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象之象

〔題解〕得到像愛護身體那樣愛護天下的大臣來治國很重要,學(xué)習(xí)和運用道的規(guī)則來治國更重要。要學(xué)習(xí)和運用道,就要先研究道。道有今之道和古之道,知今之道而不知古之道,盡管能像愛護身體那樣愛護天下,也難以真正治理好天下。所以重視古之道,“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將古之道研究透徹,才能治理好天下。

〔原文〕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fù)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譯文〕想看卻看不見,猶如已沉入地中,可以稱之為“夷”;想聽卻聽不到,稀疏到難以聽見,可以稱之為“?！?想以團聚的方法得到卻得不到,微小到難以團聚,可以稱之為“微”。這三種現(xiàn)象不可以徹底追問,因此混合為“一”,這個“一”在上卻不顯示光明,在下卻不昏暗。用各種標準衡量都難以給出答案,只能將這個“一”歸于不存在具體的物。可以說是沒有具體形狀的形狀,與現(xiàn)實物象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物象;可以說是恍恍惚惚,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好像存在又不存在。迎上前去卻看不見它的頭,想跟隨它卻看不到它的尾。掌握古代興替之道,來管理現(xiàn)今的社會,解決現(xiàn)今社會存在的問題,以此來知曉古代社會開始時的情形,這就是學(xué)習(xí)和運用道的規(guī)則。

〔解析〕這一章對道的特點和研究古之道的方法進行了探討。老子認為,道有“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特點,難以形容,只能用“一”來表示。“一”是夷、希、微的根本,可以從事物的發(fā)展變化中去研究和認識道,但不要鉆牛角尖。總的來說,道貫穿古今,具有一脈相承的特點,可以通過研究和探討古之道來研究和探討現(xiàn)今之道,用古之道解決現(xiàn)今存在的問題,這才是研究道的正確方法。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為一。”這里說的是道的特點:想看卻看不見,想聽卻聽不清,想團聚卻得不到,對這三種現(xiàn)象不能刨根問底?！肮驶鞛橐弧?“一”是“夷”、“希”、“微”這三種現(xiàn)象的共同根本?？梢酝ㄟ^研究“一”來研究道,也就是通過研究事物的共性來研究道。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fù)歸于無物”,是說道在上并不顯得太光明,在下也不顯得昏暗,用各種標準來衡量都不能給出答案,最終歸于世上沒有這種東西。老子是說,不要用現(xiàn)有的標準來衡量道,也不要用研究物的方法來研究道;道這個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吨芤住窙]有探討和研究道的具體形態(tài),認為道是乾為天下萬物制定的規(guī)則;老子則從方位、標準、形態(tài)等方面對道進行了探討。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碧接懙慕Y(jié)果是,道沒有形狀,但又是沒有形狀的形狀,沒有物的物象。這就是恍恍惚惚,既有形狀,又沒有形狀;既像什么,又不像什么。人們都希望能用具體的物象反映出道,老子認為不管是“常道”,還是“可道”,都具有不可視、不可比的特點,沒有具體物象可以準確反映。《周易》認為八卦之象可以準確反映道;老子則認為沒有具體的物象可以反映出道,八卦之象也不能準確反映道。

“迎之不見其首”,老子要站在現(xiàn)在來迎接道,卻沒有看見道之首,是說道之首不在現(xiàn)在,而在未來。

“隨之不見其后”,老子要跟隨在道的后面,卻看不見道的尾部,是說道的尾部在過去。老子是在告訴人們,道存在于過去、現(xiàn)在、未來,古今之道具有一脈相承的特點。老子沒有講到未來之道,從邏輯上講,未來之道與古今之道也是一脈相承的。

“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惫糯臍v史體現(xiàn)了古之道,用古之道來管理現(xiàn)今的事物,以此來知曉古代社會開始時的情形,這是在研究和運用道的規(guī)則。老子之所以重視古之道,是因為他認為沒有古之道就沒有今之道,古之道是今之道的本源。只有掌握古之道,才能更好地把握今之道。把握好古今之道,也就把握住了未來之道,同時也就掌握了道的運行規(guī)則。

本章有三個命名,“名曰夷”、“名曰?！?、“名曰微”,認為“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為一”?！兜赖陆?jīng)》第一章“名,可名,非常名”,是說命名需要符合規(guī)則和實際,只有符合規(guī)則的命名才是適宜的命名,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命名。三個命名說明要準確命名很困難,老子感到了命名的困難,才會“故混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