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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社會學思維
  • 王小章
  • 2560字
  • 2019-12-06 10:05:27

6.學術實踐如何超越其局限?

后結構主義對學術實踐與知識生產進行了猛烈的批判,以至于讓現代社會知識分子的進步性都受到懷疑。在后現代時代,知識分子作為先鋒形象已經過時了。后結構主義者告訴人們那種形象不過是神話,需要可以識別和超于其局限的實踐來取而代之。根據舒伯特,談進步實踐,不是談一個終極存在,或者說應該存在的實踐,相反,是要強調抵制和改變現存等級結構的方式,目的是要允許和鼓勵規范化和同質化社會中的差異。而超越(transgression)則是重塑學術實踐的一種戰略行動。關于學術實踐的超越,福柯、哈貝馬斯和布迪厄均有相關卻又不盡一致的表述。

福柯認為,超越就是超越任何一種話語所制造的局限。任何結構賦權的話語(discursive)實踐趨向于使之合法化和再生產,極端情況下,抹殺了其他結構存在的可能性。話語所固化的不可滲透的身份成為存在的不必要的限制 Foucault, M. Language, counter- memory, practice: selected essays and interviews.Edited by D.F.Bouchard, 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7, pp.33-34.。后結構主義認為如果超越在總體上是要超越局限的行為,那么超越性的學術實踐在政治上就很重要。這種超越性的學術實踐揭示了真理與權力之間的關系。根據這個理論,所有的分類、區別和限制都是權力的化身。例如,分類的區分邏輯成為并強化人們之間的等級差異。這并非就是消極的,因為它也允許了某種實踐沒有以其他方式存在。話語提供識別客體的分類,這樣也構成他們自己的客體。福柯認為只有隨著現代人文科學的興起,才有了對人的現代觀念。

因此以同樣方式來考察權力,也是非常有效的。當某話語的單一結構成為霸權,這就產生了限制,因為他阻止了存在以及溝通方式的替代模式。在福柯的早期著作里,他做了大量努力來考察不同的話語實踐如何構成關于人的科學知識的規則。福柯關心的是科學的話語形式,而不是這些科學所構成和考察的人。福柯采用知識譜系學寫下了思想體系的歷史,區別了知識生產者各種話語實踐的不同。

對于后結構主義者來說,權力不再被視為行動者或多或少擁有可以強迫他人做事的某種特質;相反,權力被視為蘊含在話語之中。因此,權力與知識緊密相連,對于那些知識的主宰即知識分子非常重要。這種知識分子新型政治和政治行動概念重塑,可以歸功于尼采和馬克思。它需要對學術活動采取相應的重新評價。基于此,以前被認為是對事物之自然發展進程的揭示的所謂進步實為某種建構。斯科特認為這些建構包括了對性別、族群、階級、種族、國籍的等級化。 Scott, J. Domination and the arts of resistance: hidden transcripts.New Haven, CT:Yale U-niversity Press,1990.

哈貝馬斯,毫無疑問,站在政治超越批判的最前沿。他認為后結構主義的行動是危險的,可能成為新保守主義,因為他們沒有提供任何衡量進步政治行動方向的依據。后結構主義對政治應該朝哪個方向進步似乎是模糊的。超越似乎對于超越之后如何做沒有任何建議,因此超越之后相比現在是更加公正、仁慈,他們沒有提出任何保證。哈貝馬斯認為,后結構主義對于啟蒙運動的現代性課題過早地放棄了。雖然,人類解放的理想以及理性的實現還很遙遠,但這并不是意味著要對之“去合法化”(delegitimize)。相反,后結構主義者總體上已經對啟蒙運動的道德理想產生了排斥,譴責以啟蒙名義帶來的暴力,對現有結構采取超越性抵制。

福柯也承認超越,就其本質而言,是危險的。他指出:“超越,不應該被理解為回歸家園或恢復那種產生對立并會自然解決所有對立的原有土壤。超越是暴力的,也會有傷害。對超越者是危險的,對那些享有優越地位的人來說也可能是危險的。” Foucault, M. Language, counter- memory, practice: selected essays and interviews.Edited by D.F.Bouchard, 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7, p.37.基于此,超越者會受到保守力量的譴責,以各種偽裝的方式。不經過斗爭,特權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雖然超越是危險的,然而,不超越也是危險的。實際上,不超越就是接受自己的生存狀態,服從現存話語的支配。這種服從對學界來說是可恥的。這并不是因為學者具有某種特殊的技能使得他們可以看清其他人所不能看到的話語暴力,相反,正如布迪厄所說的,學術界作為統治階級中受支配的那一部分,他們占據了一定社會空間,這使得他們有機會考察任何形式話語的基礎和隱含意義。

在特定話語里真理和權力是歷史地交織在一起的。超越,在現有話語下打開了一扇門,使得替代話語可以興起。盡管超越是危險的,但是可以采取一些措施來限制其暴力。布迪厄提出的反思方法對于人文社會科學來說很有意義。布迪厄認為,主體的語言是建構的,也通過裹有權力的話語實踐不斷自我建構。基于這種對社會生活的重新概念化,現代社會里需要知識分子對這些再生產進行分析。布迪厄并不是要號召產生一種新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下知識分子成為社會運動的先鋒,他所宣稱的是以某種社會學建構方式,即通過反思的社會學實踐,來推行超越實踐。對于那些關心后結構主義者在批判之后如何實現學術進步的人來說,布迪厄強有力的反思概念也許提供了一種過程性倫理,相比哈貝馬斯所提出的,這既不是普世的也不是理想化的。

布迪厄認為,社會科學家的任務就是要對習以為常的以及虛幻的社會事實進行反思。科學是一種構建事物的替代分類方式,可以成為學術界超越實踐的例子。布迪厄認為,反思在對抗符號暴力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然而,布迪厄的反思概念與福柯對自身關注的概念是不一致的。布迪厄讓我們要以非常嚴格的科學方式來反思我們作為社會科學家所處的位置。他指出學術本身也是非常社會的,我們看見的和感受的也是我們與社會空間其他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

這種反思的方式可以幫助我們認清社會或語言建構的邊界,他們設定了我們對社會看法的界限。如果不能正視那些限制我們日常活動看似自然的界限并超越這種界限,我們會無意識地成為社會壓迫等級再生產的幫兇。正如鮑曼所指出,接受這種官方分類的學術也對之賦予了學術權威,因此強化了他們的地位以及他們所構成的社會等級。 Bauman, Z. Intimations of postmodernity.London:Routlege,1992.對于布迪厄來說,反思既是識別這些界限的方式,也是產生替代分類的基礎。這種建構主義方式與建立在數據收集和分析基礎之上、更加實證的方法是對立的。依賴數據,尤其是基于官方或常識的分類數據,其問題在于它取決于既存的建構分類。實證數據不只是現象。因為話語分類構成其客體,任何不為這些類別承認的事物都會被否定其相關性。它們對于正在著手的科研項目來說,要么是噪聲,要么根本不存在。簡言之,分類就已經決定什么是證據,更具體地說,什么樣的數據才算證據。

科學研究強調證據天性保守,尤其是社會科學。然而事實上這些證據依賴允許其得以存在的分類,這種強調實際上偏向于支持并再次肯定社會和科學的現狀。布迪厄指出,我們必須揭示分類所在的歷史、社會關系的體系,通過對科學客體的建構,來證明事物可以是另外一番情形的可能。 Bourdieu, P., Chamboredon, J-C., &Passeron, J.-C., The craft of sociology: epistemologi-cal preliminaries.(R.Nice Trans.)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1991, p.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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