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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哲學中兩個對立面的斗爭和統一

哲學中的對立面,就其認識論的根源和階級的根源說,都是互相排斥、互相斗爭的。這在上文已解釋清楚。這是對立面的對立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它們之間的統一或同一。

毛主席指出,同一性有兩種意義。“一切對立的成份……因一定的條件,一面互相對立,一面又互相聯結、互相貫通、互相滲透、互相依賴,這種性質,叫做同一性。”這是矛盾的同一性的第一種意義。“事情不是矛盾雙方互相依存就完了,更重要的,還在于矛盾著的事物的互相轉化。這就是說,事物內部矛盾著的兩方面,因為一定的條件而各向著和自己相反的方面轉化了去,向著它的對立方面所處的地位轉化了去。這就是矛盾的同一性的第二種意義。”(《矛盾論》,《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三一六至三一七頁)

這個普遍的原則是大家所共同承認的。可是,一談到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同一性的時候,很有些人就感覺到困難了。他們覺得,這兩種“主義”是對抗的,怎么會互相聯結,互相貫通,互相滲透,互相依賴而且互相轉化呢?

對于這個問題有一個比較簡單的回答。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辯證法觀和形而上學觀,是相反的;但是它們相反,正是由于它們所要回答的是一個問題;前者是關于物質和思維的問題,后者是關于運動和靜止的問題。它們的回答相反,所以它們就斗爭。但因所答是同一的問題,所以它們之間就有互相依存、互相貫通等的同一性。就同一性的第一種意義說,這是比較容易了解的。

可是這樣說還不解決問題。有很多人對于互相聯結等的具體內容的了解,還感覺有困難。

他們的困難的一個原因在于,在談到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時候,他們總是,自覺地或不自覺地,離開哲學史中的具體的哲學體系,而只想到抽象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其實這種抽象的“主義”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哲學史中具體的哲學家的唯物主義或唯心主義的哲學體系。如果從這些具體的體系出發,就很容易地看出來它們之間的同一性。當然,所謂從具體的體系出發,也不是說,只注意于這些體系的偶然性。我們所注意的還是這些體系的唯物主義的或唯心主義的本質。這里所說的,只是說,不能離開哲學史中的具體的體系而憑空地談唯物主義或唯心主義。一般只存在于特殊之中。

困難的另一原因在于,他們認為,只有唯心主義中的正確部分,才可以與唯物主義互相貫通、互相滲透,但是唯心主義中不會有,或不一定有,正確部分。只有唯物主義中的錯誤部分,才可以與唯心主義互相滲透、互相貫通。但是唯物主義中不一定有錯誤部分。對于“貫通”和“滲透”的這樣的了解,也是片面的。

就哲學史中具體的體系說,例如儒家和墨家是互相批評的。墨家對于儒家的批評,構成墨家體系中的一個不可分的組成部分;儒家對于墨家的批評,也構成儒家體系中的一個不可分的組成部分。這兩家之中,正是“你中有了我,我中有了你”;誰也離不開誰。這就是這一對對立面之間的互相聯結、互相貫通、互相滲透和互相依賴。如果說,離開儒家,墨家還可以有它的唯物主義體系,離開墨家,儒家還可以有它的唯心主義體系,這當然是可以的。不過那就不是中國哲學史中的墨家和儒家。這樣地談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對立,還是抽象地談,不是對于具體的體系作具體的分析。抽象地談永遠不能了解二者之間的同一。

如果一方為對方所批評的那一部分思想確是錯誤的,這些錯誤思想也就是對方的借以發展它的正確思想的資料。因為有這一批評,正確思想就更明確、深入。這就是說,毒草轉化成為肥料。這也可見,統一和斗爭是分不開的。離開統一而言斗爭,那就是抽象的斗爭,離開斗爭而言統一,那也是抽象的統一。

更困難了解的是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互相轉化了。照上面所引的,毛主席所說的是兩種轉化。“各向著和自己相反的方面轉化了去”;這是說性質的轉化。“向著它的對立方面所處的地位轉化了去”;這是說地位的轉化。這兩種轉化也不是截然分割的。性質的轉化,也包涵有地位的轉化;地位的轉化,也包涵有性質的轉化。正如一切事物的質變也包涵著量變;量變也包涵著質變。

可是這個辯證法的基本原則,怎樣應用到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間的轉化呢?特別是性質的轉化,更覺難于了解。有人認為,如果承認有性質的轉化,這就很難劃清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界限,恐怕會流為相對主義的詭辯。

為要免除這樣的誤解,列寧有一段話,可以引為說明。

尤尼烏斯曾經論證,在帝國主義時代,“再也不會有民族戰爭”。列寧批判這種論點說:“大家知道,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基本原理是:自然界和社會中的一切界限都是有條件的和可變動的,沒有任何一種現象不能在一定條件下轉化為自己的對立面。民族戰爭可以轉化為帝國主義戰爭,而帝國主義戰爭也可以轉化為民族戰爭。例如,法國大革命的戰爭起初是民族戰爭,而且也確實是這樣的戰爭。這些戰爭都是革命的:保衛偉大的革命,反對反革命君主國的聯盟。但是,當拿破侖建立了法蘭西帝國,奴役歐洲許多早已形成的、有生存能力的民族大國的時候,法蘭西的民族戰爭便成了帝國主義戰爭,而這種帝國主義戰爭又產生了反對拿破侖帝國主義的民族解放戰爭。

“只有詭辯家才會根據一種戰爭可以轉化為他種戰爭的理由,來抹殺帝國主義戰爭和民族戰爭之間的差別。辯證法曾不止一次地作過——在希臘哲學史上就有過這種情形——通向詭辯法的橋梁。但是,我們始終是辯證論者,我們同詭辯論作斗爭時,所使用的手段不是根本否認任何轉化的可能性,而是對某一事物及其環境和發展進行具體的分析。”(《論尤尼烏斯的小冊子》,《列寧全集》第二十二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三〇二至三〇三頁,重點是原有的)

從列寧的這段話中,可以得到兩點教導。第一,辯證法中的“轉化”,其內容是極豐富的。拿破侖的帝國主義戰爭“產生了反對拿破侖帝國主義的民族解放戰爭”。這也就是帝國主義的戰爭轉化為民族解放戰爭。在這個例子中,“產生”也是“轉化”的內容。并不需要拿破侖自己也為民族解放而戰,才是帝國主義戰爭轉化為民族戰爭。

有人不承認唯心主義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轉化為唯物主義,但承認有些唯心主義體系曾經“刺激”或“誘發”唯物主義,使之有進一步的發展。其實,在這些例子中,這就是“轉化”的內容。這就是轉化,可是轉化并不限于此。

從列寧這段話可以得到的另外的教導是:辯證法跟相對主義和詭辯在本質上是相對的,雖然在表面上有一點相似。辯證法認為,矛盾的對立面只有在一定的具體條件下才可以互相轉化;相對主義和詭辯則離開具體條件,一般地、抽象地談矛盾對立面的轉化。這樣地談,就好像對立面之間沒有什么根本的分別,而且似乎也可以說這個就是那個,那個就是這個。帝國主義戰爭和民族戰爭既然可以互相轉化,照相對主義者和詭辯論者看起來,二者之間也就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而且也可以說,帝國主義戰爭就是民族戰爭,民族戰爭就是帝國主義戰爭。列寧教導我們,跟相對主義和詭辯作斗爭的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對某一事物及其環境和發展進行具體的分析”。

以上所說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互相轉化的情況還比較容易了解,比較更難了解的是轉化的另外一種情況。一個唯物主義或唯心主義的體系,在發展到一定的階段,在一定的條件下,就可以向著它的對方轉化。馬克思主義的經典著作對于這種轉化舉了不少的例證。

馬克思說:“我的辯證法,在基礎上就不只與黑格爾的辯證法不同,并且是它的正相反對。在黑格爾,思維過程——他在‘觀念’的名稱下,把它轉化為一個獨立的主體——是現實界的創造主;現實只是它的外部現象。反過來,在我,觀念不外是在人類頭腦中變位了變形了的物質。……辯證法在黑格爾手中神秘化了,但綜合地,有意識地,敘述辯證法一般的運動形態的,還要算他最早。在他手上,辯證法是倒立著。必須順過來,我們方才能在神秘的外殼中,發現合理的核。”(《資本論》第一卷,第二版跋,人民出版社1954年版,十七至十八頁)

恩格斯說:“然而在從笛卡兒到黑格爾和霍布斯到費爾巴哈這一長久時期,推動哲學家們前進的,決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完全只是純粹思維的力量。恰恰相反,實際上,推動他們前進的,主要是自然科學和工業日益迅速的和日益猛烈的強大發展。這對于唯物主義者說來是一望而知的,而且唯心主義者的諸體系也漸漸充實了唯物主義的內容,力謀用泛神論來調和精神與物質的對立。在黑格爾的哲學體系中,事情竟弄到這種地步,就是這個體系,不論就方法或就內容來說,都不過是按照唯心主義倒置起來的唯物主義罷了。”[《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馬克思恩格斯文選》(兩卷集)第二卷,三六九頁]

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說的是一回事。黑格爾的辯證法是倒立著的,正是因為他的哲學體系是倒立著的。馬克思把黑格爾辯證法“順過來”,也包含著把他的哲學體系“順過來”。

馬克思、恩格斯說:“在黑格爾的體系中有三個因素:斯賓諾莎的實體,費希特的自我意識以及前兩個因素在黑格爾那里的必然的矛盾的統一,即絕對精神。第一個因素是形而上學地改了裝的、脫離人的自然。第二個因素是形而上學地改了裝的、脫離自然的精神。第三個因素是形而上學地改了裝的以上兩個因素的統一,即現實的人和現實的人類。……只有費爾巴哈才是從黑格爾的觀點出發而完成(中譯本原譯為“結束”;這是不恰當的。原文為“vollendete”,與下文“完成了對基督教的批判”的“完成”是一個字。看《神圣家族》德文本Dietz verlag 1953年柏林版二七二頁。——引者)和批判了黑格爾的哲學。費爾巴哈把形而上學的絕對精神歸結為‘以自然為基礎的現實的人’,從而完成了對宗教的批判。同時也巧妙地擬定了對黑格爾的思辨以及一切形而上學的批判的基本要點。”(《神圣家族》,《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一七七頁)馬克思、恩格斯又說:“黑格爾把人變成自我意識的人,而不是把自我意識變成人的自我意識,變成現實的人即生活在現實的實物世界中并受這一世界制約的人的自我意識。黑格爾把世界頭足倒置起來……”(同上,二四五頁)費爾巴哈的工作也就是把黑格爾“順過來”。當然,所謂“順過來”并不是簡單的事情。其中有一個批判、改造的過程。批判、改造是斗爭,斗爭的結果是轉化。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費爾巴哈是“從黑格爾的觀點出發而完成了和批判了黑格爾的哲學”;這就明確地說明了轉化的過程。黑格爾的哲學,由其自身的發展而轉化為它的對立面。

恩格斯又說:“哲學是由黑格爾完成了:一方面,因為他的哲學體系乃是集以往的哲學全部發展之大成;另方面,因為他本人——雖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體系迷宮而達到真正切實認識世界的途徑。”[《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馬克思恩格斯文選》(兩卷集)第二卷,三六二頁]

在黑格爾的《邏輯學》中,有這樣的一段話:“在這里……應當把概念看做不是自我意識的理智的活動,不是主觀的理智,而是既構成自然階段又構成精神階段的自在和自為的概念。概念出現在生命或有機界這一自然階段上。”列寧在這里加了批語說:“客觀唯心主義轉變為唯物主義的‘前夜’。”

列寧在這里又說:“在這里,黑格爾正是從認識論上駁斥康德(恩格斯在《費爾巴哈論》中所指的大概就是這一段,他寫道:反對康德的主要之點,凡是從唯心主義觀點所能指出的,都已由黑格爾指出了),——他揭露了康德的二重性、不徹底性,揭露了康德的那種可說是在經驗論(=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間的動搖,并且黑格爾完全是而且純粹是從更徹底的唯心主義觀點進行這種論證的。”(《哲學筆記》,《列寧全集》第三十八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一七九至一八〇頁)

黑格爾完全是而且純粹是從更徹底的唯心主義觀點“從認識論上駁斥了康德”,可是也就是在這一點上,到了“客觀唯心主義轉變為唯物主義的前夜”。這是什么道理呢?列寧在《哲學筆記》中沒有更詳細地說明。但是,他在別的地方也給了我們足夠的啟示。

在批判波格丹諾夫的時候,列寧說:“但是,若把波格丹諾夫的哲學看作成熟的和一成不變的體系,也未必正確。從1899年到1908年這九年中,波格丹諾夫在哲學中的浪游經過了四個階段。最初他是一個‘自然科學的’(即半自覺的、本能地忠于自然科學精神的)唯物主義者。《自然史觀的基本要素》這本書就帶有這個階段的鮮明的痕跡。第二個階段是上世紀90年代末流行的奧斯特瓦爾德的‘唯能論’的階段,也就是在某些地方躓頓在唯心主義上的混亂的不可知論的階段。波格丹諾夫從奧斯特瓦爾德(奧斯特瓦爾德的《自然哲學講演錄》一書的封面題辭是:“獻給馬赫”)那里轉向了馬赫,也就是說他采用了像馬赫的全部哲學一樣不徹底的、糊涂的主觀唯心主義的基本前提。第四個階段是:企圖清除馬赫主義的若干矛盾,創立一種類似客觀唯心主義的東西。‘普遍代換說’表明波格丹諾夫從他的出發點起差不多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比起先前的幾個階段,波格丹諾夫哲學的這個階段離辯證唯物主義更遠還是更近呢?如果他停留在一個地方,當然是更遠了。如果他繼續順著他九年來走的那條曲線前進,那末就更近了。現在他只需要認真地前進一步,就是說,只需要普遍拋棄他的普遍代換說,就可以重新回到唯物主義。因為,就像(Silicet parva componere magnis!——如果可以用小比大的話)黑格爾的‘絕對觀念’把康德的唯心主義的一切矛盾和費希特主義的一切弱點集中起來一樣,這個普遍代換說把搖擺不定的唯心主義的一切過失和徹底的主觀唯心主義的一切弱點集中起來,編成了一條中國式的辮子。以前費爾巴哈只要認真地前進一步,就是說,只要普遍拋棄,完全根除絕對觀念這個黑格爾的‘代換物理自然界的心理的東西’,就可以重新回到唯物主義。費爾巴哈剪掉了哲學唯心主義的中國式的辮子,也就是說,他把自然界當作基礎,而沒有任何的‘代換’。”(《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列寧全集》第十四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二四二至二四三頁)

列寧在《哲學筆記》中所說的黑格爾對于康德的駁斥,也有這種情況。如果黑格爾停留在一個地方,他就離辯證唯物主義更遠;如果他堅持對于康德的駁斥的精神和論證,把它推到邏輯的結論,他就更近了。

事實上黑格爾是停留在那個地方。因此,他是距辯證唯物主義更遠。但是更遠之中也有更近的可能,費爾巴哈使這種可能成為現實。

總起來說,黑格爾的哲學體系,是西方近代哲學史中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轉化的關鍵。正如列寧所說的,它處在轉化的“前夜”。其所以能夠如此,大概由于下面所說的幾種原因。一種是像恩格斯所說的,他的唯心主義體系中已經包含了不少的唯物主義內容。另一種是像列寧所說的,黑格爾把過去的唯心主義的矛盾和弱點都集中起來,“編成一條辮子”,可以說是集唯心主義之大成。或者如恩格斯所說的,“集以往的哲學全部發展之大成”。這就使后來的唯物主義哲學家能夠把唯心主義的體系一舉而掃除之。另一種是,黑格爾的哲學是典型的客觀唯心主義。列寧說:“客觀(尤其是絕對)唯心主義轉彎抹角地(而且還翻筋斗式地)緊密地接近了唯物主義,甚至部分地變成了唯物主義。”(《哲學筆記》,《列寧全集》第三十八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三〇八頁)還有一種是,他的體系跟他的辯證法思想本來有矛盾。他的辯證法思想,“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路徑”,同時也為他的體系的轉化準備了自身的條件。

黑格爾哲學這兩個方面,都給后來唯物主義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就整個哲學史的發展說,這就是唯心主義的內部發展,使其自己向其對立面轉化,好像資產階級在其發展過程中,同時也產生了他自己的掘墓人。

資產階級跟以前的剝削階級有一點不同。一方面它揭去了過去剝削階級用以掩蓋他們剝削的宗法的、宗教的外衣,赤裸裸地暴露了剝削階級的本質;這就把剝削階級的弱點集中地表現出來。另外又一方面,它又把社會財富和生產資料集中起來,這對于社會主義革命是有利的。無產階級革命推翻少數資本家的統治,就可以把已經集中的社會財富和生產資料轉化為全民所有。

有人認為費爾巴哈只是發展了黑格爾哲學中的唯物主義因素,所謂轉化只是這些因素的繼續發展,并不是黑格爾的整個的客觀唯心主義體系的轉化。可是,列寧所說的是客觀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轉化;他不是說的唯心主義體系中的某些唯物主義因素的轉化。如果所謂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轉化僅只是一個體系中的唯物主義因素的繼續發展,那就僅只是量的增加不是質的變化;這就不是轉化。持這一種見解的人,實際上是否認轉化。

我們承認,一個哲學體系中可以有不同的因素,我們也承認這些因素可以繼續發展。但是,我們認為,這些因素在一個體系中都是融合在一起的。它不是由許多不同的因素焊接起來的,更不是由不同因素堆積起來的。一個因素的量的增減,到一定的程度,就必然引起整個體系的質的變化。因此,我們認為,所謂向對立面轉化,只有就整個體系說,才有意義。

這并不是說,有了這樣的轉化,黑格爾的哲學體系本身就不是客觀唯心主義了。它還是客觀唯心主義。譬如我們說壞事變成好事,只是說,它引起了跟它相反的結果。后果雖然是好的,原來的壞事還照舊是壞事。對立面的轉化是歷史發展的過程。可以改變的是現在和方生的事情,并不是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事情是不可改變的。

這也不是說,轉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主觀的努力。轉化需要客觀的條件和主觀的努力。主觀的努力是哲學家對于以前的哲學的批判和改造。客觀條件主要的是階級利益的要求和當時社會發展為這種轉化所準備的客觀的條件。上文說過,恩格斯指出,黑格爾的哲學有向唯物主義轉化的可能,是因為有“自然科學和工業日益迅速和日益猛烈的強大發展”。這就是當時的有利的條件。沒有有利的具體條件,就不會有轉化,也不會有轉化的可能。

黑格爾的客觀唯心主義哲學,經過費爾巴哈轉化為馬克思、恩格斯的辯證唯物主義。這是無產階級利益的要求,也是馬克思、恩格斯對于黑格爾哲學批判和改造的結果。所謂把黑格爾的辯證法“順過來”,也就是說,把黑格爾的整個體系“順過來”。這是一種形象的說法,并不是真像一個頭腳倒置的人,只要別人用手一扶,就可以把他“順過來”。要把黑格爾的哲學體系“順過來”,就要像列寧所說的“普遍拋棄,完全根除絕對觀念這個黑格爾的‘代換物理自然界的心理的東西’”。這是一個艱苦斗爭的過程,并不是輕而易舉,一帆風順的事情。對立面的轉化是斗爭的結果。沒有斗爭就沒有轉化。

毛主席在論五四運動反對老八股、老教條的斗爭的時候,也給了我們很重要的教導。毛主席說:“這樣看來,‘五四’時期的生動活潑的、前進的、革命的、反對封建主義的老八股、老教條的運動,后來被一些人發展到了它的反對方面,產生了新八股、新教條。它們不是生動活潑的東西,而是死硬的東西了;不是前進的東西,而是后退的東西了;不是革命的東西,而是阻礙革命的東西了。這就是說,洋八股或黨八股,是五四運動本來性質的反動。但五四運動本身也是有缺點的。那時的許多領導人物,還沒有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精神,他們使用的方法,一般地還是資產階級的方法,即形式主義的方法。他們反對舊八股、舊教條,主張科學和民主,是很對的。但是他們對于現狀,對于歷史,對于外國事物,沒有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精神,所謂壞就是絕對的壞,一切皆壞;所謂好就是絕對的好,一切皆好。這種形式主義地看問題的方法,就影響了后來這個運動的發展。五四運動的發展,分成了兩個潮流。一部分人繼承了五四運動的科學和民主的精神,并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加以改造,這就是共產黨人和若干黨外馬克思主義者所做的工作。另一部分人則走到資產階級的道路上去,是形式主義向右的發展。但在共產黨內也不是一致的,其中也有一部分人發生偏向,馬克思主義沒有拿得穩,犯了形式主義的錯誤,這就是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這是形式主義向‘左’的發展。這樣看來,黨八股這種東西,一方面是五四運動的積極因素的反動,一方面也是五四運動的消極因素的繼承、繼續或發展,并不是偶然的東西。”(《反對黨八股》,《毛澤東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八三二至八三三頁)

五四時期的思想革命運動本來是以反對八股和教條為目的的,事實上也發生了這樣的革命的效果。但是,在后來事情的發展中,它本身也成為八股和教條,這就是說,它轉化為它的對立面。當然,洋八股和洋教條并不就是封建主義的舊八股和舊教條。這其間還是有很大的差別。這說明,歷史是不會重復的。它的發展,雖然近似于一串圓圈,但實際上是近似于螺旋的曲線,在其中有反復也有進步。反復和進步是融合在一起的,并不是其中有兩條直線,一個是反復,一個是進步。所以對立面的互相轉化并不是循環。承認對立面的互相轉化,并不等于承認歷史的發展是循環的。

毛主席指出,五四運動有積極因素,也有消極因素。“黨八股這種東西,一方面是五四運動的積極因素的反動,一方面也是五四運動的消極因素的繼承、繼續和發展,并不是偶然的東西”。就是說,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五四運動的積極因素是反對舊八股、舊教條,主張科學和民主。它的消極因素就是形式主義地看問題的方法。這兩種因素不是平排互不相干的。五四運動反對舊八股、舊教條,主張科學和民主,所用的方法,就是形式主義地看問題的方法。所以就認為封建社會中的東西一切都是壞的,資產階級社會中的東西一切都是好的。這種方法,就必然使五四運動時候的生動活潑的、前進的、革命的東西轉化成為死硬的、后退的、阻礙革命的東西了。后來一部分走了正確道路的人,雖然繼承了五四運動的科學和民主的精神,但是也要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礎上對它加以改造。改造的方法,就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方法,就是跟形式主義正相反的,對具體問題作具體分析的,辯證法的方法。同時,走向錯誤道路的人,或者把五四運動中的形式主義更向右發展,完全走到資產階級道路上去,或者把形式主義向“左”發展,這就成為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

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毛主席的這些論斷,實際上就是教導我們怎樣了解對立面的矛盾和統一,怎樣運用辯證法的方法處理哲學史中的問題。列寧說:“辯證法是活生生的、多方面的(方面的數目永遠增加著的)認識,其中包含著無數的各式各樣觀察現實、接近現實的成分(包含著從每個成分發展成的整個哲學體系)。”(《談談辯證法問題》,《列寧全集》第三十八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四一一頁)用辯證法的方法所寫出的哲學史,也是活生生的,多方面的。這樣才合乎或者接近于歷史的真實。

合乎或者接近于歷史的真實,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哲學史的科學性。它的科學性和它的黨性是一致的。只有這樣的哲學史才能更好地為無產階級的事業服務。只有這樣的哲學史才是無產階級在階級斗爭中最好的戰斗武器。這樣的哲學史正是資產階級所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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