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仁浩面對面坐著的校長李江碩身后，鑲金邊的大幅相框內，一名男子以側身十五度的角度看著他。

畫框下面寫著“慈愛學院創辦人柏山李俊范先生”的字樣。創辦人兼理事長李俊范應該是李江碩和李江福的父親。兄弟倆長得很像，卻給人不同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校長工整地穿著深褐色的西裝馬甲三件套，而行政室長穿著灰色休閑裝。上了年紀之后，地位給人的光環似乎會滲透至皮膚深層。這樣想之后，姜仁浩就能將他們視為不同的兩個人了。

“聽說我那住在首爾的侄女和你老婆是好朋友。”

校長說話的速度和想象中一樣緩慢，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更有權威。校長幾乎不正眼看他，一邊翻閱桌上的報紙一邊說話。他的語氣有點隨便，在姜仁浩聽來有點侮辱的意思，有點像是“你這靠老婆的關系往上爬的家伙”。他今天早上刮胡子時慎重思考過自己的決心，決定要當個領月薪的小市民，享受按部就班生活的喜悅。在中國做生意時，事業不大，然而每到員工領薪水的日子，就有種鮮血被蒸發的痛楚，這么一想，他就覺得不管是托老婆的福也好，還是托女兒的福也好，都應該充滿感恩。他為了這份喜悅，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因此只好曖昧地笑，微微地低著頭。

“新政府上臺，福利預算不斷縮水，學生也要花很多錢，真是為難啊……”

校長將看完的報紙折起來。行政室長也從位子上起身，向姜仁浩使了個眼色。他遲疑了一下，隨即跟隨行政室長的指令起身。至少要問個名字，或是握個手吧，他有點受辱的感覺。校長看了一下時鐘，按了接通秘書室的按鈕，用有點神經質的聲音說道：

“叫計算機室的崔老師快點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我中午之前要出門。快點！”

似乎有什么緊急的事件。校長看起來心情不佳，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吧！他跟著行政室長走到走廊，到了窗戶邊，行政室長轉過頭來對他舉起大拇指。他不知所措地看著行政室長。行政室長再次將五根手指張開來。一瞬間，他以為行政室長在測驗他的手語能力。

“那個，聽說不太擅長手語也沒關系……我會認真學習。首先用筆跟孩子們對話。”

他吞吞吐吐地說。行政室長的嘴巴整個扭曲了。

“你這個人，要人講白了才聽得懂。本來是大張的一張[3]，但是因為你老婆與我在首爾工作的侄女是朋友，就五張小張的吧[4]！這個月內交到行政室。不收支票。”

三十四歲，年輕的姜仁浩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