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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當家

  • 少年信差
  • 胡俞
  • 5145字
  • 2021-01-19 16:11:20

黃天寶這樣想著走進一條巷子,見四下無人,他放緩了步伐。遠遠看到前面巷口走來一位年輕男子,起初他沒在意,隔三、四丈遠時他看到對方的身形,突然覺得面善,似乎在哪里遇到過。剛一轉念,只見那人身形一閃,腳下如踩了風火輪一般,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滑至距離天寶三、四步的地方。天寶估計他有意顯露一手,是在向自己示威,給后面要講的話語增加分量,一時不會跟他動武。因此,他尚有余暇往后望,果然三丈開外站著一位年輕男子。

他沒有絲毫客套,直截了當地問天寶:“昨晚你去了便宜客棧?”他武功不錯,言語卻略顯粗魯。

天寶問:“什么客棧?”

年輕男子暴怒道:“別他媽裝傻!”

天寶笑笑道:“我不知你在說什么?”

年輕男子神色激憤,對天寶的抵賴忍無可忍,他喝道:“是你逼死了春來,是不是?”

天寶道:“這位兄弟,聽上去好像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啊。”

這時,他聽到背后有人在向自己走近。從剛才顯露的身手判斷,年輕男子的功夫在同齡中算得上佼佼者,不過因為情緒激動難免心浮氣躁,單打獨斗自己可以在三、五招之內制服他。但考慮到身后有他的幫手,自己腹背受敵,確切幾招之內可以打發他們就難說了。年輕男子被天寶神閑氣定的樣子激怒了,他打開架勢準備開打。

突然聽到一聲暴喝:“泰來!”

年輕男子聞聲立刻住手,做出垂首恭迎的樣子。一位衣著深藍長袍濃眉深目的中年男子緩緩從他身后走來,年輕男子遠遠地便躬身行禮:“二當家好!”

中年人哼了一聲也不看他,徑直朝向天寶:“這位小兄弟,多有冒犯,得罪,得罪。”

天寶道:“不敢,不敢。”

中年人又道:“可惜,可惜。”

天寶故意不接他的話,讓他自己接著說。中年人果然又道:“可惜與本幫為敵。”

天寶道:“在下不明白前輩您這話的意思。”

中年人道:“都是在江湖行走的,有話不妨敞開說。”

天寶笑而不語,他在等對方開條件。對方不自報家門,他也不問,懶得杜撰一個名字來應對。昨晚客棧那位名叫春來的年輕姑娘處以一敵三的劣勢,這么快自己處于同樣的境地了。他們在這條巷子前后堵截自己當然是有預謀的,看來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悲的是自己這只螳螂連蟬是什么模樣都沒看清,就被后面的黃鵲盯上了。

中年人道:“事情妥善解決是首選,我們相信大家是有誠意的。”

天寶道:“前輩有何指教請直說無妨。”

中年人笑笑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留下一條手臂,我們就既往不咎,以后就是本幫的朋友,江湖上的朋友多少會給我們三分薄面。”

天寶道:“要是我覺得這方法有待商榷呢?”

中年人微笑著道:“那我們還可以從長計議……”

“那”字一出口,他突然一拳直搗天寶的胸口,天寶暗叫,不好!情急之下,只能后仰身體隨著他的拳勢往后移動,他不僅清晰感覺受到對方的拳頭勢大力沉,而且可以感覺到對方這一拳勢在必得。原來剛才的一番話只為擾亂天寶的心智,他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一種。可惜他低估了天寶的身手與應變能力。從外人看來,天寶是被他一拳打到,像斷了線的風箏急速往后飄去,只有他自己明白拳頭并未觸到天寶的身體,他張開手掌手臂暴長半尺抓向天寶的咽喉,就在變化的一瞬間給天寶喘息的機會,他伸手輕輕在對方的手腕上一切,中年人暴漲的手臂燙著似的快速縮回。兩人相距近一丈左右站定,這時中年人方把話講完,“那我們還可以從長計議……”天寶暗呼僥幸,他只覺得胸口氣血翻飛心跳加劇,對方果然是老江湖,手上有真本事,剛才性命就懸于一線之間,如果讓他得手,黃天寶勢必重傷倒地。

黃天寶拍拍手,笑著道:“前輩說得是,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說完,他筆直往前走。中年人站在原地,神色淡然地看著天寶,天寶朝他抱拳道:“前輩恕罪,在下告辭。”

然后走過他,往巷口走去。年輕男子在前面擋住去路,天寶只當無視,繼續前行。這時,巷口傳來說話聲,兩個男人走進巷子,一個挑著長扁擔,前后擔子堆著東西,另一個背著花花綠綠的箱子,手里搖著撥浪鼓,原來是兩個行販。中年人沒有回頭,只說了一句:“讓他走。”那兩小販旁若無人用本地方言交談著,走天寶身邊時,其中一人似乎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來在大街上,天寶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想起,年輕男子就是昨晚遇到的夜宵攤主。短時間內能夠找到自己,也算是神速了,或許永州城早布滿了他們的眼線?

天寶來到約好的茶館,等著小五他們。喝過三、五杯茶,他們還沒出現,饑腸轆轆的他就點了便餐吃了。放下筷子還不見他們蹤影,他不禁慌了,他們也中埋伏了?正在擔心,張小五與池靜宜出現了。看兩人神情沉郁,知道事情不順利。果然,張小五告訴他,這次開棺驗尸由州府衙門主持,衙役將墳地方圓一里封鎖了,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他們只能混跡于百姓中,遠遠地看著捕快、仵作一班人在忙碌,查驗一直持續到午后,具體結果并無公告。圍觀的百姓各種離奇猜測,大多是信口雌黃,圖一時口快。

等兩人匆匆扒完飯,黃天寶向他們講了上午的經歷。他道:“蕭老爺一再告誡我,習武之人要惜生。江湖人士不同于普通百姓,做的都是性命交關的營生,惜生就是要珍惜只有一次的生命,不光是自己的生命,別人的也一樣。”他又道:“這一次冒牌夫人的同門質問我,我都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回答他們,她畢竟是因為我們逼問才自殺的。這次梁子算是結上了,二當家的沒得逞,勢必會招來大當家之類更厲害的角色來招呼我們。”

天寶這話多半是講給池靜宜聽的,他讓她與小五到哪里都結伴而行,這樣遇事可以互相照料,并邀請她搬到他們住的客棧,本來以為依她的性格會反對,沒想到她居然點頭表示贊同。

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開棺驗尸的確切結果,如果熊夢麟確定死亡,大家的事就算一了百了了,可以立即收拾行李回家。關鍵是通過什么渠道可以得到確實無誤的消息?

小五忽然道:“其實說容易也容易。我看到劉三今天也在現場,只要把他抓來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天寶道:“你想動粗?抓了當然不難,他肯不肯說先別管,就算他爽快說了,你怎么處置他?你是殺了他還是放了他?”

小五道:“不能殺就放了他。”

天寶笑道:“我怕你放了他就永遠別想走出永州城。”

小五道:“我們可以出了城再放了他。”

天寶道:“哪有這么容易,他會一直死纏著你。再加上找我們尋仇的幫會,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隨時可能會向我們下手。黑白兩道都被我們得罪了,現在我們可以說是危機四伏。”

他心想,還沒算敬王府呢,被自己打暈的那位仁兄看舉止不像是普通家丁,他豈肯善罷甘休?小五像是聽到了他的想法,自言自語道:“怎么搞的?我們好像到處樹敵。”

天色尚早,天寶忽然想去一個地方,便匆匆離去。他回到白石巷,這里本來應該是他此行的終點,不知怎么一來,卻變成一連串事件的起點,他隱隱覺得這里有不對勁的地方。白石巷跟第一次見到的情景完全不一樣,變魔術似的憑空出現了許多人,都是巷內的居民,左鄰右舍的人們各自忙碌,遠遠近近地嘮著家常,還互相打趣著。小孩子滿頭汗水地奔跑著、尖叫著,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掠過。此時接近傍晚時分,主婦們蹲在水井邊洗菜淘米,不時傳來笑聲,還有幾戶人家屋頂煙囪已飄出炊煙。天寶走過熊府,府門緊閉,上面貼著封條。一個閑漢懶洋洋地躺在臺階上,神情漠然地看著他經過。

這一次要吸取教訓,找個年齡合適的人來打聽。他選中一位正在收衣服的老婦人,她把收下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利落地一件件折起疊在一起,正準備收拾竹制的晾衣架。黃天寶上前問好,聲稱自己是剛到永州不久,向她打聽熊府熊夢麟熊老爺。

老人停下手道:“死了。”

天寶道:“這我知道。”

老人又道:“埋了。”

天寶道:“我也知道。”

老人道:“你都知道還問我什么。”

天寶笑笑,又問:“您可知道蔣老爹怎么死的?”

老人道:“聽說是吊死鬼找替代,可嚇人了,那段日子,這里整條巷子的人全跑了。”

天寶心想,原來如此。

他繼續問:“你見過熊老爺嗎?”

她道:“沒。”

天寶道:“怎么可能?敢問大娘在這里住了多久?”

她道:“我十八歲嫁到這里,我今年五十九了,你說我這里住多久?”

天寶道:“那你怎么可能沒見過熊老爺?”

她道:“我沒記錯的話,熊老爺搬來這里整十三年了。”看來,她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自信。她接著道:“熊老爺很少出門,就算外出也是坐著轎子。”

天寶問:“那你怎么知道轎里坐著是他?”

她壓低聲音道:“他家產萬貫啊,城外有上百畝地,城里還開著好多家店。”

天寶覺得老人這話說得奇怪,似乎前后并不存在因果關系,但還是忍不住問:“開的什么店啊?”

她露出詫異的神情,好像這些店都是她開的,而天寶居然有眼不識泰山。她道:“離這里兩條巷子就有一家。”

天寶一問,竟然是賓悅客棧。他們初到永州落腳的客棧。

天寶又想起一個人,忙問:“蔣夫人總見過嗎?”

她道:“什么蔣夫人?熊府沒有夫人。”

天寶簡直驚呆了,隔了半晌,方問:“你確定沒有蔣夫人?”

她道:“從來沒聽說過,我們也都納悶啊,別人家財主哪個不娶個三妻四妾的,他這么多錢也不知道討個老婆,你說要這么多錢做什么?死了都不知留給誰。罪過,罪過……”

天寶趕緊打斷她的感慨:“熊府除了老爺還有誰?”

她道:“還有一對男女家傭,他們什么活都做,甚至還兼做轎夫。就是平日里總關在家里,也不跟巷子的人來往,聽到是天聾地啞。”她搖搖頭,比畫著表示無法交流。

臨走前,天寶問起上次遇到的老伯:“他怎么沒跟著你們一起跑?”

她撇撇嘴:“他呀,都活得沒歲數了,跑不跑都一個樣了。”顯然她自認為精神矍鑠,還未列入老人的行列。

劉三陪同的蔣夫人也是假冒的,剛得知這消息讓天寶非常震驚。大街小巷一路走過來,他緩過神來一想,覺得也正常,劉三不過借她來套我們的話,了解我們找熊夢麟的真正目的。只是他如何得知我們對熊夢麟的了解程度?或許他也是在試探?細想起來,如果蔣夫人存在的話,墓碑上應該是“夫君蔣君夢麟……”,這個自己早該想到。不過,這些對天寶來說皆是細枝末節的小事。現在,他最大的疑問是從未現過身的熊夢麟是否真的存在?他是否只是某個人的替身?所有信息聚集在一起,都讓他把這個可能性不斷擴大。要是在以前,他還可以用送信這件事本身來抵消這一疑問,蕭遠山讓他送信時言之鑿鑿的場景猶在眼前,他堅信蕭遠山不可能讓他送信給一個并不存在的人,甚至從沒有動過類似的念頭。經過這一連串事件,他開始動搖了。難道熊夢麟只是信件的傳達人,真正收信人是他的幕后真身?他又會是誰呢?需要直接送信給他嗎?他想起蕭遠山囑咐過他,不能送達熊夢麟手上就把信銷毀。現在該怎么做呢?確定熊夢麟死亡的消息后,真的就把信毀掉?還是應該拆了一探究竟?這些疑問折磨著天寶,一直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并不好受。

天寶不想把自己的顧慮傳達給小五,回到客棧只說了又一個冒牌蔣夫人的事。這時,小五已將池靜宜的行李搬到隔壁房間,他聽了同樣驚詫:“到頭來,沒一個是真的。今天她也來現場了,難怪沒聽人說起她。”天寶道:“劉三也拿這個冒牌夫人來應付六扇門的人,看來他們辦案也馬虎,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小五道:“是啊,這個謊言容易揭穿的,到附近一問便知。”天寶道:“管他真假,現在我們只關心熊夢麟的確切消息。”小五道:“這倒也是,冒牌貨不過用來試探我們的。”三人商議接下來的行動,小五告訴天寶,后天是敬國公的冥辰,敬王府照例會去城南天云寺進香做法事。天寶想起種菜的老伯講過,敬王府是天云寺最大的施主,天云寺周圍大半是敬王府的田產,那一帶的居民全是敬王府的佃農,世代租種敬王府的田地為生。老伯還講,敬王府皇親國戚,財大氣粗,連本地官府都讓他三分,百姓更是畏若虎狼。當時只當風過耳,現在想來,還不如像小五說的,把劉三抓來一問,任何疑團都解開了,在永州城與敬王府作對無異于太歲頭上動土。還有交過手的幫會,無疑也是一大勁敵。他不想向兩人提這些煩惱事,只道:劉三這邊我會看著,你們繼續在城中打探……正要交代他們幾句,店小二敲門進入,笑容可掬地朝三人鞠躬作揖:“三位客官,不好意思,老板吩咐,請諸位即刻離店。”

天寶疑惑道:“為什么?我們的銀兩不夠支付了嗎?”

店小二遞過銀錢,賠著笑道:“房錢分紋不收,銀兩奉還。”

小五道:“天下哪有這等事,做生意的往外攆顧客。”

店小二笑道:“我哪兒敢啊,諸位客官,我只是奉命行事,請多多諒解。”

天寶心想,店小說的是實情,他只是受人差遣。便對他道:“有請貴店老板來一下。”

店小二躬身而出,不一會,老板進屋來,一位紅光滿面的矮肥中年男人,滿臉的肥肉堆著,一個勁地笑著表示歉意。

天寶問:“老板,什么意思,下逐客令啊?”

老板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啊。”

小五道:“什么叫沒辦法?你沒辦法就可以趕我們走?”

老板道:“我們小本經營,得罪不起啊。”

天寶這才明白,請他們上路也非老板意愿,是房東的意思。再問房東是誰,他就不肯說了,只哀求道:“諸位客官,就不要為難小人了,世事艱難,生意難做,我們也只是混口飯吃。”

天寶心想,像你這樣腦滿腸肥的店老板都要感嘆日子難過,別人都不用活了。知道再盤問下去,只會浪費時間,天寶便揮手打發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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