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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窩案

由于涉及被害人隱私,劉牧涉嫌強奸的案件并未公開。但消息卻不脛而走,牧野集團董事長強奸夜店女、畏罪潛逃,一時間在網(wǎng)上網(wǎng)下滿天飛。由于案件的主責在城中路派出所,胡錚倍感壓力,而市局專案組也將追蹤劉牧和尋找陳夢列入重點工作之中。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時至深秋,滿目金黃。這是海城最美的季節(jié)。那海濤發(fā)了幾天燒,本想借此機會休個年假,治治失眠。卻不料又一個案子來了,而且還是急茬兒。

專案組設在西郊分局的東壩河派出所,那海濤見到章鵬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幾天沒見,這家伙熬得脫了相,胡子拉碴不說,臉也浮腫起來。那海濤帶著“家伙事兒”,煞有介事地往桌上一蹾。章鵬一看見他,差點兒就給跪下了。

“哎喲喂,我這可是千呼萬喚,終于把那大名提給盼來了。”章鵬賠著笑臉。

“又什么事兒啊?整天借調(diào)、借調(diào),你這是不想讓我在法制支隊混了?”那海濤撇嘴。

“他們那個小廟哪供得了你這么大的神啊,‘那大名提’屬于全局。”章鵬奉承著。

“扯淡,甭跟我戴高帽子。”那海濤擺擺手,“直給吧,聽說案子不小?”

“是不小,丟了價值三百多萬的貨,涉及五千多人,你琢磨琢磨。”章鵬一臉苦相。

“五千多人?你丫不會是讓我挨個兒審吧?”那海濤皺眉。

“海城重點企業(yè)信科工廠的事兒,還涉及商業(yè)機密。我們已經(jīng)搞了一個多星期了,拿不下來。這不,請示郭局就把您老給調(diào)來了。”章鵬笑。

那海濤看著他,預感到了案件的棘手。

“我知道你好喝茶,紅的綠的花的都帶了。那大名提,您喝哪個?”章鵬問。

“行了,我只喝‘高沫兒’,不像你這么腐敗。直接去現(xiàn)場吧,邊走邊說,也能有個直觀感覺。”那海濤雷厲風行。

海城信科是一家生產(chǎn)智能手機的企業(yè),新推出的“信科A300”在全國熱銷。章鵬為了不暴露身份,駕駛著一輛地方牌照的車進入廠區(qū)。那海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這里是信科的制造工廠,占地400畝,有5個超大型的廠房。共有員工5322人,其中作業(yè)工人4805名。”章鵬介紹著,“在10天前,我們接到廠里的報案,說丟失了800多個手機攝像頭,每個價值700元,總價在50萬以上。后經(jīng)過我們走訪,這個數(shù)字還在擴大,經(jīng)過廠家的盤庫,現(xiàn)在丟失的貨物已經(jīng)不止攝像頭,還有CPU和其他零件,總價已經(jīng)超過了300萬。”

“這個企業(yè)夠糊涂的,丟了這么多東西,一直沒發(fā)現(xiàn)?”那海濤問。

“是啊,管理非常混亂。他們的老板徐佳妮因為行賄的問題被紀委監(jiān)委給留置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這幾次的盜竊案件。”章鵬說。

“調(diào)監(jiān)控了嗎?現(xiàn)場勘查了嗎?”

“該做的工作都做了,但是工廠生產(chǎn)都是流水線,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是在哪個環(huán)節(jié)丟的。而且丟失時間不明,無法確定案發(fā)地點。最重要的是,監(jiān)控也因為系統(tǒng)升級,無法調(diào)取。”

“明白了,所以只能‘生磕’了。”那海濤搖頭。

章鵬將車停到了一座廠房前。那海濤下了車,仰望著這座巨大的灰色建筑,上面有一行紅色的大字,“信科手機,走向世界”。兩人邁步走了進去。

在廠房門口,設置有兩個金屬測試儀,里面并未開工,靜悄悄的。

“按照廠里的規(guī)定,所有的工人上下班,都要經(jīng)過測試儀的檢測,而且他們的工裝只有腰間的兩個淺兜,很難將這么大量的貨帶出去。”章鵬在前面引路。

“有規(guī)矩,但執(zhí)行得怎么樣啊?”那海濤問。

“應該還可以,我們給主管和保安都做過筆錄,說進入廠房的規(guī)矩,執(zhí)行得一直很嚴。”

“監(jiān)控呢?什么時間升級的?”

“應該是上個月的17號到21號。”

“記住這個時間,這是重點。”那海濤想著,“在案發(fā)之后,有沒有員工離職?”

“有,一共十三個人。”

“都是什么原因?”

“合同到期未續(xù)約的有八個,主動辭職的有五個。”

“重點查那五個人的去向,還有個人資金財產(chǎn)情況。”

“明白,我去找經(jīng)偵的林楠。”章鵬點頭。

“但我覺得,真正的賊應該不會離開,”那海濤抬起頭,仰望著廠房高大的屋頂,“他一定還在這里,按兵不動。”

“有思路了?”章鵬問。

“除了保安、工人之外,這里還有什么人?”那海濤問。

“還有十多名保潔。”章鵬回答。

“嗯,你給我拉一個表。將17號到21號這幾天,在這里工作的保安、工人、保潔的姓名都拉出來。再重點查一下,這些人里有沒有已經(jīng)離職的。”

“好嘞,不愧是名提,進入角色就是快。”章鵬笑。

“少廢話。哎,訊問室準備設在哪里?”那海濤問。

“就用東壩河派出所的訊問室,行嗎?”

“不行,距離太遠,不接地氣。”那海濤搖頭,“這里有地兒嗎?我是說在廠區(qū)里面。”

“這兒?”章鵬不解,“這兒方便嗎?按規(guī)定,詢問、訊問可都得留存錄像的。”

“特事特辦,你請示一下領導,如果能批準,我想把審訊室放在廠區(qū)里。隨便找?guī)组g辦公室就行。這個案子不是一個人能做的,肯定是個團伙兒。在廠里審訊,本身對嫌疑人就是一種壓力。”

“明白了,我馬上跟郭局請示。”章鵬點頭。

經(jīng)過請示,郭局批準了那海濤的建議。按照他的排兵布陣,專案組占用了工廠行政樓一層和二層八間朝北的辦公室。一層四間辦公室原有的家具被清空,其中兩間作為審訊室,一間作為候問室,一間作為監(jiān)控室。市局警保處的崔鐵軍送來了監(jiān)控設備,又協(xié)助廠里的工人在屋里擺好了桌椅。簡易的審訊室算是搭建完成。而二層的四間辦公室則與一層的位置相同,里面并沒有改動,只是清走了辦公人員,防止隔墻有耳。

“局”做好了,就等著往里面帶人了。下午兩點,郭局來到了工廠,那海濤和章鵬就前期情況進行了匯報。

“這次的報案,針對的是丟失的五十萬元零件。但刑警經(jīng)過核實,被竊的物品還遠不止這些。我分析,嫌疑人應該是一個或者若干個團伙,以‘螞蟻搬家’的形式進行作案,而且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長的時間。”那海濤匯報著。

“有懷疑對象嗎?”郭局問。

“我走訪了負責這個廠房的保安,他們一天兩班,分白班和晚班。白班從早晨九點開始,到下午五點結(jié)束;而晚班則負責工人下班后的看庫工作。在工作時間,保安是不允許空崗的,如果有外人進來,需要進行登記。我調(diào)閱了保安的登記本,在五十萬零件被盜期間,沒有外人進入廠房。廠里的負責人介紹,保安都是保安公司派遣的,與工人不發(fā)生橫向聯(lián)系。這個廠房一共有八十名工人,分兩班倒,每個班四十人。發(fā)現(xiàn)零件被盜的時候,二班正在作業(yè),所以懷疑的重點應該是上一個班,也就是一班的四十人。”

“四十人,你怎么下手?”

“四十人都在流水線作業(yè),這條流水線長達幾十米。從概率上講,后面的工人嫌疑更大。但也不排除這四十人都知情,相互勾結(jié)。考慮到人數(shù)眾多,您得給我配幾個人。”

“專案組暫時不再加人了,你從刑警挑幾個吧。”

“刑警?他們不懂審訊啊。”那海濤皺眉。

“這個案件的知情范圍越小越好,不僅涉及商業(yè)秘密,還牽扯到其他一些問題,背景我就不多說了。”郭局點到為止。

那海濤看著郭局,無奈地點點頭,“那就隨便給我配個記錄員就行。”

“預計幾天能拿下?”郭局問。

“三天,您看行嗎?”

“加快進度,上面催得緊。”郭局用手往上指了指。

那海濤稀里糊涂地立了個“三天拿下”的軍令狀,來之前還想走個過場呢,沒想到一來就成了主場,還擔了主責。那海濤沒跟章鵬客氣,拿著大茶缸子就沏了他的好茶,然后坐到臨時審訊室的辦公桌后,充滿儀式感地將包里的“家伙事兒”——筆錄紙、鋼筆、印油、香煙等擺在了桌上。刑警隊的小劉也架好了電腦和打印機,第一場審訊即將開始。

來的第一位是二班的班長,叫曲國棟。他三十八歲,國字臉、小眼睛,坐到椅子上雙手交叉,顯得很緊張。

那海濤展開《證人訴訟權(quán)利義務告知書》,開始宣權(quán)。曲國棟認真地聽著,表情嚴肅。那海濤一邊念一邊瞄著他,揣測著他的心理,也琢磨著對付他的招數(shù)。聽章鵬說過,這位很滑,遇事總說不知道,對被竊的案子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于是,那海濤準備先跟他拍山震虎、來點硬的。

初審是預審雙方的第一次較量,在這個階段嫌疑人情緒不穩(wěn),預審員最容易施展審訊技巧。一旦過了這個階段,或者嫌疑人“醒”了,就會事倍功半,陷入拉鋸戰(zhàn)。所以老預審都講究趁對手立足未穩(wěn),先攻心奪氣,殺他個下馬威,“作為班長,出了這么大的問題,你該負什么責任啊?”那海濤質(zhì)問道。

曲國棟一愣,沒想到那海濤這么不客氣,“責任……廠里已經(jīng)扣我工資了,大不了降級唄……”

“降級?哼……”那海濤冷笑,“不懂法嗎?回去查查,企事業(yè)單位管理人員失職是什么責任。”

“我……我也不愿意發(fā)生這事兒啊,我也是受害者啊。”曲國棟嘆了口氣,低下頭。

“所以,得好好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懂嗎?”那海濤提高嗓音。

“懂,懂……”曲國棟點頭。

“當這個班長多少時間了?”那海濤問。

“當了……一年了。”曲國棟回答。

“有沒有覺得什么不對的地方?”那海濤設下疑兵。

“不對的地方?您指的是什么?”曲國棟問。

“監(jiān)控失靈、燈泡兒不亮、設備損壞,都算。特別是,班里工人的異常。”那海濤觀察著曲國棟的表情。

曲國棟下意識地避開那海濤的眼神,“異常……倒是沒發(fā)現(xiàn)過。”

“這么長時間,天天在廠房里工作,就沒有過異常?”那海濤反問,“哎,丟東西算是異常吧?”

“哦,那是,那是。”他點頭,“之前你們已經(jīng)問過我了,我都說了。”

“這么多東西,體積應該不小吧?”

“八百個攝像頭,放一起體積不會很大。因為沒有包裝,也就……兩個小箱子吧。”曲國棟比畫著。

“當時是你報的案嗎?”

“不是,”曲國棟搖頭,“是廠里方經(jīng)理報的。”

“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我們負責的流水線,就是將零部件進行篩選組裝。那天上班,我們像平常一樣地進行工作,但剛干了一個多小時,就發(fā)現(xiàn)缺少攝像頭了。后來一檢查,少了八百多個。”

“之前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嗎?”

“之前……”他吞吐起來。

“哎哎哎,忘了我提醒你的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海濤用指關節(jié)點著桌面。

“有過,但是數(shù)量并沒這么多。”曲國棟回答。

“之前報過案嗎?”

“有的報過,有的沒報過。”

“為什么?”

“怎么說呢……我們這個廠子,看似挺規(guī)范,實際上內(nèi)部很亂。許多工人都是托關系來的,以前但凡碰見丟失零件的,只要數(shù)額不是很大,廠里都會‘內(nèi)部消化’。其實在這次出事之前,我就想走了,只等著拿到月底工資,就遞交辭職申請。”

“那你覺得,組里誰有可能存在問題?”那海濤看著他的眼睛。

“這個我可不敢亂說。”曲國棟搖頭。

“你能保證自己沒有問題嗎?”

“我……能保證啊。我不會拿那些東西的。”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你能保證,自己不知道誰有作案嫌疑嗎?”那海濤又問。

“這個……我也能。”他的回答顯得底氣不足。

“好,那我也不逼你。這樣,我們會向全廠公布舉報郵箱和舉報電話。如有知情,希望你能如實舉報。剛才的《告知書》你也聽清了,做偽證或者隱匿罪證應負相應的法律責任。明白嗎?”那海濤加重了語氣。

“明白,明白。”曲國棟連連點頭。

“好,看筆錄,簽字。”那海濤說。

當天下午,專案組大張旗鼓地公布了舉報郵箱和舉報電話,充分發(fā)揮群眾工作的力量,盡最大可能獲取線索。從曲國棟開始,那海濤馬不停蹄,連續(xù)審查了三名員工。三人說辭不同,均未提供有價值的線索,而且說話遮遮掩掩、似有顧慮。那海濤沒有單刀直入,集中力量突破口供。之所以這么做,并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在做著一個更大的計劃。

預審行里有句話,叫:人不怕多就怕少,意思就和外國名言“兩人間的秘密是上帝的秘密,三人間的秘密是所有人的秘密”一樣,參與犯罪的人每多一個,突破的難度就會降低一大塊。那海濤想干的并不是“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直來直去的活兒,而是要通過“望聞問切”,發(fā)現(xiàn)病源、直抵病灶。經(jīng)過這一天的試探虛實、圍城打援,他已經(jīng)基本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藏匿在信科工廠里的盜竊嫌疑人,絕對不是一個人,很有可能存在多個團伙。他們狼狽為奸、監(jiān)守自盜,已將此行為視為平常。而保安、負責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包庇。這可能是一條完整的犯罪鏈條,如果經(jīng)營好了,不但能打掉現(xiàn)有的盜竊團伙,還能一追到底,發(fā)現(xiàn)銷贓團伙以及更深層的犯罪。那海濤在心里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但在實施之前還不想貿(mào)然透露。這么做的原因有二,第一是厚積薄發(fā)、步步為營,防止嫌疑人提前“醒了”;第二也是有私心,他準備在郭局面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憋個大的。

轉(zhuǎn)眼間,時間已經(jīng)到了第三天,郭局并沒有像人們想的那樣進行催問,除了章鵬對那海濤的按兵不動有些怨言之外,一切都在穩(wěn)扎穩(wěn)打地進行著。上午九點,在準備提審廠房負責人韓勇之前,那海濤重新查看了廠房的監(jiān)控錄像,之后又打開舉報郵箱,閱讀了新收到的線索,這才胸有成竹地推開審訊室的門。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他相信這句話。

審訊室的窗簾沒有拉上,因為房間朝北,所以屋里的光線并不晃眼。那海濤坐在辦公桌后,和顏悅色地看著廠房負責人韓勇。

韓勇剛過了四十歲生日,人長得高高大大,說起話來粗聲大氣,據(jù)說年輕時曾干過幾年運動員。

“韓勇?”那海濤問。

“是。”他的聲音并沒想象中的那樣高亢。

“這是第幾次給你做詢問筆錄了?”

“第三次了。”

“知道規(guī)矩吧?應當如實提供證據(jù)、證言,做偽證或者隱匿罪證應負相應的法律責任。”那海濤抬了抬手里的《告知書》。

“知道,知道,”韓勇連連點頭,“我肯定說實話。”

那海濤把《告知書》遞過去讓他簽字,“18號晚上,你在哪兒?”他單刀直入。

“18號?”韓勇猶豫了一下,“我……在家啊。”

“幾點到的家,之后去過別的地方嗎?”

“晚上六點?應該是那個時間到的家。之后……哪兒也沒去。”

“你年薪多少?”那海濤換了個問題。

“警官,這與我們廠的案件有關系嗎?”韓勇不解。

“如實回答。”那海濤不客氣地說。

韓勇看他這個態(tài)度,面露不悅,“沒必要這么和我說話吧,我也不是犯罪嫌疑人。”

“哼……”那海濤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一下就把話給頂上了。

“我……”韓勇語塞,他看著那海濤的眼睛,兩人一下就對視上了。

預審交鋒,眼神是最直接的武器,一旦對上就要分出勝負。那海濤的眼神像鉤子一樣,緊緊鎖住韓勇的眼睛,似乎想把那里的一切秘密都盡數(shù)掏出。不過短短幾秒,韓勇就受不了了,他佯裝打哈欠,避開視線。

“我……一年也就是十三四萬吧,年終獎有一兩萬元。”韓勇回答。

“嗯。”那海濤點頭,煞有介事地讓記錄員記上,“你愛人的工資呢?”

“我愛人的也要說?”他皺眉。

“說。”那海濤盯著他,眼睛都不眨。

“她……沒我多,在電信公司上班,干前臺。全加起來不到十萬吧。”韓勇回答。

那海濤用手指節(jié)敲了敲桌子,示意記錄員重點記錄。

“這和案子有什么關系嗎?”韓勇問。

“你家住房面積多少?”那海濤又問。

“住房……”韓勇看著那海濤,“五十多平方米。”他下意識地回答。

那海濤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打亂對手的思路,隨機發(fā)問,“一家三口住一個大一居,是不是擠了點兒啊?”

他這么一問,韓勇不自覺地咽了口吐沫,“不擠,我在房子里打了個隔斷,一家三口,還住得下。”他的聲音虛弱下來。

“沒想過改善一下嗎?比如……買一套更大的?”那海濤問。

“沒有。暫時還沒有。”韓勇?lián)u頭。

“哦——”那海濤拉了個長音,點了點頭。

“警官,你到底想問我什么啊?直來直去吧,我這個人不喜歡藏著掖著。”韓勇繃不住了,提高嗓音說。

那海濤知道這是他在給自己壯膽,其實他越是這么做,就越是暴露出內(nèi)心的惶恐。對待這種人,最恰當?shù)姆椒ň褪怯鼗匕搶嵅⒂谩?

“在這次發(fā)案之前,你們廠一共發(fā)生過多少起盜竊案?”那海濤問。

“這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是廠長,只負責這個廠房。”

“你是哪年進的廠?”

“我是……五年前進的廠。”

“說一下你進廠之后的經(jīng)歷。”

“剛來時,我被分在廠辦,負責一些行政類的工作。之后就下了車間,一直干到現(xiàn)在。”

“詳細說說下車間的經(jīng)歷,比如,你一共在哪幾個車間干過?”那海濤顯然有備而來。

“剛開始我是在一車間,當工人;之后轉(zhuǎn)到三車間,任組長;去年到的這個車間,任車間負責人。”

“嗯。”那海濤點頭,“韓勇,據(jù)我們調(diào)查。信科工廠這幾年連續(xù)發(fā)生了多起盜竊案。現(xiàn)在掌握的幾起,分別是兩年前在一車間發(fā)生的一起,三車間發(fā)生的三起,還有如今你所在車間發(fā)生的這起。你不覺得,這些案發(fā)時間和你任職的時間有些重合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重合的人多了,憑什么懷疑我?”韓勇大聲反駁。

“你知道三車間發(fā)生過盜竊案嗎?”那海濤問。

“知道是知道,但我也不是警察,沒法證實啊。再說了,也不光是我一個人知道,全廠人都知道啊。”韓勇解釋。

“那為什么你剛才說不知道呢?”那海濤叮問。

“我……”韓勇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那海濤心中暗笑,知道這孫子掉進了坑。好的預審堪比演員,提氣、變臉,不光要自己扮好角色,還要帶著嫌疑人入戲。那海濤憑借對韓勇的審前調(diào)查,做出了“拍山震虎”“旁敲側(cè)擊”的審訊策略。與人交鋒的第一個眼神和第一句話非常重要,開門見山、使用尊稱、高高捧殺、推心置腹、蔑視不屑、重點突擊、鼓勵褒獎……不同的方法將決定使用不同的審訊策略。在一般情況下,對待性格內(nèi)向、身體較弱的人,推心置腹、鼓勵褒獎會比較有效;對待知識分子、擔任領導職位的人,使用尊稱、高高捧殺能奠定比較好的溝通基礎,也便于“撤梯子”;而對待性格外向、身體健壯的人,蔑視不屑、重點突擊則屢建奇功。這都是預審員多年經(jīng)驗的總結(jié)。

那海濤有節(jié)奏地用手指節(jié)敲桌子,聲音雖然不大,但足以引起韓勇的注意。這就是預審行里的“點撥指”,同時也是重點突擊的前奏。

“韓勇,今天已經(jīng)是對你的第三次詢問了,之所以還是詢問,說明我們還沒把你列為嫌疑人。《證人訴訟權(quán)利義務告知書》你已經(jīng)簽過三次了,做偽證或者隱匿罪證應負相應的法律責任。這一條不用我重復了吧?”那海濤再次拿起了《告知書》。

韓勇沒抬頭,沉默著。

“啰啰唆唆地說了這么半天,我怎么就沒聽見你一句實話呢?”那海濤不再用點撥指,啪的一下拍響了桌子,“說!你18號那天幾點到的家?”

“我……”韓勇聲音發(fā)顫,不敢作答。

“不說是吧?那我告訴你,根據(jù)你家小區(qū)車管系統(tǒng)的記錄,你的車是晚上十點入的庫!”那海濤提高嗓音,“你五點下班,十點才到家,這五個小時你去了哪里?”

韓勇抬頭看著那海濤,眼神茫然。

“第二個問題,你和你的妻子,每年的工資加在一起不超過三十萬元。我問你,你怎么能買得起城中區(qū)的房子,而且還是一百五十平方米?”那海濤繼續(xù)突擊。

“那……那不是我的房子。”韓勇辯解。

“那是誰的房子?”

“我岳母的,并沒掛我的名字啊。”韓勇說亂了,本想辯解卻變相承認了。

“但為什么付款是用你妻子的賬戶?而且這筆錢的來源,是你同事曲國棟的表姐張翠霞?”那海濤騰地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韓勇面前,“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有完美的犯罪嗎?你以為自己不說,別人也不說嗎?知道法律上的從輕有什么條件嗎?自首、揭發(fā)檢舉、主動退贓,這三條你不珍惜,別人也不珍惜嗎?”他使用“離間”,在“別人”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警官,你聽我解釋,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韓勇慌了神。

“還有第三個問題,為什么盜竊案件的發(fā)生時間總與你任職的時間重合,是你自己說,還是我?guī)湍阏f?”那海濤俯下身體,湊到他的近前。

“我說,我說!”韓勇聲音顫抖,豆大的汗水布滿了額頭。

“說!第一次是什么時間?誰是主謀?有誰參與?哦,曲國棟的事情就不用說了。”那海濤繼續(xù)“離間”。

“唉……”韓勇深深呼出一口氣,“我現(xiàn)在說,還算自首嗎?”他抬頭望著那海濤,眼睛里的對抗和焦慮已經(jīng)一掃而空,轉(zhuǎn)變?yōu)橐环N茫然的求助。

“小劉,如果他配合,就重起一份筆錄。算他自首。”那海濤轉(zhuǎn)頭對記錄員說。

“好,謝謝警官,謝謝。”韓勇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我能問問,曲國棟都說了我什么嗎?”

“他說什么我沒義務告訴你,但我把丑話說在前面,推來推去是自欺欺人,要想爭取從輕就必須端正態(tài)度。別把自己身上的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實話實說才能有從輕的機會。”那海濤一語雙關,看似透露了許多信息,實際上是巧布疑云。

“嗯,我明白,明白。”韓勇點頭。

那海濤在心里暗笑,繼續(xù)板著臉。

“我承認,一共參與了八次,但我并不是主謀,主謀是……”他停頓了一下,咽了口吐沫,“是廠里的方經(jīng)理。”

“方博?”那海濤問。

“是的,這次也是他報的案。”

“為什么?賊喊捉賊嗎?”

“是蓋不住了。許多人都知道是他干的,而且曲國棟還揚言要舉報他。”

“所以他就賊喊追賊,想堵住別人的嘴?”

“是的。但其實曲國棟也不干凈,我在三車間的時候,他跟我一組,也干過兩起。”韓勇說。

“說一下具體的數(shù)額和作案時間。”那海濤又用手指節(jié)敲響了桌面,記錄員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打起字來。

十分鐘后,那海濤拿著韓勇簽字的筆錄興沖沖地走進監(jiān)控室,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他給章鵬打了電話。章鵬告訴他,郭局正在廠辦的會議室里聽匯報呢。那海濤立功心切,小跑著來到會議室,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一進屋正看到一個女孩拿著一大摞材料,在跟郭局匯報。

“問完了?坐,先坐。”郭局抬手,示意那海濤坐下。

那海濤一看這姑娘,認得。正是省廳的心測專家,方小羅。

那海濤心里一揪,頓覺不妙。

“根據(jù)測試結(jié)果分析,盜竊案件的主犯是信科工廠的副總經(jīng)理方博,他糾集韓勇、曲國棟等人,以相同手段多次進行作案。”方小羅語氣溫和,不急不緩,但在那海濤耳畔,卻像響了個炸雷。他沒想到自己多日經(jīng)營,竟被方小羅提前摘了果兒。

“粗略統(tǒng)計,涉及本案的有二十人之眾,其中直接參與作案的已經(jīng)排查出六人,還有另外四人有其他‘信號’出現(xiàn),我認為不排除他們有別的犯罪行為發(fā)生。同時,沿著這二十人的測試結(jié)果,可以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破獲其他的盜竊案件。這方面就需要預審專家的支持了。”方小羅很客氣,轉(zhuǎn)頭看了那海濤一眼。但在那海濤看來,這無異于挑釁。

“海濤,你審查的情況怎么樣?”郭局問。

“和她說的一樣。”那海濤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們倆認識吧。”郭局說。

“認識,方專家對我進行過測謊,但還不知道結(jié)果怎么樣呢。”那海濤說著怪話。

“廢話,你要是有問題,還能站在這兒嗎?”郭局瞪了他一眼。

那海濤心里憋屈,卻覺得自己還有撒手锏。經(jīng)過剛才對韓勇的訊問,他已經(jīng)掌握了部分贓物的下落。原來在最后一次作案之后,由于章鵬等刑警迅速趕到,嫌疑人未能及時將贓物轉(zhuǎn)移到廠外,贓物很有可能還藏在一個“隱秘的角落”。于是那海濤準備“一鳴驚人”,露露自己的實力,卻不料他剛想張嘴,方小羅又開了腔。

“還有,我在心測中發(fā)現(xiàn)了嫌疑人藏匿贓物的地點,在發(fā)問‘廠里’‘廠外’的時候,被測人的信號均體現(xiàn)在‘廠內(nèi)’。而在進一步的心測中,我們發(fā)現(xiàn)并查獲了此次被盜的全部贓物。”方小羅說著站起身來,朝著會議室的東側(cè)一指。

那海濤望過去,在不遠處的地上,放著一個鼓鼓的編織袋。一瞬間他就頹了,滿心的希望都像氣球里的氣,噗的一下就泄了出去。

“嫌疑人每次作案之后,都會把盜竊的零件藏匿在廠房之中,之后趁人不備,再轉(zhuǎn)移到廠房西側(cè)那輛叉車之中。開叉車的司機叫付曉東,會提前將一個編織袋粘貼在叉車底部,之后借運貨之機,將贓物轉(zhuǎn)移到廠外進行銷贓。所以即使廠房設有金屬測試儀,也防不住‘內(nèi)鬼’。”方小羅邊說邊走到那個編織袋旁,在郭局等人的注視下,拉開了編織袋的拉鎖,里面果然裝滿了被竊的手機攝像頭。

那海濤再也繃不住了,他沒再說話,轉(zhuǎn)頭出了會議室。章鵬見狀,趕緊追了出來。

“干嗎啊,海濤。”章鵬想攔住他。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既然請了心測專家,還找我干嗎?真拿人不當人啊?我是你們丫刑警的碎催嗎?”那海濤氣急敗壞。

“你這是怎么說話呢?我可沒這個意思。”章鵬解釋。

“那你是什么意思?給我配一小孩兒,就當甩手掌柜的了。等我勞心費力地把嫌疑人拿下了,剛想?yún)R報,這位摘果兒的就來了?是,預審解散了,沒人拿我們當回事了,但你們丫干事兒也別太絕啊?我告訴你,章鵬,這是最后一次,以后有事別再找我!”那海濤說著狠話,一把甩開章鵬的手。

“哎,海濤,你鬧什么情緒啊?”郭局推開門,也追了過來,“一會兒還有幾個重點嫌疑人要你審呢,準備準備,和小羅配合好。”

“對不起,我這肚子疼得厲害,可能是來例假了。領導,既然案子已經(jīng)有眉目了,就讓章隊長親自上手吧。我得去趟醫(yī)院,哎喲……”那海濤佯裝疼痛,幾步就出了廠辦大樓。

攝影棚今天清凈,或者說這幾天都清凈。里面空空蕩蕩,一個劇組都沒有。老范歪在沙發(fā)上玩“二打一”,那海濤坐在小餐廳里,自斟自飲。不時有火車經(jīng)過,震得桌子嗡嗡地顫動。

桌上擺著炸花生米、拌蘿卜皮和一盤窩頭片臭豆腐。那海濤心不在焉地嚼著,目光茫然。

“嘿!”章鵬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抽冷子拍了他一下。弄得那海濤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你欺人太甚了吧?還追這兒來了?”那海濤怒視章鵬。

“還喝上了,報備了嗎?”章鵬一屁股坐在對面,抓起一把花生米,自顧自地吃起來,“還以為你去了醫(yī)院呢,怎么茬兒,食療?”他笑著問。

“別扯淡,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哪涼快哪待著去。”那海濤不耐煩地擺擺手。

“不至于吧?就因為下午的事,受傷了?那大名提也是玻璃心啊?”章鵬又捏了塊蘿卜皮放在嘴里。

“想看笑話是吧?行,看吧。”那海濤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冷地盯著章鵬。

“我沒時間看你笑話。案子還沒完呢,你不能這么任性。”章鵬說。

“你不會不知道吧,十年前的那個案子,不就是因為省廳那幫搞測謊的過于相信數(shù)據(jù),才造成了冤假錯案嗎?血壓、脈搏、呼吸、皮膚電,是能證明一個人的生理反應,但僅憑這些就能測出人心?哼……我可不信。”那海濤連連搖頭。

“你誤會了。郭局讓方小羅過來,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想讓工作同步進行。”章鵬解釋。

“同步進行?笑話。我看啊,預審這行是該消亡了。”那海濤嘆了口氣。

“預審這行可消亡不了。從古至今,抓了人就得審訊。”章鵬說。

“嗯,這倒是。”那海濤點頭,“哎,聽過夜審潘仁美的故事嗎?”

“小時候在評書里聽過,但都忘了。”章鵬說。

“潘仁美,《楊家將》里的大奸臣,因陷害楊家父子被八賢王和寇準繩之以法。但入獄之后,卻拿不下口供,無論寇準怎么審問,他都矢口抵賴,拒不認罪。他是多難審的人啊,女兒是貴妃娘娘,如假包換的皇親國戚,對付他只能智取。于是寇準就做了一場大戲,他首先讓人從宮里帶回一瓶御酒,把御酒交給了獄官,讓他給潘仁美在初更時刻送去。初更是幾點,按現(xiàn)在的時間差不多是晚上八九點鐘。潘仁美喝了酒,頭昏腦漲酩酊大醉。其實那根本不是什么御酒,而是一壺藥酒。等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突然被兩個青衣人手持鎖鏈押著就走。一路上都是牛鬼蛇神,小鬼在油鍋里炸人,仿佛進了地獄。青衣人將他帶進大殿,正中坐著閻王,旁邊站著判官。看到此情此景,潘仁美抖如篩糠,認為自己已下了陰間。閻王發(fā)問,你是否陷害忠良,如不直言,油鍋伺候;而判官呢,則手持生死簿,說他陽壽未盡,如能悔改還可還陽。于是潘仁美說出實情,招供畫押。此時鼓敲五更,天光大亮,牛鬼蛇神散去。面前的閻王和判官實際上是八賢王和寇準。潘仁美自知被騙,但面對招供畫押、鐵證如山,已無法抵賴。”那海濤邊說邊比畫,意猶未盡。

“這不是封建迷信、坑蒙拐騙嗎?再說了,歷史上也沒有這段兒啊,都是評書里編的。”章鵬說。

“你先別管是不是編的,就說這故事,是符合預審原理的。你看啊,從宮里帶回御酒,這是為了放出風聲、制造影響;讓他喝藥酒,是為了迷惑敵人、虛實并用;凌晨提訊,是以逸待勞、攻心奪氣;青衣人、牛鬼蛇神、閻王、判官,是建立‘人設’,制造情境。而審訊的過程也堪稱經(jīng)典,提氣、變臉、入戲,閻王要將他下油鍋,這是紅臉兒,負責拍山震虎、重點突擊;判官給他講道理,說如能悔改還可還陽,這是白臉兒,政策攻心、留有余地。紅白臉兒一唱一和,一個拍一個揉,最后拿下口供。這不是一臺好戲嗎?這不是一場好預審嗎?”那海濤感嘆。

“哎哎哎,你這話題可扯遠了啊。我找你可不是聽你胡噴的。”章鵬抬手搶過了那海濤的酒杯,“你電話一直關機,郭局聯(lián)系不到你,才讓我來找你。我們在舉報郵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情況。”

“什么情況?”

“走,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章鵬說著站了起來。

“我們在舉報郵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情況。”在副局長辦公室里,郭局將一張打印有內(nèi)容的A4紙遞了過去。

那海濤接過去,注目觀看,最上面的一行標題寫著,“關于對信科集團財務總監(jiān)申捷行賄問題的舉報”。

那海濤認真地看著,舉報的內(nèi)容十分詳細,列舉的事實大都時間地點明確。

“申捷是信科集團總公司的財務總監(jiān),兩年前曾在這家工廠任負責人,之后被調(diào)到總部。信科集團的董事長徐佳妮也因為經(jīng)濟問題被抓了。”郭局介紹著。

“因為什么經(jīng)濟問題?”那海濤問。

“省監(jiān)委的案子,執(zhí)行的留置,現(xiàn)在還在審查中。”郭局說。

“和工廠盜竊案有關嗎?”

“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有某種關聯(lián)。”郭局說。

“徐佳妮是海城商界有名的交際花,光整容就花了上百萬。她的經(jīng)濟問題也是被匿名舉報的。我們和省監(jiān)委聯(lián)系過,舉報者留的是一個尾號為1144的號碼。”章鵬說。

“甭問,無機主登記,而且只打過這一個電話。”那海濤說。

“嗯。”章鵬點了點頭。

“老總被抓了,工廠內(nèi)部的監(jiān)守自盜也被舉報,再加上財務總監(jiān)……哼,看來舉報者是意圖明確,精確打擊啊。”那海濤感嘆。

“是啊,這個案件很復雜。不排除有人想借咱們的手,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有舉報咱們就得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違法犯罪問題,咱們就要打擊。但咱們不能糊里糊涂的,而要看看這個案件背后藏著什么。”郭局說,“其實省廳早就接到過類似的舉報,申捷已經(jīng)進入我們視線,只不過沒有這次匿名舉報的線索明確。經(jīng)過省廳領導與省監(jiān)委的溝通,決定將這起案件交由我們辦理,方小羅同志也是為此來的海城。所以,從嚴格意義上講,她和你不算是同步進行,而是交叉進行。她辦的是職務類犯罪,你辦的是盜竊犯罪。明白嗎?”

“嗐,郭局,這個您不用解釋。”那海濤裝作大度地擺擺手。

“都被氣得來例假了,我還不解釋解釋?”郭局笑。

他這么一說,章鵬也忍不住笑了。

“你是海城‘四大名提’的徒弟,是預審行的骨干和精英。‘那三斧子’也算名聲遠揚、威震四方了吧。現(xiàn)在預審支隊合并,但并不意味著預審消亡了。在當下,預審這門手藝需要被更多民警掌握,需要在實戰(zhàn)中發(fā)揚光大。警務改革的目的不僅是將直屬單位做精,更重要的是讓民警一專多能。我讓你去法制支隊任職,也是為了讓你能將預審的火種傳遞下去,海濤,你懂嗎?”郭局嚴肅地問。

“懂。”那海濤慚愧地點頭。

“給你個任務。”郭局說。

“是。”那海濤立馬站了起來。

“帶個徒弟。”

“啊?”那海濤一愣。

“方小羅,做你的記錄員。”

“她?郭局……”

“這是命令!”郭局說,“她來海城掛職一年,主要學習預審,是個好苗子,別給帶歪了。”

“這……”那海濤還想說些什么,但郭局已經(jīng)轉(zhuǎn)開了眼神。

“趙利,劉牧,有進展了嗎?”郭局問章鵬。

“近期發(fā)現(xiàn),趙利的軌跡曾出現(xiàn)在西郊,我們還在追蹤中。劉牧在陳夢報案之后,曾經(jīng)跟海濤視頻通話,但經(jīng)過追蹤,他使用的是虛擬IP地址,我們分析他應該逃離本市了。”章鵬匯報。

“最近怪事很多,你們得重視起來,看看相互之間有沒有什么聯(lián)系。信科集團是海城的重點企業(yè),與之相交的有省里、市里的不少部門,如果申捷的行為證實了,估計會產(chǎn)生裂變效應,弄不好就會引起一場‘地震’。既然省廳把任務交給咱們了,咱們就辦好。不要分你的、我的,要通力協(xié)作、形成合力。這個專案,我是第一責任人,你、章鵬和方小羅都是成員,聽明白了嗎?”郭局拿話點那海濤。

“聽明白了。”那海濤和章鵬異口同聲。

在監(jiān)控室里,那海濤看著方小羅心測的回放。在錄像中,她正在給工廠盜竊案的一名嫌疑人心測,套路和預審截然不同。對于心測,那海濤也略知一二。心測是舶來品,最早在歐美國家產(chǎn)生發(fā)展,中國20世紀80年代初建,90年代摸索,至今也不過三十年的歷史。心測不同于預審,講的不是與人心的博弈,而是通過血壓、心跳、呼吸、皮膚電等幾個基礎指標,利用心測圖譜來判斷被測人供述的真假。

在畫面里,方小羅說話溫和,不急不緩,對被測人循循善誘。心測必須自愿進行,在征得被測人同意的基礎上實施,這一點與預審的強制性截然不同,所以難度更大。

“這姑娘還算沉得住氣。”那海濤微微點頭。

“省廳最年輕的刑偵專家。僅憑這一個嫌疑人,就帶出了十五個知情人的線索。當你徒弟不冤吧。”章鵬說。

“別,我是她徒弟。”那海濤撇嘴,“申捷的案子一共涉及幾個人?”

“目前掌握的還有三個。”章鵬翻開材料,“一個叫何軒,男,三十二歲,申捷手下的員工,經(jīng)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除了大宗行賄之外,一般的小‘動作’都由他來完成。最近的一次,是他向一個叫陸海明的政府人員行賄。陸海明,男,四十歲,海城市西郊區(qū)政府秘書處的處長。”

“秘書處的處長……還會不會牽出更多的人?”那海濤皺眉。

“哼,已經(jīng)牽出一個了。其他的,就得看你的了。”章鵬說。

“牽出了誰?”那海濤問。

“西郊區(qū)的區(qū)長,廖長遠。”章鵬回答。

“哦。”那海濤點頭,“政府部門人員,咱們能直接審嗎?”

“郭局都安排好了,申捷、何軒咱們自己來。陸海明、廖長遠,咱們主審,紀委監(jiān)委參與。專案組設在刑偵支隊,離‘三室’近。我專門給您騰了一個單間,沒問題吧。”

“要陽面兒的。”那海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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