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生生之謂易與生生之謂譯
翻譯含義不只上述三義,我們還可從《周易》中的“生生之謂易”推演出“生生之謂譯”。
(一)生生之謂易
“生生之謂易”,語出《系辭上傳》:“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陰陽不測之謂神。”何謂“生生”?三國魏王弼的注釋是:“陰陽轉易,以成化生。”北宋司馬光的解答是:“形性相續,變化無窮。”北宋張載的釋義是:“‘生生’,猶言進進也。”北宋程頤的研判是:“生生相續,變化而不窮也。”南宋朱熹則認為“生生”是“陰生陽,陽生陰,其變無窮”(轉引自章關鍵,2007:14)。總之,他們眼中的“生生”就是持續不斷地生成、生發、生長、生化,滋生不已,生命不絕,推陳出新。按照一般語義解釋,“生生”即指化生、創生萬物,但這只是對生生之道的一個層次的理解。事實上,它至少包括兩層含義:一是創生萬物,即歷時態的宇宙萬物生成,前面的“生”是動詞,后面的“生”是名詞;二是萬物相生,即共時態宇宙存在的相生共存,前面的“生”是名詞,后面的“生”是動詞。《周易》的生生之道成為貫通宇宙自然、人倫社會的普遍原則和倫理精神(羅熾、蕭漢明,2004:108)。
(二)生生之謂譯
翻譯意味著“為特定目的和的語環境中的特定受眾生產的語背景中的文本”(Vermeer,1987),其過程就是文本的生產,其結果就是文本的生成。文本的生產、生成即物的化生、創生。另外,翻譯是一項非常古老的人類活動。在整個人類歷史上,語言的翻譯幾乎同語言本身一樣古老,自有人類起就一直在發生,并且從未中斷。早在原始社會,各部落的交往全靠翻譯溝通。古典作家西塞羅(Marcus Tullius Cicero)和賀拉斯(Horace/Quintus Horatius Flaccus)曾這樣論述過翻譯:早在他們很早以前,幾乎還在人類的發祥期,就一定有會講兩種語言的人,每當語言各異的原始人要進行某些和平接觸時,他們便充當譯員(卡特福德,1991:122)。翻譯是人類不可或缺的跨文化交際工具,是促進政治、經濟、文化、科技、軍事等交流的重要工具,是人類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一種強有力武器,會隨著社會的發展不斷發展。幾千年來,翻譯賡續不斷,生生不息,并將與人類社會共延共進,永無止境。所以說,翻譯本身就是創生、創新的過程,是謂“生生”。
《序卦傳》說:“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所謂“事出有因”、“前因后果”,無“因”之“果”是不存在的(李丹、彭利元,2011)。譯作源于原作,原作借譯作延續其生命,譯作與原作相存相生。正如沃爾特·本杰明(Walter Benjamin)在《譯者的任務》(The task of the translator)里所認為的那樣,翻譯雖然有其獨立性,但它與原作相聯系,它源自那“后起的生命”(afterlife),也使原作的“生命得以延續”(continued life)(Benjamin,2000:16)。文本經過翻譯被賦予新的意義,從而獲得新的生命。譯作不是原作的附庸,而是原作的再生。原作和譯作不是主從關系,而是平等互補的關系。翻譯不僅僅是傳達原作內容的手段,而更主要的是使原作得以延生的手段(劉桂蘭,2010:74—75)。譯作和原作相互聯系,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為前提和基礎。兩者體現著《周易》里所謂的陰陽關系: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互感互攝,互存互生。所以說,生生之謂譯。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透視翻譯含義:(1)“譯含三義”:簡易、變易、不易;(2)“生生之謂譯”:創生、相生、生生不息。聯系《周易》中的“易之義”,我們有理由得出結論:易具譯之理,譯得易之用,“譯”與“易”相通,理無二致。
《周易》雄踞群經之首,是一部蘊藏無窮智慧的寶典,是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智慧源泉。將其運用到翻譯含義的闡釋中,只是取其極為微小的一部分,猶如取九牛之一毛。大易翻譯學研究中,創造性地利用《周易》的智慧必將為其開辟一片廣闊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