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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地獄篇(32)

  • 神曲
  • (意大利)但丁·阿利基埃里
  • 2353字
  • 2021-05-19 10:35:26

科奇土斯湖

倘若我有尖酸辛辣的詩句,

正如描繪這個凄慘的洞穴本該使用適當的詞語[890],

而在這洞穴之上另有大片巖石塊塊矗立,

我原會更充分地絞盡腦汁來這樣做;

但是,因為我對此類詩句并不掌握,

我只好惴惴不安地勉強述說;

因為要把整個宇宙的底層描寫透徹[891],

這可不是應予輕率對待的一個舉措,

也不是用呼媽喚爸的舌頭就能加以敘說[892]:

不過,但愿眾女神能幫助我完成我的詩作[893],

她們曾幫助安菲翁建筑特拜城的圍墻[894],

但愿她們幫助我述說也不致有兩樣的結果。

哦,所有這些生來不幸的罪人啊,

你們待在此地,這使我談起你們是多么困難[895],

你們倒不如曾作為綿羊或山羊活在人間!

我們這時已落入這黑暗的深井[896],

在那巨人的腳下,我們顯得低矮更甚[897],

我還在凝眸觀望那高聳的石壁,

耳聽有人在對我說:“看看你是怎樣走過來的;

走開,你不要把腳跟

踩在可憐而又悲慘的兄弟們的頭頂[898]。”

于是,我轉過身來,看到我的面前,

在我的腳下,有湖水一灣[899],

因為湖已冰凍,它不像是水,倒像是玻璃片。

奧地利的多瑙河在冬季,

它的水流也不會結成這樣厚實的冰層,

頓河在那寒冷的天空下也不會這樣結冰[900];

即使坦貝爾尼基山或是皮埃特拉帕納山[901]

倒落到這冰湖上邊,

冰湖也不會發出咯咯的震裂聲,哪怕是在它的邊緣。

該隱環

猶如青蛙把嘴臉浮出水面[902],

呱呱地叫個沒完,

而這時節,農婦則常常夢見把麥穗拾撿[903];

那些埋入冰中的受苦幽魂

凍得青紫,一直埋到羞愧發紅的面孔,

他們牙齒打戰,發出鸛鶴的敲喙聲。

每個鬼魂都把臉轉到下面:

嘴上證明他們在挨凍受寒,

眼里則證明他們在痛苦心酸[904],

這時,我朝我的四周掃視了一下,

又把目光轉到腳下觀察,

我看見有兩個人緊貼在一起,頭發也相互混雜[905]。

我說:“你們倆彼此貼胸抱緊,

請告訴我,你們是何人?”

他們仰起脖頸;隨后又朝我抬起了面孔,

他們的眼睛先是含滿了淚水,

此刻則把眼淚滴滴灑落在雙唇,

寒冷把他們之間的淚水凍結成冰,把他們二人也緊緊密封[906]。

即使鐵條也從不會把木板與木板鉗得如此之緊;

因此,他們就像兩頭山羊似的一起撞頂,

沖天的怒氣使他們無力抗爭。

有一個人已經把雙耳凍掉,

盡管他一直把臉面放到下邊,

他說道:“為什么你這樣死死盯住我們?

你若是想知道這兩個是何人,

畢森丘河傾瀉而下的那片河谷[907]

就屬于他們的父親阿爾貝托,也屬于他們[908]。

他們倆是從一個肉體中出生[909],

你可以在整個該隱環中到處尋覓,

你找不到更值得埋入寒冰的鬼魂。

那個被亞瑟王一手刺死的人比不上他們,

亞瑟王刺穿了他的胸膛,也毀壞了他的身影[910];

佛卡恰也比不上他們;

那個用腦袋擠著我、令我無法看得更遠的人

同樣比不上他們[911],他名叫薩索爾·馬斯凱羅尼[912],

你若是托斯卡納人,如今就該很清楚他是何許人。

為了使你不必讓我多費辭令,

你可以知道:我就是卡米丘恩·德·帕齊[913];

我正在等待卡爾林,他會使我的罪行顯得更輕[914]。”

安特諾爾環

后來,我又看見上千個凍得青紫的面孔;

這使我不禁打起寒噤,

每逢我見到冰凍的水塘,我總會這樣情不自禁。

我們朝那中心地區走去,

一切重量都匯集在那里[915],

此刻在那永恒的冰天雪地,我不由得渾身戰栗[916]。

我不知這是出自天意,還是命運使然;

但是,當我從這些人頭中穿過時,

我的一只腳卻重重地踢到一個人的臉面。

博卡·德利·阿巴蒂

他邊哭邊對我叫罵:“你為什么踢我?

既然你不是來加重蒙塔佩爾蒂的報復[917],

那你又為什么折磨我?”

我于是說:“我的老師,現在請你在這里等我,

我要消除對此人的疑惑:

然后,你可以聽憑你的意愿,催促我加快前行。”

導師停下步來,我于是對那人說道,

盡管那人仍在窮兇極惡地罵個不停: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訓斥別人?”

“那么你是什么人,竟然在安特諾爾環走動[918]?”

那人答道,“還腳踢別人的臉面,踢得那么重,

倘若我是活人,這一足也過分傷人[919]。”

我的回答是:“我可是個活人,這可能會對你有價值,

倘若你想要揚名人世,

我可以在此行其他紀錄中記下你的名字[920]。”

他于是對我說:“我渴求的恰好相反;

你從這里滾開,不要再跟我搗亂,

在這個深淵里,你說這些討好話實在是打錯算盤[921]!”

于是,我把他后頸上的頭發一把揪住,

說道:“你必須說出你的姓名,

不然的話,你這里的頭發會一根不剩。”

這時他對我說道:“即使你揪掉我的頭發,

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是什么人,

即使你倒在我頭上一千回,我也不會讓你看出我是誰。”

我此刻已經把他的頭發攥在手里,

我從他頭上拔掉不止一綹,

他不住地吠叫,眼睛拼命往下瞧[922]。

這時,另有一人叫道:“你怎么了,博卡?

你若不吠叫,光用腮幫子打出聲響難道還不夠么[923]?

你究竟著了什么魔?”

我說道:“我現在不想再讓你多講,

可惡的叛賊;我將來要介紹你的真情實況,

好叫你臭名遠揚。”

他答道:“滾開吧,你愿意怎樣說就怎樣說,

但是,你一旦從這里出去,

萬不可不提那個家伙:他現在竟然如此油嘴滑舌[924]。

他在這里哭泣的是法國人給他的那筆錢財:

你將來可以說,‘我曾見到那個多維拉家的人[925],

就在那有罪之人挨凍受罪的地帶。’

倘若有人問你:‘還有其他人么?’

你就說,他的身旁還有貝凱里亞家的人[926],

佛羅倫薩曾砍斷他的脖頸。

我想,在更遠處,那是賈尼·德·索爾達尼埃爾[927],

同他一起的是加奈洛內和泰巴爾代洛[928],

正是泰巴爾代洛在法恩扎人熟睡時大開了城門。”

烏哥利諾伯爵與魯吉埃里大主教

我們已經離他遠去,

這時我看見有兩個人冰凍在一個窟窿里[929],

一個頭像頂帽子扣在另一個頭上;

猶如一個人饑腸轆轆,在啃嚙面包,

上面的人正是這樣把下面的人用牙緊咬[930],

他所咬之處是腦殼與頸椎相連的地方:

這與提德烏斯怒火萬丈,

啃咬梅納利普斯的太陽穴沒有兩樣[931],

那人也在狠狠地啃嚙著另一人的頭顱和其他部分[932]。

我說道:“哦,你在你啃咬的那人身上,

表現出如此殘暴的憤恨,

請告訴我,這是什么原因,

暫且以此為條件,倘若你對他發泄怨恨是在情理之中,

一旦我得知你們是誰和他所犯罪行,

我一定會在塵世為你昭雪冤情,

只要我用來說話的舌頭不致干枯難動[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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