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多年前那場未完成的旅行,楊子始終無法忘卻,慕容白那雙充滿憂愁的眼睛她始終無法忘懷,她感覺那種憂傷像潮水般地向自己襲來。她不時想起慕容白從旅館三樓如鳥般向地面墜落時的絕望,不時想起當火車呼嘯而過時慕容白那張平靜而憂傷的臉,還有那本《海子詩集》以及《瓦爾登湖》。這些都在不斷地沖撞著她的記憶,然而這一切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次意外而已,慕容白現在身在何處她不得而知,連同車河也如同微風一般消散于這巨大的宇宙之中,同一片云彩一般轉眼便無跡可尋,但無論如何楊子無法將那次意外的旅行從記憶中抹去。那時的楊子還少不更事,而此時十六歲的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驕傲而迷人,始終帶著一種令人震懾的美。
此時楊子正坐在書房的書桌前。上午的陽光格外溫柔,照在人身上讓人覺得分外舒服。街道上行人匆匆,無數人如在城市穿梭的螞蟻一般,陽光映出他們蒼白的臉色。對面的咖啡館有一對對情侶正在喝著咖啡,他們正悠閑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周末時光。道路兩旁挺拔的綠色植物枝繁葉茂,楊子透過落地窗凝視著面前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周末的時光是令人留戀的。那時父親正在畫室里進行創作,母親則到朋友家串門去了,只余下她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書房里。她面前放著一本厚厚的《世界最美詩歌精選》,CD唱片正播放著爵士樂,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和諧、安寧。
楊子打開詩集,她被里面的詩歌深深地吸引著,讀每一首詩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享受,雖然有些她還未能真正明白詩人字字珠璣的詩行里所有的情感與隱喻,然而她還是覺得那是無比美妙的。此時她正看到肯明斯的《愛情比忘卻厚》:
愛情比忘卻厚
比回憶薄
比潮濕的波浪少
比失敗多
它最癡癲最瘋狂
但比起所有
比海洋更深的海洋
它更為長久
愛情總比忘卻厚
卻比活著多些
不大于無法開始
不小于諒解
它最明朗最清醒
而比起所有
比天空更高的天空
它更為不朽
這柔軟的詩句輕輕地觸動著楊子心靈最柔軟的部分,使她想起在一本詩歌刊物上看到過關于肯明斯的簡介。肯明斯是美國詩人、畫家,出生于馬薩諸塞州的劍橋。其父親是哈佛大學的教授,牧師。肯明斯自幼喜愛繪畫和文學,1916年獲得哈佛大學碩士學位,并且在法國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后在巴黎和紐約學習繪畫,同時寫詩。楊子想著這位詩人竟然同時對繪畫與文學抱有濃厚的興趣,這與自己還挺相像的,難怪自己在讀著肯明斯的詩歌時感覺如此親切。她同時記得肯明斯的詩歌以奇特和怪異著稱,部分作品中詩行不同于普通的排印形式,并且運用古怪的字母書寫,在語法上更是使用奇詭的花樣。與形式上的怪誕相比,肯明斯的詩歌在思想上卻是很傳統的,熱情地歌頌愛情的美好、親情的溫馨、童心的純真、自然的清新等,同時對于社會中的不公及人性的貪婪和自私予以抨擊。楊子一邊回憶詩人的生平一邊又將詩歌重讀了一遍,咀嚼著“愛情比死亡厚/比回憶薄”,這句詩將愛情所具有的令人無法忘卻而又令人所不堪承載的特質描繪得多么形象啊。楊子的心里這么想著,同時,腦海里涌現出喬云的身影。喬云有著俊朗的面孔,五官清秀,眼睛如同一團陽光般令人溫暖,鼻梁高挺,牙齒瓷器般潔白,身材修長,且留著眼下時髦的長頭發,同時他的笑容也是干凈而透明的。這一切都令楊子怦然心動,唯一令人遺憾的就是他的眼睛里有時會暗藏著一股殺氣。當然喬云在楊子面前很少發脾氣,幾乎從來就沒有過,一直保持著友善的態度。想到喬云時,楊子感到心中暖乎乎的。
楊子理了理自己的心緒,努力從對喬云的想象中回到詩歌上,她覺得喬云就在下面的街道上溫柔地看著自己,待她將目光投向街道時,才發現一切皆不過是自己的想象而已。楊子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又繼續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詩歌上,然而映入她眼簾的還是一首關于愛情的詩歌,名字就叫《情詩》。
我記得你去秋的神情。
你戴著灰色貝雷帽,心緒平靜。
黃昏的火苗在你眼中閃耀。
樹葉在你心靈的水面飄落。
你像藤枝依偎在我懷里,
葉子傾聽你緩慢安詳的聲音。
迷惘的篝火,我的渴望在燃燒。
甜蜜的藍風信子在我心靈盤繞。
我感到你的眼睛在漫游,秋天很遙遠;
灰色的貝雷帽、呢喃的鳥語、寧靜的心房,
那是我深切渴望飛向的地方,
我歡樂的親吻灼熱地印上。
在船上瞭望天空,從山岡遠眺田野。
你的回憶是亮光,是煙云,是一池靜水!
傍晚的紅霞在你眼睛深處燃燒。
秋天的橘葉在你心靈里旋舞。
此詩以“我記得”三字開篇,一種深深的愛戀、一些迷人的畫面、一些動人的情愫在詩人的心中,在詩人的腦海里浮動。這一切激起了詩人對逝去愛情的追憶。
“你(愛人)戴著灰色貝雷帽”“心緒平靜”。愛人平靜地站在那兒,臉色祥和,表情純凈,但眼里閃著脈脈的柔情,有“黃昏的火苗”“在閃耀”,詩人也受到了感染。詩人仿佛在天地的靜寂中感受到了愛人的心靈。看到樹葉在愛人心靈的溪流飄落,又悠然遠去,波瀾不驚。這是詩人的直觀,用外物直觀自己的內心,也直觀愛人的心靈。
接著是詩人的直感,詩人從實感來追溯外物的形象,刻畫了動人的畫面。“你”依偎在“我”的懷里,如藤枝依偎于大樹。葉子與葉子在低語,那親密和交流是心靈的交融。愛情如篝火一般在燃燒,那是藤與藤之間的纏繞與依偎,已不再是身體的交織,而是心靈的相互密語了。
詩人通過愛人的眼睛,感受那漫游,感受那遙遠的秋天。從那貝雷帽、那鳥語、那寧靜,到外表和有質感的聲音,再抵達心靈駐足的地方,詩人始終處在無邊的快樂之中。
在詩的最后,詩人順著自己的感覺,又仿佛觸摸到了戀人的心,觸到了戀人波動的心緒。在波煙縹緲的無邊水面,戀人端坐船頭,仰望天空,在高高的山崗上,戀人在遠眺無邊無際的田野。亮光、煙云、一池靜水,戀人的回憶成為一幅生動的畫面。詩人的心靈與戀人的心靈融合在一起。
楊子忘情地沉浸在這曼妙的意境里,如同詩人一般沉醉。
伴隨著《月光曲》的柔和旋律,楊子的眼前始終浮現著喬云那如琥珀般干凈而明亮的笑容。
喬云在同學們眼中是帶有些傳奇色彩的,其實他算不上一個刻苦學習的學生,只是聰慧敏捷,他只要上課認真聽講,課后不用做大量繁雜的輔導作業,每次考試就能名列前茅。他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乖巧孩子,經常能看到他與老師辯論,到最后通常都是老師詞窮言盡。此外,喬云性格較為孤僻,不善與同學交往,好獨來獨往,臉上有時會掛著孤傲的神情,因此他在班上的朋友并不多,甚至還與高年級的學長打過架,但他看起來依然是那么迷人。那種如琥珀般干凈而透明的笑容能令少女們如癡如醉,無法自拔。他英俊挺拔,令少女們熱血沸騰。
喬云第一次將寫著“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的字條塞進楊子的手中時,楊子無法抑制地激動起來。她感到渾身戰栗,滿臉通紅,她還只是一名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她的生命中還沒有戀愛的經歷,這紙條來得太突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拿起紙條匆匆看了一眼,輕輕呵斥道:“喬云,你這是干什么呀!”說完迅速將紙條收了起來,以免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喬云也隨即匆匆走開,他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示愛,這在他的人生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他的經驗還不足以告訴他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他只有倉皇而退。“我等你答復哦。”臨走時喬云對楊子說。楊子則低頭沉默不語,未做出任何回應,只是露出滿臉的羞赧之色。
在此后的一段日子,喬云同一個影子般跟隨著楊子,中午他會準時出現在學校食堂為楊子提前買好午餐后等待楊子的出現。剛開始楊子堅持不要喬云給買的飯菜,甚至將喬云買給她的午餐倒進了垃圾桶。然而喬云一言不發地又去買了一份放在楊子面前。楊子開口說:“喬云,你無聊不無聊,我不會吃你給我買的飯菜的,你縱使買了我還是會給你倒掉的。”“那我就繼續給你買,直到你將我買給你的午餐吃到嘴里為止。”喬云回應說。楊子最后只有無奈地拿起筷子吃起喬云給買的午餐。晚上放學時喬云也會跟隨著楊子。楊子家離學校挺近,因此她用不著住在學校的集體宿舍,她每晚會回家睡覺,只不過從學校到家必須經過一段較為偏僻的道路,那里行人稀少,路燈昏暗。喬云每天放學都會同影子一般尾隨在楊子身后,直到楊子走進家門才會轉身離開。楊子看到那默默離去的背影,心里總是充滿了感動,她甚至感到自己的眼里有未曾落下的淚,然而她還是一直未給喬云一個明確的答復。
那天晚上,上完晚自習楊子收拾停當便向車棚走去,取完車之后就騎著車向家趕。她穿過操場,然后穿過一座小橋。那時天空里無一絲星光,橋上也不見任何人的身影,楊子的心里有一絲莫名的緊張,她竭力使自己保持鎮定。夜如同漆黑色的濃墨一般,黏稠而黑暗,到達學校對面的公路時餐館及小旅館已經打烊,路燈燈光昏暗,甚至還有幾盞路燈已經壞掉了。楊子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她感到自己的額頭已有冷汗沁出,但她沒有回頭,依舊故作鎮定地向前騎著。行至一處布滿陰影的地方時,她看到前方暗處有兩個若隱若現的煙頭,她的心又懸了起來,但她依舊沒有停下來。就在楊子將車行至暗處時,那里的路燈恰好前幾日已經壞掉,四周一片漆黑,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她就覺得有一雙大手將自己提了起來,自行車隨即倒地。楊子還沒來得及吶喊救命,已經有一雙大手將她的嘴堵住了,這使得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接著那雙大手就提著她向毫無光線的巷子深處走去。楊子拼命掙扎,但一切無濟于事,那雙手強壯有力,容不得她有半點掙扎,同時她看到后邊那個人將她的自行車也扛進了巷子。看到對方是兩個人,楊子感到更加絕望了。就在她頭腦一片空白,最為絕望的時刻,她看到一個黑影沖了進來。那黑影抬起腳狠狠地踹在了扛著自行車的流氓身上,只聽撲通一聲,那人直接倒地,自行車也被摔在了地上。抓著楊子的男子回過神來放開楊子就和后面那個撲過來的黑影扭打在了一起。楊子此時已經無法顧及其他,飛快地向巷子外面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在她跑得精疲力竭的時候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兩邊的路燈比較明亮,她的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想到剛才的一幕她還心有余悸,覺得自己幾乎沒有站立起來的勇氣了。她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眼里飽含屈辱的淚水。最后楊子乘坐一輛出租車回了家。那一晚楊子一直沒有睡著,她感到自己的腦子里仿佛有無數只手在相互糾纏、廝打。當她無數次在腦海里閃過那個對她施以援手的黑影時,她的腦海里閃過喬云的影子,因為夜色太濃,但她最終還是無法確定那就是喬云,她感到自己的心疲乏極了。
第二天楊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上學去了。她望向喬云的座位,那里沒有喬云的身影,她問班主任喬云今天怎么沒來上課,班主任說喬云已經向他請過假了,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要請幾天病假。楊子的心往下一沉,她想喬云肯定是為了救自己受傷了。一上午楊子都無法專心聽課,中午吃飯時她沒有直接到食堂吃,而是迫不及待地給喬云打去了電話。那電話號碼還是有一次喬云硬塞給她的,喬云說如果有事聯系自己可以打這個電話,當時楊子準備扔掉,但后來終歸沒有那么做。
電話接通時,楊子聽到了喬云虛弱的聲音:“我是喬云,你是哪位?”楊子是用公用電話打的。楊子說:“喬云,我是楊子,你今天為什么沒來上課?”“我今天病了,已經給老師請過假了。”喬云說。“你撒謊,昨天晚上救我的人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受傷了?”楊子問喬云。“沒有的事,我真的是生病了,開什么玩笑,我昨晚都不知道你在哪兒,我在你回家之前就離開學校了。”喬云回答,之后他還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把你的地址給我,下午我去看你。”楊子說。“開玩笑吧,你一個妙齡少女到一個男同學家合適嗎,再說我只是有些感冒而已,沒必要勞你大駕來看我了。”喬云玩世不恭地說。但最后他抵不過楊子的苦苦哀求,只有將自己的住址告訴了楊子。
下午楊子向老師請假,說自己家里有急事。老師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因為楊子一直是班里品學兼優的學生。在老師的心目中,楊子的話是值得信任的,然而他不知道楊子為了喬云的事撒了謊,并且沒有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當楊子趕到喬云位于濱江路的家時,楊子看到喬云手臂上纏著長長的繃帶,當時喬云正咧著嘴忍受著疼痛。那是一處幾近破敗的房子,房間內沒有任何像樣的家具,地板陳舊,房間內亂得像被人搶劫過,襪子到處都是,廚房里未洗的碗筷一看便是幾天以前的,令人聞之作嘔,家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樣子。楊子看著喬云的手臂便皺起了眉頭,“喬云,你不是說你感冒了嗎,感冒了關你手臂什么事,難道感冒了就要用繃帶將自己的手臂吊起來,你這個謊撒得太不高明了。”楊子對喬云說。
“還不是怕你擔心嗎,再說這點小傷對于我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喬云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說。
“這還算是小傷,那你干嗎齜牙咧嘴的?”楊子問。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醫生已經給開過藥了。”喬云說。
“那你承認昨晚就是你救的我了?”楊子問喬云。
“其實昨晚我也是同往日一樣跟隨在你身后的,只不過是遠遠地跟隨著,我怕被你發現,所以并不敢離你太近。昨晚那兩個家伙出現得實在過于突然,估計他們是老早就盯上你了,并且提前做了精心的部署。看到你被擄進了巷子,我當時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當時手上沒有任何防衛或攻擊的武器,但好歹讓你全身而退了,真是讓你受委屈了。一想到這里我就覺得挺對不起你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物。”喬云說。
“你是什么時候受的傷?”楊子關切地問,她感到自己的眼圈已經開始發紅。
“是將你擄走的那個流氓將我刺傷的,我一腳將你身后的那個男人踹倒在地之后,你掙脫那個將你扛進巷子的男人時,那個男人看見同伴被我打倒在地便同我扭打在了一起。那家伙力大無比,一下卡住了我的脖子,我立刻感覺自己都無法呼吸了,我急中生智一腳踢向那名男子的肚子,那家伙一下便被我踢翻在地。誰知那個先前被我打倒的男子爬了起來又向我撲過來,只見黑暗中寒光一現,我就被刺中一刀,之后就感覺到血不停地往外冒。那兩個家伙見我受傷了就趁機狠狠地踢了我幾腳。我雙手抱頭無力躲避,那兩個家伙見我這樣了就拋下我倉皇逃竄了。我看到那兩個男人跑遠之后就努力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子,來到路燈下才看到自己手臂被刺中,血還在不停地流著。我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便向醫院趕去,到醫院之后,醫生檢查了傷勢,告訴我只是皮肉傷,并未傷及要害,然后給我做了包扎,并開了藥,后半夜我就回了家。幸虧只是一條四五厘米長的刀傷,沒有傷到要害部位,否則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一想到這里我還是挺欣慰的,想想自己終于算是為你做點什么了。如果我就此死去,說不定明日的報紙頭條就會出現《少年深夜勇斗色狼不幸身亡》的報道了。”喬云將昨天的事說得很輕松,仿佛這一切都無關緊要,自己受傷就跟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樣。楊子看著喬云那英俊的面龐及那掛在嘴角的一絲壞壞的笑哽咽了。那時窗外陽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格外舒服。在那一刻,她望著對面的男孩,心中某個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
那天下午楊子幫喬云打掃了房間,將那些臟衣服、臟褲子也一并洗得干干凈凈。她還給喬云做了可口的飯菜。這對于自幼家境優越的楊子是不容易的,在家里她做家務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本來家里請有阿姨,父母也會給她充裕的時間來進行繪畫及詩歌的創作。尤其是父親一直在不斷地挖掘楊子身上所具有的藝術潛質,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有所成就。那天下午,楊子與喬云說了許多話,她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個英俊甚至有些孤傲的男孩子,她第一次走進他的家,她了解到喬云與父親一起生活。喬云說他自幼未見過母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他所謂的父親是他的養父,養父對他說自己是被從外面撿來的,對他態度較為冷漠,只是在花錢方面較為慷慨。喬云說養父沒有固定的職業,也很少回家,他并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父子間幾乎沒有深談過,他認為自己只不過是被某人丟棄的孤獨的孩子。楊子未曾想到喬云會處在這樣一個環境里,相比較而言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無比幸福。楊子同喬云聊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傍晚時分楊子才回到學校。
之后的幾天,楊子每天放學后就會偷偷地趕到喬云家,他們之間的交流更為順暢。楊子在那段時間里并未見到喬云的養父,真的如喬云所言,他的養父好像對這個家毫無眷戀,這個他稱為兒子的少年于他也是可有可無的。這使得她對喬云充滿了憐憫之心。喬云的傷漸漸好轉,少年又變得活潑起來。一個黃昏,楊子在喬云的房間里看到一首名為《女神》的詩歌:
你是甘霖,
滋潤我干裂的肌膚,
你是我靈魂里溫柔的風,
拂過冷寂的心,
那里有成片的鮮花在荒野中盛開。
你是我的女神。
當你出現時,
河流在沉寂地奔行,
燈芯草也變得脈脈含情,
那時,
愛情穿過我的眼,
樹的陰影也如此柔和,
當你出現時,
紫羅蘭縱情綻放,
山谷里的雀子停止了聒噪,
空氣中滿是愛情的味道;
那時,
所有的聲音都在吶喊:
你是這天地的神祇,
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同日月般發著奪目的光,
當時光流逝,容顏蒼老,
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女神。
楊子看完,對喬云說:“喬云,看不出來呀,原來你還是一介文藝青年,這詩是你寫的嗎?”
“是呀,有什么問題嗎?你是覺得我沒有那種能力嗎?”喬云反問。
“沒有,我覺得挺好的,只是有個問題我還想問一下,這么浪漫的詩句你是寫給哪位佳人的呢?”楊子問。
“這個……當然是你了,除了你,沒人有資格成為我的女神,哪怕她傾國傾城,閉月羞花,若出水芙蓉,加之環肥燕瘦,我也不會正眼瞧她一下。”喬云略有些害羞,一口氣說出了這么多。
“看不出來呀,原來你不僅是一位文藝小青年,還伶牙俐齒呢,你說的誰信呢?”楊子故意裝作不相信的樣子,但立即被喬云突然而來的灼熱的吻驚呆了。她無法抵擋,立馬繳械投降。她在這灼熱的吻里頃刻間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