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卡塞爾不歡迎邏輯
- (西)恩里克·比拉-馬塔斯
- 1030字
- 2020-01-16 14:57:09
待我將那熱辣的場面撥到一邊,回返現實世界,我再次印證了那句話,萬物的趨勢是單調。從她可笑的手勢推測,悲摧的阿爾卡正跟我談起她昨夜在卡塞爾吃了些什么:極有可能是個漢堡,盡管從她手指多次勾勒出的輪廓來看,也或者是只螞蟻。
我自忖著,若是后者,那她的故事還真不像我以為的那樣無聊,但也無從知曉。我決定掉轉視線,望向車窗外的風景:同樣一成不變的市鎮,等高的房屋,沒有戳破平面透視的教堂鐘樓,純粹的枯燥崇拜。我憶起羅蘭·巴特曾這樣描述他由衷敬仰而后又百般苛責的中國,就遠觀之下的中式城鎮寫作了如下句子:一切都太無趣了,他道,沒有了鐘塔,一切都如中國茶一樣乏味至極。
“所以才要吃螞蟻么。”我道,幸好她不懂。
不久之后,我們在卡塞爾兩個火車站中較現代的那個下了車,打的前往位于城市主干道之一、上國王大街的黑森蘭德酒店。自車站到酒店的旅程令我至今難忘,因為有種奇異的感覺陪伴了我一路:出租車所到之處,街上的人們都會驟然停下,緊盯著我,就像在說,你終于到了。
他們在等誰嗎,且把我倆弄混了?真夠奇怪的。再說,我怎就覺得自己成為了路人目光的焦點?明明事實就恰好相反,在卡塞爾,根本沒人——這點我太清楚不過——在期待我的到來。
現如今我想通了,那只是緣于我太過孤單;我必須想象人們在期盼我,仿佛在期盼5月雨一般。
想到全城都在守候我,我惶惑不安地跨過黑森蘭德酒店的門檻。我感覺那位西語講得很爛的前臺在接待我時總像在說:是時候了,您也該到了。而就我的問題,她告訴我,卡哨爾公園、林地和成吉思汗中餐館差不多就在城市的另外那頭。
“超遠。”我聽見她說。
隨后,她談起那片森林,道,里面有好多種鳥,而且令她高興的是,松鼠特少。這是她的原話,在我聽來未免有些過于瑣碎,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得到命令要對我如此表現,也就是說,表現得這么庸俗。我決心出其不意,問她,她實際想說的是不是:在卡塞爾,真正有先鋒精神的松鼠特少。阿爾卡笑了,像是完全聽懂了我的問題,但她沒懂,這點我可以確定。所以很明顯,阿爾卡之所以笑是因為她的工作要求她對我所說的一切付諸一笑。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氣惱。
“要追笨女人,先學體諒人。”我說。
只是個麥高芬而已,可阿爾卡就跟綻了線似的大笑起來,整個肚子都在顫抖。
“給您致電的是阿爾卡,”我沖她道,“我在機場,您呢?”
太驚悚了,她抽得如此劇烈,以至于笑倒在地。而當我將她扶起,我差點沒把“給您致電的是阿爾卡”又說一遍,看看她還會不會再嘗一次黑森蘭德酒店大堂冰冷瓷磚的味道。但我忍住了,我還沒那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