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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聯合回紇,克服兩京(3)

二十八日,肅宗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則,親臨丹鳳門,頒布了一道詔書,宣布:“所有士紳百姓,凡受賊官祿、為賊所用者,由三法司分別查實奏報。其中,凡作戰中被俘或有其他特殊原因的,只要向官府自首,一律赦免。”

十一月初,廣平王李俶和郭子儀從洛陽返回長安,肅宗感慨萬千地對郭子儀說:“吾之家國,由卿再造!”(《資治通鑒》卷二二○)

數日后,肅宗封回紇王子葉護為司空、忠義王,并再次向他許諾,從今往后,唐朝每年向回紇贈送兩萬匹絹。

從這一刻開始,一直到唐武宗時期,這筆開支每年都會列入唐朝中央的財政預算,成為一項債務性的財政負擔。不僅如此,唐代宗寶應元年(公元762年),回紇再次出兵,幫唐軍收復了被史朝義占領的洛陽,唐朝又與回紇約定,今后每年向回紇購買數萬至十萬匹馬,每匹馬支付絹四十匹,病弱之馬照價支付。這就是唐與回紇的“絹馬貿易”。

絹馬貿易其實早在安史之亂前就已經有了,但起初是一種互惠互利的經貿活動。自安史之亂后,這項貿易活動就再也不是平等交易了。因為唐朝是以數量大、價值高的絲絹,從回紇購回量小質劣的馬匹。

這與其說是貿易,還不如說是堂堂天可汗在向昔日的藩屬國納貢。

這項所謂的絹馬貿易,讓中唐以后的歷屆唐朝政府背負了沉重的經濟負擔和巨額的財政赤字。回紇幾乎是用傾銷的手段,每年都向唐朝輸送大量劣馬,而唐朝輸入回紇的絲絹始終不抵那些劣馬的價錢,只好一再拖欠,“中國財力屈竭,歲負馬價”。(《新唐書·食貨志一》)

至德宗建中元年(公元780年),唐朝積欠的馬價絹已高達180萬匹。直到憲宗元和二年(公元807年),唐朝才一次還清了歷年積欠,但此后回紇又送來大量劣質馬匹,唐朝只好繼續欠債。直到武宗會昌二年(公元842年),唐朝趁回鶻(回紇改名)衰弱之際出兵將其平滅,這項帶有屈辱印記的歷史性債務才被一筆勾銷。

十二月初,太上皇李隆基從成都千里迢迢地回到關中,進抵咸陽。

肅宗李亨帶上御用的車馬儀仗,親自前往望賢宮接駕。

入宮前,李亨特意脫下天子專用的黃袍,換上了普通的紫袍。玄宗當時在望賢宮的南樓休息,李亨一到南樓樓下,立刻下馬,邁著小碎步向前慢跑,在樓前拜舞叩首。玄宗趕緊下樓,親手扶起李亨,撫摸著他的臉龐,禁不住老淚縱橫。李亨也是捧著上皇的雙足,涕泣不止。

隨后,玄宗命人取來黃袍,親自披在李亨身上。李亨匍匐在地,一再叩首推辭。玄宗說:“天意、人心都已歸屬于你,能夠讓朕安度晚年,就是你的一片孝心了!”李亨推辭不過,才勉強穿上黃袍。

由于離長安還有一段路,父子二人都必須在此留宿一夜,所以誰居正殿,誰居偏殿,就成了一道難題。父子倆又是一番謙讓。玄宗說:“正殿是天子之位,必須由你居住。”李亨則堅決不同意,最后親自扶著玄宗登上正殿,坐上御榻,玄宗才沒有再讓。稍后傳膳,李亨每一道菜都親自嘗過,感覺鮮美可口的,才命人給上皇遞上去。

次日,車駕啟程回京,李亨親自為玄宗整理馬鞍和韁繩,并扶玄宗上馬,然后又親手為玄宗牽馬。沒走幾步,玄宗連忙阻止了他。李亨這才乘上自己的坐騎,在前面為玄宗引路。可一路上卻不敢走馳道(御用大道),而是始終靠邊而行。

看見自己的兒子當上皇帝后還如此仁孝,玄宗大為感動,對左右說:“我當了五十年的天子,算不上尊貴;如今當了天子的父親,才是真正的尊貴啊!”(《資治通鑒》卷二二○:“吾為天子五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

這話是由衷的嗎?

當然不是。這是說給他兒子聽的。

回到長安后,玄宗馬上住進了興慶宮(位于皇城外的興慶坊,由李隆基登基前的藩邸擴建而成,稱為“南內”)。肅宗李亨一再上表,聲明自己要回東宮居住,請上皇移居大明宮。當然,他的上表最后都被玄宗一一駁回了。

這父子倆別后重逢的一幕,看上去實在是感人至深。尤其是肅宗李亨的表現,一言一行皆堪稱完美。

當然了,首先我們要承認,經歷一番生離死別后,任何一對父子重逢之時,都有可能出現這種催人淚下的場面,所以我們不能全盤否定李亨的真誠。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卻不難發現,李亨的言行舉止都顯得太過夸張和煽情了,以致充滿了“表演”的意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李亨的表演一直是圍繞著“天子名分”在做文章的。不管是“衣紫袍”、“居偏殿”,還是“避馳道”、“歸東宮”,時時處處都在表明自己不想居天子之位。

其實,李亨越說自己不想要,越證明自己很想要;表面文章做得越漂亮,越證明自己心很虛。

這就叫欲蓋彌彰,也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玄宗當然很清楚李亨要的是什么,所以一直與李亨默契配合。李亨衣紫袍,他就親手給李亨披黃袍;李亨牽馬執轡避馳道,他就強調自己是天子父,所有尊貴皆因天子而貴;李亨口口聲聲要讓出大明宮,他就堅持要住在興慶宮。如此種種,其實都是玄宗對李亨的天子身份及其權力合法性的追認,而且是反反復復的追認。

說白了,李亨要的就是這個。

只有玄宗一次又一次反復追認,李亨那來路不正的天子之位才能一遍又一遍得到正名,并得到鞏固。

安慶緒倉皇逃離洛陽后,一口氣跑到了鄴郡(今河南安陽市)。當時,他身邊只剩下騎兵不到三百人、步兵不到一千人。安慶緒很沮喪,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玩完了。尤其是心腹重臣嚴莊的降唐,更是讓他有一劍穿心之感。

不過,讓安慶緒慶幸的是,數日后,蔡希德、田承嗣等將領便各率所部紛紛歸來,實力迅速恢復。不久,安慶緒又從河北諸郡緊急招募了一批人,兵力很快增至六萬,軍聲復振。隨后,安慶緒把鄴郡改為安成府,同時改元“天成”。

做完這一切,安慶緒連日來的沮喪和恐懼才逐漸被東山再起的決心所取代。

既然還有本錢,老子就能接著玩!

然而,一想到老巢范陽掌握在史思明手里,安慶緒就止不住有些脊背發涼。

亂世之中,人心叵測,史思明雖然是父親最信任、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可在唐軍大舉反攻、燕軍節節敗退的情況下,史思明會不會像嚴莊那樣幡然易幟、倒戈降唐呢?

有可能,很有可能!

安慶緒越想越覺得史思明靠不住。

為此,安慶緒想了一個辦法。他把剛任命的宰相阿史那承慶和親王安守忠找來,命二人前去范陽征調史思明的軍隊,以此對其進行試探。安慶緒叮囑他們:如果史思明仍然忠于燕朝,肯交出軍隊,那當然最好;萬一他心生異志,就想辦法干掉他,以絕后患!

安慶緒的懷疑沒錯,史思明確實已經心生異志,準備降唐了。

就在安慶緒倉皇逃離洛陽時,史思明的心腹幕僚便力勸他叛燕歸唐。他們說:“如今唐室再造,安慶緒只不過是樹葉上的一顆露珠,轉瞬即滅!將軍何苦陪著他一塊滅亡呢?”

史思明覺得幕僚們的話有道理,眼下唐軍兵鋒正銳,所向披靡,如果繼續頑抗,最后只能陪著安慶緒一塊玩完。與其如此,還不如暫時歸唐,保存實力,靜待時變。

更重要的是,歸降唐朝,只不過是換幾桿旗幟的顏色和名稱而已,地盤和實力一點也不會少;倘若繼續留在燕朝,勢必會被滿腹猜疑的安慶緒釜底抽薪,變成一個光桿司令,甚至隨時有可能腦袋搬家!

所以,史思明很快做出了決定。

當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率五千精騎抵達幽州城下時,史思明立刻帶著數萬兵馬親自出城“迎接”。兩軍相距一里左右的時候,不約而同地勒住了韁繩。

幽州城外的原野頓時陷入一片寧靜。

那是一種怪異的寧靜。

片刻后,史思明陣中突然飛出一騎,馳至阿史那承慶陣前,高聲喊道:“相公和王爺遠道而來,敝處將士不勝欣喜。但邊兵怯懦,懼怕相公兵馬之盛,不敢上前迎接。請貴部暫時卸下武器,以安眾心。”

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頓時面面相覷。

卸下武器?史思明想干什么?莫非他真想造反不成?可是,腳踩在人家的地頭上,數萬人馬又劍拔弩張地擋在前面,不卸也不行啊……

卸就卸吧,諒你姓史的也翻不了天!

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沒有辦法,只好命部眾卸下武器,然后赤手空拳地走進了幽州城。

史思明當即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美酒佳釀很快洗卻了他們的滿面風塵,也洗卻了他們的滿懷戒心。與此同時,另一種清洗活動也在悄悄進行。史思明命手下人告訴鄴城來的士兵們:想回家的送你們盤纏,愿意留下的重重有賞。

被繳了械的士兵,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這五千騎兵雖說是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的麾下精銳,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成了史思明砧板上的魚肉,除了上面的兩條路,他們已經別無選擇。

于是,一支軍隊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蒸發了——想回家的都走了,更多的人留了下來,當天就被編進了史思明的軍營。

酒足飯飽的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在驛館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就成了史思明的階下之囚。

至德二載十二月二十二日,范陽使者抵達長安,向唐肅宗李亨獻上了降表。表上寫明,史思明愿率轄下的十三個郡,八萬士兵,外加燕朝河東節度使高秀巖部,向朝廷投誠。

肅宗大喜過望,即日封史思明為歸義王、范陽節度使,并將他的七個兒子全部任命為高官。同時,肅宗給史思明下達了一條指令——討伐安慶緒。

隨著史思明的歸降,唐肅宗李亨欣喜地發現,曾經籠罩大半個帝國的烽火狼煙已經漸漸消逝,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似乎馬上就要到來……

至德二載歲末的日子,肅宗李亨做了兩件大事:一是處決并懲治了兩京失陷時投降燕朝的一批逆臣;二是冊封并擢升了平叛期間的所有立功之臣。

對于逆臣的處理,肅宗朝廷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最后決定依情節輕重,“以六等定罪”。具體是:一等重罪者在鬧市斬首示眾;二等罪賜自盡;三等罪重杖一百;最后三等分別予以流放、貶謫等處罰。其中,原河南尹達奚珣等十八人被判一等重罪,于長安西南獨柳下斬首;前宰相陳希烈等七人被判二等罪,賜死于大理寺獄。

功臣方面,廣平王李俶晉封楚王(次年五月被立為太子,稍后更名李豫),郭子儀晉升司徒,李光弼晉升司空;所有“蜀郡、靈武扈從立功之臣”,分別予以“進階、賜爵、加食邑”等封賞。此外,張良娣晉封淑妃(次年三月被立為皇后),肅宗的其他九個皇子也均有晉爵,如南陽王李係晉封趙王,新城王李僅晉封彭王,潁川王李僴晉封兗王。

最后,值得一提的就是在平叛戰爭中英勇捐軀、壯烈殉國的那些烈士。肅宗朝廷開列了一張名單,如顏杲卿、袁履謙、張介然等人,皆被追認為功臣,本人追贈官爵,子孫也都恩蔭授官。

對于名單上的絕大多數烈士,人們并沒有不同意見。然而,其中卻有一個人引起了滿朝文武極大的爭議。挺他的人認為他功勛卓著,足可名垂青史。貶他的人卻認為他有罪,罪名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吃人。

直到今天,關于這個人物的功罪是非,仍然是聚訟紛紜,難有定論。而聚訟的焦點,仍然是那兩個字:吃人。

這個千古爭訟的人物,就是張巡。

雍丘之戰:可怕的張巡

張巡,蒲州河東(今山西永濟市)人,史稱其“博通群書,曉戰陣法”,志氣高邁,不拘小節,“所交必大人長者,不與庸俗合,時人叵知也。”(《新唐書·張巡傳》)

張巡于開元末年登進士第,天寶中期入仕,初任太子通事舍人,不久出任清河(今河北南宮縣東南)縣令。在此任上,張巡扶危濟困,選賢任能,取得了顯著的政績。任職期滿后,張巡回京待職。當時楊國忠專權,有人勸他去走楊國忠的后門,以求留任京官。張巡不屑地說:“如今朝綱不振,何必在朝為官?”

就因為這句話,張巡失去了難得的留任京官的機會,再度被外放,出任真源(今河南鹿邑縣東)縣令。

安史之亂爆發后,張巡的頂頭上司、譙郡(今安徽亳州市)太守楊萬石投降了安祿山,逼迫張巡也跟他一起投降。張巡憤而起兵,率領本縣吏民數千人,毅然揭起了反抗安祿山的大旗。

當時,附近的雍丘(今河南杞縣)縣令令狐潮準備投降,遭到當地官吏和百姓的反對,令狐潮大怒,逮捕了一百多名反抗者。不久燕軍來攻,令狐潮出城迎降,被他關押的吏民趁機逃出監獄,然后關閉城門,抵拒令狐潮,并派人邀請附近的張巡幫他們守城。

天寶十五載二月,張巡進入雍丘,斬殺了令狐潮的妻子兒女,隨即加緊修筑防御工事。數日后,令狐潮引燕軍來攻城,被張巡擊退。三月初,令狐潮又會同燕將李懷仙、楊朝宗等人率四萬大軍,突然進抵雍丘城下。守軍大為恐懼,人心動搖。張巡對守城將士說:“此次來攻的叛軍乃精銳之師,必然有輕我之心。倘若我們利用這一點,出其不意,發動突襲,敵人必定潰退。只有讓其兵鋒受挫,這個城池才守得住。”

隨后,張巡派一千人登城防守,同時親率一千人,分成數隊,突然沖出。張巡身先士卒,直撲燕軍陣營。燕軍猝不及防,被砍殺了一大片,只好暫時后撤。

次日,燕軍再度攻城,出動了一百架大型投石機,把雍丘城團團包圍,然后萬石俱發,片刻后便將城樓和雉堞轟毀無遺。緊接著,敵軍就像螞蟻一樣紛紛攀上了城墻。

張巡命將士在城墻上設置木柵,用以阻擋敵軍,同時搬出事先準備好的一捆捆蒿草,灌上油脂,點燃之后投向敵軍,把正在攀登城墻的燕兵們燒得焦頭爛額。后面的大軍見狀,嚇得不敢前進半步。張巡抓住戰機,又率眾殺出,再次擊退了來勢兇猛的燕軍。

接下來的日子,燕軍雖然將雍丘圍得水泄不通,卻始終攻不下來。每當燕軍稍有松懈,張巡就會率眾突襲,令燕軍防不勝防;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張巡經常派出敢死隊進行夜襲,更是讓燕軍不勝其擾。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六十多天,經歷了大小三百余戰。張巡以區區數千之眾,死死擋住了令狐潮的四萬大軍。他和將士們一樣,無論吃飯還是睡覺都不卸甲,身上受了傷,隨便包扎一下就再度投入戰斗,其頑強的斗志令燕軍無不膽寒。

最后,燕軍官兵銳氣盡喪,令狐潮不得不下令撤軍。就在燕軍后撤之時,張巡再度率眾出擊,將殿后的燕軍殺得丟盔棄甲,并俘虜了兩千多人。

五月,不甘失敗的令狐潮再度引兵來攻。強攻數日后,雍丘城仍舊紋絲不動。令狐潮萬般無奈,就想招降張巡。由于他與張巡是舊交,所以便邀請張巡到城下會晤,對他說:“李唐天下氣數已盡,足下堅守危城,圖的是什么呢?”

張巡冷笑:“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資治通鑒》二一八)

令狐潮無言以對,只好慚悚而退。

隨后,令狐潮圍著雍丘又打了四十多天,還是徒勞無功。就在令狐潮一籌莫展的時候,關中傳來消息,說潼關和長安已相繼被燕軍攻克,玄宗也已流亡巴蜀。令狐潮欣喜若狂,立刻修書一封,派人送給張巡,再度勸他投降。

當時,雍丘已被圍困數月,與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絡,更無從得知西京淪陷、玄宗流亡的消息。令狐潮的勸降信一到,城中將士頓時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喪失了斗志。有六名高級將領一起找到張巡,勸他說:雍丘守軍兵力薄弱,難以長期抵抗,如今皇帝是死是活也沒人知道,不如投降燕軍算了。

張巡看了看他們,無奈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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