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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冶長

5-1 子謂公冶長①,“可妻也。雖在縲紲②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③妻之。

【注釋】①公冶長:姓公冶,名長,齊國人,孔子的弟子。②縲紲(léi xiè):捆綁犯人用的繩索,這里假借為監牢。③子:古時兒女均稱子。

【譯文】孔子評論公冶長時說:“可以把女兒嫁給他。雖然他現在被關在牢獄里,但這并不是他的罪過呀。”于是,孔子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引注】朱熹曰:“長之為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于縲紲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于可妻也。夫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對公冶長的人品和行為做出了較高的評價,這可以從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公冶長一事中看出來。雖然公冶長深陷獄中,但孔子認為那不是公冶長的罪過,而是社會之過。這說明公冶長在孔子的心目中是一位具備仁德的人。在孔子的言語中,我們還可以看出他評判一個人的原則——不看現象看本質。這一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5-2 子謂南容①:“邦②有道,不廢③;邦無道,免于刑戮④。”以其兄之子妻之。

【注釋】①南容:姓南宮,名適(kuò),字子容,孔子的學生。②邦:這里指國家。③廢:廢置,廢棄。④刑戮:刑罰。

【譯文】孔子評論南容說:“國家政治清明時,他不會被廢棄不用;國家政治昏暗時,他也能夠免于刑罰。”于是他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

【引注】朱熹曰:“以其謹于言行,故能見用于治朝,免禍于亂世也。或曰,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圣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蓋厚于兄而薄于己也。”

程子曰:“此以己之私心窺圣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內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況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幼、時之先后皆不可知,惟以為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況圣人乎?”

【解說】在這一章中,孔子對南容也給予了較高的評價,他認為南容賢良有為,在國泰民安之時,能夠不廢棄自己的賢能,出來任官;在國家政治昏暗時,能夠明哲保身,使自己免遭刑法殺戮,這足以體現了南容的仁德和聰慧,孔子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南容。

5-3 子謂子賤①:“君子哉若人②!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③。”

【注釋】①子賤:孔子的學生,姓宓(fú),名不齊,字子賤,春秋末魯國人。生于公元前521年,比孔子小四十九歲。②若人:這個人。若,這個。③斯焉取斯:這個人從哪里學到這樣的好品德呢?第一個“斯”指子賤,第二個“斯”字指子賤的品德。焉,哪里。

【譯文】孔子評論子賤說:“這個人真是一個君子啊!如果說魯國現在沒有君子的話,他是從哪里學到這樣好的品德呢?”

【引注】朱熹曰:“子賤蓋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故夫子既嘆其賢,而又言若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魯之多賢也。”

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

【解說】子賤是孔子的得意門生,此人不但才學淵博,而且具有君子的仁義道德。本章孔子對子賤的高尚品德稱贊有加,并期望人們能夠從子賤的身上認識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為人必須具備的品德。從另一方面來講,孔子稱贊子賤的君子之德,也是對自己的教育效果的自我評估,因為子賤是由他一手培養的。

5-4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①也。”

【注釋】①瑚璉:古代祭祀時盛糧食用的器皿,是一種十分貴重的器具。

【譯文】子貢問孔子:“我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你呀,就像一個器具。”子貢又問:“像什么器具呢?”孔子說:“像瑚璉。”

【引注】朱熹曰:“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fǔ)簋(guǐ),皆宗廟盛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子貢見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己為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

程子曰:“瑚璉可施孔子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于四方,可使與賓客言而已。”

南軒張氏曰:“瑚璉雖貴終未免于可器也。賜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則亦何所限量哉?”

【解說】這一章寫的是孔子對子貢的評價,認為子貢是難得的人才,具有濟世才能。孔子在這里對有用的人才的評判標準——器,這里的“器”是從人才價值的角度入手。孔子對自己的每一位學生都有準確的評判,更難得的是,他會把評判結果坦率地告知對方,其意在讓他們了解自身的真實情況,包括優點、缺點等,以便日后取長補短,完善自我。

5-5 或曰:“雍①也仁而不佞②。”子曰:“焉用佞?御③人以口給④,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注釋】①雍:孔子的學生,姓冉,名雍,字仲弓,生于公元前522年。②佞(nìng):能言善辯。③御:防御、對付。④口給:口齒伶俐、嘴快話多。

【譯文】有人說:“冉雍雖有仁德但不善辯。”孔子說:“何必要能言善辯呢?靠伶牙俐齒與人辯論,必然令人厭惡。我不知道冉雍是不是具有仁德,但為何一定要能言善辯呢?”

【引注】朱熹曰:“仲弓為人重厚簡默,而時人以佞為賢,故美其優于德,而病其短于才也。”又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如顏子亞圣,猶不能無違于三月之后;況仲弓雖賢,未及顏子,圣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

【解說】孔子認為,具有仁德之人不需要口齒伶俐、能言善辯。在孔子的理念中,自始至終都反對巧言令色、能說會道、滔滔不絕。在他看來,善辯者常常強詞奪理,用自己的口才能力去對付別人,以達到為自己辯解、開脫罪責等目的,這樣必然會惹人憎惡,招來怨恨。孔子反對“佞”的實質主要是為了遵從仁德,遠離是非,便于自己修身養性。這與他“敏于事而慎于言”和“訥于言”是一致的。這里,他對冉雍是否具備仁德沒有發表自己的見解,但對于冉雍的“不佞”卻是大為贊賞的。

5-6 子使漆雕開①仕②。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③。

【注釋】①漆雕開:孔子的學生。姓漆雕,名開,字子開,一說字子若。②仕:做官。③說(yuè):同“悅”。

【譯文】孔子讓漆雕開去做官。漆雕開回答說:“我對做官這件事還沒有足夠的信心。”孔子聽了很高興。

【引注】朱熹曰:“開自言未能如此,未可以治人,故夫子說其篤志。”

程子曰:“漆雕開已見大意,故夫子說之。”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

謝氏曰:“開之學無可考。然圣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于心術之微,則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圣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于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說之也。”

【解說】孔子讓他的弟子漆雕開去做官,但漆雕開認為自己還不具備做官的本領,信心不足,這一點令孔子十分高興,也很欣慰。那么,孔子為何“悅”呢?孔子的教育方針是“學而優則仕”,他常常教育自己的學生要用知識和仁德為國效力,并鼓勵和推薦他們去做官。但孔子最看重的還是弟子的仁德修養,漆雕開能夠清楚地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并虛心向夫子求教,這種品德是孔子最為欣賞的。除此之外,還可以看出漆雕開并不像一般讀書人那樣急功近利,工于名利。因此孔子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

5-7 子曰:“道不行,乘桴①浮于海,從②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注釋】①桴:用來過河的小筏子,這種筏子使用竹或木編制的。②從:跟隨、隨從。

【譯文】孔子說:“如果我的主張不能實行了,我就乘上木筏子泛游海外。能跟從我遠游的恐怕只有仲由一個人吧!”子路聽后很高興。孔子說:“仲由的武勇好義超過了我,其他沒有什么可取的才能。”

【引注】程子曰:“浮海之嘆,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于義,故謂其能從己,皆假設之言耳。子路以為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適于義也。”

胡氏曰:“得時行道,使天下無不被其澤,此圣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于無所容其身,豈圣人之得已乘桴浮海,雖假設之辭,然傷時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于義不以流離困苦而二其心,故謂其能從我,是皆憂深思遠而形于言也。子路不知其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與己,可謂直情徑行而無所忖度也。”

【解說】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孔子極力主張“禮治”和“德治”,但他也擔心自己的政治主張不能實行,于是把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弟子身上,然而又悲嘆自己的弟子們都好勝而不理智,好勇而不善謀斷。因此孔子打算在適當的時候乘筏泛游海外,他認為到時能隨他一同前去的就只有仲由一個人。即便如此,孔子的心境依然悲涼,因為仲由的不足乃在于僅有勇而已。

5-8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①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②,百乘之家③,可使為之宰④也,不知其仁也。”“赤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⑥,可使與賓客⑦言也,不知其仁也。”

【注釋】①賦:兵賦,向百姓征收兵員和裝備等軍事費用。②邑:古代百姓聚居點的通稱,大致相當于后來的城鎮。③家:卿大夫的采地。④宰:古代一縣的縣長叫作“宰”,大夫家的總管也叫作“宰”。⑤赤:孔子的學生,姓公西,名赤,字子華。⑥束帶立于朝:穿著禮服立于朝廷。⑦賓客:指一般客人和來賓。

【譯文】孟武伯問孔子:“子路是有仁德的人嗎?”孔子說:“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孔子說:“仲由,在一個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里,可以讓他掌管軍事,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孟武伯就問:“冉求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冉求,對于有千戶人家的城邑或有一百輛兵車的采地,可以讓他擔任總管。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孟武伯又問:“公西赤又怎么樣呢?”孔子說:“公西赤,可以讓他穿著官服,站在朝廷上接待貴賓,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

【引注】朱熹曰:“子路之于仁,蓋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又曰:“古者以田賦出兵,故謂兵為賦,春秋傳所謂‘悉索敝賦’是也。言子路之才,可見者如此,仁則不能知也。”

【解說】孔子在這一章中對自己的三個弟子仲由、冉求、公西赤分別做了評價。在孔子看來,仲由具有管理軍事的才能,冉求具有管理內政的才能,公西赤具有辦理外交的才能。但從“仁德”的角度來講,孔子對三人都沒有給出明確的見解。這是因為孔子把“仁德”的標準看得極其重要,在他看來,“仁”是仁(人)道的核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仁道的境界的,所以孔子從不輕易用“仁”去評判一個人,即使對自己的弟子也是如此。

5-9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①?”對曰:“賜也何敢望②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③也!吾與④女弗如也。”

【注釋】①愈:勝過、超過。②望:比。③弗如:不如、比不上。④與:贊同、同意。

【譯文】孔子問子貢說:“你與顏回相比,誰更優秀呢?”子貢回答說:“我怎么敢和顏回相比呢?顏回聽到一件事就可以推知很多事;而我充其量也只是能由此及彼罷了。”孔子說:“你是不如顏回呀!我同意你說的話,是不如顏回啊。”

【引注】朱熹曰:“顏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悅,告往知來’,是其驗矣。”

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既語以不暇,又問其與回孰愈,以觀其自知之如何。聞一知十,上知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己方回,見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于自屈,故既然之,又重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也。”

【解說】孔子多次對顏回表示贊賞,比如在《為政》篇中贊揚他大智若愚;在《雍也》篇中贊揚他安貧樂道等,本篇中孔子主要贊揚顏回學識淵博,能做到聞一知十,舉一反三,推知全體,融會貫通。孔子由此勉勵子貢繼續努力學習,不斷提高自己的認知本領和推斷能力,并希望他的其他弟子都能像顏回那樣,勤于學習,養成獨立思考的良好習慣,以發散思維,拓展思維。

5-10 宰予晝寢①,子曰:“朽木不可雕②也,糞土③之墻不可杇④也。于予與何誅⑤!”子曰:“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于予與改是。”

【注釋】①晝寢:白天睡覺。②雕:雕刻、雕琢。③糞土:腐土、臟土。④杇(wū):建筑時用來抹墻用的工具,這里指用抹子粉刷墻壁。⑤誅:責備、批評。

【譯文】宰予大白天睡覺。孔子說:“腐爛的木頭無法雕刻,用糞土筑的墻壁無法粉刷。對于宰予,我還能有什么要求呢?”孔子又說:“先前我對待別人,聽了他的話便相信他的行為;現在我對待別人,聽取他的話之外,還要觀察他的行為。這是宰予給予我的啟發,使我改變了原來的做法。”

【引注】朱熹曰:“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

范氏曰:“君子之于學,惟日孜孜,斃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寢,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

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圣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寧為懼,勤勵不息自強,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圣人不待是而后能,亦非緣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使謹于言而敏于行耳。”

鄭玄曰:“宰我能言語,而行之不州(周),故于是改信行也。”

【解說】孔子是一個勤奮好學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學生也能做到這一點。但宰予卻在白天睡覺,這在孔子看來,就是浪費時間,背離了他的期許。因此,孔子用朽木、糞土來形容懶惰之人,用來說明他們不可造就。由此,孔子便改變了自己觀察一個人的態度和方式,即“聽其言而觀其行”。孔子的這一觀點具有積極意義,真正認識一個人,必須通過“聽”和“觀”的結合考察后,才能深入他的精神世界。只有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人,才值得我們“信”。

5-11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①。”子曰:“棖也欲②,焉得剛?”

【注釋】①申棖(chéng):姓申,名棖,字周,魯國人,孔子的學生。②欲:欲望。

【譯文】孔子說:“我還沒有見過一個真正剛毅不屈的人。”有人回答說:“申棖就是這樣的人。”孔子說:“申棖這個人的欲望太多,怎么能做到剛毅不屈呢?”

【引注】程子曰:“人有欲則無剛,剛則不屈于欲。”

謝氏曰:“剛與欲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于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欲,故常屈于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見也。棖之欲不可知,其為人得非悻悻自好者乎?故或者疑以為剛,然不知此其所以為欲爾。”

【解說】這一章孔子提出了評判一個人是否剛毅不屈的標準——“欲”,在孔子看來,一個清心寡欲的人才稱得上是真正剛毅不屈的人。所謂“欲”,就是要求,就是需要,它是人的一種生理本能,它包括對生活的需求,比如食欲、物欲;對精神的需求,比如快樂欲、幸福欲;對財富的需求,比如財欲,等等。但是,凡事都要有個尺度,如果一個人的欲望過多,就會欲壑難填,導致自己的思想扭曲、本性變質、行為過激、心理變態等不良后果。因為貪求私欲者往往被物欲、財欲、權欲、色欲等蒙蔽心智,終將縱欲成災,這乃是一種必然趨勢。孔子在這里反對貪欲,他認為一個人的欲望多了,就會違背周禮,這樣的人自然做不到“義”和“剛”,他希望人們能夠掌握“欲”的尺度,不要越“欲”,更不能縱“欲”,以免悔恨終生。

5-12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①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②所及也。”

【注釋】①加諸:凌駕于、強加于。加,凌駕。②爾:你,指子貢。

【譯文】子貢說:“我不愿別人強加于我的事,我也不愿強加在別人身上。”孔子說:“賜呀,這不是你所能完全做得到的。”

【引注】朱熹曰:“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強,故夫子以為非子貢所及。”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愚謂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為仁恕之別。

【解說】“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屬孔子的精神境界范疇,子貢對夫子的這一境界敬佩有加,很期望自己可以達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的精神境界。孔子則說:“賜也,非爾所及也。”意在提醒子貢,這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難以做到的,必須要做終身的努力。

5-13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②與天道③,不可得而聞也。”

【注釋】①文章:即文獻典籍,這里指孔子傳授的詩、書、禮、樂等知識。②性:人之本性。③天道:天命。

【譯文】子貢說:“老師講授的文章,我們可以聽得到;老師對人性和天道的言論,我們卻無從聽到啊。”

【引注】朱子曰:“文章,德之見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日見乎外,固學者所共聞;至于性與天道,則夫子罕言之,而學者有不得聞者。蓋圣門教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嘆其美也。”

程子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嘆美之言也。”

何晏曰:“章,明也。文彩形質著見,可得以耳目自修也。性也,人之所受以生者也。天道,元亨日新之道也。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也。”

【解說】這一章說明孔子之道深微淵博,他人難以企及。子貢認為,夫子所講的禮、樂、詩、書等書面知識,靠耳聞和自身的努力便可以領會,并做到學以致用。但是,夫子對人性與天道的理論,深奧而神秘,不是通過耳聞就可以學到的,必須持之以恒,用心體驗,才有可能把握得住。

5-14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①聞。

【注釋】①有:通“又”。

【譯文】子路聽到好的德行,如果沒有付諸行動,則惟恐聽到新的善行。

【引注】朱熹曰:“前所聞者既未及行,故恐復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

范氏曰:“子路聞善,勇于必行,門人自以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

【解說】這一章主要反映了子路的志向和情操,同時也體現了孔子的教育理念——學是為了實踐,為了行,為了用。

5-15 子貢問曰:“孔文子①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②而好學,不恥下問③,是以謂之文也。”

【注釋】①孔文子:名圉(yǔ),“文”是謚號,“子”是尊稱,衛國大夫。②敏:敏捷、勤勉。③下問:向地位比自己低、學問比自己少的人請教。

【譯文】子貢問孔子:“孔文子憑什么以‘文’為謚號呢?”孔子回答說:“他聰敏好學,又能虛心地向地位低于自己的人請教,而不以為恥,所以給他的謚號用‘文’是可以的。”

【引注】蘇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通于初妻之娣,文子怒,將攻之。訪于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其為人如此而謚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孔子不沒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為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

朱熹曰:“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位高者多恥下問。故謚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蓋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謚為文,以此而已。”

【解說】孔子認為,只有那些思維敏捷、勤勉好學、居于上位而能不恥下問的人,才能稱得上“文”,孔文子就是這樣的人。“敏而好學”強調的是一種勤勉好學的精神;“不恥下問”要求身居高位者要摒棄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神態。要培養自身虛心向學、誠懇求教的良好品德,不僅聽老師和長輩的教導,向他們求教,而且還要向地位低于自己、學識少于自己、能力不如自己的人請教,而不以為恥。只有這樣才能成就大學問。“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孔子治學一貫應用的方法,也是孔子的育人之道,是一種非常積極且具有進步意義的治學態度,更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最優秀的治學理念之一,值得我們將其發揚光大。

5-16 子謂子產①:“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②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注釋】①子產:姓公孫,名僑,字子產,又字子美,鄭國大夫,是鄭穆公的孫子,為春秋時鄭國的賢相。鄭簡公十二年(公元前554年)為卿,十三年執政。執政期間曾推行了一系列有關農業、稅賦、法令等新政策,曾平定貴族叛亂,給鄭國帶來興盛,世稱其賢。②行己:自我修養。

【譯文】孔子評論子產說:“他有四種美德符合君子指導——他自我修養莊重認真,他事奉君主謹慎恭敬,他治理政務多用恩惠,他役使百姓合乎道義。”

【引注】朱熹曰:“恭,謙遜也。敬,謹恪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之類。”

吳氏曰:“數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是也。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蓋一人、一事蓋一時,皆非也。”

【解說】孔子認為,子產具有為政之道的四種美德,即自我修養莊重認真,事奉君主謹慎恭敬,治理政務多用恩惠,役使百姓合乎道義。正是因為子產具備了這四種道德,他才能勝任治國安邦的重任。子產執政期間,正是晉楚兩國爭強、戰亂不息的時候,鄭國弱小卻地處兩大國之間,形勢十分緊迫,而子產在面對如此嚴峻的情勢時,卻能保持冷靜,卑亢得益,不低聲下氣,也不妄自尊大,最終使國家得以安全,保以太平。可見,他的確是中國古代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

5-17 子曰:“晏平仲①善與人交,久而敬之②。”

【注釋】①晏平仲:齊國大夫,姓晏,名嬰,“平”是他的謚號,曾做過齊景公的宰相。②之:代詞,這里指代晏平仲。

【譯文】孔子說:“晏平仲很好相處,與他交往,時間越久,別人越恭敬他。”

【引注】程子曰:“人交久則敬衰,久而能敬,所以為善。”

鄭玄曰:“平仲姓(性)謙讓,而與仁(人)交久,久而益敬之。”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大贊晏嬰深諳交友之道,認為他善于交友,且與人為善,并能獲得別人對他的尊敬,這是很難得的。孔子認為,交友的重要原則是:始終不渝地尊重對方,這樣才能獲得對方的尊重。同時,他也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向晏嬰學習交友之道,做到“善與人交”,互敬互愛,成為有道德的人。我國古代圣賢都會遵從尊重他人、白首如新、克始克終、敦厚不渝的交友原則。孫綽說:“交有傾蓋如故,亦有白首如新。隆始者易,克終者難,敦厚不渝,其道可久,所以難也。”

5-18 子曰:“臧文仲①居蔡②,山節藻棁③,何如其知也!”

【注釋】①臧文仲:魯國大夫,姓臧孫,名辰,“文”是他的謚號。②蔡:國君用以占卜的大龜。蔡,地名,出產龜,所以把大龜叫作“蔡”。③山節藻棁(zhuō):把斗拱雕成山形,在棁上繪以水草花紋。這是古時裝飾天子宗廟的做法。節,柱上的斗拱。棁,房梁上的短柱。

【譯文】孔子說:“臧文仲造了間房子給大龜住,柱子雕成山的形狀,梁上的短柱畫著海藻樣的花紋,他怎么能如此聰明呢?”

【引注】朱熹曰:“居,猶藏也。蔡,大龜也。節,柱頭斗栱也。藻,水草名。梲,梁上短柱也。蓋為藏龜之室,而刻山于節、畫藻于梲也。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瀆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春秋傳所謂作虛器,即此事也。”

張子曰:“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于不知宜矣。”

鄭玄曰:“文仲奢侈,如如是,何如其智?刺時仁(人)位(謂)之智也。”

【解說】魯國大夫臧文仲在當時被人們稱為“智者”,但孔子卻認為他并非智者。在孔子看來,臧文仲修建藏龜的大屋子,并裝飾成天子宗廟的式樣,是一種“越禮”的行為。孔子衡量“智者”的標準是不犯上作亂,不做逾越周禮之事。因此,孔子指責臧文仲“不仁”“不智”。

5-19 子張問曰:“令尹①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②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③弒④齊君⑤。陳子文⑥有馬十乘,棄而違⑦之,至于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注釋】①令尹:楚國的官名,相當于宰相。②已:罷免。③崔子:齊國的大夫崔杼(zhù),齊莊公就是被他所殺。④弒:地位在下的人殺了地位在上的人。⑤齊君:指齊莊公。⑥陳文子:齊國的大夫,名須無。⑦違:逃跑。

【譯文】子張問孔子說:“令尹子文三次做楚國的宰相,都沒有露出得意的神情;三次被免職,也沒有露出懊惱的怨氣;(他每一次被免職)都會把已經實施的政令事務全部告訴給來接任的新宰相。您看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這是忠臣的行為啊。”子張又問道:“也算得上有仁德吧?”孔子說:“無從得知。這怎么能算得上有仁德呢?”子張又問:“崔杼殺了他的君主齊莊公,陳文子家有十輛兵車,都舍棄不要,離開齊國到了另一個國家,他說,‘這里的執政者如同我們齊國的大夫崔子啊。’說罷便離開了。到了另一個國家,又說,‘這里的執政者也如同我們國家的大夫崔子啊。’又離開了。如此,您看陳文子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他是清白的。”子張問:“那么,陳文子算得上有仁德嗎?”孔子說:“無從得知。這怎么能稱得上仁德呢?”

【引注】朱熹曰:“文子潔身去亂,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脫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猶未免于怨悔也。故夫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愚聞之師曰,‘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于理,而真無私心也。子張未識仁體,而悅于茍難,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許也宜哉。’讀者于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后篇‘仁則吾不知’之語并與三仁夷齊之事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為義可識矣。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楚,所謀者無非僭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仕齊,既失正君討賊之義,又不數歲而復反于齊焉,則其不仁亦可見矣。”

【解說】孔子向來把“仁德”看得十分重要而神圣,他從不輕易把“仁德”的桂冠給予他人。在孔子看來,楚國令尹尹子文可謂“忠”,齊國陳文子可謂“清”,但他不認為他們的“忠”與“清”就是“仁”,因為孔子認為,“忠”只是“仁”的一個方面,“清”也只是反映為維護禮而獻身的殉道精神,二者都達不到“仁”的標準要求。這里,孔子意在提醒人們,若想稱“仁”,必須潛心修煉,不斷地提高自身修養,并誠心誠意,持之以恒。

5-20 季文子①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②,斯③可矣。”

【注釋】①季文子:姓季孫,名行父,“文”是他的謚號,魯國大夫。②再:兩次。③斯:就。

【譯文】季文子每做一件事都要經過多次思考,再付諸行動。孔子聽到后說:“只需再次思考,就可以去做了。”

【引注】朱熹曰:“每事必三思而后行,若使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亦其一事也。”又曰:“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宜無過舉矣。而宣公篡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歟?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不徒多思之為尚。”

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于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

【解說】季文子行事謹慎,善于思考,善于用思想指導行動。一般來講,凡事不想一想就行動,就是莽撞、沖動,常常多弊無利;但凡事三思,顧慮過多,就很容易陷入猶豫不決、瞻前顧后的狀態之中,最終常會影響判斷,錯失良機,還會引起各種弊端。對此,孔子提出了一個簡單的方法:“再,斯可矣。”意在提醒人們,做事時只要目標明確,在適當思量和判斷后就可伺機而行。

5-21 子曰:“寧武子①,邦有道則知②,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③不可及也。”

【注釋】①寧武子:姓寧,名俞,“武”是他的謚號,衛國大夫,其仕衛于文公、成公之時。②知:智慧。③愚:裝傻。

【譯文】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政治清明時就顯露才華,當國家政治混亂甚至失國時就裝傻。他的智慧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但他的裝傻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引注】朱熹曰:“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于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閑,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

程子曰:“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大贊寧武子是一個處世、為官有道的智能賢者。在國泰民安之時,他就會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智慧,為國家盡忠;在國家動蕩之時,他就會退避、裝傻,以便等待時機,這是一種明哲保身的處世之道。在孔子看來,寧武子的智慧就在于他能夠做到隨機應變,因時制宜,提醒人們要學習寧武子那種該聰明時聰明、該糊涂時糊涂的處世智慧。

5-22 子在陳①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②狂簡③,斐然④成章,不知所以裁⑤之。”

【注釋】①陳:春秋時諸侯國名,在今河南東部和安徽北部一帶。②小子:指孔子在魯國的學生。③簡:志向遠大。④斐然:有文采的樣子。⑤裁:節制。

【譯文】孔子在陳國,說:“回去吧!回去吧!留在家鄉的那些學生志向遠大,但行為粗簡狂放,雖有文采,卻不知如何節制自己,亟待指點栽培啊。”

【引注】朱熹曰:“夫子初心,欲行其道于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于是始欲成就后學,以傳道于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為狂士志意高遠,猶或可與進于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陷于異端耳,故欲歸而裁之也。”

程子曰:“微生高所枉雖小,害直為大。”

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圣人觀人于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駟萬鐘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

【解說】公元前492年,孔子周游列國到達陳國傳播自己的學說,卻屢遭挫敗,大為不順。此時的魯國正是季康子執政,欲召冉求回去,協助辦理政務。所以,孔子說:“歸與!”讓冉求去為官從政,并將自己的學說傳給弟子,以傳道后世。不過,孔子又指出,他在魯國的學生還存在一些問題,如行為粗率簡單,不知如何節制自己,這些還有待于他的教導。所以,孔子回到魯國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5-23 子曰:“伯夷、叔齊①不念舊惡②,怨是用希③。”

【注釋】①伯夷、叔齊:殷朝末年孤竹君的兩個兒子。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致,字公達。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其父死后,叔齊讓位于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與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②舊惡:過去的仇恨。③希:同“稀”,少。

【譯文】孔子說:“伯夷、叔齊不計較過去的仇恨,所以怨恨他們的人很少。”

【引注】朱熹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孟子稱其‘不立于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其介如此,宜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

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大贊伯夷、叔齊“不念舊惡”的高貴品德。不念舊惡、不記舊怨是一種寬容處世的態度,更是一種博大的胸懷。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饒恕”,只有寬己待人,不計較個人得失,才會贏得他人的尊重和敬佩。

5-24 子曰:“孰謂微生高①直?或乞醯②焉,乞諸其鄰而與之。”

【注釋】①微生高:姓微生,名高,魯國人。②醯(xī):醋。

【譯文】孔子說:“誰說微生高這個人直率?有人向他討點醋,他家里沒有,就到鄰居家里討點醋給人家。”

【引注】朱熹曰:“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殉物,掠美市恩,不得為直也。”

程子曰:“微生高所枉雖小,害直為大。”

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圣人觀人于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駟萬鐘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

【解說】孔子提倡做人應該直率、真誠。微生高去鄰居家討醋給予他人,并沒有直說自己家中沒醋,從此事中,孔子得出微生高稱不上“直”的結論。其實,通過微生高借醋一事,可以反映出他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的美德,這是應該被肯定的。

5-25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①,左丘明②恥之,丘亦恥之。匿怨③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注釋】①足恭:過分恭敬。②左丘明:姓左丘,名明,魯國人,為《春秋》作傳,成《左傳》,又是《國語》的作者。③匿怨:暗中埋怨。

【譯文】孔子說:“花言巧語、滿面偽善、過分恭順,左丘明認為這種人是可恥的,我也以此為恥。把怨恨深藏內心,表面上卻裝出友好的樣子,左丘明認為這是卑劣無恥的行為,我也認為這樣是可恥的。”

【引注】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

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于穿窬也。左丘明恥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蓋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

【解說】對于“巧言、令色、足恭”的行為,孔子非常反感,這在《學而》篇中已經提及。孔子認為,真正的君子是正直、坦率、真誠、表里如一的。這一思想在現今仍有積極意義,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心態行為能反映出其道德風貌。君子和小人的言語、行為、心態等都是截然相反的,君子常是“不念舊惡”;小人則是“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孔子告誡人們,做人應求君子之道,與人相處不僅要聽其言,更要觀其行,以警惕小人,以免上當受騙。

5-26 顏淵、季路侍①。子曰:“盍②各言爾志。”子路曰:“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愿無伐③善,無施勞④。”子路曰:“愿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⑤。”

【注釋】①侍:服侍,侍奉。②盍:何不。③伐:夸耀。④施勞:表白功勞。⑤少者懷之:讓少者得到關懷。

【譯文】顏淵、子路侍奉在孔子身邊。孔子說:“你們何不各自說說自己的志向呢?”子路說:“愿意把自己的車馬、衣服、皮袍,與朋友共同分享使用,即使用壞了,也沒有什么可惜而抱怨的。”顏淵說:“我愿意不夸耀自己的長處,不表白自己的功勞。”子路對孔子說:“愿意聽聽老師的志向。”孔子說:“我希望老人都能夠得到很好的贍養,朋友能夠互相信守承諾,年幼的孩子們都能得到關懷。”

【引注】朱熹曰:“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者懷之以恩。一說,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懷之,懷我也。亦通。”

程子曰:“夫子安仁,顏淵不違仁,子路求仁。”又曰:“子路、顏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爾。”又曰:“子路勇于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于浴沂者也。顏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于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出于有意也。至于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己不勞焉,此圣人之所為也。今夫羈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于馬,圣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后觀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會文字,須要識得圣賢氣象。”

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

【解說】這一章孔子與弟子子路、顏淵談及志向,自述理想。子路愿與朋友同甘共苦,這反映的是重義之志;淵源不夸耀自己的長處,不自恃功高,這反映的是仁人之志;孔子則希望老人都能夠得到很好的贍養,朋友能夠互相信守承諾,年幼的孩子們都能得到關懷,這反映的則是個人的道德修養及為人處世的態度。孔子重視培養弟子的“仁德”情操,他從各方面都嚴格要求自己和自己的學生。因此,孔子意在通過自己的表述,告知他們立志要合乎“仁德”。

5-27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①者也。”

【注釋】①自訟:自我批評。

【譯文】孔子說:“算了吧!我還沒有看見過能發現自己的錯誤而及時在內心自我批評的人啊。”

【引注】朱熹曰:“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嘆之也。內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矣,知過而能內自訟者為尤鮮。能內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嘆之,其警學者深矣。”

【解說】“自知”“自省”“自訟”是一種可貴的自我修養功夫,其植根于“仁”,立足于“寬”,見用于“信”,得益于“學”。孔子認為,君子不僅能認識到自身的錯誤,還要及時在內心自我批評,這將有利于提升自我,完善自我,使自己不斷地進步。

5-28 子曰:“十室之邑①,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

【注釋】①十室之邑:只有十戶人家的城邑,比喻人少。

【譯文】孔子說:“即使是只有十戶人家的小村子,也一定有像我這樣忠誠守信的人,只是不如我好學罷了。”

【引注】朱熹曰:“忠信如圣人,生質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為圣人,不學則不免為鄉人而已。可不勉哉!”

【解說】這一章孔子坦言自己是一個忠誠守信、勤勉好學的人,進而也表明自己的德行是通過“學”而得的。孔子意在提醒人們,要養成勤于思考、虛心向學的好習慣。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古代圣賢強調“好學”,在于勉勵我們不要過于看重自身先天的資質,而要重視后天的努力和培養,使自己成為一個學有所成、有所作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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