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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養生

第一講
不養而養——養生的至真境界

生態文明研究所所長 傅荊原

作者簡介

傅荊原,筆名甘泉,出生江西,久居四川。1982年平反之后被調入四川工人日報社擔任記者、編輯。現任生態文明研究所所長、研究員,從事生態學、社會學、哲學等研究。

前幾年的一個中秋節,幾十個朋友聚會青城山,要我談談養生的話題。我就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例,作了半天講座。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這里,我以那個講座為主線敷衍成篇,獻給諸位讀者。但這畢竟只是一家之言、一孔之見,僅供讀者諸君參考。不過,正因為是一家之言,也許反而有其特別的可取之處。社會和諧的根基在于社會成員內心的和諧,所以本文表面是講養生之道,實際上講的是人們內心的和諧之道。

我的養生之道,得益于對佛法的領悟,也可以算是佛法養生之道的一個應用實例。這里,讓我們將佛法養生之道的精髓用一首小詩來概括——


身病皆因心病起,

心病還須心藥醫。

若問心藥何所有?

但將煩惱化菩提。

更兼慈悲作春雨,

滿目青翠涌生機。


我的人生經歷異常艱難曲折,曾有22年的冤獄囹圄生涯,其間九死一生,如今雖已年過花甲,身體卻非常健康,幾乎找不到什么毛病,而且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二十歲。

朋友們問起我的“養生之道”,我回答了五個字:“身累心不累。”“身累”不僅是謀生的需要,而且也是健康的需要。飽食終日、四體不勤者,不利于養生;腦滿腸肥、無所用心者,也不利于養生,這是盡人皆知的常識。至于“心不累”,則是指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朋友們進而問我,如何才能沒有心理負擔?我又回答了三句話“對過去,無怨無悔;對現實,無貪無求;對未來,無憂無慮。”當然,盡管話就是這么三句,但究竟如何理解其中的含義?如何看待功名利祿等問題?如何具體處理涉及自身的不公正待遇?就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講清的了。佛法認為:“身病皆因心病起,心病還須心藥醫。”所謂“心藥”,即是“治心之藥”,也就是化除煩惱、暢達人生的道理。通過文章,闡釋這些道理,就是希望盡可能讓人們化除各種煩惱,保持平和心態,達到“不養而養”的效果,從而實現最佳養生。

煩惱是健康第一大敵

養生,是從根本上對人們身心健康的全面維護。因此,在談養生之前有必要先對人體健康的機理作一個大致的了解,了解人體本身有哪些“自備”的功能,危害人體健康的根本因素是什么,維護人體健康的根本途徑是什么,等等。

(一)煩惱與患病的關系

人體健康之敵多如牛毛:病菌、病毒、寄生蟲、致癌物質、功能障礙、煙酒過度、不正常作息、不良飲食習慣……數不勝數,加之當代污染嚴重、生態破壞,各種怪病更是層出不窮。然而,若問健康的“第一大敵”是什么?我看還要數煩惱,即各種惡劣的情緒。

許多人都知道,整個人體(其他生物體亦然)就像一部非常復雜、精密、完美而神妙的“全自動”機器,各個系統、器官既相對獨立又密切配合,并且全都受中樞神經的統一指揮與協調。這部“機器”本身就具有自動調節、自動免疫、自動修復等等神奇的功能。

在正常的情況下,人體各種組織的各種機能都會各司其職,各盡其責——

每當出現不循秩序、不夠協調的情況,它就自動調節扶正;

每當有了病菌或病毒入侵,它就自動圍捕聚殲;

每當遭到某種損傷,它就自動修補恢復……

所有這些神奇的功能,都只有在正常的情況下才能充分地發揮出來。那么,什么才是“正常的情況”呢?最重要的有兩點:一個是人體的“微生態平衡”,一個是精神的愉悅舒展。

1.微生態理論

一個健康的成年人,自身的體細胞約有10萬億個,而所攜帶的各種微生物約有100萬億個。這些微生物的總重量約1271克,其分布大致為胃腸道1000克,皮膚200克,口腔、肺臟、陰道各20克,鼻腔10克,眼睛1克。這些微生物,在人誕生一兩小時之后就進人人體定居、繁殖,與人體細胞共生,并伴隨人的一生。這些微生物與人體的組織細胞互濟互利,形成平衡的“微生態”,發揮幫助消化、增進吸收、制造營養、調節機能、降解毒素、協同免疫等巨大作用,這種“微生態平衡”就屬于正常的情況。一旦“微生態平衡”遭到破壞,人體的各種機能就不能有效發揮作用,甚至完全喪失作用,各種疾病也就在所難免了。

2.精神狀態對身體的影響

至于心理方面的正常情況,就是指沒有壓抑、不受干擾的狀態。這就要求精神上無憂無慮、無煩無惱、輕松舒展、自在安詳。因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指揮與協調系統的中樞神經才能有條不紊、準確無誤發揮其指揮與協調的作用,使各個單元緊密配合、盡職盡責,從而讓整部人體“機器”正常地運行。一旦有了某種煩惱,相應的部位和相應的機能便受到壓抑與干擾。煩惱愈多,遭到壓抑與干擾的范圍愈廣;煩惱愈甚,遭到壓抑與干擾的程度愈重;并且,無論哪個局部遭到壓抑與干擾,都會對指揮協調中樞產生相應的壓抑與干擾。這樣一來,該調節的不能得以正常調節,該免疫的不能得以有效免疫,該修復的不能得以及時修復,各種各樣的疾病便紛紛顯現出來了。

據研究,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大腦就會出現α波;并生成一種被稱為β內啡肽的荷爾蒙。這種荷爾蒙就是我們所說的“腦內嗎啡”。好心情讓大腦產生出更多的腦內嗎啡,而產生出更多的腦內嗎啡,就會出現更好的心情,這就是一種良性循環;而心情不好,就會產生毒素,毒素的產生又引起不好的心情,就會形成一種惡性循環。而這種毒素,對于人體內的有益菌群以及微生態平衡都會產生巨大的破壞作用。

由此可見,上述兩點因素中,精神狀況(心態)是更為關鍵的因素,因為微生態平衡在相當程度上也有賴于良好的心態。可以說,精神狀況好,全身皆受益;精神狀況差,全身皆受損。

這種情況,在功能性疾病方面相當明顯。例如:怒氣傷肝膽,抑郁傷脾胃,驚恐傷腎,苦悶傷心,悲慟傷肺……幾乎是立竿見影的。縱然當時沒有造成明顯的病癥,也留下了一定的創痕,即所謂“病灶”。

在菌毒性疾病方面,這種影響是間接的(先減弱免疫功能,而后菌毒致病),情況比較隱蔽。對于菌毒致病,普遍有一種模糊認識,就是以為由于遇到了細菌和病毒才招致患病;其實,關鍵還在于人體自身抵抗力的強弱。就是說,人體往往隨時都在接觸病菌和病毒,抵抗力強,抗得住,就不患病;反之,抵抗力弱,抗不住,就患病了。而抵抗力的強弱,除了本身體質的差異外,主要就看自身所具有的免疫功能是否正常發揮,這就與自身的情緒密切相關了。

至于精神性疾病,這種影響則是直接的,甚至各種煩惱本身就可以看作某種程度的精神病態。

3.癌癥的發病原因

癌癥不是病菌和病毒感染所致,而是正常細胞因“繁殖密碼”發生紊亂所導致的無節制繁殖。這跟原子反應堆的核裂變失去控制是一個道理。

原子反應堆是如何運行的呢?鈾、鐳、钚等放射性物質本身會發生核裂變,從而釋放出能量,要想讓這種裂變的連鎖反應持續地進行下去,就需要保持一定數量的中子去轟擊其他的原子,不然就會使連鎖反應遭到中斷。然而,中子的數量又不能過多,不然就會導致連鎖反應過分激烈,甚至使整個反應堆發生爆炸。因此,每個反應堆里都必須裝置碳棒或重水之類,用來吸收超量的中子,以維持正常的連鎖反應。

人體的細胞繁殖,就很像反應堆的連鎖反應,也需要某種東西來加以控制,既不讓細胞繁殖得太慢,也不讓細胞繁殖得太快——繁殖得太慢,不能維持機體新陳代謝的需要;繁殖得太快,便導致癌變(就是一大堆細胞擁擠在一起)。這控制細胞繁殖的東西是什么呢?就是“繁殖密碼”。“繁殖密碼”一旦發生紊亂,細胞的繁殖就失去控制,癌癥也就隨之出現了。

“繁殖密碼”為什么會發生紊亂?外在致癌物質的影響固然不可忽視,但人體自身的調節機能由于受到壓抑和干擾而不能正常運作的因素才是根本。致癌物質品類繁多,分布甚廣,在同樣接觸致癌物質的人群中,有人患癌,有人不患癌,這跟個人的體質差異固然有關,而跟個人的精神狀況則有非常密切的關系。精神抑郁者易患癌癥,精神開朗者不易患癌癥,這基本上已成定論。

眾所周知,石棉是第一號致癌物質,而我自己就曾與石棉打過16年的交道,勞動、休息、吃飯、睡覺,全在石棉粉塵區內,可是癌癥至今與我無緣。為什么呢?就因為我從來不喪失信心,總是對未來抱有強烈的希望。這或許也可算作一個實例吧。

從以上的敘述可以看出,幾乎沒有一種疾病與煩惱沒有關系,而煩惱又幾乎是人人皆有的,所以我認為煩惱是健康的“第一大敵”。

(二)煩惱與治病的關系

1.對于菌毒性疾病

菌毒性疾病,西醫一般靠藥物消毒滅菌來治療。這種辦法固然見效快,可惜在殺滅病菌和病毒的同時,往往把人體自身的有益菌、噬菌細胞和抗體也大量地殺死了,因而患者的抵抗力也隨之減弱了。說得形象一點,這就像敵我兩軍正在肉搏之時,用大炮一陣亂轟,戰事固然很快平息了,但我方的戰士也同歸于盡了。因此,最好的辦法,是盡可能激發和扶助人體自身的免疫功能,讓它們自己去消毒滅菌。而要做到這一點,除了適當地用藥,在很大程度上還要依賴于從精神上消除煩惱的壓抑。其實,就連藥物的吸收與藥效的發揮,也需要良好的精神狀態作配合。

2.對于功能性疾病

功能性疾病的治療,單靠藥物幾乎無濟于事。例如有的胃病,本來就是因為經常生悶氣而引起的,只要這種煩惱不消除,任隨什么寶貝藥物都難見奇效(至少難以斷根),有時甚至全然無效。

3.對于精神性疾病

關于精神性疾病的治療,精神狀況更是決定性因素。許多病例證明,煩惱(尤其是導致病人精神失常的煩惱)不消除,什么藥也治不好;反之,如果煩惱得以消除,往往不用藥也能治好。

4.對于癌癥

癌癥的治療,也離不了精神的因素。有的人患了癌,或者自己不知道,或者沒當一回事,整天樂呵呵的,過了一段時間,包塊竟然縮小或消失了。反之,那些性格內向、憂慮重重、心情苦悶的人,則幾乎沒有治愈或好轉的例子。

雷久南博士所著《身心靈整體健康》中介紹,不少醫學報告指出情緒與各種疾病之間關系密切,往往一個人在喪失配偶后,其免疫功能會持續降低達數月之久。情緒激動容易引起心臟病,而情緒壓抑則容易引起癌癥。目前,西方醫學界已經發展出一門新的學科,叫精神神經免疫學,專門從事情緒與神經免疫方面的研究。

此外,我要舉出德國科隆市癌癥醫生漢姆的研究經驗,說明心情與健康的關系。1979年,漢姆的兒子在意大利被殺害,不久他們夫妻倆就同時罹患癌癥。經過這次打擊,漢姆醫生對癌癥的發病過程立刻改觀——癌癥的潛伏期最短的只有幾個月,并且,精神上的刺激和矛盾是觸發癌癥的重要因素。由于對癌癥有了新的認識,他在精神上經過疏導后,癌癥即不藥而愈。接著,他開始觀察他的病人,發現(癌癥)病人在發病前精神上都遭遇到刺激或矛盾,并且有苦難言或傾訴無門。經過談心疏導,并旦解除了當初引起煩惱的原因,病人的病情都獲得了明顯的改善。漢姆醫生還進一步照出腦部傷痕的照片,證明傷痕位置與情緒矛盾或刺激有關,然后癌細胞才出現在相應的部位。他的統計資料總共收集了一萬多個病例。

書中指出,不同的情緒會引起不同部位的癌。對死亡的恐懼,能引起肺癌;母親與子女對立,能引起左邊乳癌;與一般人對立,能引起右邊乳癌;在工作業務上的糾紛,能引起直腸癌;被人欺負而懷恨在心,能引起肝癌;因工作或生活上的改變而感到生命茫然,能引起骨癌;與家人之間的矛盾,能引起胃癌;與水有關的矛盾,能引起腎癌。

從以上的介紹,不難看出各種癌癥與各種煩惱的相應關系。癌癥的治療如此,其他疾病的治療其實也大致如此。

健康的機理,核心在于維護人體自身各種機能充分發揮作用,讓整個人體“機器”得以正常、有序、協調地運行,而煩惱卻是壓抑與千擾人體機能最為廣泛、最為持久、最為深刻的因素,這也說明煩惱是健康的“第一大敵”。

(三)養心為養身根本要義

佛法所謂“心病”,正是指各種各樣、無窮無盡的煩惱。除了傷寒、霍亂之類的嚴重傳染病,人類的所有病因中幾乎都能發現潛在的心理因素,只不過是多與少、直接或間接的差異而已。這些導致病變的心理因素,無一不是煩惱,故稱“身病皆因心病起”。

目前世界上悄然興起的心理治療,越來越受關注。而所謂“心理治療”,就是通過適當的心理調節排除各種心理障礙,使患者恢復正常的精神狀態,從而使各種疾病“不藥而愈”。

這種心理治療,其實正是佛教所謂的“心藥”。只不過,佛法的“心藥”更加優越于當今的心理治療。因為,心理治療一般只能轉移或緩解人們的煩惱,很難真正徹底地消除煩惱,尤其對于那些由社會的不公正待遇而導致的煩惱更是束手無策;而佛法則是通過揭示人生之真諦,從根本上去化除各種煩惱的。西方著名的心理學家榮格也曾說過:“宗教便是治療心理疾病的組織,特別是人類兩種偉大的宗教——佛教與基督教。”

事實上,人類的疾病比各種動物的疾病不知要多出多少倍。為什么呢——關鍵就在于人類有高級的思維,有復雜的社會關系和心理活動,因而也就有更多的煩惱。在整個人類社會中,各種各樣的煩惱對健康的損害,幾乎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無人不染。

在損害健康的所有因素之中,沒有任何因素比得上煩惱——作用部位之廣,涉及病類之多,持續時間之長,以及受影響人數之巨。所以,我認為煩惱是健康的“第一大敵”。

為何“第一大敵”的煩惱,在醫學界一直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我想,一是因為煩惱幾乎人人皆有,故而不被看作專門的病因;二是因為煩惱非藥物所治,診斷出來也無法處方;三是因為醫學只能治療人身之病,不能治療社會之病,要想排除各種各樣的世間煩惱也實在無能為力。

法國人近年來有一種相當普遍的感慨:“真正的幸福不在于鈔票、汽車和房子,而在于身體健康!”這種感慨,在當今發達國家頗具代表性。他們的價值觀,開始從身外的財物轉向自身的健康。盡管這種轉變還遠遠不夠,但比起以往一心追逐身外之物,畢竟是個不小的進步。然而,他們是否深究過健康的根本由來呢?盡管他們很清楚營養與鍛練對健康的益處,卻未必清楚各種煩惱對健康的害處,更不清楚如何才能徹底化除各種煩惱。

佛法是“治心之法”,因為通過佛法修行能夠使人化解各種煩惱,達到一種“自在自得”的境界。試想,當一個人達到“自在自得”的境界,事事坦蕩超然,時時愉悅舒展,處處自在安詳,整個人體“機器”保持在最佳狀態中和諧運轉,疾病豈非少之又少?衰老豈非遙之又遙?

可見,養生之道,惟有養心才能“治本”,其他辦法都只能“治標”。所以,我認為“養心為養身根本要義”。

為了更好地切合實際,我想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心得體會為素材,論述有關養生的問題,以供大家參考。

為什么要以我自己為素材呢?這是因為,像我這樣歷經數十載磨難、至今仍然沒有得到社會公正待遇的人,按照社會學和心理的邏輯推理,應當是有一大堆深重煩惱、心理極不平衡的,可是我并沒有什么煩惱,也沒有什么心理不平衡。如此“不合邏輯”的情況,除了佛法還有別的什么能夠給出合理的解釋嗎?既然像我這樣經歷坎坷者,都能夠在佛光的沐浴下化除煩惱,那么千千萬萬沒有我這么曲折坎坷的人,只要領受佛法的甘霖雨露,不是更容易化除各種煩惱嗎?反過來說,假如我是一個仕途一帆風順、財源廣進的人,卻在這里勸人拋開煩惱,豈不是成了“飽漢不知餓漢饑”、“站著說話不腰疼”嗎?正是基于以上這些考慮,所以我想以自己來“現身說法”,也許于大家更有益處。我曾談到,我的“養生之道”就是“身累心不累”這么五個字。

所謂“身累”,是指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拿我來說,就是打工謀生、看書學習、思考問題、撰寫文章,也是夠累的。這種“身累”,不僅是生存之必須,而且也是健康之必須。如果一個人既不活動身體也不活動腦筋,成天飽食終日、慵懶少動又無所用心,不僅無聊,而且會變得四體不勤、筋骨不壯、頭腦遲鈍,甚至引發癡呆癥。

所謂“心不累”,就是沒有心理負擔,或者叫做沒有心理障礙。“身累”不可怕,只要稍事休息就能恢復過來;“心累”則如影隨形,時時刻刻糾纏不休,無以解脫,甚至睡夢之中也不得安寧。所以,“心累”才是折磨精神、損害健康的“惡魔”。至于怎樣才能“心不累”,我談三點:“對過去,無怨無悔;對現實,無貪無求;對未來,無憂無慮。”

對過去,無怨無悔

(一)關于“無怨”

所謂“無怨”,即不怨天,不尤人,對過去所受到的社會不公正待遇及他人非善意做法,都不懷怨恨之心。許多人往往抱怨“生不逢時”,其實,關鍵在于如何正確看待,任何境遇皆可謂“逢時”;不能正確看待,則任何境遇都難免感到“不逢時”。

我18歲(1958年秋)參加工作,那是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縣一個僻遠的山鄉,僅僅一年半之后,便在“反右傾”運動中被打成了“反社會主義分子”。其后在“勞改單位”度過了長達22年的囹圄生涯,直到42歲(1982年春)才得以平反昭雪、恢復工作(當年冬天被調往四川工人報社)。1989年之后,我的工職、工齡、職稱、住房以及一切生活與醫療保障全都化為烏有了。從那時到現在,我一直在流浪打工,業余從事研究和寫作,連個固定的住處都沒有。然而,我對當局、對社會依然沒有絲毫的怨恨之心,對整過我的人也沒有絲毫的怨恨之心,相反,我甚至認為這一切都是“最佳安排”。

為什么說是“最佳安排”呢?先說那22年的囹圄生涯,若不是把我關進“保險柜”里,剝奪我一切政治權利,我肯定會在“文化大革命”中大干一場。那樣的話,我很可能在“武斗”中死了、傷了、殘了;即使不死、不傷、不殘,“文革”之后也要被“清算”,并再無出頭之日。正因為被剝奪了工作的機會,我才得以潛下心來研讀佛法,才得以運用佛法的大視野、大智慧去觀察與研究社會、生態等各種問題,也才有“作者簡介”中那些著作的問世或完稿。這怎么不是“最佳安排”呢?

記得1982年平反之后,我曾找過當年整過我的那個人(他在1960年任縣財政局局長,1982年已是縣人大主任了)。那是一個黃昏,只有他一個人在家。他看見我這個“不速之客”,心里有些緊張,急忙向我解釋說:“有人說我整了這個、整了那個,天知道,我實在沒有存心整過人啊……”照理說,我這22年時光,九死一生,整個人生最寶貴的青春年華(20歲~42歲)全都被他葬送了,這該是多么強烈的深仇大恨啊!當時,我若罵他一頓,打他一頓,甚至咬他一口,也許都不算過分,然而我只是淡淡一笑,隨即說了八個字:“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漫漫22年的恩怨就此了結。

當時我還沒有學佛,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恨不起來,更不會報復,一生中都沒有報復過任何人。這在世俗看來,真是窩囊透頂了,可我并不在意。后來學了佛法,才知道我做對了,也許這就是佛法所謂的“善根”吧。

在世人看來,我的做法十分愚蠢。但是,靜下心來仔細一想,我的做法并不愚蠢——其一,逝去的歲月畢竟逝去了,罵一頓,打一頓,咬一口,難道就能挽回嗎?其二,他本人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那是一個時代的悲劇,上面規定了“指標”,如果不是我被整,就一定有另外的人被整,又有多大的區別呢?有道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其三,我若不善了這段恩怨,老是銘刻在心,其實受害的還是我自己。須知,心中的怨恨猶如一團無名的烈火,是會把整個人給燒毀的!若是那樣的話,我早已怨恨交織、心力交瘁了,還怎么能夠繼續昂首闊步于人生的征途呢?正因為我善了了這段恩怨,沒有任何積怨堵塞,沒有任何怒火中燒,心態平和、舒展而愉悅,心里充滿了陽光,健康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害,才有了后來的作為。這豈不是獲益良多嗎?可見“無怨”的確是大有益處的。

須知,善待別人就是善待自己;跟別人過不去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你想,當你善待別人的時候,心里是不是充滿寬厚、喜悅與和祥之光?這樣的心境于自己的人格修養、身體健康不是大有益處嗎?反之,當你跟別人過不去的時候,心里必然充滿刁鉆、怨恨與肅殺之氣。這樣的心境猶如一團無名之火,首先傷害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別人。

許多人總是覺得“心理不平衡”,究竟是為了什么呢?大不了是該加工資沒有加、該受提拔沒有提、該評職稱沒有評、該得榮譽沒有得……這些算得了什么呢?得到了如何?沒得到又如何?你沒得到,讓別人得到了,又有何妨?所有這些,其實并不能阻礙你正常地生活、努力地上進、積極地奉獻呀!反之,你若老是“心理不平衡”,健康受到損害,情緒變得低沉,既不努力上進也不積極奉獻,到頭來,遭到損失的還不是你自己嗎?何況,你老是“心理不平衡”,難道沒有得到的就會得到了嗎?有些人甚至因為長期的抑郁、苦悶而引發了各種各樣的慘痛疾病,乃至早逝,豈不是自己作踐自己嗎?

這類事例多得不勝枚舉,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從自己的周圍發現若干,說不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多么可悲!

(二)“忍”的三重境界

很多人都知道佛法主張“忍”,但對于這個“忍”,真正領悟個中三味的卻微乎其微。“忍”有三重境界——最低層次的忍,是“強忍”;較高層次的忍,是“寬忍”;最高層次的忍,是“不忍而忍”。

所謂“強忍”,即世人所謂“心字頭上一把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把一腔怒火強忍下去,以待將來伺機報仇雪恨。例如歷史上“韓信受胯下之辱”、“勾踐臥薪嘗膽”,便是這種“強忍”的典型例子。這種“強忍”,在世俗社會看來,己經是非常了不起的英雄作為了;但在佛法看來,僅僅是最低層次的“忍”,并且不予贊同。

所謂“寬忍”,即世人所謂“大人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是把怒氣淡化、消減、多寬諒而少計較。如此胸懷,在世俗社會看來,已經屬于令人高山仰止的高風亮節了;但在佛法看來,也只屬于較高層次的“忍”,基本予以贊同而已。

所謂“不忍而忍”,就是不僅不懷怨恨之心,并且生起感激之心,因而也就無所謂忍不忍的問題了。這是世俗社會難以想像、自然也難以達到的高度,是惟有佛法才能躍升的層次。關于這個“不忍而忍”,由于人們難于理解,就需要多費些筆墨了。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先舉個例子。《西游記》里的孫悟空,被太上老君扔進“八卦爐”里,用“五味真火”煉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初,孫悟空被燒得毛焦火辣,在八卦爐里又跳又罵;漸漸,他感到不那么烤、不那么熱了;最后,他不僅不覺得熱,反而感到清風徐來了。因此,待到四十九天期滿,當太上老君把爐蓋一揭,孫悟空“蹦”地一下跳將出來,就成了“鋼筋鐵骨”、“火眼金睛”。現在請問:“孫悟空究竟是該怨恨太上老君還是該感激太上老君呢?”盡管太上老君確實已經把他置于死地了,可是,倘若不是這樣,孫悟空又哪來的“鋼筋鐵骨”、“火眼金睛”呢?從《西游記》后面的章節里,我們雖然沒有看到孫悟空感激太上老君的描述,但也全然沒有孫悟空對太上老君耿耿于懷、尋機報復的描述。其實,若是孫悟空對此耿耿于懷,他最后就不能成佛了。

孫悟空對太上老君連怨恨都沒有,還有什么忍不忍的問題呢?這就是最高層次的“不忍而忍”,是惟有真正修行佛法之人才能達到的崇高境界。

什么是“鋼筋鐵骨”?在神話里,是刀槍不入的強壯筋骨;在現實中,就是任何艱難困苦都摧不垮的鋼鐵意志。

什么是“火眼金睛”?在神話里,是辨別人妖的高超本領;在現實中,就是透過表象把握本質的高度洞察力。

在現實社會中,一帆風順、平步青云的人,并非真正的強者;只有歷經磨難、不屈不撓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正如孟子所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又如明代洪應明在《菜根潭》中所言:“橫逆困窮,是鍛煉豪杰的一副爐錘。能受其鍛煉者,身心交益;不堪其鍛煉者,身心交損。”

就以一個優秀的運動員來說吧,在其訓練過程中,教練員的所作所為何嘗不像“魔鬼”一般“殘忍”?例如當年訓練日本女排的教練大松博文,便是一個典型。然而,要是教練員不像“魔鬼”一般“殘忍”,運動員又哪來日后驕人的成績呢?你說運動員是該怨恨教練員還是該感激教練員呢?當然,教練員對運動員絕無折磨之意,而是為了運動員的成長。所以,這還不能與那種身受迫害而心主感激的情況完全混為一談。

如果一個人能夠身受迫害而心生感激,達到“不忍而忍”的高度,那還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怨惱呢?許多人都知道這樣一句名言:“比大海更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廣闊的是人的胸懷。”這句話說得不錯,可惜并不是所有人的胸懷都比天空更廣闊,惟有能夠包容的人,并且能夠包容天地萬物的人,其胸懷才能比天空更廣闊。所以,我們應當不斷地拓展自己的心胸,不然的話,這也不容,那也不容,心眼比針眼還小,到頭來讓怨恨充塞了自己的心胸,受罪的還是自己。

佛法有“煩惱即菩提”的提法。對此,不少人或者囫圇吞棗而不知真味,或者誤解其義而拿來亂用。“煩惱即菩提”,究竟應當怎樣理解呢?以我的領會,有這樣兩重意義:其一是“無煩惱不悟菩提”,就是說,如果一個人養尊處優、百事順遂,他怎么會想到去悟菩提,又從哪里去悟菩提呢?其二是“悟煩惱便是菩提”,就是說,對于同一件事物,迷惑之中便是煩惱,開悟之后則是菩提,并不是在煩惱之外另有一個菩提。比如對于所遭受的磨難,當你陷于迷惑的時候,認為這是社會的不公、他人的不良,就會感到委屈、痛苦、憤怒,這便是煩惱;而當你開悟之后,認為這是鍛煉意志、開拓心胸的良機,就會以平靜的心態欣然接受,于是就轉化為菩提了——如果不經受各種各樣的磨煉,你怎能肩負起重大的社會責任呢?李大釗先生的名句“鐵肩擔道義”,很值得品味啊——非鐵肩何堪擔當道義?不磨煉何以成為鐵肩?“無怨”兩個字,說來容易做來難。然而,只要能夠深入領悟這些道理,又有何難?須知,“無怨”的結果,并不是別人受益,而是自己受益啊。

(三)關于“無悔”

“無悔”,就是不內疚、不后悔。要想“不內疚”,就必須沒有做過故意損害他人、損害社會的事情。由于過失而造成的損害,不算故意損害,因為這是難免的,只要盡可能加以補救也就行了。古人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就是這個道理。陶淵明的《歸去來辭》中有這樣一句話:“識迷途其未遠,知來者之可追。”我想是可以借鑒的。

對現實,無貪無求

對現實無貪無求,就是指不貪求那些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之類。

佛法認為,“愿”和“求”不是一回事,“愿”是為眾生;“求”是為自己。佛法主張,要有大愿,卻不要有私求,也就是說,要為大眾盡心盡力,而不要為自己患得患失。

這里必須澄清一點,即所謂“貪求”,絕不是就維持生存所必需的物質條件而言的,而是就維持生存以外的那些可有可無的榮華富貴、奢侈享受而言的。不然的話,倘若連生存都不顧,還談什么養生和修行呢?

有句名言說:“吃飯是為了生存,而生存不是為了吃飯。”那么,生存究竟為了什么呢?我想,任何一個有理性的人都不會否定奉獻的意義。一個人如果不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社會做出自己應有的奉獻,其人生只能是蒼白的。

我曾給自己寫過一個條幅“臨終回首,長壽與夭折無異,惟有事業長留人間。”這就是說,我認為人生的意義并不在于壽命的長短,活得再久,臨終時回想起來還是如同一瞬間,并且,來到人世是赤條條,離開人世還是赤條條,只有對社會的奉獻留在了人間。總之,人生的意義是每一個有思想的人都不能不思考的問題。

人人都渴望幸福。這本身是無可非議的,關鍵在于怎樣去理解幸福。有人以聚斂財富為幸福,有人以獲取權勢為幸福,有人以爭得榮耀為幸福,盡管還有以其他種種目標為幸福的,但基于上述三類者多。那就讓我們一類一類地分析分析吧。

(一)財富

究竟多少錢財才算富呢?

一百萬算不算富呢?20世紀80年代,美國一位富豪為其女兒進人社交界而舉行宴會,一下子就花去100萬美元。他那100萬可是你那100萬的8倍多呀!21世紀初,中國廣東省增城一顆18.8g重的荔枝(1號“掛綠”)就被拍賣了55.5萬元。你那100萬夠買幾顆這樣的荔枝呢?

那一千萬算不算富呢?世紀之交,美國“維多利亞的秘密”公司推出一款“千年胸衣”,價值高達1000萬美元。你那個1000萬還買不到這件胸衣的八分之一。至于畢加索的一幅名畫,在紐約的拍賣價竟然超過了一億美元!

那一億、十億算不算富呢?只要朝比爾·蓋茨看上一眼,你的“豪情”便飛到“爪哇國”去了。

總之,凡是追求財富者,向下一比,均可沾沾自喜;往上一比,頓時黯然失色。而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總是多了還要想多。古人云“人為財死。”那些為財而死者,豈是無財?都只因貪得無厭啊!

要知道,物質享受所提供的,只能是各種各樣的感官刺激,即眼睛所見的畫面與色彩,耳朵所聽的音響與旋律,鼻子所聞的氣味,舌頭所嘗的滋味,體膚所感受的觸摸。感官刺激固然可以帶來興奮,但興奮之后會轉為抑制;若要再度興奮,必須再度刺激。本來,刺激度與興奮度是成正比例的,但如此“刺激—興奮—抑制—再刺激—再興奮—再抑制”地不斷循環下去,人們的感覺器官會由于逐漸適應某種刺激而產生麻痹。于是,為了保持以往的興奮度就必須加大刺激量或變換刺激方式。到了后來,盡管刺激量不斷加大,刺激方式一再變換,興奮度卻愈來愈弱了。最后,當任何刺激都不能引起興奮的時候,空虛之感便襲上心頭,乃至徹底空虛了。這就是當代人,尤其是當代年輕人,尋求刺激的必然趨勢與結果。

美國一位曾經參加“嬉皮”運動,后來吸毒成癮的青年,作過一番很典型的表白:“盡管已經得到了所想獲得的一切物質財富,但是仍然不快樂。一方面我們已經有了物質上的幸福,另一方面內心有一種被咬嚙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別的,正是空虛。

每一個蕩過秋千的人都經歷過這樣一種感覺:當秋千從高處往下落的時候,心房便因失重而“懸”了起來。這就是直覺的空虛感。而當一個人精神無所寄托的時候,就會長時間地陷于一種內在的空虛感。這種內在的空虛感與直覺的空虛感極其相似,都仿佛心被懸了起來,只是內在的空虛感為時更久,程度更甚,可以“懸”到似乎被蟲豸咬嚙的地步。那是非常難受的,在極端的情況下,會覺得生命不再有任何意義,甚至生不如死!

正是這種精神空虛,導致墮落與沉淪,導致酗酒和吸毒,甚至導致自戕或自殺。總之,正是由于愈來愈多的人尋求那干奇百怪的刺激,使社會的許多方面變得愈來愈浮躁、淺薄、無聊和空虛了。這是很可悲的。

再說,財富一多,各種擔心也就接踵而至了。即使不遭偷、搶、詐騙、綁架、謀殺,家族成員之中的你爭我奪,乃至為爭奪遺產而骨肉相殘的事情也在所難免。這類事例還少嗎?請問,哪個豪門不是恩怨重重?

話又說回來,錢財本身并不是壞東西,有錢可以辦很多事情,我自己不是正因為缺錢而有許多事情辦不成嗎?關鍵的問題在于,一是要來得正當,二是要花得正當。

例如陳嘉庚,靠辦實業積累了財富,然后用這些財富興辦教育,而自己始終過著儉樸的生活。這就是一個很高尚的范例,因為他不是為掙錢而掙錢,他是為興辦教育而掙錢。對于他來說,掙錢僅僅是一種手段,目的還在于教育興國。

再如中國春秋時代的“陶朱公”,也就是當初幫助越王勾踐滅掉吳國的大功臣范蠡。他在功成名就之后,激流勇退,逃出越國,隱姓埋名,回到老家(據說是河南省鎮平縣),化名“陶朱公”,從事經商。他在贏得大量財富之后,把絕大部分散給窮苦百姓,又從頭經商;再次致富之后又再次把錢財散給百姓。如此三聚三散,高風亮節,以經商為手段去實現濟世的宏愿,因而被譽為“商圣”,成為中國商界的鼻祖,也是商界的最高楷模。

經商而得以成“圣”,為什么呢?就因為他的精神境界已經超越了“為求利而經商”的狹隘圈子,上升到“為濟世而經商”的高度了。由此可見,無論從事什么職業,動機才是最重要的。

(二)權勢

《紅樓夢》有云:“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那些血染枷鎖著,豈是無帽?只可惜爭權不已啊!

何況,官職愈高,名額愈少,爭斗愈烈,既想保住位子不讓別人爬上來,又想擠垮別人好讓自己爬上去,拉幫結派,心理暗昧,何曾有過心寬的時候?仔細想一想,哪個權貴不是危機四伏?人們把晉升官職叫做“往上爬”,實在是既形象又貼切。因為,既然是“爬”,那腰還怎么直得起來,氣又怎么壯得起來呢?

當然,做官也不是壞事。官職越高,權力越大,能辦的事情也就越多,有什么不好呢?關鍵的問題,一是為何去當,二是怎樣去當。古代的包拯,若是沒有官職,沒有“尚方寶劍”,他如何去除暴安良呢?當代任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的劉麗英,若是沒有那么高的職位,又如何處理得了那些貪污、走私大案呢?

我認為,要當官,就要把“烏紗帽”拿在手里,隨時準備丟掉。只有這樣,才能剛正不阿,秉公辦事。反之,如果把“烏紗帽”戴在頭上,生怕丟了,甚至老想著換成更大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昂首挺胸、正氣凜然地為民眾辦事。這就是“為民眾而當官”與“為私利而當官”的本質區別。

(三)榮耀

什么是榮耀呢?學歷、學位、職稱、頭銜、榮譽稱號等等,大概就是所謂榮耀吧。所有這些歸納起來,基本上就是社會的承認和他人的贊許,或者說,就是所謂“知名度”和“美譽度”。

這些東西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也不必看得那么重要,尤其不宜去追逐這些東西。

拿學歷來說吧,一個人有沒有真才實學,并不在于學歷高低。再拿職稱來說吧,孔子是什么職稱?老子是什么職稱?釋迦牟尼是什么職稱?然而,他們都是人所敬仰的萬世師表。

現在許多人都為追逐這些東西而不遺余力,鬧出大量荒唐可笑的丑事來。一方面,花錢買學歷、買學位、買職稱、買頭銜、買榮譽稱號的,挖空心思騙學歷、騙學位、騙職稱、騙頭銜、騙榮譽稱號的,比比皆是;另一方面,為了撈錢而賣學歷、賣學位、賣職稱、賣頭銜、賣榮譽稱號的!

總而言之,功名利祿本身并不是什么壞事,關鍵是看你如何對待。我的態度是:得之不驚喜,失之不怨惱,悠悠然淡泊于心。如此“不迎不拒”,就能守持住自己的原則、人格和良知,也就不會把精力浪費在那些無謂的事情上了。

佛法所謂“三毒”,是指貪、嗔、癡。貪,即貪求;嗔,即嗔恨;癡,即癡迷。而這“三毒”之中,最重要的還在于貪。因為,嗔恨正是因為貪求而沒有達到所致;癡迷則是由于貪求使人慧眼障蔽、良知淪喪的結果。

由于貪欲的惡性膨脹,人與物(泛指一切物質財富)便發生了荒唐的錯位——人從物的主人淪落為物的奴隸了!人們為物而生,為物而死,為物而你爭我奪,為物而疲于奔命,為物而傷心落淚,為物而流汗流血,為物而惶惶不可終日……試問,這物不是成為頤指氣使、飛揚跋扈的主子了嗎?而人不是淪為俯首聽命、誠惶誠恐的奴隸了嗎?貪欲驅趕著人們你爭我奪地追求那異彩紛呈的物質享受,結果,外在的物質財富固然愈來愈多了,但內在的精神世界則愈來愈空虛了,全球的生態環境與社會環境也隨之愈來愈惡劣,幾乎陷入絕境了。這是人生的悲劇,也是人類社會的悲劇!

其實,幸福并不在于身外的功名富貴,而在于內心的愉悅輕松——少一分煩惱,多一分愉悅,也就多一分幸福;煩惱少之又少,時時處處都感到愉悅輕松,才是最大的幸福。

可見,真正的幸福,其實是人們內心平靜、愉悅舒展的美好感受。既然是內心的感受,理應向心內探求,即探求人格的升華、人性的完善、人生的暢達;可是世人卻一個勁地向身外探求,去追逐那華而不實的功名利祿。如此南轅北轍、舍真逐妄,豈不只能離真正的幸福越來越遠嗎?

總括一句話:“貪求愈多,煩惱愈廣;貪求愈執,煩惱愈甚。”如此而已,豈有他哉?一個人只有領悟到貪求的淺薄、虛幻與乏味,才能真正擺脫貧求的染污與纏縛。

這里強調一下,若是真正領悟到貪求的淺薄、虛幻與乏味,不僅不會做出任何貪求的舉動,并且連絲毫貪求的念頭都不會產生的。反之,如果你在看見別人穿得華麗、吃得高檔、坐著轎車、住著別墅的時候,有一點羨慕之意,你的心已經被牽動了。那樣的話,你還能說真正領悟了貪求的淺薄、虛幻與乏味嗎?

對未來,無憂無慮

所謂無憂無慮,就是不去憂慮。或許有人會問:“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難道這句話不對嗎?”這句話說得不錯。不過,這句話里的那個“慮”字并不是指“憂慮”,而是指“思慮”、“思考”、“計劃”等意思。字相同而含義不同,因而不在本題探討之列。

為什么主張對未來不去憂慮呢?這有兩方面的理由:其一,未來有很多變數,是很難確定的,早早地憂慮,徒勞無益,枉自費神而已;其二,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那收獲的必然性已經蘊含在耕耘之中,又何需憂慮呢?

任何一位正直的社會學家和倫理學家,都不會否定奉獻對于社會和人生的積極意義。任何一位稍有理性的人,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愛心,而愛的本質正在于奉獻。

奉獻是利他的,但人們是否想過,奉獻同時也是利己的?人們往往認為,奉獻是純粹利他的,只有當利他的行為得到回報的時候才是于己有利的。這種看法,實際上是把“利他”與“利己”看作了兩個不相容的概念,從而放在了對立的位置上。正是這種錯誤看法的長期流行,導致了道德教育和社會道德建樹的失敗。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既然把“利他”與“利己”看作了兩個不相容的概念,將二者放在對立的位置上,就無法將二者協調一致地融為一體。這樣一來,當強調“利他”的時候,就提倡“無私奉獻”、“舍己為人”;而當需要以物質利益刺激人們積極性的時候(實質上強調了“利己”),則往往有意無意地漠視了奉獻,甚至助長了損人利己。像這樣在兩個極端上跳來跳去,怎么能夠自圓其說呢?既然無法自圓其說,這道德教育和社會道德建樹又怎么可能取得成功呢?

可見,惟有將“利他”與“利己”協調一致地融為一體,才能夠使道德教育和社會道德建樹取得成功。

可惜的是,許多人對這個原理知之甚少,理解更加不透,所作所為則完全背道而馳,做了大量既損人又損己的蠢事!

如果能夠讓人類普遍理解和領悟“太極和諧原理”,每個人想利于自己就去利于他人,每個家庭想利于自家就去利于別家,每個民族想利于本民族就去利于別的民族,每個國家想利于本國就去利于別的國家,整個人類想利于自身就去利于其他生物和整個自然界,那還有什么危機不能克服?又何愁人類社會不幸福美滿呢?

結束語

以上這些內容,似乎與養生無關,其實正是最高層次的養生——“不養而養”。如果作一個形象的比喻,可以說,一般的養生之道猶如一位事必親躬的領導人,管得很細、很具體,親自處理各種具體事務,不斷應付各種突發事件,經常出現在“救火”現場;而佛法的養生之道則好像一位運籌帷幄的領導人,根本不過問任何具體事務,顯得悠哉游哉,只從宏觀上設法調動所有下屬部門及成員的積極性,讓他們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各自妥善處理份內的一切事務。

有句成語叫“自尋煩惱”,其實人們如果真想擺脫煩惱,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都可以沒有煩惱,哪怕窮得沿街乞討,照樣能夠沒有煩惱;反過來說,如果不想擺脫煩惱,那么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都會有一大堆煩惱,哪怕家境再富、地位再高、權勢再大、名聲再顯,照樣煩惱重重。

另一句成語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它告訴我們,自己找來的煩惱要靠自己去化解;自己不去化解,誰也無法替你化解(盡管別人可以勸導你、幫助你,但不可能替代你)。

當一個人領悟了人生的真諦,擺脫了煩惱的糾纏,他的整個身心都會全面而持久地處于最佳的運行狀態,各種機能都能充分有效地發揮作用,疾病自然少之又少,衰老自然遙之又遙,健康也就得到了最有效的保障。這正是佛法養生之道的殊勝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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