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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喜

民國,江南小鎮(zhèn)

魚龍混雜的集市上,人聲鼎沸,商販們的吆喝聲、青樓女子的招客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喧囂吵鬧,也是小偷小摸常有發(fā)生的頻繁之地。

一個穿金戴銀的公子哥晃著折扇慢慢走在大道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一個賣胭脂的小攤前停了下來,戴著翡翠扳指的手卻沒有伸向那攤子上放的一盒盒胭脂膏,反而不老實地往那賣胭脂的小姑娘的下巴摸去。

“你做什么!”賣胭脂的姑娘慌張地躲開了他不規(guī)矩的手,失聲大叫起來。

“呵呵,干什么?小娘子今年幾歲了,嫁人了沒?”那公子哥慢慢靠近了她,一雙色瞇瞇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仿佛下一刻就會把她拆骨入腹。

賣胭脂的姑娘無助地看著周圍的行人,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來幫她。

是啊,在這跌宕亂世中,人人自顧不暇,誰會管無關(guān)緊要的人。

但是卻不想會冷漠至此。

“你……你再這樣我就叫人了!”女孩咬著牙,弱氣地恐嚇道。

那公子哥裝模作樣地捂住心口,做作的驚恐大叫道:“哦,是嗎?我好害怕哦!”說完便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而他身后的一幫子跟班也隨之大笑起來,嚇得女孩不禁瑟瑟發(fā)抖起來。

看著女孩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公子哥心中欲望更甚,他一把拉住她纖細(xì)白皙的手腕,淫笑道:“跟我走吧,小娘子,你瞧你細(xì)皮嫩肉的,就該錦衣玉食地養(yǎng)著,這整天出來拋頭露面,風(fēng)吹日曬的,哥哥我都心疼呢,我保證,進(jìn)了我金家門,做了我的五姨太,我定會對你好的。”說完,伸手就摸了一把女孩細(xì)嫩的臉頰。

“你,你放開我,放開!”女孩用力掙扎著,可是無奈根本掙不開,她看向行人,卻見每個人都是匆匆路過,視若無睹,令她徹底涼了心。

眼看那張滿是橫肉的臉就要湊近她,女孩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任由冰涼的淚水劃過了眼角。

突然,一聲吃痛的慘叫聲響起。

女孩怯怯地睜開眼,卻見那公子哥的腦袋上滿是鮮黃的蛋液,而他則是滿眼怒火地看向大街上,怒吼道:“誰,是哪個兔崽子敢偷襲爺爺我!”

但是根本沒有人回應(yīng)他,就當(dāng)他要回身時,一個雞蛋又毫無預(yù)兆地飛了出來,正中他的后腦勺。

“那個混蛋!”那公子哥氣急敗壞地吼道。

話音未落,又一個雞蛋砸中了他的左眼。

“啊啊啊,誰啊,有種給我出來!爺爺我一定要把你給剝皮放油鍋里炸!”公子哥幾乎要氣得跳腳,但是雞蛋卻一個接一個飛了出來,砸得那個公子哥只能帶著一眾跟班落荒而逃。

那女孩不解地望了望四周,卻發(fā)現(xiàn)大街對面的柱子上斜倚著一個纖細(xì)的身影,此刻那個身影的手上正拋著一個雞蛋。

女孩眨了眨水靈的俏目,卻見那個身影正慢慢向她走了過來。

只見那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抹著幾道污痕,依稀可以看清原本白皙的膚色,戴著一頂破舊的氈帽,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破布衣服,但是縱使衣衫襤褸,卻掩不去那雙神采飛揚的靈動美眸,仿佛集齊了天地靈氣,璀璨得如傳世寶石,也正是因為這雙眸,令他整個人顯出一絲不凡的氣度。

“是你救了我?”女孩小聲地問道。

那少年笑著點點頭,將手中的一個雞蛋扔到了她的懷里,然后朝他攤出了滿是污土的手掌。

“嗯?”他朝她晃了晃手掌。

“啊?”女孩不解他的動作,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雞蛋錢啊,剛剛為了你我向邱大媽賒了一斤雞蛋,你總得把錢還給我吧?!鄙倌昀碇睔鈮训卣f道。

女孩愣了一會兒,然后笑著點點頭:“好好。”說完,她連忙從胭脂鋪里取出幾塊銅錢遞給少年。

“今天,謝謝你了,你住哪兒,我改日登門感謝?!迸⒓t著臉看向那少年,羞怯怯地問道。

少年將幾塊銅錢一拋,然后悉數(shù)放進(jìn)了掛在身上的布包中,看了滿臉羞紅的女孩一眼,笑了笑:“不必了,今后當(dāng)心點,下次可沒那么好運氣了。”就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離開了。

“哎,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女孩趕緊朝他的背影喊道。

少年沒有回過身,但是懶懶的聲音卻飄入了女孩的耳中。

“我叫四喜!”

初春的夜晚還遺留著冬末的微寒,夜風(fēng)從破舊窗紙的縫隙鉆入燈光昏暗的屋子內(nèi),吹得窗臺上的燭火跳動不止。

破舊的屋子里,一張小幾,卻圍滿了人,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不顧燙嘴一個個狼吞虎咽仿佛餓死鬼投胎。

“哎,我說今兒大家都能吃上熱湯面都虧了咱小老大啊!”一個臉色黑黢黢的小少年突然朝眾人說道,然后看向坐在最中間的一個正喝著面湯的少年。

“謝謝小老大啊!”眾人都先后開始向四喜表示了感謝。

四喜擺了擺手,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打了個嗝說道:“大家也別謝我,以后大家互相關(guān)照,這日子就過得下去!”

“小老大,今兒那個賣胭脂的小丫頭還真挺好騙,改明兒我也玩玩什么英雄救美??!”一個乞丐打扮的男人哈哈一笑,有些猥瑣地說道。

四喜重重地放下面碗,在燭火下,那雙本就耀眼的眸子更加攝魂勾魄:“老鬼,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以后我們必須少往那些困難的商戶和百姓身上打主意!”

“我說小老大,現(xiàn)在要賺這種錢,那個不往尋常百姓身上打主意,你心軟,讓我們這些臟臭蟲怎么生存?”被稱作老鬼的男人有些嘲弄地笑道。

那個臉色黝黑的小少年干笑著解圍道:“哎呀,這說話別那么沖嘛,大家都是兄弟!”

“是,我們是臟臭蟲,我四喜從小就坑蒙拐騙偷,無一不做,為的就是活下來,但是老鬼,現(xiàn)在百姓的生活未必比我們過得好,你知道嗎?”四喜嘆了一口氣,皺眉道。

老鬼似乎被她的話逗樂了,哈哈大笑起來:“小老大,你什么時候那么憂國憂民了?我們可是騙子小偷,不是什么救世主,在這個世道上,能讓自己活下來就不錯了,還管別人干什么!”說完,將面碗重重扣在了桌子上:“今兒多謝小老大招待了,趕明兒我也請你和幾個兄弟一回!”便帶著幾個同樣乞丐模樣的人走出了屋子。

四喜冷冷地看著幾個身影離開,然后冷哼一聲:“這個老鬼!”

“他也是沒法子,我們這樣子的人,就沒那么多道義可講的?!蹦切∩倌贻p聲說道。

“栗子說得對,我們這些下九流,講個什么道義,你瞧我要不心腸狠點,不往那些大老板富少爺身上掙錢,以后我一老,估計連口棺材也買不起!”一個嬌柔嫵媚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只見一個身著紫色碎花旗袍的美麗女人推門而入,瞬間滿室生輝,屋里的人都不規(guī)矩地掃向女子那苗條婀娜的身子。

女子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那一個個色瞇瞇的目光,自顧自坐到了一個空位上,看到桌上的一個個空碗時皺了皺描得纖長的秀眉。

“喲,怎么沒我的份,我還餓著呢?!迸雨庩柟謿獾亟械馈?

“嘿嘿,要是裴小姐不嫌棄,吃我的吧?!币粋€滿臉色瞇瞇的男子調(diào)笑著將吃了半碗的面往女子遞去。

女子嗔怒般看了他一眼,嫌棄地甩了甩沾滿香粉的手絹:“誰稀罕你半碗面啊,拿回去自個兒當(dāng)夜宵吃吧!”

男子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拿起筷子繼續(xù)往嘴里塞著面條。

“哈哈哈……”周圍的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四喜看向女子,皺了皺眉:“裴芳,你來這兒做什么?”

“呵,我怎的不能來這兒了?想當(dāng)初我也是從你這兒出去的啊。”裴芳好笑地看向四喜,說道。

“你如今可是春滿園的紅姑娘,這種臟地方不適合你待著,還是趕緊回去吧?!彼南裁鏌o表情地說道,然后從椅子上站起就要走。

裴芳驀地站起身,嫵媚水靈的大眼緊緊盯著她:“你什么意思,嫌我做了妓女臟是嗎?”

四喜轉(zhuǎn)過身,一雙眸子清冽如泉水:“你自甘墮落我無話可說,只是你出了這扇門我就跟你說過,今后我們再也無瓜葛!”說完就邁步走了出去。

裴芳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拿起手袋就追了出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還是不原諒我?”

四喜回過頭,然后掰下了她的手,語氣冰冷:“這是你的選擇,沒有什么原不原諒?!?

裴芳眼中噙著淚水:“我知道你怨我,怨我自甘墮落,但是,但是我沒辦法啊!”

四喜心中一抽,別過頭不讓人看到她微紅的眼眶。

“四喜,你看著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娘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真的不希望你恨我。”裴芳哭得梨花帶雨地哀求道。

四喜閉上了眼,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你走吧,你不能出來久了,不然春滿園的媽媽會來找你的。”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裴芳踉蹌了兩步,然后哭著跑了出去。

這時,栗子也走了出來,看到裴芳跑走的身影,有些疑惑地看向神色黯然的四喜:“小老大,這……”

“這什么這,趕緊去追啊,確認(rèn)裴小姐安全回到春滿園?!?

四喜緊蹙起眉說道。

栗子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連忙朝著裴芳跑去的方向追去。

夜風(fēng)拂起四喜額前凌亂的碎發(fā),露出了一張蒼白秀氣的面容,修眉俊眼,秀麗脫俗,就是與剛剛的裴芳相比也不遑多讓。

四喜攏了攏身上的破衣服,久久佇立著。

第二天一大早,四喜便從木床上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然后來到了床頭,就著一面磨得厲害的銅鏡,用污泥抹了抹自己的臉孔,硬生生掩蓋得看不出了原來細(xì)白的膚色。

作為一個混混頭子,最不可取的就是自己這張秀里秀氣的小白臉,給人看到了就兩個字:丟人!

隨后,四喜慢慢解開了自己的外衫,內(nèi)衫,最后解開了一條長長的裹胸布。

看著鏡子里半裸的上身,四喜吐了口氣,將裹胸布裹得更緊了些,緊得她連連抽氣。

沒錯,她是個女孩兒,但壞就壞在是個生逢亂世的女孩兒,所以不得不裹起胸,扮起了小子。

每每想到當(dāng)年被賣到胭脂胡同里的事,她便一陣后怕。

四喜嘆了一口氣,望著鏡子里模糊的人影,拿起放在床頭的一根長木棍,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間。

一打開門,燦爛的陽光便直直射進(jìn)四喜的眼睛,刺得她猛地捂了下眼睛。

“老大,今兒我們?nèi)ツ膬憾c?。俊币粋€尖細(xì)的少年聲音響起。

四喜放下了手,看向跑來的栗子,想了想,道:“就去后四街蹲著吧,聽說今兒楊老爺要出門,估計是個機會。”

“那老大你呢?”栗子又問道。

“我,當(dāng)然是去梨香園聽個小曲兒了,很久沒聽到玉瓷兒唱戲了?!彼南矒哿藫圩约旱囊滦?,挑眉說道。

“我說老大您不會對玉瓷兒姑娘有意思吧?”栗子一臉八卦地湊上來。

四喜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胡說什么!”她可是個女的,怎么會對女的有意思?

“哎喲,算了,我不多嘴了,老大你好好聽?wèi)虬桑蚁茸吡?!”栗子滿臉懷笑地跑走了。

“混小子!”四喜笑罵了一聲,然后大搖大擺走出了院子,然后直直來到了鬧市區(qū)的一座戲樓前。

戲樓前放著一個戲牌,上面寫著今天有的戲的名字。

但是四喜看不懂上面的字,打小兒她愛聽?wèi)?,但是她從不知道那些戲文的名字?

正在看時,一個穿著黑色褂子的矮個老頭出了戲院的門,看到四喜時便皺起了眉,連忙上前趕人:“喂,快走快走!”

“你趕我做什么?看看不行?。俊彼南舶浩鹆祟^,道。

那老頭瞪圓了眼睛:“就不行!你要是不買戲票就不要瞎晃悠,客人都被你弄沒了!”

四喜切了一聲,然后白著眼離開了,但是待那老頭進(jìn)去時,她就又折回來,然后偷偷來到了戲樓的后門,溜了進(jìn)去。

戲樓很大,分上下兩層供人觀看,戲臺上有兩個武生正耍著花槍,酣戰(zhàn)正濃。

“好!”震耳欲聾的鼓掌聲幾乎要掀了戲樓的頂蓋兒。

四喜偷偷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目光朝戲臺上看去。

兩個武生退下了臺,不久,臺上便響起了一聲低媚婉轉(zhuǎn)的嘆聲,如嬌鶯啼叫,千回百轉(zhuǎn),直直把人的心都嘆化了。

一個修長的藍(lán)色身影伴著聲聲鏗鏘銅鑼聲映入了所有人的眼簾,只見一個青衣款款上了戲臺,水袖輕拂,一個亮相,扮相俊美精致。

“好!”觀眾們都鼓起掌來,然后那青衣便輕啟朱唇,花腔婉轉(zhuǎn)。

“夢回鶯囀

亂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柱盡沉煙

拋殘繡線

恁今春關(guān)情似去年

……”

一曲罷,哀婉的腔調(diào)讓所有人都大聲叫好,甚至不斷往臺上扔銀錢簪子之類的細(xì)軟。

那青衣不斷躬身表示謝意,最后無意間掃到了正躲在角落里的四喜,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后臺

“玉瓷兒,不得了了啊,今兒的賞賜可足足有三十多兩呢,還有王老爺希望請你去茶樓賞光喝茶?!睉驑堑年P(guān)老板笑得滿臉皺紋地走到了正在卸妝的玉瓷兒身邊,欣喜地說道。

玉瓷兒摘下了鬢角的絹花,一臉淡漠:“你替我謝謝王老板,但是我是戲子,不是妓子,沒必要陪個笑臉陪那些個大老板。”

雖然早知道玉瓷兒的冷漠性子,關(guān)老板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地一僵:“你這是什么話,只是喝個茶而已?!?

“喝個茶?你當(dāng)我當(dāng)真不知道這些個什么大老板的心思?總之我等會兒有約,沒空!”玉瓷兒抹了把臉,將戲妝全部洗了個干凈,露出一張俊秀漂亮的臉蛋兒來。

關(guān)老板咬牙切齒想大罵,但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還不能得罪這個姑奶奶,戲院的生計還大半靠著這位主兒呢。

“那好,我替你去回了王老板?!标P(guān)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走出了后臺。

門剛關(guān)上,便聽到一聲爽朗的笑聲:“好一個玉瓷兒,說話還是那么硬氣!”

玉瓷兒循聲望去,只見從戲服堆里冒出個灰溜溜的小腦袋,隨后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喜!”玉瓷兒滿臉喜悅地走上前:“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看我???”

“這不是來了嗎?許久不見,你又長高了??!”四喜看著她修長的身形感嘆道,明明八年前還是個骨瘦如柴的瘦小小丫頭的。

“你不也高了嘛,你瞧瞧你,好好一張臉抹成這樣做啥??!”玉瓷兒捏了捏她臟兮兮的臉頰說道。

“你覺得我適合盯著張小白臉去偷東西?”四喜笑道,然后拉住玉瓷兒的手腕子:“怎么樣,要不要去逛逛?”

“當(dāng)然,今天我要吃龍記的蝦肉餛飩!”玉瓷兒轉(zhuǎn)了轉(zhuǎn)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說道。

四喜點了點頭:“沒問題,你付錢就行?!?

“哼,摳門鬼!”

“對,我就是摳門鬼!”某人無賴地說道。

“唔,燙……”

滾燙的餛飩?cè)肟?,四喜頓時覺得口腔被一團火熱填滿,讓她猛吸了幾口氣才嚼碎吞了下去。

玉瓷兒笑得彎了眉眼:“你吃飯怎的還是那么猴急,又沒人跟你搶!”

四喜往嘴里扇了扇風(fēng),然后看向她,聳聳肩道:“沒辦法,習(xí)慣了?!?

玉瓷兒將自己的餛飩往她那兒推了推,道:“喏,這碗餛飩剛剛晾了許久了,給你吃?!?

“還是玉瓷兒懂得心疼人。”四喜朝她笑了笑,然后也不客氣地拿起勺子吃起來。

“嗯,那個……四喜。”看著狼吞虎咽的四喜,玉瓷兒有些猶疑地開口。

四喜猛地抬起頭,看向她:“怎么了?”

“我……我們戲班子要到北平去巡演兩個月?!庇翊蓛阂Я艘麓剑怪^悶悶地說道。

“好事啊!”四喜開心地道。

玉瓷兒抬起了頭,一雙美眸淚光盈盈:“可是,我們就兩個月見不到面了?!?

“哎呀,兩個月而已,你可是個大名角兒,總不能老是困在這么個小地方吧,多去外頭看看,沒準(zhǔn)兒你還能成個更出名的角兒呢!”四喜勸道,但是看到玉瓷兒那楚楚可憐的淚眼,便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覆上她的手:“好啦,傻丫頭,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么!”

“呸,說得那么不吉利做什么!”玉瓷兒一邊抽泣,一邊嗔道,隨后她從衣袖中掏出了一枚串著紅線的半月玉,然后前傾身子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是……”四喜拿起脖子上的玉,有些疑惑地看向玉瓷兒。

玉瓷兒吸了吸鼻子,然后從衣襟里掏出一塊與她一模一樣的半月玉:“這是送你的生辰禮物,本來想在你生辰那日親自送你的,但是我要走了,就沒機會了,只能現(xiàn)在送你了?!?

“這塊玉不是……”四喜滿臉不解。

玉瓷兒笑著點點頭:“沒錯,是我娘留給我的那一塊傳家玉佩,我娘說過了,這塊玉能帶給我好運,保佑我一生順?biāo)欤俏揖桶炎约旱囊话牒眠\送給你?!?

“玉瓷兒……”四喜感動地喚道,要不是眾目睽睽下,她真想緊緊抱住玉瓷兒親她幾口。

“別太感動了,你得好好保存?。 庇翊蓛赫f道。

四喜點點頭,人真無比地道:“好,我睡覺也不摘,洗澡也不摘,永遠(yuǎn)帶著它好不好?”

玉瓷兒被四喜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逗笑了,然后說道:“這才對,戲院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四喜剛要起身,便被玉瓷兒又按回了座位:“你還是好好吃完餛飩吧,貴著呢?!闭f完,玉瓷兒便下了樓。

四喜看著慢慢玉瓷兒離開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惆悵,握住脖頸上的半月玉細(xì)細(xì)摩挲了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塞進(jìn)了衣領(lǐng)里,貼住了肌膚。

四喜承認(rèn),她是個天生涼薄心冷的人,從出生時,她那個做窯姐兒的娘就對她又打又罵,說她是個掃把星,還說要不是懷了她這個掃把星,她就可以嫁入豪門當(dāng)個姨太太,也不用被老鴇趕出了青樓,做暗娼維持生計。

這樣痛苦的日子熬了許多年,在她十二歲時,她那個想攀高枝兒的娘總算找到了個心滿意足的高枝兒,為了不重蹈覆轍,她愣是把她送回了她親爹的地方,然后自己和個做洋貨的商人雙宿雙棲去了。

但是她的親爹也不是個好東西,喝酒抽大煙,還整天嚷嚷著自己是什么名門之后,皇親國戚,跟個行尸走肉一樣活著,有時喝高了就打她撒氣,把她打得幾乎半死,甚至還動了歪念頭要把她賣到館子里去,虧得她點了廚房里的稻草弄了許多濃煙讓館子里的人以為著火了,趁亂逃了出來,隨即她就徹底流落街頭,以坑蒙拐騙偷為生。

所以這個世界于她而言,沒有溫暖,從出生,便是無盡的苦難。

玉瓷兒,是她真正的朋友,她們相伴走過了八年,只有玉瓷兒,才是她真正想去保護(hù)的,守護(hù)的。

吃完了餛飩,走下了龍記,剛走到大街上,便被一個小孩子攔住了去路。

四喜還沒有出口驅(qū)趕,那個小男孩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然后像只兔子一樣瞬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四喜疑惑地展開那張紙,隨即一塊熟悉的半月玉就掉了下來,四喜趕緊撿起來那塊玉,瞳孔驟然收縮。

玉瓷兒!

四喜趕緊看向那張紙,但是左看右看,卻看不懂上面的一行小字。

不知道她不識字嗎?

四喜趕緊隨意從大街上拽住一個看起來像個讀書人的男人,問道:“先生,能告訴我上面寫著什么嗎?”

那個路人看了她一眼,然后拿過小紙條,一字一句地讀到:“若想救玉瓷兒,請在黃昏前獨自一人到郊外樹林,記住,只能一個人?!闭f完,再看向四喜,卻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團空氣。

男人疑惑地?fù)蠐项^,然后將小紙條揉成一團,隨意丟到了地上。

此刻的四喜正狂奔在往郊外樹林的路上。

到底是誰綁架了玉瓷兒!真是可惡!

品牌:愛閱美文
上架時間:2021-04-29 11:50:07
出版社:北京愛閱美文信息技術(shù)有限公司
本書數(shù)字版權(quán)由愛閱美文提供,并由其授權(quán)上海閱文信息技術(shù)有限公司制作發(f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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