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五行——中醫學的基石

陰陽五行學說是中醫學的基石，但外界多以迷信目之。尤其是五行學說，即使是業界的“同道”，也有認為不怎么靠譜的。若“基石”都不靠譜，那建于其上的“中醫大廈”能談得上堅實嗎？因此，我們有必要認真審視一下，陰陽五行的真諦究竟是什么？究竟靠不靠譜？

一、“陰陽”是什么

陰陽一詞，本身并不玄秘。其最初的含義簡單而樸素，僅指日光的向背。向日為陽，背日為陰；山之南、水之北為陽，山之北、水之南為陰；再如“室大則多陰，臺高則多陽”。總之，凡是向著陽光或陽光照射的地方，為陽；凡是背著陽光或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為陰。可見最初人們對陰陽的認識僅僅是基于陽光的照射。

隨著歷史的發展，古人在長期的生活和生產實踐中，通過對自然現象的觀察，認識到宇宙間一切事物或事物內部都普遍存在著既相互對立又相互統一的陰陽兩個方面，如：白晝與黑夜、夏熱與冬寒等，兩者的運動變化促進了事物的發生、發展。經過不斷總結，逐漸形成了陰陽學說，并以此來闡釋自然界的各種現象及其變化。自此，陰陽一詞便逐步登入了中國古代哲學的殿堂。

陰陽，作為古代哲學的一對范疇，代表兩種基本的屬性和特征。除了“向日”“背日”這一初始陰陽特性的含義之外，最能詮釋陰陽屬性特征的莫過于“水火”。正如《黃帝內經》所說：“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水性寒涼、下行、濕潤和陰暗，故水屬陰；火性溫熱、升騰、燥烈和光亮，故火屬陽。從日光的向背、水火的特性認識陰陽的基本特征，并通過抽象、比類、推演、引申等方法，把一切具有“向陽”或“火”的特性的事物或現象，用“陽”的屬性來表達；把一切具有“背日”或“水”的特性的事物或現象，用“陰”的屬性來表達。故而陰和陽的基本特征可概括為凡是運動的、外向的、向上的、溫熱的、明亮的、積極的、進取的、剛強無形的、功能亢奮的，都屬于“陽”的范疇；凡是靜止的、向內的、向下的、寒冷的、晦暗的、消極的、退守的、柔弱有形的、功能抑制的，都屬于“陰”的范疇。如此，便可將自然界的一切事物和現象囊括于陰陽兩大類之中。但必須指出，雖然任何事物均可用陰陽的屬性來區別，但它們必須是相互關聯的一對事物或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時，才具有實際的意義。因為陰和陽的這些基本特征都是相對的、比較而來的，它們只有在一個有關聯的統一體中才能確定其屬性。

陰陽作為一種學說，其主要內容包括：陰陽的對立制約、互根互用、消長平衡和相互轉化等，通過這些關系來認識和推演自然界萬物的生長、發展、變化的內在機制和規律。中醫作為研究人體與疾病及其相互關系的學問，自然與陰陽學說的這些規律相契合，所以，睿智的中醫先民們就將陰陽學說運用于醫學領域，借以闡明人體的生理功能和病理變化，并用以指導臨床的診斷和治療，成為中醫理論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當我們打開任何一本中醫典籍時，隨處可見“陰陽”的影子。

1．用陰陽說明人體的組織結構

由于人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故人體的一切組織結構，均可用陰陽屬性加以劃分。就人體部位而言，上部為陽，下部為陰；就背腹而言，背部為陽，腹部為陰；就四肢而言，四肢外側為陽，四肢內側為陰；就內臟而言，六腑為陽，五臟為陰；就五臟本身而言，心、肺居于胸腔為陽，肝、脾、腎居于腹腔為陰。具體到某一臟，還可繼續再分陰陽，如心有心陰、心陽；腎有腎陰、腎陽等。故《黃帝內經》講：“人生有形，不離陰陽。”

2．說明人體的生理功能

人體的生理活動可概括為陰精（物質）與陽氣（功能）的運動變化。人體的生理活動是以物質為基礎的，沒有物質的運動就無以產生生理功能，而生理活動的結果，又不斷促進物質的新陳代謝。人體功能與物質的關系，也就是陰陽相互依存、相互消長的關系。

此外，氣的升降出入，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標志。陽氣主升，陰氣主降；臟腑之中，肝、脾之氣主升，肺、膽、胃之氣主降。升中寓降，降中寓升，氣的升降出入處于動態的平衡之中，從而維持著人體正常的生命活動。

3．說明人體的病理變化

中醫認為，疾病的發生發展關系到正氣與邪氣兩個方面。所謂“正氣”實質上是指整個機體的結構與功能，包括人體對疾病的抵抗力等；邪氣，則是泛指各種致病因素。正氣和邪氣，均可以陰陽來區分其屬性。比如正氣分陰陽，包括陰液和陽氣兩部分；邪氣亦有陰邪和陽邪之分，如六淫致病因素中的寒、濕為陰邪，風、暑、熱（火）、燥為陽邪。疾病的過程就是邪正斗爭的過程，其結果必導致機體的陰陽偏盛偏衰。因此，無論疾病的病理變化如何復雜，都不外乎陰陽的偏盛偏衰。

（1）陰陽偏盛：包括陰偏盛和陽偏盛。盛，即亢奮、過勝之意，指陰或陽的一方偏于亢奮，此時的病理狀態以邪氣盛、正氣未傷為特征，臨床將此類證候稱之為實證。陰盛則為實寒證，陽盛則為實熱證，即《黃帝內經》所云：“陽勝則熱，陰勝則寒。”

（2）陰陽偏衰：包括陰偏衰和陽偏衰。衰，即衰減、不足之意，指陰或陽的一方低于正常水平，此時的病理狀態以正氣虛弱為特征，臨床將此類證候稱之為虛證。陰虛則為虛熱證，陽虛則為虛寒證。陰衰，即陰虛，指機體陰液不足，無力制約陽熱而出現的虛熱之象，稱為“陰虛則內熱”；陽衰，即陽虛，指陽氣不足、溫煦功能低下，不能制約陰寒而出現的虛寒之象，稱為“陽虛則外寒”。

（3）陰陽互損：根據陰陽互根的原理，機體的陰或陽任何一方虛損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導致另一方的不足。如陽虛至一定程度時，因陽虛不能化生陰液，而同時出現了陰虛的現象，稱為“陽損及陰”。同樣，陰虛至一定程度時，因陰虛無以化生陽氣，而同時出現了陽虛的現象，稱為“陰損及陽”。如此互損，惡性循環，最終導致“陰陽兩虛”。

（4）陰陽轉化：人體陰陽失調而出現的病理現象，在一定的條件下，還可以向各自相反的方向轉化，即陽證可以轉化為陰證，陰證可以轉化為陽證，所謂“寒極生熱，熱極生寒”、“重陰必陽，重陽必陰”，即指這類病理情況，“重”和“極”都是轉化的必備條件。如某些急性傳染病人，往往表現為高熱、面赤、煩躁、脈數有力等一派陽熱之象。若疾病進一步發展，熱度極重，大量耗損人體正氣，則可突然出現體溫下降、面色蒼白、四肢厥冷、精神萎靡、脈微欲絕等一派陰寒危象。如若搶救及時，治療得當，病人則可正氣來復，四肢逐漸轉溫，陽氣漸生，病情可轉危為安。前者是由陽轉陰，后者是由陰轉陽。

4．指導疾病的診斷

由于疾病的發生、發展變化的內在原因在于陰陽失調，任何疾病，雖然它的臨床表現錯綜復雜，千變萬化，但都可以用陰或陽來加以概括說明。故《黃帝內經》說：“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

在辨證方面，雖有陰、陽、表、里、寒、熱、虛、實八綱，但八綱中又以陰陽作為總綱。其中陽統表、實、熱三綱；陰統里、虛、寒三綱。在臨床辨證中，首先要分清陰陽，才能抓住疾病的本質，做到執簡馭繁。

（1）望神色分陰陽：色澤鮮明者為病屬陽；色澤晦暗者為病屬陰。開目欲見人者，屬陽證；閉目不欲見人者，屬陰證。

（2）聲息分陰陽：語聲高亢洪亮，多言而躁動者，多屬實、屬熱，為陽；語聲低微無力，少言而沉靜者，多屬虛、屬寒，為陰。呼吸微弱，多屬陰證；呼吸有力，聲高氣粗，多屬于陽證。

（3）脈象分陰陽：以部位分，寸為陽，尺為陰；以至數（指一呼一吸間脈搏的次數）分，數者為陽，遲者為陰；以形態分，浮大洪滑為陽，沉小細澀為陰。正如《黃帝內經》所說：“微妙在脈，不可不察，察之有紀，從陰陽始。”

5．用于疾病的治療

由于疾病發生發展的根本原因是陰陽失調，因此，調整陰陽，補其不足，瀉其有余，恢復陰陽的相對平衡，就是疾病治療的基本原則。所以《黃帝內經》說：“謹察陰陽所在而調之，以平為期。”

對于陰陽偏盛者，可采用“損其有余”或“實則瀉之”的治療原則，如“寒者熱之”“熱者寒之”的方法治療。

對于陰陽偏衰者，則可采用“陰病治陽”“陽病治陰”的治療原則，如用“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的方法治療虛熱證；或用“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的方法治療虛寒證。

此外，對于陰陽偏衰的治療，明代醫學大家張景岳根據陰陽互根的原理，提出了“陰中求陽、陽中求陰”的治法，強調“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源泉不竭”。景岳先生這段話的意思是一個善于補陽的人，在治療陽虛證時，不能單純只用溫補陽氣的藥物，而是要同時加用一定比例的養陰藥，這樣才有化生陽氣的物質基礎。同理，一個善于滋補陰液的人，在治療陰虛證時，也不能一味地養陰，而是要同時加用一定比例的溫陽之藥，這樣陰得陽助方能源泉不斷。

總之，治療的基本原則，就是損其有余，補其不足。陽盛者瀉其熱，陰盛者散其寒；陽虛者溫陽，陰虛者滋陰，以使陰陽偏盛偏衰之象得以調整，復歸于陰陽相對平衡的健康狀態。

陰陽，不僅用于確立治療原則，而且也可用來概括藥物的性味功能，作為指導臨證用藥的依據。

我們知道，中藥的性能，主要是靠它的氣（性）、味和升降浮沉來決定的，而藥物的氣、味和升降浮沉，又都可以用“陰陽”來歸納說明。比如藥物有寒、熱、溫、涼四種藥性，又稱“四氣”，其中寒與涼屬陰，溫與熱屬陽。藥物性能的另一項指標叫“五味”，即辛、酸、甘、苦、咸。其中辛、甘（淡）屬陽，酸、苦、咸屬陰。藥性的第三項指標就是藥性的升降浮沉，具有升陽發表、祛風散寒、涌吐開竅等功效的藥物，多上行向外，其性升浮，升浮者為陽；而具有瀉下、清熱、利尿、鎮靜安神、息風潛陽、消導積滯、降逆、收斂等功效的藥物，多下行向內，其性皆沉降，沉降者為陰。

人體之病，在于陰陽失調，或偏于陰，或偏于陽。中醫治病，就在于以藥性之偏來糾正人體病性之偏，以達到陰平陽秘的狀態。

大家從上文中可以看到，“陰陽”作為一個哲學概念來看是無形的，但“她”一旦與中醫結合在一起，就變為了一個有血有肉、活靈活現的實體！如此看來，中醫之于陰陽，豈不成為了另一種“陰陽”乎！

二、“五行”是什么

上文談了“陰陽”的問題，接下來再說說“五行”。什么叫“五行”？中醫教科書的定義是：“五行，即是木、火、土、金、水五種物質的運動。”這個答案看似明白，實則還是讓人云里霧里。難道自然界、宇宙間就只有“木、火、土、金、水”這五種物質嗎？它們實質上代表著什么？它們又是如何運動的呢？它們又是如何與中醫發生聯系的？欲明究竟，讓我們先看看下面這張圖。

圖中的虛線為地面，虛線下為地面下，虛線上為地面上。圖的圓線上方在云層之際，圖的中心，為一個生態環境的大氣圓運動的中心。

在春夏秋冬一年的大氣之中，夏氣屬火。因為太陽射到地面的熱，夏時最多。火者，熱之甚也。夏時太陽旺于南方，故南方屬火氣。一日之午時，亦屬火氣。午時太陽射到地面的光熱獨多也。常識告訴我們，熱則上浮，寒則下沉。故火主浮，主上升。

秋氣屬金。秋時太陽往西，地面的壓力漸大，天空之間，金氣彌漫，故有金秋時節之說。天空的金氣，自立秋之日始顯，空氣的壓力，即金氣之下降力也。造化之氣，東升西降，降氣旺于西方，故西方屬金氣。一日之酉時，亦屬金氣。酉時金氣涼降之力獨大也。

冬氣屬水。生物的生命，全由太陽射到地面的火氣所產生。然此火氣，必須經過秋時，降入地下，再經過冬時，藏于地下的水中，然后能生生物的生命。寒則下沉，沉而能藏者，水也。故冬時大氣，寒沉而屬水氣。南方在地面之上，北方在地面之下，故北方屬水氣。一日之子時，亦屬水氣。子時乃大氣沉極之時也。

春氣屬木。一年的大氣圓運動，冬時為終，春時為始，終即始之根也。上年夏時，太陽射到地面的火氣，經秋時金氣，收而降于地中，又經冬時水氣，藏而沉于地下。火藏水中，水氣溫暖，觀冬天深井之水溫暖可知。此溫暖之氣，交春升泄出土，草木發生，楊柳吐芽。故春時大氣溫升而屬木氣。升氣旺于東方，故東方屬木氣。一日之卯時，亦屬木氣。木者，水中之火氣，由封藏而升泄之氣也。

中氣屬土。一年的大氣，春升夏浮，秋降冬沉，故春氣屬木，夏氣屬火，秋氣屬金，冬氣屬水。升降沉浮，運動一周，而成一歲。夏秋之間，為運動的中氣，地面的土氣，居升降之中，為大氣升降之交會，故中氣屬土氣。

上面談了木、火、土、金、水五種物質的基本內涵及其與季節、方位的關系。接下來再說說它們的運動規律，即中醫常說的五行相生相克。所謂相生，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所謂相克，即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相生，是指這一事物對另一事物具有促進、助長的作用；相克，是指這一事物對另一事物的生長和功能具有抑制和制約的作用。相生者，乃大氣圓運動秩序的先后，即春氣由冬氣而來。冬氣主水，春氣主木，故曰水生木；夏氣由春氣而來，春氣主木，夏氣主火，故曰木生火；余三氣相生之理皆然。相克者，乃大氣圓運動自然的平衡。相生者，補其不足；相克者，制其太過。相生則和，相克則平。相生相克，皆自然界大氣維持其運動平衡而已。唯此“相生相克”，則呈現出大自然的陰陽更替、寒暑往來的變換規律。

人乃宇宙大氣所生，人身乃宇宙之遺傳體，故中醫有“天人相應”“天人合一”之說。宇宙大氣陰陽五行的運行規律，也就是人體的運行規律。中醫學將此“規律”按照“取象比類”的方法，合理而巧妙地與人體“五臟學說”加以對接（比如：心為陽臟，主血脈，是人體的發動機，故心歸屬于火；肝喜條達，類木的升發之性，故肝歸屬于木；脾主運化而類土之化物，故脾歸屬于土；肺之肅降而類于金之肅殺，故肺歸屬于金；腎主藏精而類水之閉藏之性，故腎歸屬于水），故而形成了“中醫陰陽五行學說”，并貫穿于中醫的病因病機、診斷、治療等各個環節，構建了中醫學說的“基石”。故中醫學，乃宇宙之學也，乃“天人合一”之學也！我們能說“陰陽五行”不靠譜嗎？它不僅靠譜，而且還相當科學、相當前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