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來形而上學導論(注釋本)
- (德)康德
- 6099字
- 2021-11-08 15:32:22
科學院版編者導言本諾·埃德曼(Benno Erdmann)
《導論》不同種類的文本構成,要求對這部短篇作品的起源做出研究。我們對這個在著作完成之后的規劃的外在歷史和內在歷史所擁有的各種各樣的說明,使得有可能做出這樣一種文獻史研究。然而,那些說明部分地出自非透明的源泉;此外,它們中的一些形式不怎么清晰;最后,某些形式需要一種出自《導論》為之服務的目標的解釋。
在這樣的情形下,《導論》的一部外在的歷史就無法寫了。因此,這里只能記錄下這部著作的零碎的,因而也是死的材料。
即便是這樣一種材料搜集,也需要一個標準:什么可以拿過來作材料。《導論》按照康德的意向應當完成的任務的輪廓提供了這個標準。
康德宣稱:《純粹理性批判》“始終依然是基礎,《導論》僅僅作為預習而與之相關”①。它的簡短闡述提供了批判在著作完成之后的規劃,“它如今可以按照分析方法來安排,而原著本身則不得不絕對按照綜合的教學法來撰寫”②。“借助它,人們就能夠概覽整體,逐一審查這門科學關鍵所在的要點,比在該著的最初文本中所能做到的更好地處理闡述上的某些東西。”③
我們不得不推論,那種概覽性是這樣來達到的,即避免[主要]著作的詳盡性,這是就這種詳盡性的根據在于科學自身的[綜合方法],而不在于陳述而言的。④逐一審查要點的可能性是這樣獲得的,即分析方法允許把“形而上學的興衰,從而其實存,就完全取決于”其解決的課題……分為“四個問題,逐步地予以答復”①。最后,康德宣稱對主要著作的一些章節的陳述不完全滿意,因為[這里是在陳述中的]“某種詳盡性妨礙了清晰性”②,它們能夠被陳述得更為清晰。
康德宣稱,他本來是能夠給予他在主要著作中的陳述以通俗性的③,盡管它的材料肯定不屬于自身就通俗的材料。④但是,“一種備受贊頌的、人類必不可少的知識”亦即形而上學的實存“惟有按照最嚴格的和學風嚴謹的規則才能形成”, “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會隨之有通俗性,但通俗性卻絕不可以構成開端”⑤。
通向通俗性的一個普遍步驟在于這里所運用的分析方法。因為這種方法“簡化了工作,在這件工作中,普遍的考察不僅被運用于事實,而且甚至從事實出發,而在綜合的方法中,事實就必須完全抽象地從概念中派生出來”⑥。一個特殊的要素例如包含在總問題的引導性表述中,康德最初“為了通俗性起見,……把它表達為關于出自純粹理性的知識的問題”⑦。正是在這后面,也有反復的詮釋和提示①,以及嵌入這部作品的發展史闡述。
當然,對象的本性給通俗性劃定了狹窄的界限。《導論》應當是預習②,但不是為學生用的,而是為未來的教師用的。③因此,“誰認為我當做《導論》放在一切未來形而上學之前的這個規劃本身還是晦澀的,他就可以考慮一下:并不是非要每一個人都來研究形而上學不可”④。
前面,《導論》被理解為一個統一的整體。這里不是研究我們的文本多大程度上在其具體的組成部分中同等地符合這種理解的地方。⑤只是還有必要指出的是,也有針對同時代的誤解的批判性闡述不僅附在這部著作上和編織進導論,而且也包含在這個真正的上下文中,部分地采用注釋的形式。
從這些觀點出發就清楚了,下面列舉的材料在多大程度上提供了文本外在歷史的素材。我按照編年史的順序轉錄它們:⑥1.出自1779年1月康德致赫茨(M.Herz)的信⑦:
一段時間以來,在某些閑暇之時,我總在考慮一般科學中,尤其是哲學中的通俗性的原理(在那些能夠使用通俗性的科學中,這是不難理解的,因為數學并不是這樣的科學),而且我相信,不僅能夠從這個視角出發規定另一種選擇,而且能夠規定一種與哲學所要求的、畢竟總是作為基礎的循規蹈矩的方法完全不同的秩序。
2.出自1781年5月11日后康德致赫茨的信①:
……感謝……您……優先考慮對我這個作品[《純粹理性批判》]進行真正的研究,我一開始只能指望在為數不多的幾位讀者那里發現這樣的努力。……因為人們不能指望,思維方式一下子就被引導到至今為止完全不習慣的軌道上來,而是需要時間來事先在其舊有的進程中,逐漸地阻滯它,并最終通過潛移默化的影響,使它轉入相反的方向。……但是,誰只要清晰地認識到形而上學不僅現在,而且歷來所處的境遇,他就將在粗略的通讀之后,已經認為值得花費力氣,至少值得以這種處理方式,把一切擱置不顧,直到這方面的問題完全澄清為止。這樣,無論我的作品命運如何,都只能在人類知識的這個與我們關系最為密切的部分中造成思維方式的完全轉變。就我這方面來說,我……任時光流逝,以便達到一個能使我完全感到滿意的完善認識。我也達到了這樣的認識,以至于……現在,雖然我有時也很想作一些小小的補充和說明,但在主要問題上,我卻也沒有發現什么要改動的地方。……這種方式的研究總是困難的,因為它包含了形而上學的形而上學,但盡管如此,我還是曾經計劃把它寫得通俗一些。但是,由于必須對地基進行清理,在通俗性這一點上,一開始就做得很差勁,尤其是因為必須根據其所有的接合點,對這種知識的整體進行考察。若不然,我就可以僅僅從我在純粹理性的二論背反這個題目下講述的東西開始。這樣做,就能夠講述得很成功。①……然而,學校必須首先獲自己的權利,然后,人們也能夠發現,自己是為了討好世人而生的。
3.出自1781年6月8日康德致比斯特爾(Biester)的信②:
這部著作[《純粹理性批判》]雖然是我多年來深思熟慮的結果,但卻是在很短的時間內,用現在的這種形式寫成的;因此,有時會遺留下一些疏忽或者倉促的文筆,有時會遺留下一些晦澀難懂的東西。……我不能為了精雕細琢行文使它易于理解,而長時間地延誤這部著作的出版。因為就事情本身來說,我已經沒有什么要說的了。最好等到讀書界的評判指出了顯得需要加以說明的地方時,我再加以說明(今后,我少不了要做這樣的事)。……因此,我必須毫不猶豫地完成這部作品。我也不認為自己想要收回某些已經寫出的東西,但有時需要做出一些說明,這樣做,是有益于這件頭等大事的。
4.出自1781年8月5日哈曼(Hamann)致赫爾德(Herder)的信③:
一星期前的今天④,我在早上收到康德的一本包裝起來的樣書[《純粹理性批判》]。……康德想也為外行出版他的《批判》的一部通俗撮要。
5.出自1781年8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J.Fr.Hartknoch)的信①:
康德談到他許諾為外行編寫的他的《批判》的一部通俗風格的撮要。最親愛的朋友,我很期望您不要嚇退,至少不要讓人覺察對他漠然,而要顯得關心他今后的著述,僅此而已。至少,他是出于誠心對待您的,而且自詡他的著作越久,就將獲得越多的讀者。米迦勒節博覽會的進展將給您以說明②,也許給您以機會——例如向他要一本較短小的通俗作品來補償您,并且用純葡萄酒讓他一醉,或者鼓勵他寫一本更符合讀書界口味的小書;因為這本書對大眾來說太抽象、太昂貴了。
6.出自1781年9月14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③:
康德的樣書[《純粹理性批判》]已分送,作者曾向我保證您還應當有簡短的撮要。……我差不多相信曾冒犯了的康德④向我保證,他的撮要只會有很少幾個印張。不過,如果事情達到這一步,請您告訴我。……我的狂飆突進取決于休謨譯本的出版⑤,取決于康德的工作的完成。
7.出自1781年9月15日哈曼致赫爾德的信①:
從[對我的空無價值的變遷和日常的生活進程的]厭倦中,恰恰不能為我未來的著述做一個有力的占星。我未來的著述取決于兩種情形,亦即休謨的譯本和康德完成他那篇幅較大的著作的撮要。我需要這個撮要,為的是盡可能完善地理解它。這項工作據說只有幾個印張。這個簡本與volumen corpulentum[宏篇巨著]一樣對我是個問題。至少,我把讓人暢所欲言視為我的義務。
8.出自1781年10月23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②:
康德的作品怎么樣了?手稿已經完畢并在制作中嗎?一些人說,而且他自己也說,這是《批判》的一個撮要;與此相反,另一些人說,這應是關于形而上學的一個讀本,這也出自他自己之口。③請就您所知告訴我,且一旦出版,樣書到手,也請想到我。
9.出自1781年11月19日哈特克諾赫致康德的信④:
至為尊貴的閣下,已收到8月18日的來信。……如果現在如我毫不懷疑的那樣,《批判》的撮要已經就緒,則我請求把它寄給印刷大著的印刷商哈勒的格魯內特。但我請求手稿一旦寄出就惠告我。
我希望惠顧,您還將把《道德形而上學》和《自然學說的形而上學》提供出版,因為這屬于您的計劃的完成,并構成一個整體。①
10.出自1781年11月某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②:
我所期待的第二件事,就是康德的撮要或者教科書。對于它們,我至少期望知曉,作品是否已經在印刷,以及此事什么時候會完畢。我現在閱讀他的《批判》已是第三遍甚或第四遍。——我期待最好的鎖鑰于新書,并因此而請告知我它的開始和進程,您是否已經在出版社擁有它或者您將什么時候獲得它。
11.出自1781年12月8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③:
我在看到休謨的新譯本之前,將不可能從事寫作,而且我只是想讓康德暢所欲言,期待他的撮要或者讀本。④
12.出自1782年1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⑤:
康德在研究道德形而上學,我不知道給哪家出版社。他也想臨近復活節時完成那部小作品。
13.1782年1月19日,在《格廷根學報副刊》(第3期, 40~48頁)發表了《純粹理性批判》的格廷根書評(伽爾韋—費德爾),康德在《導論》中(372~380頁,本書邊碼)把它當做對《批判》在研究之前就下判斷的樣品來討論。
14.出自1782年2月8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①:
祝新的出版社②給您帶來好運。我更為關切地期待著《批判》的短小附錄。
15.出自1782年4月21日哈曼致赫爾德的信③:
我很高興地讀了《純粹理性批判》的格廷根書評。誰會是作者呢?似乎不是邁內斯(Meiners);我根本不知道費德爾。在這里,人們在猜這兩個人。作者據說對此極為不滿;他是否有根據,我不知道。我覺得它是縝密的、真誠的和得體的。這一點是肯定的,即沒有貝克萊就沒有休謨,就像沒有休謨就沒有康德一樣。……我的意思還總是要關于批判的要素論的最后一章寫些東西,涉及神學。也許,在這段時間他的《一種尚待寫作的形而上學的導論》將問世,作為他的宏篇原作[《純粹理性批判》④]的核心和明星,據說他正在寫作。
16.出自1782年8月11日哈曼致赫爾德的信⑤:
康德……大概在忙于他自己的耳語懺悔或者純粹理性的造物。
17.在1782年8月24日,《純粹理性批判》的書評(埃瓦爾德)在《哥達學報》發表,康德在《導論》最后一節以這里恰如其分的話記起了它:“出自這樣一些[縝密的]理由而推遲了的判斷的一個例證,我直到現在才在《哥達學報》上看到。”①
18.出自1782年8月25日哈曼致赫爾德的信②:
已開始我的《在神右方或者一個形而上學家的書信體補遺》。……第五封[信]大概可以談到康德。關于他我聽說,他已經讓人謄寫他的新論著,據猜測將涉及格廷根評論家,但看起來是以另一個書名,不是我告訴您的應當續寫的一種形而上學的導論。
19.出自大約1782年9月11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③:
我以[《在神右方》]的第5封信談到《純粹理性批判》。我重新研究了它,除了它將在這個米迦勒節博覽會出版的消息之外,我等待著注釋,我要從中得出真正的題目。因此您看到,我懇求并等待著第一批樣書中的一本……。我聽說,康德在《哥達學報》第68期如愿地被評判了。別忘記……有機會給我《批判》的我還缺少的印張,滿足我對新的附加的急切盼望,我聽說,康德已經謄清了。
20.出自1782年12月21日哈曼致哈特克諾赫的信①:
我急切地盼望著康德的《導論》。
21.出自1783年4月15日普萊辛(Fr.V.L.Plessing)致康德的信②:
哈曼先生從哥尼斯貝格告訴我,您所說的《導論》已經出版。
22.出自1785年10月8日哈特克諾赫致康德的信③:
我雖然知道,他[哈勒的印刷商格魯內特]長時間地既耽誤您的《導論》,也耽誤您的《道德形而上學》。
23.出自1783年10月8日康德致伽爾韋的信④:
我也坦率地承認,在開始時,我并沒有指望我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會這樣迅速地受到歡迎;因為為此目的,材料的搜集……并未被充分按照普遍的可理解性撰寫出來,為此大概還需要幾年時間。……一大堆不熟悉的概念和一種更不熟悉的、盡管如此必然相伴而來的新語言必然造成的最初的頭暈目眩將會消失。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問題將得到澄清(也許,我的《導論》能夠有助于此)。這些問題將會給理解其他地方以啟發,當然,有時候還需要我這方面作出一些說明……
您提到,缺乏通俗性是人們能夠對我的著作提出的一個公正的指責,因為事實上任何哲學著作都必須是能夠通俗化的,否則,就很可能是在貌似深奧的煙幕下掩蓋著連篇廢話。……不過,達到如此高的研究是不能以通俗性作為開端的。只要我能夠使人們在適合學院使用的概念中同我一起用那些未開化的表達方式走上一段路,則我早就已經想(但其他人將在這一點上已經更為幸運)制定出有關整體的一個通俗且畢竟又透徹的概念了。對此,我本來已經有過這樣的計劃。顯然,如果我們只能把讀書界的富于鑒賞力的部分當然不參與研究的那種洞識向前推進,當這種洞識從其黝黯的作坊里走出來,已經儀態萬方,不用害怕那部分讀書界的判斷了的時候,我們就只能叫做糊涂蛋(懶漢博士)了。
24.出自1783年8月16日康德致門德爾松的信①:
康德談到迅速寫成他的《純粹理性批判》,并繼續說:時至今日,我對當初的這個決定仍不感到遺憾。若不然,為了通俗性而長期拖延下去,很可能整個作品就徹底完了,因為后面這種錯誤畢竟會被逐漸取消的……。盡管我并不缺少說明任何一個難點的手段,但是,在寫作的過程中,卻不斷地感到與清晰性同樣互相矛盾的負擔,感到展開了的廣闊性打斷了聯系。因此,我放棄了這種說明。假如像我所希望的那樣,我的命題依照次序逐一受到攻擊,那么,我將在以后的一篇論文中補加上這一說明。……不過,在這之前[在對這種著作的命題進行一種希望符合計劃的審定之前],我還想按照上面所說的批判原理,像一本手冊那樣,盡可能簡練地……逐漸撰寫一部形而上學教程,并且在一個不太固定的、也許比較晚的時候把它完成。
25.出自1984年2月17日康德致約翰·舒爾茨的信①:
得知閣下已經準備把自己對《批判》所做的詳細的、同時也是通俗的研究交付出版,……這使我感到非常愉快。我雖曾打算把一些東西提供出來,供您選用,看是否對您的意圖有些用處。我覺得,這些東西將有助于防止誤解,在某些方面,也有助于使我的著作更易于理解;然而,外來的和內部的干擾,再加上市場出現的小毛病,多次打斷了我這個意愿的實現。現在我倒希望,那些東西不要對您的著作發生影響,因為這樣可以使您在處理從對整體的通盤考慮中得出的思想時,能夠保持更大的齊一性,因而也就保持了獨特性。……
又及:由于我現在有希望讀到您的著作的打印稿,所以我榮幸地就此以至為恭順的感激寄還交給我的散頁。
在舍費爾(Scheffer)的遺著中,發現了兩個對開印張,包含著康德為《導論》的批判性結尾一章的前期準備(參見《康德全集》,第Ⅳ卷,372~373頁)。這兩個印張的第一個相應于《導論》第375頁第27行到第380頁第2行的論述,但沒有對《導論》第376頁第21行的注。然而,它卻提供了相對于刊印文本的眾多變體,確切地說不僅是正寫法的和標點符號的差異以及在強調詞和時而的簡寫中的差異,而且也有文風的背離。實際上看起來,它所提供的不是直接的付印稿樣,而大概是一份事后修正了的付印副本。第二個印張顯而易見包含著同一章節的闡述的最初稿樣,連帶一些在我們的文本中缺少的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