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汗顏無地,一則以憂,一則以喜,這是重新校讀舊譯,發現不少誤譯時的真切感覺。舊譯有機會重版,得以修訂一番,到底是一樁幸事。子曰:“聞過則喜”;“有過,勿憚改”。這次改過,只能說在意義內容上盡量減少了誤差,可謂庶幾無過矣,但在韻律形式上仍有許多力不從心之處。
葉芝風格典雅,喜用古奧和含義模糊抽象的詞語。譯文的風格當然反映譯者寫作的措辭習慣,但我在風格上也有意識地向原文平行靠近。細心的讀者也許會發現,我所譯葉芝與所譯其他詩人,例如阿米亥的作品,在風格上是有所不同的。葉芝的句法復雜,但又與韻律體式巧妙地重合一致;譯文首先要把邏輯關系捋順,然后依據漢語的韻律重新安排分行和押韻,的確很難討巧。
有論者說:翻譯水平的高低,歸根結底決定于譯者的能力大小。誠哉斯言。這能力應該是綜合的,不僅包括兩種語言的知識和訓練,還包括各方面的素養和翻譯實踐經驗。還要有自我批判的能力;能夠自行發現和改正錯誤,就說明自己的綜合能力提高了,用葉芝的話講,起碼是智慧“隨年歲長進”了。此外,還有翻譯方針的作用。譯者是以忠實于原文為第一原則呢,還是不顧原文,而以譯文的華美,甚至超越原文為目的呢?方針指向不同,結果就可能不同。故我在實在無法照顧韻律的時候,決不輕易以辭害義,只好暫時依義譯出而已。
努力后仍達不到要求,只能怪自己功力不濟,除了態度不夠認真,偶有疏忽之外,再無別的借口。
拙譯于1994年由中國工人出版社初版,題為《葉芝抒情詩全集》;1996年重印過一次;2000年由臺灣書林出版公司出版英漢對照的繁體字選本《葉慈詩選》,內容不到前者的三分之一,但經過了一次選擇和修潤。此次全面修訂,保留了“全集”的全部內容(除略去英文目錄之外),對照原文逐首詩做了修改,原譯序有所改動,增補了不少注釋。限于學力和時間,目前質量只能及此,倘再有機會,當再做改進。
傅浩
2002年2月9日
中國社會科學院
外國文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