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一八” 研究·第十六輯
- 范麗紅
- 6602字
- 2020-12-10 20:05:07
“九一八”歷史研究中的幾個問題
摘 要:九一八事變已經過去85年,值得注意的是,關于“九一八”歷史的研究不僅在事變性質的斷定、歷史地位的分析、歷史影響的判斷等方面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是在還原歷史本來面貌和經驗教訓總結上也存在著較大的分歧。這種分歧不僅表現在中日兩國之間,政界和學界之間,統治階層和百姓之間,就是在同一國家的政界、學界、百姓內部對九一八事變的看法也不盡相同。導致各界分歧的原因是復雜的,但以下三種因素具有一定的共性并且值得重視:(1)九一八事變已經走進了學術視野,但還沒有走出現實和政治;(2)九一八事變已成過去,但它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在今天處處可以觸摸到它的痛,人們沒有辦法在情感上作告別,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有人正在偽造記憶;(3)九一八事變研究在不斷深入,但由于學術出發點和方法的不同,彌合分歧的路還顯得十分漫長。政治、情感、學術方法“三因子”互相作用導致九一八研究障礙重重,破解的辦法仍應從平衡“三因子”關系入手。
關鍵詞:九一八事變;政治因素;民族情感;研究方法
許多現實問題植根于歷史之中,許多歷史問題仍然影響著人們的現實生活。九一八事變即是這樣的歷史事件。一方面,因“九一八”給中國人民帶來的傷害時常引發民間的情緒沖動和激進表達;一方面,因對“九一八”侵略性質的認定分歧時常引發兩國政界在國際舞臺上的當面對斥和隔空對責;一方面,因日本對“九一八”歷史的歪曲經常引發知識界無果無休的學術爭辯。中國人民一提起“九一八”,就忘不了“九一八”給中國人民帶來的14年苦難和一日不雪一日難消的恥辱,一看到日本缺乏良知的學者否定侵略的謬論就義憤填膺,一聽到日本的政要以各種花樣重復九一八事變前的論調就仿佛聽到了北大營的槍聲。國家政治、民眾情感和學術研究的關系如同三個不同心圓,彼此交錯,但不完全重合,各有偏重,相對獨立,但互受影響。國家政治包含著民眾情感,民眾情感影響著國家政治,而學術研究不能不反映國家政治,也不能不照顧民眾感受,但它既不是國家政治的學術注釋,又不是民眾情感的代言,三者各自相對獨立,但不是孤立的?!熬乓话恕毖芯恐写嬖诘膯栴},多與如何處理好三者關系相關。
一
九一八事變已經走進了學術視野,但還不能按純學術問題進行研究,因為雖然它一腳踩進了學術門檻,一腳還深陷在中日兩國的政治泥潭和民眾的情感糾葛之中。因為九一八事變與中國人民的情感記憶、國家的政治生活和中華民族的未來命運密切相關,因此,紀念“九一八”活動,不僅是一種莊嚴的民族情感表達儀式,也是嚴肅的學術研討和重要的紀念活動。
有學者呼吁,“九一八”研究既然是學術研究,就應該擺脫政治束縛,減少政治色彩,淡化紀念的意味。這樣的呼吁沒有錯,任何學者都企盼在沒有任何干擾的狀態下從事自己的獨立研究。但九一八事變本身就是一個政治事件,政治事件轉變為學術問題是需要條件的,不同的政治事件需要不同的條件,但首先是構成事件本身的政治因素的消亡。歷史上的政治事件只有在它不對今天的人們生活發生直接影響時,才有可能真正地走進學術空間,成為純學術問題。政治事件進入學術空間的過程,因條件不同,路程有長有短,速度有快有慢,復雜程度有易有難。像九一八事變研究,何時能真正地擺脫政治干擾,要看它何時不再影響中日兩國的國家政治生活和民眾的情感生活。只要兩國的國家利益仍存在著矛盾,一想起這段歷史,民眾的感情神經還覺得痛,“九一八”就拔不出深陷政治泥潭和情感糾葛的那條腿。
在“九一八”和南京大屠殺有關問題上,日本媒體曾向中國喊話,“把歷史問題交給學術界”、“讓歷史問題擺脫政治”[1];有日本學者直接抨擊中國學術只是強調政治的側面,把學術問題“政治化”,要求中國學術界向日本學習,對歷史問題進行“純學術”研究[2]。國內也有學者贊同這樣的觀點。
日本對“九一八”的研究真的就擺脫了政治,進入“純學術”研究的狀態了嗎?這個問題無須回答,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任何歷史問題都將遲早從政治的“場域”淡出,但“九一八”問題從政治“場域”淡出的時間至少目前是無法預期的。實際上像“九一八”這樣的中日歷史問題在可預見的未來誰都無法走出政治。而兩國學者對“九一八”這樣的問題爭論不休,給予極大的關注,本身就說明了這一問題的重要性。
“九一八”,無論對中國還是對日本都是歷史大事件,說它“大”包含三層意思:一是這件事情涉及的范圍大,它與多數人的利益和情感相關,所以為多數人所關心;二是這件事情覆蓋面大,覆蓋了中日兩國政治、軍事、外交、經濟、民族等各個領域,屬于影響全局的問題;三是作用時間長,它是歷史的坐標,既影響了兩個國家乃至亞洲和世界的歷史走向,直到今天,它還在作用于國家政治層面。
面對這樣的重大事件,作為史學研究者如何能不做出自己的判斷?又如何能夠對此進行與政治無關的“純學術”研究呢?法國年鑒學派創始人馬克·布洛赫曾強調:“如果一門科學最終不能以某種方式改善我們的生活,就會在人們眼中顯得不那么完美……史學的主題就是人類本身及其行為,歷史研究的最終目的顯然在于增進人類的利益。事實上,一種根深蒂固的秉性使人們幾乎本能地要求歷史指導我們的行動,因此,一旦歷史在這方面顯得無能為力之時,我們就會感到憤慨?!?a href="#new-notef3" id="new-note3">[3]從這個意義上看,不關注影響現實的歷史問題,不關注多數人因歷史引發的情感訴求,不關注影響國家走向的坐標性事件,史學研究的價值必然會大打折扣。
學術和政治有保持一定距離的必要,但沒有對立的必要,學術和政治有別,學術以探索規律和真理為目標追求,政治以維持社會發展、實現社會良性運轉為目標;學術在追求目標的過程中需要排除學術之外的干擾,需要保持自己的獨立性,遵循學術規范,用事實說話,而政治需要鼓動公眾,維護權力,運用權力來實現自己的政治標的。盡管學術與政治存在如此多的不同,但二者絕不是對立的關系,尤其是史學研究,它可以通過對社會各領域之間的互動、各群體的需求、政治運轉規律等方面的研究,為社會政治提供學術支撐,包括批判。在這個意義上說,片面地強調學術遠離政治的“純學術”觀點,是值得討論的!哈佛大學的歷史學家查爾斯·梅爾曾指出:政治不是歷史研究范疇外的要素,而是歷史本身固有的要素。“在進行歷史解釋的同時,必須要作政治解釋。其中有證明使用權力的信念的要素。除此以外的東西是沒有必要的?!?a href="#new-notef4" id="new-note4">[4]
二
九一八事變已成為歷史的記憶,也成為民族的記憶、國家的記憶。說它是歷史的記憶,因為它已成為過去;說它是民族的記憶,因為它深深地刻進了民族的情感之中;說它是國家的記憶,因為它寫入了中日兩國的歷史。無論是歷史的記憶,還是民族和國家的記憶,均以個人記憶為基礎。
收集個人記憶,是歷史學重要的功能之一,也是民族和國家記憶的組成部分,個人記憶融入民族和國家記憶需要進行學術梳理,因為個人記憶具有具體、零碎、鮮活的特點,但國家記憶必須簡潔、系統、正確,這是歷史學存在的邏輯前提,也是史學發展繁榮、自我更新的動力。通過學術梳理探查個人記憶是否具有融入國家記憶的價值,這是史學家的使命。史學家還具有一項更加神圣的使命,這就是對記憶,包括其他民族、國家記憶正確性的關注和思考。史學離開了這一功能,不僅其他的史學功能將變得軟弱無力,而且史學的存在價值也會變得可有可無。如果中國史學界對日本否定“九一八”歷史的侵略性質熟視無睹、不把篡改教科書上升到偽造國家記憶或民族記憶的高度、不對日本政壇對民間記憶的誤導保持足夠的警惕,就是史學功能的退化和史學家的失責。
研究“九一八”需要埋頭翻查,更需要抬起頭來,越海張望,而且需要對以往的資料、以前的思維定式,過去的定論皺眉凝思。
如我們經常說廣大的日本人民如何智慧而善良,極少數右翼政客怎樣卑鄙和愚蠢,幾個少壯軍人多么膽大妄為。翻開日本的近代歷史,并按照這種思維定式推演下去,我們看到的卻是,而且卻總是:絕大多數智慧的國民被愚蠢的極少數右翼蒙騙得一塌糊涂,很少看到智慧對愚蠢的拆穿;總是看到幾個膽大妄為的少壯軍人胡亂地就把政府綁架了,甚至輕而易舉地把整個國家捆綁在了對外侵略的戰車上,卻看不到控制國家機器的政府在被綁架時的掙扎。這是許多人的個人記憶。作為普通個人如此記憶,無可厚非,但作為史家也持這種觀點,那就值得深思了。
為什么智慧不能拆穿愚蠢?是右翼不愚不蠢,還是國民弱智少慧?不愚不蠢講不通,行騙者是永遠也敲不開大智大慧大門的蠢貨,弱智少慧的帽子戴不到日本國民的頭上,那一定另有原因。
如果從豐臣秀吉指揮艦隊向海外“武裝雄飛”算起,日本在對外侵略的道路上行走將近500年,500年之中,發動了無數次對外侵略戰爭。如果從明治維新算起,直到九一八事變,大致是每10年,日本就會發動一次對外戰爭,每次戰爭的主要目標都是中國,每次戰爭都是蛇吞象的戰爭,所以,日本的每一次戰爭幾乎都是傾盡國力的絕殺。這樣的戰爭,離開了國民支持,僅靠幾個少壯軍人,僅靠一小撮右翼,這戰爭怎么能發動得起來,又怎么能打得下去呢?
可以試想:如果讓國民中的多數人受騙一兩次一兩年,讓國民中的少數人受騙三五次三五年,讓國民中的極少數人受騙數十次數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但讓全體國民受騙500年而不覺,這一定是有人編織了一個每個國民都認識到“入夢則生,出夢則死”的大大的“國夢”。
日本的“國夢”是什么?顯然是豐臣秀吉提出的,把日本的首都遷移到北京去!狂人說幾句狂話,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究竟施了什么魔法使一代代國民心甘情愿地走進他這明知不可為,而非為不可的“狂夢”,而且“一夢不醒”?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讓人做夢并不難,但讓別人做自己的夢,而且讓眾多的人都來做自己的夢,難!讓同時代的人做同一個夢,如果借用權力的魔法,也不能說不可能,但讓不同時代的人做同一個夢,而且是500年不醒,而且即使有人醒了,又能重新入夢接著做,原因何在?什么“魔法”有如此“魔力”?
唯有思想才能讓一國國民為了一個目標爭先恐后而不輟,唯有理論才能讓幾代人前赴后繼的勁頭不減。
“魔法”的“魔力”只有在相信魔法的人身上發生作用,如何讓人相信“魔法”就成了施法者首先要考慮的問題。
正常人是不會相信魔法的,除非讓正常人感覺到自己不正常。就像一個江湖郎中讓一個健康人買他手中的藥是困難的,但對一個被告知已經病魔纏身,急著問醫求藥的人就容易得多了。所以,它施展的愚民“魔法”首先是讓國民感覺到自己有病,國家有病,什么病最重?危及生命的病。什么病才能危機所有國民的生命,國家的生存環境。
我們一上小學,就被告知:我們偉大的祖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而日本的小學生被告知的是:領土狹小,資源匱乏,災害頻發。地大物博,種下的種子是大國無憂。地狹災多,種下的種子一定是小國憂恐。
一個國家的國民一旦認識到自己生存在危險之中,而且這危險來自于腳下不能移動的國土和無法躲避的自然環境,國民分散的思維就會迅速聚焦。沒有什么比來自于國土和自然環境的生存危機,更能持久地聚焦一國國民思維的了。這就是日本政客制造“國家生存危機論”的真實目的。
一旦國民真的相信國家生存已陷入危機,必然陷入集體恐慌??只徘榫w一旦蔓延開來,人們最企盼的是有人為他們指出一條擺脫生存恐慌的路,哪怕這條路的盡頭寫的是“死亡”二字。因為恐慌是人性中的辨識能力接近零點的心理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如同一個在水中掙扎瀕臨被淹死的人,即使丟給他一根稻草他也會把它視為救命圈而牢牢地抓住。于是,有人拋出“海外雄飛論”。
日本四面環海,向哪里飛,向最富饒的地方飛,向“雄飛”成本最低的地方飛,于是由此衍生出日本島國的“主權線”“利益線”“生命線”。朝鮮半島和中國的東北因地理因素就成了日本“雄飛”的首選地。
占領中國,首先要抹黑中國,占領東北,首先要抹黑東北,于是制造了“中國落后論”“東北主權未定論”。這才有了“滿鐵”、關東廳、關東軍、開拓團、黑龍會,有了三次“滿蒙獨立運動”、五花八門的各類旅行考察團,最后有了“九一八”,“滿洲國”。
都說人民是反對侵略的,但日本國民為什么在500年中沒發生過一次有效的反抗?都習慣把欺騙比喻成紙里包不住火的游戲,那日本對外侵略理論的這張紙為什么能把制止戰爭的火包了500年而未被燒掉?都說知識精英是理性的,那日本對外侵略思想和理論不是哪一個人一說就形成的,在它不斷豐富和嚴密的進程中哪一段缺少了知識精英的參與呢?“幕末志士”的代表吉田松陰、被譽為國民啟蒙思想家的福澤諭吉、年輕時曾熱心于平民主義的德富蘇峰等哪一個不是知識精英?哪一個不是贊同對外侵略的?
日本為什么以中國為敵?日本為什么總是以中國為敵?因為中日兩國在地理上一衣帶水,總是一衣帶水,日本永遠是島國,島國的自然狀態不變,日本野心家以島國地理環境制造出來的民族生存危機論就總會有國民相信,利用國土狹窄而制造出來的狹隘民族主義觀念就還會把有些人引入“入夢則生,出夢則死”的國家生存大夢。
在夢中國民被裹進了戰爭,戰爭勝利了,國民在享受戰爭給自己帶來的榮耀、金錢和擴大了的生存空間時,更加相信“雄飛大陸”是解決日本“生存危機”的法寶,因此,國民入夢更深。這就為發動下一次戰爭注入了更大的動力,也使下一次戰爭的發動變得更加容易。發動甲午戰爭、日俄戰爭時,天皇領著內閣首相、軍部大將、外務省長官在沙盤前不知推演了多少次,等到“九一八”,幾個關東軍少佐就點燃了全面侵華的戰火。
這些都說明,不管多么聰明智慧的民族,一旦因生存問題滑入了狹隘民族主義思想和理論的怪圈,整個民族的心智就被遮蔽了,無論是在國家戰略選擇還是民眾生活方式的選擇問題上,無論是在對歷史問題的反思還是對現實的判斷上,都很難擺脫那個怪圈的束縛。
三
有人說“戰爭來臨時,真理是第一個犧牲品?!蹦敲矗瑧馉幗Y束了,真理應該第一個浮出水面。
戰爭勝利了,國民入夢更深,戰爭失敗了,國民應該醒了吧。
然而,直到今天,一些日本國民仍然沒有走出夢境。因為日本正在偽造那場戰爭的記憶。
他們用強盜的邏輯,利用人類求生怕死、抱團取暖等人性弱點,將國民整體推向了一次次“蛇吞象”的戰火,戰火過后,他們又利用人們記憶的選擇性、失憶性、錯憶性等特點,逐漸將人們在戰爭中看到的真實過濾掉,從而形成錯誤的民族記憶和國家記憶。
任何國家的國家記憶都不可避免地帶有一定的政治性,都是在政府導向下形成的。但沒有一個國家像日本這樣明目張膽地不斷地渲染和重復當初編造出的發動戰爭的理由,并把它寫進了給孩子們看的課本,由此導致日本年輕一代對侵略戰爭反思的重大空白。錯誤的國家記憶不可能清算戰爭的罪惡,也不可能使歷史的真實得以傳承,這就造成了一個嚴重后果,戰爭仿佛還沒有結束。這一點,只要走進互聯網生態就會發現,“九一八”并沒有過去,因為當時日本編造的戰爭理由、強盜邏輯,甚至戰前的狂熱情緒在公共話語平臺上仍在繁殖和蔓延。如什么中國東北從來不屬于中國、每一寸中國東北的鐵軌都有日本人的血汗,甚至有一日本女青年在網絡上大喊,如果對中國開戰,她第一個報名從軍慰安。
日本編造違反史實的國家記憶,很像是在制造有毒的嬰兒奶粉,它的后果會培養出一代甚至數代是非辨識能力低下的畸形嬰兒。
面對日本故意偽造國家記憶的危險,面對日本年輕一代是吮吸有毒歷史奶粉長大的一代,面對有些中國母親愿意購買“洋貨”的心理,面對網絡世界無國界的現實,對正確歷史記憶的守望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緊迫。
“九一八”的歷史涉及中日兩國,日本在二戰結束前毀滅了他們認為能夠證明罪惡的文獻資料,我們也不能指望今天的日本官方和受官方影響的歷史學家能夠提供什么正確記憶,唯有靠我們自己書寫我們的國家記憶。由此,兩項任務擺在我們面前:一是深化對“九一八”歷史的學術研究,鞏固我們正確的國家記憶;二是將正確的國家記憶研究成果及時轉化成適合“嬰兒”口味的“綠色奶粉”,以防東洋有毒“奶粉”通過沒有國防的網絡世界的滲透。
在學術研討會上,用這樣的詞語似乎帶有幾分文學味的隱喻,但足以描述日本利用網絡的武器正在試圖將思維正常的國民變成“不正?!钡默F實。歷史告訴我們,每當日本政府不厭其煩地向國民和外界傳遞“不正?!毙畔⒌臅r候,他們新的戰略已經打好了腹稿。
(作者單位:溫州大學)
[1] 〔日〕《產經新聞》2006年12月28日。
[2] 〔日〕莊司潤一郎:《〈日中歴史共同研究〉の展望》,載《防衛研究所ニュース》2008年12月號。
[3] 〔法〕馬克·布洛赫:《歷史學家的技藝》,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12頁。
[4] 〔美〕Charles S.Maier.The Unmasterable Past:History,Holocaust,And German Na?tionnal Identit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8.P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