》,等她唱完,站在一邊的一位海軍軍官說:‘保佑她,但愿她永遠能自由地歌唱!’”

北愛爾蘭音樂人吉米·肯尼迪(1902~1984)
1939年還有一首歌曲值得一提:《晾在齊格菲防線上》(We’re Gonna HangOut the Washing on the Siegfried Line),作者是兩位英國人——吉米·肯尼迪詞和麥克爾·卡爾曲(Jimmy Kennedy & Michael Carr)。齊格菲防線是納粹德國在“二戰”開始之前,花四年時間在德國西部邊境構筑的永固性防御陣地體系,與法國的馬其諾防線相對峙。歌曲主人公是一位支援法國的英軍士兵,他在寫給母親的家信中說:“媽媽你把臟衣服全都送過來,洗干凈衣褲都晾在齊格菲防線上,假如防線還存在?!币馑际钦f,無論防線有多“永固”,遲早會被我們攻下。這首歌曲雖然是進行曲體裁,其內容卻透著英國式的風趣幽默和樂觀精神,所以歌曲一問世,很快就流傳開來。
戰爭初期,德、英兩國空軍經常在英吉利海峽上空激戰。1939年的《空中之神》(Lords of the Air)(麥克爾·瑙士和戴維·伯納比詞曲,Michael North & Davy Burnaby)是宣揚大英帝國皇家空軍的神威的。從1940年7月至10月底,德國飛機損失慘重,最終未能奪得制空權,未能摧毀英國人的抗敵意志,相反,英國卻滿懷信心地宣告:“我們的飛機將飛越多佛爾海峽!”1941年,遠在大西洋彼岸的兩位美國音樂人寫了一首《青鳥飛越多佛爾海峽》(There’ll Be Bluebirds over the White Cliffs of Dover)(奈特·伯登詞、沃爾特·肯特曲,Nat Burton & Walter Kent)贊揚英國空軍的英勇,并熱情地為他們鼓氣:“我永不會忘記那些勇士,戰斗在藍天上?!m然我在遠方,仍聽見他們唱:明天,青鳥飛越多佛爾海峽,到時候你就等著瞧,世界將恢復和平和自由,處處是歡笑!”這首歌曲后來在英美兩國都深受歡迎。

英國輕音樂作曲家麥克爾·卡爾(1905~1968)

美國音樂人沃爾特·肯特(1911~1994)

青鳥飛越多佛爾海峽
到了1943年,反法西斯戰爭雖然還未取得最后勝利,但此時,德國飛機實際上已無力入侵英國實施轟炸。英國自1939年起實行的燈火管制也開始部分開禁。有一首以“燈火管制”起興的歌曲《我們要痛飲一醉》(I’m Gonna Get Lit-up)(赫伯特·格瑞格詞曲 ,Hubert Gregg)成了1943年最熱門的歌曲,它用興高采烈的音調唱出了:“等到有一天滿城燈火輝煌,我們要一醉方休,走遍倫敦的大街小巷。”早在1940年,英國就有一首極為流行的歌曲《等到倫敦燈火重放光芒》(Until the Lights of London Shine Again)(托米·康諾詞、埃迪·坡拉曲,Tommie Connor & Eddie Pola),美國在1942年也有一首《等到滿世界燈火重放光芒》(When the Lights Go On Again All over the World) (埃迪·塞勒、索爾·馬庫斯、本尼·本杰明詞曲,Eddie Seiler,Sol Marcus & Bennie Benjamin),對“燈光”的盼望表達了英國人和美國人對勝利的信念和向往。

英國音樂人赫爾特·格瑞格(1914~2004)
自1943年起,在英國軍中流傳最廣的是一首抒情小曲《莉莉·瑪琳》(Lili Marleen)。它原是一首德國歌曲(漢斯·萊普1915年詞、諾貝特·舒爾策1938年曲,Hans Leip und Nobert Schulze),敘述士兵因戰亂而失落了初戀。由于旋律動聽,易解易記,在德國可說是婦孺皆知。英國的蒙哥馬利上將率領的第8集團軍在北非作戰時,能收聽得到德國占領下的貝爾格萊德電臺。電臺經常播放《莉莉·瑪琳》,英國士兵也同樣迷上了這首小歌,并且胡亂自填英語歌詞,甚至有淫猥下流的詞句;英國官方屢禁不止,只好請詞作家托米·康諾(Tommie Connor)搞了一個英語版本,并請英國歌星錄唱,一下子流傳開來。

英國歌詞作者托米·康諾(1904~1993)

在德國朗格奧建起的“莉莉·瑪琳”首唱者拉蕾·安德森紀念塑像
希特勒于1939年9月1日大舉進攻波蘭,從而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戰。緊接著以閃擊戰橫掃歐洲大陸,相繼侵占了丹麥、挪威、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和法國。1941年入侵巴爾干半島和北非。同年6月22日進攻蘇聯。
墨索里尼的意大利與納粹德國結成“軸心”軍事同盟后,積極支持和追隨德國向外擴張。1939年4月吞并阿爾巴尼亞,1940年7月入侵東非,10月入侵希臘,1941年3-4月又入侵巴爾干。
德、意侵略軍的鐵蹄所到之處,人民武裝反抗的烽火就接連不斷。在淪陷的國度里,反法西斯歌曲的主體是游擊隊歌曲。
位于巴爾干半島的阿爾巴尼亞早在1939年4月就遭到意軍的侵略,1943年9月,阿爾巴尼亞又被德軍占領。著名的游擊隊歌曲有:《游擊隊之鷹》(科爾·雅柯伐詞曲)、《快上山去》(作者佚名)、《同志們高歌向前猛進》(作者佚名)和《第二旅戰歌》。后者是希臘作曲家克利斯托·柯洛獻給從法西斯占領者手中解放了科爾察城的阿爾巴尼亞民族解放軍(1943年由游擊隊組成)第二突擊旅的,這首曲子后來成了他們“旅歌”。
《起來,華沙的兒女們》(作者佚名)是1939年9月廣泛流傳于波蘭全國的一首進行曲,它號召全民奮起,以熱血捍衛祖國和自由。9月17日,波蘭亡國后,這首歌成了地下抵抗運動的戰歌——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序幕中的第一聲戰斗號角。
法國于1940年6月敗降。戴高樂將軍在海外領導著國內的抵抗運動。莫利斯·德呂昂和若瑟夫·凱塞爾詞(Maurice Druon et Joseph Kessel)、安娜·馬爾呂曲(Anna Marly)的《游擊隊員之歌》(Le chant des partisans)是當時最為著名的一首。它基本上是一個樂句的反復,道出了“祖國呻吟在鐵蹄底下”的沉痛心情,也表達了“為祖國的自由,戰斗或者犧牲”的決心。這首歌后來與《馬賽曲》并列,幾乎成為戴高樂將軍領導的“自由法蘭西”的“國歌”。

法國歌手安娜·馬爾呂(1917~2006)
1941年1月,保加利亞政府加盟于軸心國;3月,同意德軍進駐保加利亞領土。各地的抵抗運動遭到占領軍和傀儡政府的血腥鎮壓,先后約有65000名反法西斯志士被投入監獄。同年秋天,各地游擊隊重振旗鼓,活躍在巴爾干山區。歌曲《哎嘿,親愛的巴爾干山》(ХейБалкантироденнаш!)就誕生在那法西斯肆虐的黑暗年代。游擊隊歌曲通常采用進行曲體裁,而這首歌與眾不同,緩慢悠長,帶有一種沉思遐想的空曠的意境——它無疑是一首思鄉曲,給艱苦斗爭的戰士帶來了無比的溫馨。作者蓮娜·錢切娃(ЛенаЧенчева)是保加利亞著名的戲劇家,她當時是抵抗運動領導成員之一。這首歌成為保加利亞人民斗爭的“音樂紀念碑”,在整個東歐享有盛譽。在保加利亞,即使在現在,無論莊嚴隆重的場合,或是家庭或朋友的聯歡會,常唱這首歌,它幾乎成了保加利亞的“第二國歌”。
南斯拉夫于1941年4月被德、意侵略軍占領。7月,爆發了全民武裝起義,建立了大片解放區;年底,南斯拉夫游擊隊組建成第一支正規軍,到1945年初已發展壯大至80萬人。在整個戰爭期間,先后粉碎德、意軍7次大規模圍剿,牽制軸心國35個師。南斯拉夫游擊隊以驍勇善戰著稱,正如布迪米爾—蓋奇的一首歌曲所唱的《我們的游擊隊聞名世界》。在南斯拉夫流傳的游擊隊歌曲也較多,有斯洛文尼亞的《嘿,同志們》,有塞爾維亞的《科斯曼游擊隊》,有克羅地亞的《達爾馬蒂亞,美麗的地方》(喬吉·卡拉克拉伊奇曲)等。

意大利游擊隊
希臘于1941年5月被德、意軍隊全部侵占,希臘的各派抵抗力量組成了民族解放戰線,建立武裝隊伍,解放了大片山區。希臘的游擊隊歌曲有《前進!》(科帕拉馬斯詞、克塞諾斯曲)、《為了自由》(作者佚名)、《游擊隊員》(阿克騰詞、波赫爾曲)等。
意大利長期處在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統治之下,大批大批青壯年被送上前線去侵略別的國家,直到1943年,意大利軍隊在東非、蘇聯、北非各戰場屢遭慘敗,意大利北部才建立了第一批地下武裝——主要是意大利共產黨創建的、以民族英雄伽里波第命名的游擊隊。到了1945年春,總人數增至8萬人,規模擴大到1090個縱隊。著名的歌曲有:《伽里波第支隊》(La Brigata Garibaldi)、《啊,朋友,再見》(Bella Ciao)、《風在呼嘯》(Fischia il vento)、《英勇戰斗》《塞西亞河谷》等。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與歐洲戰場相隔大西洋、與亞洲戰場相隔太平洋的美國,此時還游離于炮火之外。剛從經濟大蕭條復蘇過來的美國,一方面力求保持中立,竭力避免直接卷入戰爭,另一方面又盡力以軍用物資援助歐洲和亞洲的抗戰。
紐約百老匯依舊歌舞升平,沒有一首備戰應戰的歌曲出現在熱門排行榜上。萬人空巷爭看的影片是《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和《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15歲童星裘迪·伽倫(Judy Garland)唱的一曲《飛越彩虹》(Over the Rainbow)是當時最膾炙人口的歌曲。
1941年12月7日,夏威夷的珍珠港遭到日本偷襲,美國的太平洋艦隊幾乎全軍覆沒,與此同時,日本還進攻了馬來西亞、關島、菲律賓群島、威克島、中途島。消息傳來,美國公眾群情激憤。12月8日,羅斯福總統發表了戰爭咨文,美國對日宣戰。12月11日,德、意對美宣戰。1942年1月,美、蘇、英、中等26國正式結成反法西斯同盟,“二戰”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日本偷襲珍珠港(畫)

美國音樂人恰利·托比亞斯(1898~1970)
據“美國音樂大事記”和倫敦出版的《“二戰”時期金曲集》,最先作出響應的是克利夫·弗倫德和恰利·托比亞斯(Cliff Friend & Charlie Tobias)詞曲的《我們一如既往》(We Did It Before And We Can Do It Again):“我們國家決不往后退縮,一定挺身參戰。我們曾這樣去做,我們仍這樣去干!”另一首埃德伽·德蘭格和賽姆·斯泰普特詞曲(Edgar DeLange & Sam H.Stept)的《值得為它而戰》(This Is Worth Fighting For)先以吟誦的語調自問:生于斯、長于斯的父母之邦如今降臨災難,該怎么辦?隨后深情地詠唱眼前的農田、小屋、門前的小河以及身邊的親人們:“我把家里的人叫到身邊,凝視著一張張可愛的臉!我聽見心中有聲音在說:值得為他們而戰!”1942年創作的《莫忘珍珠港》(Remember Pearl Harbor)(唐·呂德和賽米·凱詞曲,Don Reid & Sammy Kaye)是對那次最能激起美國人敵愾同仇情緒的事件作出的直接反響。
宣戰初期流傳的歌曲,有矢志報國的《星條旗在某個地方飄揚》(There’s a Star-Spangled Banner Wavering Somewhere)(坡爾·羅伯茨和謝爾比·達內爾詞曲, Paul Roberts & Shelby Darnell)。瑞德·埃文斯(Redd Evans)詞曲的《他是軍中最棒的,是我心中最好的》則是一首“送郎參軍”的歌曲。

美國音樂人賽米·凱(1910~1987)

美國音樂人瑞德·埃文斯(1912~1972)

美國作曲家歐文·柏林(1888~1989)

美國音樂人賽米·菲恩(1902~1989)
1942年,好萊塢在將影星送去參加戰爭的同時,也拍出了約80部戰爭影片,最有影響的是《米尼弗夫人》(Mrs.Miniver)和《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同年7月4日百老匯上演了一出鼓舞士氣的音樂劇《這是軍隊》(This Is the Army)(歐文·伯林曲,Irving Berlin)。美國人所謂的“鼓舞士氣”,我們不要以為有什么嚴正的內容,宣揚什么“敵方必敗,我方必勝”之類的,它只不過是讓人高高興興,不要垂頭喪氣而已。例如劇中的一首插曲《這是軍隊,瓊斯先生》(This Is the Army,Mr.Jones)曾風靡一時,它用調侃的音調提示瓊斯先生:“軍隊里沒有沙發,沒有冰箱,沒有人把早餐送到你床前?!边@出音樂劇雖然紅火一時,卻敵不過同年上映的一部歌舞影片《假日旅館》(Holiday Inn),其中由平·克勞斯貝(Bing Crosby)演唱的《純白的圣誕節》(White Christmas)(也是歐文·伯林詞曲)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功。它在熱門金曲排行榜上長達18周,其中10周名列第一。樂譜在當年售出一百多萬份。這首與戰爭絲毫無關的圣誕歌曲,給戰爭陰云籠罩下的美國人送去了溫馨。
美國軍人開始陸續啟程,遠征南太平洋和北非,一批唱別離的歌曲應時而生。當時最風行的是一首1939年的《我會看見你》(I’ll Be Seeing You)(歐文·凱海爾詞、塞米·菲恩曲,Irving Kahal & Sammy Fain)以及另一首1918年的老歌《待到重相見》(Till We Meet Again)(芮蒙德·伊根詞、理恰德·懷汀曲,Raymond Egan & Richard Whiting)?!段視匆娔恪冯m然并非寫于戰爭期間,但歌曲的抒情性似乎緊緊抓住了千百萬因戰爭而生離死別的情侶的心。這首歌10周排名第一。而老歌《待到重相見》則更為動情地唱道:“讓我們吻別時含著笑,烏云散盡時我就歸來……夜夜為我祈禱平安,待到重相見?!?/p>

美國音樂人理恰德·懷?。?891~1938)
1943年流行的“戰時新歌”有《擦著槍,想著你》(埃利·茹貝爾詞曲)、《天保佑,單個翅膀飛回去》(Comin'In On a Wing and a Prayer)(海羅德·埃丹姆森詞、吉米·麥克休曲,Harold Adamson & Jimmie McHugh)。

美國音樂人吉米·麥克休(1894~1969)
《天保佑,單個翅膀飛回去》講述一架雙引擎的轟炸機出去執行任務,斷了音訊。在地面上的人們焦急的等待中,突然聽到了通話機傳來飛行員的聲音:飛機的一個機翼被打壞了,但是就剩下一個機翼他們也要堅持飛回去。這首歌很快就被蘇聯兩位翻譯家譯配成俄文,改名《轟炸機飛行員》(Бомбардировщики),并由蘇聯的爵士歌王烏焦索夫(Л.Утёсов)錄制唱片流傳開來。
一位參加了空軍的著名音樂家弗蘭克·婁瑟(Frank Loesser)創作的一首行軍歌《你們在軍隊里做什么?》(What Do You Do in the Infantry?)已是在英美盟軍在北非全殲德、意守軍之后,歌曲滿懷信心地唱出了:“一步步向柏林挺進!”“從炮火中幸存的將士們,將穿過那凱旋門!”

美國音樂人弗蘭克·婁瑟(1910~1969)

美國作曲家奧利佛·沃勒斯(1887~1963)
1943年,迪士尼公司制作了一部動畫宣傳短片《唐老鴨在納粹國》(Donald Duck in Nutzi Land)。以寫米老鼠和唐老鴨音樂馳名的奧立佛·沃勒斯(Oliver Wallace)為影片提供了一首諷刺歌曲《當著元首的面》(Der Fuehrer’s Face),仿用德國式的進行曲體裁,把希特勒、戈林和戈培爾的狂妄叫囂:“超人”“雅利安”“日耳曼”“新秩序”等等,用德語加英語的混雜語言唱出來,中間夾雜著噓聲、口哨聲、起哄聲和嘲笑聲,再加上畫面,簡直是把唾沫直啐到元首的臉上。
1944年6月6日,西方盟軍在法國諾曼底海灘登陸,成功地開辟了“第二戰場”。到年底,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也取得了對日的決定性勝利。但這一年,卻沒有一首“戰地新歌”廣為流傳,倒是前面提到過的那首德國歌曲《莉莉·瑪琳》上了熱門排行榜——一位逃亡到好萊塢的世界級的德國影星瑪琳·迪特利希(Marlene Dietrich)在1944年錄唱了這首歌;這張唱片借助她的明星效應和好萊塢的商業優勢,立刻成為世界范圍的熱門唱片。美軍士兵又把它帶到歐洲戰場,難怪戰后有位研究“二戰”史的西方記者說:“在‘二戰’期間,整個歐洲戰場只有一首歌曲流傳最廣,那就是《莉莉·瑪琳》。”德國人、英國人、美國人幾乎在同時喜歡上同一首歌曲,成了“二戰”期間最奇特的音樂現象。

動畫片《當著元首的面》海報

1944年6月6日,盟軍在法國諾曼底海灘登陸

1945年5月8日,納粹德國簽署無條件投降書
1945年5月6日,德國投降;8月14日,日本投降。全世界沉浸在狂歡的氣氛中。這一年涌現了一批出征將士的返鄉曲:爵士歌曲《回頭見》(Dig You Later)(海羅德·埃丹姆森詞、吉米·麥克休曲)是占領日本后的美國兵的告別,相約回美國再見。另一首《懷鄉之旅》(Sentimental Journey),它原是美國著名的列斯·布朗(Les Brown)爵士樂隊的主題曲。1945~1946年,好萊塢拍攝了一部同名影片,講述一個傷感的故事:一位女演員身患絕癥,自知不久人世,因此領養了一個小女孩,待她去世后,好讓那小女孩給她丈夫做個伴。影片內容與“二戰”毫無關系,但作為主題歌的這首爵士歌曲卻風靡了歐美,尤其在遠征德國的美軍官兵中間,它是1945年最受歡迎的一首歸心似箭的思鄉曲。

美國音樂人列斯·布朗(1912~2001)

美國音樂人格蘭·密勒(1904~1944)
列入“二戰”時期金曲的1945年作品還有:《已是很久很久》(It’s Been a Long,Long Time)、《星期六之夜是一周中最孤寂的夜》(Saturday Night Is the Loneliest Night of the Week)等,但那只是些愛情內容的流行歌曲,其實與戰爭沒有涉及一絲一毫。美國是流行音樂的王國,在“二戰”期間傳唱的除了極少幾首進行曲外,絕大多數是流行歌手用流行唱法演唱的流行歌曲。由于文化背景、習俗和思想觀念的差異,美國人把歌曲的功能只看作娛樂;美國“二戰”期間沒有像蘇聯那樣產生出深刻的、嚴正的、震撼人心的歌曲。美國戰時對敵宣傳電臺以當時紅極一時的格蘭·密勒(Glenn Miller)爵士樂隊作為攻心武器,由此足見一斑。
原載《人民音樂》1997年第6、7期以及
上海音樂學院學報《音樂藝術》1995年第4期
《警鐘長鳴·珍愛和平——世界反法西斯歌曲100首》(安徽文藝出版社2005年版)
和《珍愛和平——世界反法西斯歌曲精選集》(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