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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追蹤

  • 影子的逃離
  • 陳緒安
  • 7433字
  • 2021-01-19 15:21:09

當女病人第二次來醫院的時候,天正下著大雨。那是近來少見的一場大雨,可謂大雨滂沱。城市內的道路迅速積水,此時排水管道的排水功能正經受著嚴峻的考驗。天空烏云密布,大風呼嘯,行人拿捏不住傘,走路也失去了重心。道路旁綠化帶內的綠色植物隨風搖擺不定,隨時都有被折斷的可能。女病人在雨中卻走得從容。仿佛這風、這雨都與她無關,任風雨呼嘯,她都步履堅定,從容不迫。風時時欲將她手中的傘刮走,但傘被她牢牢地握住,那風也無能為力了。她身邊不時有驚慌失措的少女與孩子匆匆走過,而她依舊顯得漫不經心。

女病人已走至醫院門口,今日廣場上所停放的車輛較平日明顯有所減少,廣場上到處都是積水,廣場中央白求恩的雕像在雨中顯得有些落寞。她加快腳步走向醫院的正門,一進正門,便是醫院的咨詢處。兩個年輕姑娘筆直地站在那里,用職業性的微笑對著她,同時用安靜的眼神看著她。她繼續向前走,醫院的走廊長而幽暗,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里發出空洞的回聲。她走到走廊的盡頭,那里有一部電梯通向二樓。她進入電梯,電梯里寂靜無聲,那里仿佛是一個無人的小小國度,空間狹小而令人窒息。女病人在里面感覺呼吸困難起來,同時頭疼得厲害。她開始臉色蒼白,人也感覺虛弱了許多,額頭上滲出了冷汗。當電梯到達二樓的時候她迅速走出了電梯并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感覺疼痛有所緩解。要見到布谷鳥醫生,還必須穿過一個長長的走廊。走廊同樣狹長而幽暗,燈光依舊昏暗,她順著長廊繼續向前走,她的腳步聲依舊在走廊里發出空洞的聲響,顯得單調而令人煩躁。行至走廊中間時,幾個護士推著一個病人從她身邊匆匆走過,那病人已被蓋上白布,她知道又有一個生命離開了塵世。這時她并沒有慌亂,而是恢復了鎮定及從容。“我想我也很快就要見到上帝了,但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再見見布谷鳥醫生。”她心里這么想著,繼續鎮定地向前走去。

女病人走進布谷鳥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布谷鳥醫生正在凝視窗外。那窗外有幾棵巨大的櫻花樹,此時櫻花開得正艷,同時有白色的鴿子在櫻花樹頂掠過。那鴿子振動著翅膀轉瞬即逝,天空中依舊陰云密布,令人備感壓抑。

“布谷鳥醫生,你好。”布谷鳥醫生聽到有人在叫他。這聲音如此熟悉,他仿佛聽到了妻子在叫他,這聲音與他失蹤多年的妻子如此相似,這聲音他已多年未再聽見了。布谷鳥醫生迅速轉過頭來,看到了前幾天見到的女病人。他看到女病人的時候仿佛又見到了他那多年無任何音訊的妻子。那女病人與妻子的身材是如此相似,連舉手投足都帶著妻子的影子,只是面容與妻子有些不同,妻子的面容較這位女病人更加秀麗些。布谷鳥醫生注視著女病人的面孔時覺得有些窘迫,他心想若這位女病人知道自己在看她時卻在想著自己的妻子,真不知會做出如何反應。布谷鳥醫生沖女病人微笑,隨之用溫和的聲音問女病人:“您這幾天感覺好些了嗎?”“我覺著我還是看到了希望。”女病人回答。其實她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她也知道自己已無藥可救,她來這里只是為了見面前這個男人而已。“我希望你不要放棄治療。”布谷鳥醫生邊說邊拿出聽診器為女病人做進一步的檢查,但他心里此時不可抑制地想著風一般消逝的妻子,想著想著他幾乎要落淚了,他日日承受著喪失妻子的痛苦,這痛苦幾近將他擊垮。

布谷鳥醫生為女病人仔細地做了檢查。在檢查過程中,女病人不停地咳嗽,不時有血從女病人的口中咳出。布谷鳥醫生看著那咳出的血,知道他已經回天無力了。他感覺正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撕扯著他,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讓女病人絕望,他只能鼓勵她,讓她有活下去的勇氣,不能讓她喪失生的希望,否則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那時窗外暴雨如注,有白色櫻花不時被雨水擊落。

直到女病人走的時候,暴雨也沒有停止。女病人向布谷鳥醫生告別,他隨即決定跟著這個女病人,他心里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女病人到底住在哪里,她到底是什么人。他心里鄙視自己的想法,但他的雙腳已不聽他的使喚。女病人仿佛一塊巨大的磁石,他就如同那小小的鐵釘,無可抗拒地被磁石所吸引。他看到女病人走出通道便迅速脫下工作服穿上外套悄悄地尾隨在女病人身后。

女病人撐著傘獨自緩緩前行著。雨依舊極大,風也刮得猛烈,女病人只是不疾不徐地走著。她出了醫院門口,走向醫院對面的柏油路,布谷鳥醫生則影子般地尾隨在女病人身后。此時的女病人又完全不像是病人的樣子,她在這暴風雨下恢復了從容不迫,即使在狂風暴雨中她也能獲得一份閑適、一份寧靜。她走走停停,無意于早點回家或是趕時間。她在醫院不遠處的一家藥店停了下來,隨即進去。布谷鳥醫生站在門口無所事事,不得已在藥店不遠處出租碟片的小店門口停留了些許時間。進去之后布谷鳥醫生才發現此處店面雖然不大,但店內電影方面的碟片應有盡有,甚至比一些大的CD店還要多,像斯皮爾伯格的電影在這里都能找到。店內的影碟機正在播放一部美國電影,主演為史泰龍。電影正播放到精彩處,警匪雙方在激烈交火,主角英勇異常,在槍林彈雨中毫發無損,而匪徒則有數十人被其擊斃,頃刻間血肉橫飛,血流成河……店主是一位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上身穿白色帶圖案T恤,上面印有古怪花紋,下身牛仔褲,腳穿藍色運動鞋,且胳膊上有大量文身。此刻他正同一位年輕女孩在聊天,那時店內還有兩位十三四歲的男孩正在挑選影片。他們看到影片里精彩的情節時即夸張地叫好,能看得出來這是兩個頑劣的孩子。布谷鳥醫生雖然在看碟片,但他的注意力從未離開過藥店。約十分鐘之后女病人從藥店走出,布谷鳥醫生則快速走出影像店尾隨在女病人身后。

風已經近乎停止了,變得溫柔了許多。街道上行人稀少,一些人正急匆匆地行走,仿佛無家可歸的鳥兒一般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女病人依舊閑庭信步,走得緩慢而自在。這風雨仿佛與她無關,行人也與她無關。布谷鳥醫生緊緊地尾隨在她身后她也全然不知,她只是隨心所欲地行走著,仿佛沒有任何目的。她走走停停,遇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便要駐足觀看一番。雨天的空氣新鮮而充滿香甜的味道,布谷鳥醫生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只覺著心情舒暢,覺得自己如同孩童般的高興,但同時睜著一雙警覺的眼睛,不讓女病人發現自己的行蹤。他望著女病人的背影,妻子的形象不斷地闖入他的腦海。他覺著女病人除了面部與妻子有些差異外,其他地方幾乎與妻子無異。偶爾他會想這難道是妻子的姐妹不成,他對自己說這個可能性是有的,然而妻子在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之前并未對他說過自己還有親人存活于這個世界上。他看著女病人,還是覺著她與妻子太相像了,無論走路的姿勢還是說話的聲音。有時他看著女病人在前面行走就如同看著妻子在前面行走,他的心里滿是溫暖,但當他發現這一切終歸是自己的想象時,他的心里充滿了悲傷。

穿過幾條街道,女病人又在一家咖啡館門前停住了,看了看便走了進去。布谷鳥醫生看女病人并沒有發現自己,便跟隨著走了進去。女病人向服務生要了咖啡,布谷鳥醫生則選擇了一個角落也要了一杯咖啡喝了起來。女病人安靜地喝著咖啡,同時不時地看著時間。布谷鳥醫生確定她一定在等候一個人。十分鐘之后,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走了進來,女病人同男子打了招呼,男子對女病人做出回應并在女病人對面坐了下來。男子并未要咖啡,只是同女病人安靜地說著話。他不能確定男子是不是女病人的朋友,也無法聽清他們的談話。他偶爾有意將目光望向窗外,以此減少女病人的懷疑。窗外隔著馬路有一處廣場,廣場上有噴泉,周圍有許多人正在駐足觀看。一群十五六歲的孩子在廣場的一端跳著街舞,周圍亦圍滿了許多觀看的人。在廣場的西側有一尊巨大的雕塑,有白色鴿子在上空盤旋,天空不時有灰色的云朵掠過,看著還是即將要下雨的樣子。半小時后,女病人停止同陌生男子的交談,男子起身離開,女病人結賬后也離開了。

布谷鳥醫生緊隨著女病人穿過幾條幽暗而狹長的小巷。女病人來到一個超市購買了咖啡、新鮮蔬菜、牛奶、面包等日常飲食,她的臉上開始呈現出寂寞而孤獨的神情。超市老板是一個熱情的中年男子,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留著平頭,穿著干凈的灰色襯衣、牛仔褲、白色球鞋,為女病人提供著周到的服務。女病人結完賬之后迅速離開,再穿過幾條幽暗的小巷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前。此處是一個幽靜之地,見不到如主干道上一般的車水馬龍,道路上行人稀少,亦很少有汽車經過。院子門口有棵高大的梧桐樹。此時天色陰暗,天空布滿沉重的云朵,不一會兒細雨開始降落,且伴隨有閃電與轟轟的雷聲。女病人提著剛買的東西在門口警覺地四處張望。布谷鳥醫生連忙將自己隱身于一處布滿陰影的拐角處,濃密的樹蔭及樹的陰影使得他無法被人發現。與此同時,布谷鳥醫生突然發現在自己的不遠處有一不明男子同樣隱身于暗處。那人身形敏捷,同貓一般的無聲無息。但女病人好像并沒有發現這兩個隱藏在暗處的男子,迅速推門進入了院子。

布谷鳥醫生看到女病人進入院子之后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看到不遠處的那名男子走向與他相反的方向。那名男子戴著墨鏡,穿黑色西服,腳步不聞一絲聲響,同影子武士一般,一股神秘感迎面撲來。那男子看了一眼布谷鳥醫生即迅速離去,走到路的拐角處上了一輛等候在那里的汽車絕塵而去。布谷鳥醫生并未離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一處旅館住下,那旅館的位置剛好位于女病人住所的對面。布谷鳥醫生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么還要繼續關注女病人,然而他卻鬼使神差地這么做了。這是一個小旅館,價錢相對低廉。房間里設施簡單,有一張單人床,一臺已使用多年的電視機,此外空無一物。只要打開窗戶,拉開窗簾,布谷鳥醫生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女病人在院子里的一切舉動。

布谷鳥醫生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院子,盯著女病人的房間。他能看到女病人住在對面院子二樓樓梯口左拐的第二個房間,因為女病人并未將自己房間窗戶的窗簾拉上。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雨已經徹底停了,風也不像之前那么猛烈,天空甚至出現了如被雨水清洗過的漂亮云朵,只是巷子里依舊行人稀少。布谷鳥醫生看到女病人正在做飯,她臉上依舊是那種落寞而孤寂的神情。他看著女病人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有一陣布谷鳥醫生簡直有直接奔到院子尋找女病人的沖動。他迫切地想弄清女病人的身份,問清楚她是否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子,還是真的就只是碰巧相像而已。可是在仔細權衡利弊之后,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想如果自己就這么直接地去問女病人,那女病人肯定會直接將他當作瘋子推出門外,甚至會撥打110直接報警。布谷鳥醫生只有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女病人的一舉一動。八點鐘的時候,女病人將房間的窗簾拉上了。布谷鳥醫生對此深表惋惜。就在他準備離開窗戶看會兒電視時,他看到對面院子的門口突然多了幾個穿黑色西裝、戴墨鏡的中年男子。他們幽靈一般在院子門口向院子里窺伺,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息。布谷鳥醫生的腦海中閃現出昨天那個坐上雪佛蘭汽車絕塵而去的黑衣男子。他們的裝扮如此相似,看樣子這兩撥人應該是屬于某一個神秘組織。大約十分鐘后他看到那幾名黑衣男子又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睡夢中,布谷鳥醫生又夢見了那場漫天大火,他夢見妻子及女兒在那大火中被燒得面目全非,她們在掙扎、在吶喊,然而她們無法逃出火海,自己又無法進去救她們。因為火勢過于猛烈,他無法接近她們半步,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及女兒在火海中被焚燒至無形,最后化作一縷煙隨風而去。他絕望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他感覺自己如同被一只強大而有力的手卡住了脖子,無法動彈。布谷鳥醫生像往常一樣在睡夢中被驚醒。多年前那場不得緣由的大火將家里的房子燒得是千瘡百孔,房間內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火中毀滅。當時妻子與女兒在大火著起時還在房間內,當消防隊員沖進火海救出妻子與女兒的時候,母女面部及身體其他部位均已被嚴重燒傷且昏迷不醒,母女隨即被救護車送至市中心醫院,然而就在治療的第十五天夜里,母女倆竟然離奇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仿佛人間蒸發了。布谷鳥醫生立即到公安局報了案,在報紙上也登了尋人啟事,在電視上還登了尋人廣告……然而均毫無結果,妻子與女兒就如同一滴水匯入了洶涌的海洋,再也無法尋見她們的蹤跡,她們如同一縷輕煙般消失于那蒼茫的天宇,飄向未知的世界。從此布谷鳥醫生幾乎每日都生活在噩夢中,但他從未放棄過希望,從未停止過尋找,他相信妻子與女兒一定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

第二日,布谷鳥醫生醒來的時候已是八點三十分,他迅速刷牙洗臉,來不及刮胡子便迫不及待地又走向窗前將目光投向對面的院子。女病人已經將窗簾打開,正在房間認真而仔細地打掃衛生。天空依舊布滿陰霾,讓人看不到一絲希望,女病人一邊打掃衛生一邊咳嗽。布谷鳥醫生能夠想象得出她咳出來的血是多么黏稠,那些血液正一點點地消耗掉女病人的生命。布谷鳥醫生想到這里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這令他幾乎站立不穩。

約二十分鐘后,女病人將房間打掃完畢,然后開始化妝,由此可見她是一個愛美的女人。十五分鐘后女病人從房間走出,手中提了個籃子,布谷鳥醫生猜出她是要出去買菜的。布谷鳥醫生本想走出旅館繼續跟上女病人,又有些猶豫,想著去跟蹤一個女人去買菜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那真是一件特別愚蠢的事,于是他停止了腳步,同時脫下外套扔在床上復又走向窗前。此時女病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院子門口。院子門前的小巷在樹的陰影下依舊陰暗,此時更顯得沉寂。布谷鳥醫生想下樓去吃些早餐,然而他又看到三個穿黑色西服、戴著巨大墨鏡的中年男子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布谷鳥醫生看不清他們的神情,卻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詭異氣息。那三個男子迅速掃視一番,見四周無人就悄無聲息地進了院子,又如鬼魅一般地迅速到達了二樓女病人的房間。布谷鳥醫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見其中一名黑衣人一抬腳,不費吹灰之力就踢開了房門,后面兩個人立即魚貫進入。由此可看出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進入房間之后,只見三名黑衣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便立即開始對房間內的東西進行瘋狂破壞,冰箱被推倒在地,冰箱里的蔬菜及食物散落一地,地面立馬一片狼藉,碗碟等玻璃器皿被摔得粉碎,電磁爐被高高舉起用力地摔向地面。布谷鳥醫生能看到殘片四處飛濺……三個黑衣人將廚房破壞得一塌糊涂之后,隨即又闖進了其他房間。布谷鳥醫生已看不到其他房間破壞的程度如何,但能想象得出其他房間的情景應該同廚房一樣悲慘。他想不通這一柔弱的女人與這一群黑衣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在經過黑衣人殘忍的破壞之后,房間里所有的東西已盡皆破壞,如同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爭一樣,所有的東西已不復使用的可能性。三個黑衣人將女病人所有的房間進行徹底破壞之后相繼走出了房門,然后迅速下樓又鬼魅般地消失了。布谷鳥醫生看著眼皮子底下所發生的一切,恍如做了一個噩夢,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個生命垂危的女病人是如何惹上這么一群訓練有素、身份不明的人。他掏出手機一度想報警,但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想還是等見到了女病人之后問個水落石出再說吧。作為一個局外人,他實在不知道這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撲朔迷離的事實,心有余悸的他繼續觀察著對面的一切,但對面的院子又恢復了無人時的寂靜狀態。些許的陽光掙脫云層灑向地面,只不過空氣還顯得陰沉。對面的整個院子看來只有女病人一個人居住,因為直到此時還是一片死寂,如一座沉睡千年的古墓。如果有其他人居住的話,剛才的打砸聲他們肯定能夠聽到,怎么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安靜。

十點多的時候布谷鳥醫生看到女病人在院子里出現,她手里依舊提著早上的那個籃子,那里面裝滿了蔬菜。女病人進入院門向二樓自己的房間走去。當她走進房間時,布谷鳥醫生能明顯地看到女病人一下被屋內的景象給嚇住了,他能夠看到她臉上流露出驚慌的表情。他看到她掏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但電話明顯無人接聽,女病人隨即渾身一軟便癱倒在了地上,手機也跌落在地板上。女病人將頭埋在雙腿之間,雙手環抱膝前,她雙肩聳動著,如一個疲乏的孩子在無聲地哭泣著。那一刻布谷鳥醫生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給扎了一下,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二十分鐘之后,女病人站起來又走向其他房間看了看,然后用手擦干了臉上的淚珠便打開房門毅然走了出去。布谷鳥醫生隨之下樓跟了上去。

布谷鳥醫生看到女病人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后對司機說了幾句話,司機便加大油門向前駛去。布谷鳥醫生緊隨其后也攔了一輛出租車,他對司機說:“跟上前面那輛出租車,但是距離不要太近,以免被對方發現。”司機沒說什么,只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這個坐在身邊的男子,然后便跟了上去。

前面那輛車開得很快,布谷鳥醫生也緊緊地跟著。他看著車輛駛離城市越來越遠,他不明白女病人要到什么地方去。最后女病人的車停在了郊外的一處偏僻墓園旁。女病人很快下了車,向司機付了錢之后便讓司機走開了。布谷鳥醫生向司機付了錢之后也繼續緊跟在女病人之后。布谷鳥醫生環顧四周,只見這一處墓園位置極佳,墓園正北方是綿延的群山,其他三面均被一條小河環繞。這里遠離城市的喧囂,一片安靜與祥和。只見女病人頭也不回地向墓園深處走去,最后在一處墓前停住了。布谷鳥醫生見狀立即隱藏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靜靜地看著女病人的一舉一動。只見女病人坐在墓前的臺階上,端詳著墓碑上的照片,顯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嘴里在訴說著什么,但不久又滿臉淚水,充滿了憂傷。布谷鳥醫生待在暗處一動也不敢動,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跟蹤別人,而且跟蹤的還是一個女人,他的心里始終有一絲不安。女病人在墓前待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最后她哭得疲倦了,繼續用無限愛憐的眼神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那眼神里滿是慈祥,之后方才離去。離去時布谷鳥醫生看到女病人依舊滿臉哀傷,他再次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人用利刃猛地刺了一下。看著女病人走遠了,他才出來,走向了女病人剛才久久凝視的那處墓碑,他要一窺究竟,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讓女病人如此魂牽夢縈,那應該是至親了。

布谷鳥醫生走到墓前,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墓碑上的照片,看到照片時他腦海里又閃過幾年前那場莫名其妙的熊熊烈火,同時他感覺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霎時間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眼淚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因為照片上的人正是那個他日思夜想,苦苦尋覓數年而蹤跡全無的女兒。這張照片里的女兒清純可人、笑容甜美,然而墓碑上的文字卻令布谷鳥醫生手腳冰涼,如遭五雷轟頂,因為上面寫著:女兒婉菊之墓。布谷鳥醫生的女兒正是叫婉菊,這名字正是自己給女兒取的。此時女兒已不在人世的事實鐵一般地呈現在布谷鳥醫生的面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最后布谷鳥醫生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墓園的。他不知道女兒為什么會與死亡沾上關系,也不知道剛才那位柔弱的女病人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他不知道妻子在那個夜晚是如何神秘失蹤的,甚至不知道那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是如何發生的,他的心里充滿了太多的疑問,然而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正如濃霧之中是無法看清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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