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即我腦
- (荷蘭)迪克·斯瓦伯
- 1722字
- 2021-12-29 18:43:06
我的腿是多余的
在發育早期階段,不僅性別認同(感覺自己是男性還是女性)和性取向(同性戀、異性戀或者雙性戀)已經在大腦中被編制好程序(詳見第 4 章),而且體像 ①1也已定形。體像方面有時會在發育過程中出現一種令人驚奇的疾病,即“身體完整認同障礙癥”(BIID)。患有 BIID 的病人從小就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不屬于自己,并希望不惜一切代價去除它。他們不接受“自己的某一特定的肢體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的概念,盡管其肢體沒有任何問題。這樣的觀念會產生一種無法抵御的截肢的欲望。只有在他們的腿或者手臂被截肢之后,他們才會感覺到自己是“完整的”。施行這類截肢手術的外科醫生們極有可能會遭到譴責,因為他們截去了一個健康的肢體。事實上,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因為類似的情形也發生在異性癖患者的身上,甚至會發生在做包皮環切術的患者身上。
要人們接受圍繞 BIID 的一系列議題還需要一些時間。從大體上說,心理治療或者藥物難以改變 BIID 患者的想法—盡管有報道稱,一例BIID 患者通過服用抗抑郁藥并接受認知行為療法的治療感覺痛苦減輕,不過后來這位患者說,盡管與人交談的感覺很好,但是認知行為療法并沒有改變任何與身體完整認同障礙癥相關的問題。
BIID 患者確信一條腿或者手臂不屬于自己,或是希望自己的某個或者多個肢體能夠癱瘓,這些想法很早就開始有了,通常是在孩提時期產生,也有一些是在成年期不久萌生的。患有 BIID 的兒童會剪下雜志圖片上的娃娃,然后再剪掉娃娃身上的一條腿,那條腿與他們自己想截肢的腿一致。當看見那些失去了一條他們自己想去掉的腿或者手臂的殘疾人時,這些 BIID 患者甚至會激動或者非常嫉妒。當他們看到某個肢體癱瘓的病人時,就會覺得自己也想癱瘓。某些患者就是在這時才首次意識到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的。他們經常會嘗試各種方法,盡可能地滿足自己的渴望,例如,他們會用彈性繃帶將腿繞向后方綁在臀部上,穿上寬松的褲子以便隱藏下半段腿,卷起褲腿,拄著拐杖行走或者坐輪椅。BIID 患者經常會花費數年去尋找一位愿意截去他的完全健康、功能良好的肢體的外科醫生。如果他們找不到這樣的醫生—通常情況下的確找不到,那么幾乎 2/3 的患者都會通過損害自己不想要的肢體,直到不得不截肢的程度而最終得以截肢。有時候,他們還會采用一些可能引起生命危險的自殘行為,例如用子彈打穿膝蓋骨、冰凍自己的腿或者自己用鋸子鋸腿。BIID 患者能夠很明確地知道哪里是他們想截肢的部位,手術一旦完成,他們就能確切地指出哪些部位還沒有被截到位。截肢手術完成后,他們會無比開心,經常會說唯一讓他們感到后悔的事就是“沒能早點兒做這個手術”。
目前我們還只能推測 BIID 患者的大腦在發育期間體像發生紊亂。然而,患者觸摸自己想要的腿或者不想要的腿,會引起額葉和頂葉的腦活動之間產生不同的聯系。BIID 和異性癖(見第 4 章第 6 節)有一些相似性。這兩種病的患者都了解身體解剖與其感覺不匹配。這種感覺產生于這兩種病的患者的發育早期。在 BIID 和異性癖的相互聯系方面尤為引人關注的是,高比例(19%)的 BIID 患者同時表現有性別認同問題和高比例(38%)的同性戀和雙性戀。所有這些特征都是在個體發育早期被確定在腦中的, BIID 一定也同樣發生在發育早期,但是發生在哪個腦區以及原因是什么則仍然是個謎。沒有理由去相信 BIID 是由人們關于前世的記憶而造成的,即在前世就沒有那個“多余”的肢體。我們目前有技術去探尋大腦皮層的體像在發育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問題,但是這需要醫生勇敢地參與病人的截肢訴求問題,不要簡單地將 BIID 患者診斷為“瘋子”。 研究者必須對這些令人驚奇的變數產生興趣,這些大腦變異性能夠提高人們對于大腦正常發育過程的認識。BIID 患者也應該公開自己的秘密,因為大多數人都還在隱藏自己這種疾病。
①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荷蘭遭到了大約6個月的食物禁運。—編者注
② 即呆小癥。—譯者注
① 即人們俗稱的“陰陽人”。—譯者注
② 又稱滴滴涕、二二三,化學名為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譯者注
① 指的是作者獲得教授職位時的演講。—譯者注
② Spina bifida, 一種常見的先天畸形。—編者注
① 古代的一個國家,坐落于非洲北海岸(今突尼斯),被羅馬所滅。—譯者注
② 普通階層,相當于平民,被認為較為愚蠢。—譯者注
① Apgar test,即新生兒評分。—譯者注
① body image,簡單地說就是人們在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的反應。—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