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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詮釋學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引入中國,而今無疑已成為一門顯學。不僅有為數不少的譯著問世,國內學者出版的研究性論著也頗為可觀。在人文社會科學的眾多研究領域,詮釋學都受到了極大的關注。如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詮釋學與人文社會科學”叢書,涉及的領域包括了哲學、神學、文學、法學、中國傳統經學等學科領域;更有一些學者倡言建構中國詮釋學以及馬克思主義詮釋學[1]

我們為何會對詮釋學如此感興趣?除了它所具有的理論價值外,我以為:1.因為它與我們非分析性的中國傳統思維方式有著相通之處。尤其是伽達默爾汲取了古代希臘的“實踐智慧”(phronesis)之觀念而建立的詮釋學體系,與我們的哲學傳統實有異曲同工之妙;2.它對于人們社會生活具有實踐的意義。詮釋學本身有著一種強烈的實踐傾向,它不是起源于哲學,而是發萌于宗教、法律經典的解釋以及修辭學,活躍于其中的是被運用的語言,所揭示的意義從說服(修辭學)與強制(宗教、法律解釋)兩個方面直接規定了人們的行為規范。詮釋學對于社會生活的干預性,乃是哲學社會科學理論所應持有的積極態度。

雖然我們越來越頻繁地使用“詮釋學”一詞,而當我們討論與詮釋學相關的論題時,卻發現很難進行實質性的對話。這是因為我們對自己所津津樂道的詮釋學之理解仍是模糊不清的。之所以形成這種狀況,當然與我們對這一領域的研究尚不夠深入有關;但其更重要的原因,卻是這門學科領域本身的特征使然。它至今還像一片泥濘的沼澤地,不過它更像一面頗具號召力的旗幟,在這一旗幟下,觀點與立場相異的諸種學術流派攏聚在一起,探討共同的話題:何謂“詮釋”?其盛況在近現代只有實證主義崛起之時能與之相媲美。然而,當我們說,“詮釋學認為……”或“從詮釋學的觀點看……”時,已表明我們在很大程度上誤解了這門學科。西方哲學、歷史學、文學研究中大多數流派都在不同程度發展出了自己的詮釋理念,從來也沒有存在過那種所謂公認的、普遍適用的詮釋學原則。康德站在知識論立場對傳統形而上學所作的批判也完全適用于詮釋學。詮釋學領域幾乎成了“非確定性”“相對性”的知識之避難所。盡管海德格爾堅持認為詮釋學的知識甚至比數學知識還要“精確”[2],不過誰也沒有認真看待這樣一種辯解。事實上,不僅是詮釋學的“基本”原則、它所指向的研究領域是模糊的,而在中國,甚至連“詮釋學”這一名稱[3],都給人留下了“非確定”的印象。其情形正如特雷西(D.Tracy)所說的那樣:“任何一部經典文本在它自己的創作與生產以及人們先前對它的接受與解讀方面,無不帶有其多元而含混的全部效應。”[4]

本書名為“西方詮釋學史”,不過真正要回答的問題卻是“詮釋學是什么”。在我看來,盡可能完整、準確地把握一門學科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了解它的歷史,從對它的起源、發展及其在歷史進程中所展現的各種形態之描述中來把握其特征。盡管我力圖盡量“客觀”地描述詮釋學的歷史,但是,由于掌握的資料之局限性,特別是因為我們總是基于某種詮釋學立場進行描述,因此,我所勾勒的“詮釋學史”究竟具有多大程度的“客觀性”,只能有待讀者諸君來評價了。

內容涉及“詮釋學史”的西語著作,我所讀過的有以下幾本:姆斯那(Franz Muβner)的《詮釋學史:從施萊爾馬赫到當代》[5];費拉瑞斯(Mauri-zio Ferraris)的《詮釋學史》[6];庫爾特(Ronald Kurt)的《詮釋學——社會科學導論》[7];格朗丹(Jean Grondin)的《哲學詮釋學導論》[8];布萊希爾(Josef Bleicher)的《當代詮釋學——作為方法、哲學與批判的詮釋學》[9]。姆斯那、布萊希爾的著作與帕爾默(Richard Palmer)所著《詮釋學》[10]一書的內容各有側重,但時間跨度相仿,主要分析現當代詮釋學;費拉瑞斯則在第一章第一節中專門簡述了詮釋學的起源,時間追溯到古代希臘。中文的有關著作,已出版的有洪漢鼎的《詮釋學——它的歷史和當代發展》(人民出版社,2001年)。此外,還有拙著《詮釋學導論》(臺灣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9年)。所有這些著作的重點都在自施萊爾馬赫以后的現代詮釋學。本書乃是在上述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寫成的。

我國的詮釋學研究所注重的是伽達默爾一脈的本體論詮釋學領域,這種狀況,在我看來有點類似于“別子為宗”。有鑒于此,本書所展開的研究是返回西方詮釋學的最初源頭,確定了以方法論作為主線來梳理詮釋學史。最后的“余論”部分乃是我對于詮釋學的一些重要問題之思考,也可以說是對西方詮釋學的批判性反思與回應。

[1] 湯一介曾四論創建中國詮釋學,撰有“能否創建中國的‘解釋學’”(《學人》,1998年第3期)、“再論創建中國解釋學問題”(《中國社會科學》,2000年第1期)、“三論創建中國解釋學問題”(《新興學科》,2000年第4期),此外還有一次關于這一主題的演講;俞吾金的《實踐詮釋學》(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提出了“馬克思實踐詮釋學”之概念。

[2] Vgl.Heidegger:Sein und Zeit,Max Niemeyer Verlag Tübingen,1986,S.153.

[3] 直到現在為止,Hermeneutik一詞的譯名尚未統一,它被譯為:詮釋學、闡釋學、釋義學、解釋學等。

[4] 特雷西:《詮釋學·宗教·希望》,馮川譯,上海三聯書店,1998年,第113頁。

[5] Muβner,Geschichte der Hermeneutik:von Schleiermacher bis zur Gengenwart,Freiburg,1979.

[6] Maurizio,History of Hermeneutics,(原文為意大利文,英譯本譯者是Luca Somigli),New Jersey,1996.

[7] Ronald Kurt,Hermeneutik—Eine sozialwissenschaftliche Einführung,UVK Verlagsgesellschaft mbH 2004.

[8] Jean Grondin,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ical Hermeneutics,Yale University Press,1994.

[9] Josef Bleicher,Contemporary Hermeneutics—Hermeneutics as Method,Philosophy and Critique,Routlege,London and New York,1980.

[10] Palmer,Hermeneutics,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Evanston,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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